接下刺杀皇帝的命令时,她着实吓了一大跳,也曾猜想过主人是否同自己一样,也是被皇帝弄得家破人亡的受害人。
“想知道?”
“想。”她用力点头。
“好,等我说完,你也得说说自己的事。”
“为了公平?”
“对,为了公平。”
“嗯。”
他这才满意的开口,“宋民君是当今皇帝的亲堂哥,他的父亲为了党夺皇位,暗杀太上皇,太上皇驾崩后,幸而有一群忠心臣子护航,才救下当今皇上,并且迅速平乱,抓拿叛乱的礼亲王一家数百口。”
“有那么多人想当皇帝?”
“权势、利禄,是许多人一辈子的梦想。皇帝不忍诛杀从小一起长大的堂兄,只下令杀了礼亲王,将被封为康亲王的宋民君贬为平民,并自宗人府里除名。
“但宋民君离开京城后仍然野心勃勃,没放弃他的皇帝梦,前几年他回宫刺杀皇上,我档了他一剑,交上手。这些年他销声匿迹,原来是在暗地里勾结朝廷命官造反,并养一批死士,准备时机成熟毅皇帝,取而代之。”
她叹气他弄错了,暗地里勾结朝廷命官这件事,他从很多年前就开始进行。
“为什么你和我交手,便知道我的武功来自于他?”
“我说过,我曾经和他交手,他的武功阴毒古怪,不像来自中原,交手之后,我四处访查这路武功,最近才有些眉目,你就闯了进来。如果可以,你不要练了,想学武,我传你。”
“我可不会作菜。”她笑。
他也同她玩笑。“我也没我师父那么爱吃。”
玩笑开过,她正色问:“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做?”
“找到他的秘密巢穴、一举攻破,寻线逮捕他在朝廷里的内应。”她顿了顿。“你抓到的杀手没有人肯告诉你秘密巢穴在哪里吧?”
背叛主人是何等大罪,没有人肯冒这个险,相形之下,死亡,是比较轻松的抉择。
“对,他们宁愿服毒自尽。”他实说。
“我想”她的手指微微发抖。
上官天羽握住她的手,对她微笑。“你害怕的话可以不讲,反正,我早晚会找到。”
项暖儿摇头,如果这是赎罪的唯一方式,她没道理不说。
“我有一本册子,是大娘藏在竹林里的,里面记载了一些人、事,我想,你会感兴趣。”
“关于什么?”
“宋民君、我爹,以及朝里一些大臣的名字。”她猜想,大娘留下这本册子,是希望她能找到他们,一举推翻皇帝、救回爹爹,没想到她太迟,没有完成大娘的嘱咐。
“至于我们的秘密”她一五一十的全说了。
“换你谈谈自己。”
上官天羽并没有心急看快点拿到她口里的册子,也没有放下她直接进宫,去向皇帝邀功,对他而言,和她谈天,才是要事。
“我爹在你们眼里,或许是个贪官,但在我眼里,他是个很好的爹爹……”这天下午,他们聊了很多。
于是项暖儿知道,若不是父亲遗愿,若不是对天下有责任,他宁愿隐姓埋名,当个乡野鄙夫,不必心机用尽,与人勾心斗角。
于是上官天羽知道,若不是那场灭族灾祸,她想当才女、当画师,想一辈子不嫁,证明女人可以自己活得很好。
他说梦想,她也说出了自己的梦,梦想或许永远不会实现,但他们了解彼此,心,更近了。
彻夜纠缠,一室浪慢,欢爱过后,两人仍然交缠。
薄薄的汗水、氢氢的暖昧,他们在彼此的身体里面,享受爱情滋味。
上宫天羽抬起一东青丝,放在鼻翼边,他喜欢她的味道,从头到脚。“现在,你是我的后宫了吗?”
“怎么不说你是我的后宫?”项暖儿反问。
他轻笑,扯了她的头发一下。“不吃亏的家伙。”
“我在你身上吃的亏还少了?”她把自己的头发址回来。
“哈,为什么没有女人敢像你这样对我说话?”
尊贵骄恐的七公主见到他,也一样期期艾艾说不出完整句子,而三个夫人更不必说,除了百般奉承,满足他的生理需求,从不跟他对谈。
“她们把你看得太重要。”她轻言。
“把我看得太重要?”他不懂。
侧躺,用手支起自己的头,他的手指划过她的眉眼、她眼底薄薄的哀愁。
懊日子过得还不够吗?什么事情困扰了她,他该怎么做,才能彻底铲除她眼底的忧郁?
“她们生怕惹恼你,于是字字斟酌,与其说错话,不如不说。”这样的生活太苦闷,才会闲来无事,勾心斗角增进生活情趣。
“我不是个乱发脾气的丈夫。”
“你以为不乱发脾气就是好丈夫?哦所以,你一点都不知道,身为你的“夫人”很可怜?”项暖儿抿唇微笑。
只是个小小的笑容,上官天羽的心便被勾动,搂紧她,他让她躺在自己胸口。
“可怜?我不认为,她们养尊处优,不必餐风露宿,这种生活是许多女人想得到,却没办法得到的。”若不是他大力阻止,他的后园不会“只有”三个夫人。
“美其名她们是你的夫人,事实上她们只是你豢养的动物,她们的世界很小,只有你提供的小小斗室,也许雕梁画栋、豪华无双,但再美丽,你的后园仍月兑不了是座牢笼的事实。”
“我从不阻止她们回娘家。”
他抓起她的手,贴在自己唇边,眉头微燮。
她的不快乐是因为这样吗?她想要的天地,他供不起,她要自由、不住牢笼,她压根儿不屑他的后宫。
“娘家?那又是另一个牢笼了,一个她们从小到大住边的笼子。这个世界,用重重枷锁圈住女人,舆论、道德、名节,这些东西也许无形,却比有形的枷锁更骇人。”
她在他胸口轻摇头。
“怎么说?”
“手铐脚馆只能围住人的身体,但名节道德及典论,却连女人的心都绑架了,为了守节,女人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女人不应读书、不应见世面,女人该以男子为天,不管他们说的、想的对不对。
长时间下来,她们无知贫膺、言语乏味,不敢冒险,因为害怕失去美丽的牢狱,她们待在你要她们待的地方,连思考都觉得罪恶”她语未竟。
“然后?”
“然后你却对一个不愿意被豢养的女人说一一哈,为什么没有女人敢像你这样对我说话?”
她学他的声音,学了十成像。
上官天羽又是哈哈大笑,捧起她的脸,忍不住一亲再亲。
“说到底,还是我的不对了。”
“这是你自己下的结论,可不是我胆子大,竟敢评论伟大的相爷。”她的嘲讽让他笑不停,真有本事呵,让被嘲笑的人发不了脾气。
“是谁教给你的想法?你的亲娘也曾经过过被豢养的日子啊。”
“就是,我本以为那样的生活是对的。那些年,爹爹时常拿了弱翠珍珠往娘房里堆,这样的疼爱,看在姨娘眼底有多么羡慕呀,可她不快乐,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抑郁悲伤,直到这回我和娘见了面。”
说到这个,他就好奇。“你们聊什么?”
“很多,从她怎会嫁给爹爹开始,她以为这是命,再无转圆余地,没想到皇帝抄家,抄坏了她原本的世界,却让她找到另一种生活方式。
现在,她没穿金戴银,但是亲手挣得的银子,花起来特别顺心。娘说,女人可以掌握自己的生命,是幸福的。”她停顿,抬头看他,轻笑。“不是所有女人都想让男人掌控。”
“你的话让人很伤心。”他压压自己的胸口,皱眉头。
“你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呢,控制了半个国家,还不满足?”
“如果我更想控制你呢?”
“那得要我心甘情愿才行。”
“好啊,怎样你才会心甘情愿?”
这次,项暖儿不答了,只在心底偷偷回话:等到你也心甘情愿受我控制那天。
她背过身,他自身后抱住她,环住她的腰,脸贴看她的颊,身体紧密贴合。
“最近,你很忙?”她岔开话题。
除了上朝下朝,他时常被召入宫。
“嗯,我们破了宋民君的巢穴,你给的册子帮我们抓到几条线,知道朝廷里面谁和他里应外合。
“都在朝廷里当官了,为什么还要和叛徒合作?”她不解。
他叹气。“官不够大、钱不够多吧。早几年,皇上和我在整肃贪污,得罪很多大臣,当时情节严重的丢命,情节轻的降宫,你爹是第一个丢掉性命的。还有几个老臣,因为兵权在握,或者与皇太后的关系太紧密,让我们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私下另谋。”
“他们知道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所以才会动作频频。”拢拢她的头发,他爱上她柔顺的发丝。
她担忧的嘱咐,“你要小心,别太自信,他身边高手如云”他挤眉弄眼,不以为然。“你对宋民君,比对我有信心?”
提到宋民君,她凛然。“他的武功深不可测。”
“他真有这么厉害?”
他笑笑,不在意。
“你以为我在长他人志气?”
“我以为你受控他太久,习惯灭自己威风。”
他勾住她的下巴,给了她一记温柔绵长的吻,封住她的忧心仲仲。
“不对,他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她急急推开他,要他正视这个问题。
“你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说不定你身边有他潜伏的人。”
“我?不可能。”他身边每个人都跟他多年,要动手早动手了,不会迟迟不动作。
“谁说不可能,我不是冒充秀女,走到皇帝身边了吗?”他提醒,“你并没有成功。”
“那是我太心急,如果我不急着报仇、耐心等候,慢慢在后宫布局,在皇太后身上下工夫,等到我受封成了妃子,就会有机会在床第间刺杀皇上,届时,我一定会成功。”
床第之间?上官天羽脸色一沉,凝肃起脸。她还真是为了报仇,什么牺牲都不手软。
“你在生气?”他的表现那么明显,不察觉都难。
他寒着脸问:“你还要报仇吗?”
“如果我还要报仇,你早就死了好几遍。”她别开脸,不满意他的表情。
意思是,她在他的“床第间”有太多下手机会,意思是,她老早就丢去报仇念头,意思是,她和他在一起,每个夜晚,都是“心甘情愿”。
硬硬的脸再度出现柔软线条,大手一拉,他把她带回怀里,双眼微眯,热切的吻重启……
他们之间算什么?夫妻?不是,大红花轿末上门,她更没有住进他的后园。朋发?更不是了,没有朋发会夜夜同踢而眠、共享彼此的体温。
她是他看管中的罪犯?那么他对刺客太优握,吃好穿好用好,这种罪犯日子太好过。
认真计较,她顶多就是一个……妾身未明。
懊算计的,没有女人愿意自己处在模糊地带里,但她真想搬进后园,当一个“暖儿夫人”?不,她不要。
那她想要什么?一个专心的丈夫、一个同心合力建立的家庭?
如果答案是正确的话,她的男人就不会是上官天羽,因为他老早就有了许多位夫人。
既然不是他,她还在这耗些什么?报仇吗?甭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