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三年五月九日。
荣清中学的下课钟声还没响起,已经有学生三三两两的走出校园。
这是一间颇具名气的私立中学,学费很贵,通常会到这里念书的有三种人。
第一种是脑袋聪明却家境普通,专靠奖学金或减免学杂费才念得起荣清的学生;第二种是成绩不怎样,但天生命好,被一对富爸爸、富妈妈哄大的天之骄子;第三种是家境不错,而各方表现也都很优异的高材生。
大多数时候,这三类学生各有小圈圈,彼此间很少交流,因为他们都有看不起对方阶级的理由。
在这当中,第三类学生属于少数中的少数族群,他们八字好、头脑好、长相好,处处都比别人优秀。
如果你在操场上看见那种拉高脖子,走路姿势像骄傲逃陟的学生经过,不必怀疑,他们就是第三类,而杜煜权则是第三类中的佼佼者。
把第三类学生排除后,学校就让第一、二类学生分占了。
他们很容易被分辨出来,富学生经常是一堆堆、成群结队的走,不管到哪儿都是趾高气扬、高谈阔论。
他们走出校门口,就有成排名车等候,他们身上穿的也是制服,但质料就是和别人不同,他们脚上套的是黑皮鞋没错,可强调的是纯手工缝制。
他们谈高尔夫球、谈五星级餐厅、谈各国旅游,交谈的内容和大部分高中生都不同。
杜煜权的异父异母弟弟孙家扬就是当中的代表。
至于穷学生……喏,前面走出来的那个就很典型。
她叫做于复媺,弹得一手好钢琴,在学校里面常担任伴奏工作,她的功课很好,荣誉榜里经常可以找到她的名字,她的制服很干净、鞋袜很整齐,长长的头发在脑后束成马尾巴,白白的皮肤、大大的眼睛,甜美的笑容很干净,一看就知道是家教良好的女生。
她妈妈在学校里面当国文老师、爸爸是教官,所以她的学费只要缴十分之三,再加上年年高额奖学金,让她在荣清中学念书,不会造成家里的负担。
虽然她是念第一类组,但她是学校里受瞩目的校花,因此不管是第一二三类,都有许多男生想追她。
可惜,在她爸妈虎视眈眈的监视下,目前还没有人达阵。
她今天代表学校去参加钢琴比赛,回学校后已快接近放学时间了,她不想回教室,就抱着两本琴谱,站在校门口等爸妈来接。
通常爸妈收拾好以后,会一起到学校停车场把车子开出来,再到校门口接她,今天……她看一眼手表,大概还要再等十分钟左右,很无聊,她便从书包里翻出英文单字卡出来背。
学校对街,卖炸鸡排的摊贩传出阵阵香气,烫了满头小鬈发的老板把炸得金黄香酥的鸡排放在网子上滤油。
奥吱!紧急煞车,一个身穿国中制服,头发削得很短的清秀女生把车子停在摊子前面。
她跳下车,也不管手干不干净,抓起鸡排一口咬下。
咔滋咔滋的咀嚼声、被食物满足的笑脸,好像她吃的是法国蓝带大厨做出来的世界美味,连老板都看得忘记收钱了。
她一面吃鸡排、一边和老板哈拉,才几秒钟就建立起交情。
突然,眼光一扫,她发现站在校门口的于复媺,皱皱漂亮的眉毛,她从制服口袋里抽出一张照片,上下比对。
嗯,是她没错。
放下鸡排,油手在裙摆间抹几下,手臂在嘴边滑两下,嘴唇上的油跑到白色的制服袖上,她对着刚放薯条下去炸的老板大喊,“老板,借放一下厚。”
然后,把书包甩到背后,用七爷八爷的行进步伐,大摇大摆的过马路,走到于复媺面前,站定。
于复媺对着来势汹汹的小女生,不自觉的退两步,好高哦……于复媺瞄一眼她的名字学号,符昀,才国中一年级,个头就长得比她还高。
“嗯~~细皮女敕肉,一定很不禁打厚。”符昀动动手指头,刮刮于复媺的脸。
打?她是太妹吗?于复媺缩缩肩膀,又退两步,直到背脊靠在学校围墙上,再也无路可退为止。
在打量于复媺美貌的同时,符昀也正被打量着。
符昀的头发剪得很短,乱糟糟的,东翘西翘,有点像日本卡通里的男生,她制服的裙子没拉好,露出里面一截蓝色的体育裤,大概多数时间都穿长裤吧,她有一双修长白皙、形状姣好的美腿,可惜上面好多块瘀血,破坏了美感。
“我不认识你。”
于复媺轻声说话,妈妈教过,碰到小流氓口气一定要更温和,不然万一激怒对方,下场贬很惨。
“我有翅膀吗?我长得尖嘴猴腮,很讨厌吗?”符昀口气咄咄逼人。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于复媺被她问得满头雾水。
“要不要给你一支麦克风?讲话那么小声,是要说给蚊子听哦。”她瞪着于复媺。
“哦。”
懂了,符昀的意思是说她不是蚊子、长得不讨厌……哎,那不是重点,重点是符昀嫌她讲话太小声。
符昀看着她恍然大悟的表情,很受不了地翻翻白眼,自言自语,“阿扬眼睛是被蛤仔糊到哦,怎么会喜欢你这一型?”
“对不起,你说什么?我没听到。”于复媺问得很有礼貌,一看就知很有家教。
可惜家教对符昀没用,她粗手粗脚的推推于复媺,害她差点摔倒,忙乱中,符昀赶紧扶她一把,二度翻白眼。“厚,啊你是纸糊的哦,站稳一点啦。”
“对不起。”于复媺朝她点头认错。受害者给加害者赔罪?校长说的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喂,给我老实说,你有没有男朋友?”符昀两手叉腰,满脸的大姊头相。
“嗄?”
“我在问你话,啊你是有没有听到啦?”
“什、什么?”于复媺问得小心翼翼。
“我问,有没有人把你?”
“有。”有很多个……
符昀只是国中生,可是气势很像竹联帮,害于复媺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
“到几垒了,有没有被男人睡过?”她用手背拍拍于复媺的肩。
“嗄”她像被雷到,白白的脸瞬间爆红。
“嗄什么嗄,你是白痴哦,连回话都不会。我问你,有没有被、人、睡、过,很难答吗?”
“我……”于复媺连忙用力摇头,像澄清什么似的。
符昀看懂了,松口气。
“你是在室的?好啦,勉强合格,那你回去打电话通知那些想要把你的男生,说你给人家订走了。记住哦,以后只可以专心爱我们家阿扬,要是你敢三心二意,以后我见一次,扁一次。”
“我、我……”于复媺被她凶神恶煞的口吻惊到。
又我、我……我了半天,厚,气死,跟这种气质美女说话真的很累。
“你就照我的话做,从现在开始每天和阿扬吃饭、和阿扬看电影,只可以牵阿扬的手,其它男人都不许碰,懂不懂?”
这个时候,下课铃声响起,没多久许多学生涌到校门口,经过她们身边时,众人纷纷转头看着气势很强的符昀和很像无辜白兔的于复媺。
“可、可是……”
“还可是。”符昀抬高手肘,一副要揍人的样子。“你不要命吗?我说什么你就照做。”
“不、不……我是说,我不知道谁是阿扬……”她被符昀吓得头昏脑胀。
“连鼎鼎大名的阿扬你都不知道,你是来这所学校混的哦,亏他还那么喜欢你,太过分了,你实在太超过!”
太超过?于复媺苦笑,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个无厘头的国中生。
“我警告你哦,从现在起,要是敢让阿扬伤心,我就用开山刀……扑嘶扑嘶……”她抬高手掌,在空中虚晃几下。
“符昀!”
一声暴喊,两个女人同时回头看,只见比王子更帅十倍的孙家扬远远抛下同学,迈起他强健有力、修长直挺的双腿,朝她们跑来。
“孙家扬?”于复媺轻喊。
他就是阿扬瞬间,几百头公鹿在胸口乱窜,红霞飘上双颊。
“嗨,阿扬!”符昀大大方方地向他挥手。
“你来这里做什么?”孙家扬问。
“啊就来帮你提醒提醒这个女的,叫她不可以水性杨花咩。”她答得理所当然。
从她知道阿扬偷偷喜欢人家,她就开始在策划这件事了,看,她够不够朋友,不是她在耍骄傲,真的没有人比她更讲义气啦。
“你!”
他生气了,偷看于复媺一眼,帅脸泛红,青春男孩的面子不知道要往哪里摆,只想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你就是阿扬?”于复媺轻声问。
她当然知道孙家扬,他是学校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长得很帅、家里环境很好,许多女同学都暗恋他,他功课不是太优,却能当上学生会长,他记过也记功,记过是因为服装不整、爱迟到,记功是因为经常比赛唱歌、演讲,四处为校争光。
老师同学都喜欢他,他的人缘好到无话可说,他身边经常围绕着一群人,而这群人当中,大部分是女生。
听见于复媺问他话,孙家扬的凶脸立刻变得很温柔。
他转身,对于复媺说话时的口气和对符昀的截然不同。“于同学你好,她是我妹妹,如果她说了不礼貌的话,请原谅她。”
“没有,符昀很……很可爱。”
于复媺说谎说得不高明,她明明被符昀呛得差点吓掉半条命,还严重怀疑她是黑道分子,书包里面藏着安非他命和非法枪械,可是,她是孙家扬的妹妹啊……再可怕都变成可爱了。
于复媺烫红的红霞由脸向下蔓延,优美的脖子跟着变成诱人的粉红色。
“可爱?”他瞪了符昀一眼。“她最好是很可爱啦。”说着,不自觉把袖子卷高,一副要扁人的样子。
“喂,我为你好ㄟ,暗恋会得内伤,吃铁牛运功散也医不好。干脆直接告诉她,你喜欢她就好了啊,她喜欢就交往,不喜欢就一拍两散,这么简单的事干么婆婆妈妈,我还以为你很屌咧,连这个都不敢说……”直来直往,才是真正的男子汉啊。
“你还讲!”孙家扬架住她,把她的头往下压、嘴巴摀住。
孙家扬暗恋她?于复媺心脏怦怦乱跳,从华尔兹跳到吉鲁巴,不敢相信耳朵里听到的话。
是他耶,是眼睛很帅、鼻子很帅、五官都帅到迷死人的孙家扬喜欢她,真意外,但话是从他妹妹嘴巴说出来的,一定不会错。
“很痛啦……”
“你再多说一句,我保证把你丢到太平洋喂鲨鱼。”碍于于复媺在场,他只能压低嗓子在符昀耳边恐吓。
他才吓不倒她。符昀用力推开他,转头问于复媺,“干脆一点啦,你要不要给我们家阿扬喜欢?”
哪有人这样问的?于复媺羞得说不出话。
“你不要哦?没关系,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学校也有一个像你这型的校花,我介绍给阿扬好了。”
符昀拍拍手,处理事情干净利落。
“等、等等……”于复媺轻扯住她的书包。
符昀回头,不耐烦的说:“你又有事哦?一次说清楚咩。”
“我、我没说不要啊……”说话不大声的于复媺,心一急,话冲口而出。
“所以你是要哦?”
符昀眉毛一高一低,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啰唆?要就要、不要就不要,一句话,拖拖拉拉的真受不了。她忍不住又翻白眼,如果翻白眼代表翘辫子,那她今天已经死过好几次。
这个话要人家怎么回答?这女生实在很有本事让人想挖洞自体活埋,于复媺羞得抬不起头。
“阿扬,我替你解决喽,剩下的,自己看着办。”说着,符昀把口袋里面的偷拍照片抽出来,送给于复媺当见面礼。
看见照片,于复媺更震惊了,她悄悄抬眸,发现孙家扬也在看自己,忍不住启唇轻轻一笑。
见他们郎有情、妹有意的样子,符昀很受不了的又“死一次”。
“你们赶快去谈恋爱吧,嫂子,拜啦;阿扬,晚上光头伯家见,不见不散。”她摆摆手,转身走掉。
在等纠灿谟吹哨子过马路时,符昀隐约听见他们的对话。
“符昀说的是真的?你喜欢我?”于复媺问。
“嗯,嗯啊……”他支支吾吾,平时的大剌剌消失不见。
“怎么不告诉我?”
“我怕冒犯你……”
哔……哨子响,符昀跟一票高中生过马路,她不是顺风耳,当然听不到接下来的对话,但只不过偷听两句,她就听得满肚子不爽。
冒犯?她给他冒犯那么多年,也没见他不敢过。
屁啦,好朋友都是给他当假的,他跟别的女生讲话轻声细语,跟她讲话哪一次没有动手动脚?以为她是日本制沙包,耐打耐操耐扁,又不会落线?
饼马路,转过身,她看见阿扬又更靠近于复媺一点,不知道阿扬在说什么,但两个人肯定说得很爽,因为他猛说,而于复媺笑得像白痴。
扭开头,符昀走回炸鸡摊,现在那里挤了很多人,刚下课的高中生好像刚从难民营逃出来,满街都是饿死鬼。
“走开啦!”她一抬手肘,先吓退两个。“你大是不是啊。”再动脚,踢掉三个。
就这样,符昀一路过关斩将,终于拿到被她冷落的鸡排,咬一口……冷掉了,鸡排失去香香酥酥的滋味,只剩下油腻感。
她皱起眉头,居然感到微微心痛,是舍不得浪费掉一块鸡排,还是发觉阿扬可以和别的女人聊得很愉快?
抓抓头,她的头发乱得更不像女生了。
这一年,符昀十二岁,阿扬十六岁,阿扬开始他的初恋,而符昀第一次认识心痛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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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三年六月十四日。
扁头伯家前面有一排小凳子,是专门给那些刚下课的小学生坐的,他们可以买一点零食,坐在那里讲讲功课、骂骂老师,聊爽了以后再回家。
扁头伯是开杂货店的,很古老的那种,有卖汽水可乐棒冰和抽奖(大部分的奖品是汽水糖),最近这几年有引进七龙珠和灌篮高手的垫板和铅笔盒这类文具,吸引整天黏在电视机前面的死小阿,所以在下课时,生意还不坏。
扁头伯家的杂货店在双岔路口的正中央,要不是左右两条路都小小的,不然也可以叫做店王。
从光头伯家右边走约两百公尺,会看见一间内儿科诊所,一个医生、两个护士,再加上偶尔出现的医生娘,整间诊所人员编制有四名,规模称不上大。
但医生符鸿宪为人亲切、看诊仔细,让附近的居民习惯舍大医院而到这里来就诊。
符医生的老婆温柔、美丽,可惜身体不大好,经常卧病在床,所以他们只生了一个独生女儿符昀。
符家人就住在诊所楼上,空间不很大,只有三房两厅,每次杜家那两只比正常人高大的杜煜权、孙家扬来访,就会觉得很挤。
但符妈妈很欢迎他们过来,每次知道两兄弟要来,就会高高兴兴地从早忙到晚,煮上一大桌菜喂饱他们。
从光头伯家左边的路走下去,大概十分钟不到,会看见一大片高级别墅区,独门独户双车库,再加上近百坪的院子,随便想都可以判断出那是有钱人的房子,通常会选择在这里居住的好野人,图的是环境幽静。
孙家扬和符昀经常约在光头伯家碰面,不见不散。
现在,他们就坐在光头伯家前的小凳子上,离放学时间很久了,小学生早早散掉,他们一人手里拿着一根棒冰,吃得津津有味。
“喂,听说你追于复媺,闹得很大?”符昀用手肘撞撞他的胸口,动作粗鲁。
“她爸妈在学校当老师、教官,你说咧?”他瞄她一眼,不过没有太多谴责意味,因为恋爱……真的还满好玩的。
“那你会不会被退学?”她用力吸了一口棒冰。
“退个头啦,谁敢退我?”他半点也不在意。
“也对啦,你家老爸会拿很多钱去捐给校长,学校能够少两个老师,却不能少你这个优质学生。”她挤挤鼻子,当有钱人真好。
“我哪里来的老爸?”他的脸色超丑。
“知道、知道,杜爸是你妈的丈夫,你是拖油瓶咩。”她没心没肝地补上一句。
阿扬家超乱,头脑不够清楚还搞不明白。
杜爸的老婆嫁给别人,过着幸福美满的日子,杜爸带着阿权娶阿扬的老妈,日子也过得很不错。
但阿扬的老爸是垃圾,三不五时上门,想跟前妻要赡养费,让阿扬气到起肖发飙,拨一一○报警抓老爸。
因此,他只要听到“老爸”两个字,都会发大火,这两个字和他有前世仇、今世恨。
“事情是我妈出面解决的。”他闷闷地补话。
“杜妈?强咧,她是不是买苹果去于家登门道歉?”符昀笑得眉眼弯弯,她最喜欢看杜妈妈出面了,她每次出场都像在演八点档。
对不起,我们家儿子歪嘴鸡还想吃好米,竟敢动脑筋到你们家女儿身上,我回去一定会好好教训他……
不过我们家儿子基因好,精子活动力很强,要是一不小心出意外,我们一定会全权负责的啦,复媺嫁到我们家,她可以躺着吃、睡着喝……
叩!符昀的脑袋被重重敲一下。
“干……么啦。”三字经差点儿跳出口,符昀在最后一分钟抢收回来,恨恨拨掉压在她脑门的手掌。“我的头又不是你家大门,敲什么敲”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他瞪她。
他当然知道她脑中转的东西,他从九岁那年认识符昀,到现在已经超过七年了,他们从小玩到大,熟到她上厕所尿几西西、腰围几寸、口袋里有多少钱、脑浆几分视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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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年前的某个夜里,杜爸和杜妈不在家,他们去参加一场晚宴,把这对小兄弟留在家。
两人吃太饱,没事吵架怡情养性,谁知道后来为一台火柴盒小汽车,孙家扬竟然把杜煜权揍成猪头,而杜煜权也不遑多让,回送他一只猪蹄子,双方你来我往,战况惨烈。
等到两兄弟冷静下来之后,决定这种事不要闹到“上级长官”那里去,于是杜煜权打破猪公,凑足医药费,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符医生的诊所里。
他们才进诊所,还没挂号,先碰上符昀,她用圆滚滚的手指头气势万钧地指着他们说:“爱打架哦,怎么不去打共匪。”
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打量了彼此好一阵,然后符昀带他们到楼上,让符妈妈帮他们上药。那一天,杜煜权爱上符妈妈,而孙家扬爱上符昀抽屉里满满的游戏软件。
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三个就是裤带结在一起的好兄弟,只差没找棵桃树来结义。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孙家扬和杜煜权变成猪头的机会减到最低,因为他们都不想去打共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