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武海来到这座西方的边城,向无过禀报撤换了沙统领的消息。
“主人离开后,沙统领放出了自己的儿子,虽然下再任用,但仗著自己是边城守将的儿子,沙统领之于继续为所欲为,属下已依将军令予以惩治,并将沙统领降为队长,改由副统领继任统领一职。”
这就是无过要武海在那儿留下三天的用意,因为他早知道沙林威根本不可能惩罚爱子,否则他儿子怎么有能耐在边城横行?
无过听著武海的禀报,淡淡的向他一瞥,武海意会,与武山分别立于无过身后,但与过去不同的是,他们要保护的人多了一个——楚丝。
站在城楼上,望著城门外黄沙滚滚,见远处尘沙飞扬,无过微微皱起眉。
“将军,有什么不对吗?”这座边城的统领忐忑地间。
“楚族最近动向如何?”
“回将军,和以往没有什么不同,楚族族长依然勤于练兵,但大军并没有东进的迹象。只是在这座边城,因为季节转换,天候也跟著改变,西方的风沙顺著转变的风势吹进城里,就会出现将军现在所见到的烟尘。”察觉到远处尘沙飞扬,统领便向无过解释。“不过,这是秋初固定发生的现象,并不可怕,只是尘沙吹进城里,苦了城中百姓得随时关上门窗,并且多了清理家园的杂务。”
“喔?”望著那道渐近的烟尘,无过忽然眯起眼。
“将军是否要进屋内回避?”见烟尘愈来愈近,统领连忙问道。
“不。”无过睨了他一眼。二止刻下令,全军备战。武山,你带小丝回下榻的客栈休息。”
“全军……备战?”统领满睑讶异。
“这阵烟尘下是天候,你看不出来吗?”无过淡然地质问。“为将者,不辨敌情,不明是非,不知敌军将至,何以为将?”
“这……”统领看著继续朝城门接近的烟尘,怎么看就是看不出和平时的烟尘有什么不同。
“武海,下令备战!”懒得多说废话,无过直接下令,接著步下城楼。
“是。”武海领命,立刻敲响备战的鼓声。
备战鼓声一响,所有军士整装以待,而城里的百姓们也慌忙地收拾细软,紧闭门窗躲避在家中。
“是楚族人吗?”楚丝上前拉住无过。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接近他。无过望了眼她的手,然后将目光定在她脸上。
“是。”
“楚族族长……是谁?”她的小脸上出现慌乱与急切,让无过眼神一沉。
“楚狂。”
楚丝睁大眼,步伐颠踬了下。
无过伸手扶住她,沉声问:“你心中的男人,是他吗?”
楚丝回过神,好一会儿才意会他的话。
“不是。”他怎么会以为……
“但是你认得楚狂。”
“我……”
“你是楚族人?”那个高傲的楚狂有可能派一个弱女子来探听军情吗?
“我……不算。”
“等我回来,你得好好解释。”见尘沙愈来愈近,无过将她交给武山,口中吹出一声长哨,黑色坐骑立刻向他飞奔而来。
“别走!”楚丝拉住他的衣袍。“带我一起去。”
无过瞪著她。
“你不带我去,我就自己去。”她神情坚决。
“战场上刀枪无眼,你连自保的能力也没有,是想去送死吗?”他冷哼一声。
“如果会死,也是我的命。”她一点也不怕。
她这么坚决,让无过立即联想,“你是为了楚狂吗?”才执意跟著他上战场?
“不仅是为了他,也为了你。”她不能眼睁睁看他们两个人兵戎相见,无论伤了谁,都将比伤了她自己还难过。
无过望著她,森冷的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在那阵风沙以来到城门三里之外,他终于伸出手揽她上马。
“如果你让自己受了伤,我一定会杀了楚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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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外,两军对峙。
楚族军以一名身穿墨黑衣袍的男子为首,所有人均蒙上面罩,看不见长相。
南族军以一身红袍的无过为首,身前坐了个纤细的人儿,武山、武海则分立左右,其他军士则穿著沙土色军衣。
烟尘在双方军马的足下弥漫,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楚族军先有了动作。
为首的墨袍男子取来弓箭,拉弓一射,长箭飞过两军之间,箭矢犹高悬空中,不见落下。
无过纵身一跃,接住箭矢之后又落回马背上,动作俐落轻巧,黑色坐骑一动也不动,像是驾驭的人从未离开过。
远远看见这一幕的墨袍男子眼里浮现欣赏之意。
无过取下箭上的书信一看,随即勾起一抹笑,单骑策马向前。
那名墨袍男子同样策马向前,两人在双方兵马前方单独相会。
“楚狂。”墨袍男子道出姓名。
“无过。”
“我楚族人不做暗事,今日前来只是宣战,今晚过后,你最好加强边防,别让南族的边城轻易被楚族的铁骑踏平了。”太容易到手的胜利,会让他的复仇少了许多乐趣。
“宣战的理由呢?”无过淡淡地问。
见楚狂行事磊落,无过十分敬佩他这份勇气与豪气。
“理由,我想贵族族长很清楚,不必我多费唇舌。言尽于此,下次再见面就是生死斗。”说完,楚狂策马欲返。
“慢著。”无过喊住他。
“还有什么事?”
“你听过“楚丝”这个名字吗?”无过望了怀中的人儿一眼。
她自始至终没有拾起头,只是偎在他怀里。
她来这儿的目的,不就为了要见楚狂吗?人在眼前,她为何不抬头?
听见“楚丝”两个字,楚狂明显的一震,立刻策马回头。
“你见过她?!”
“你不认得她吗?”
“告诉我她的下落,我楚狂欠你一次。”这是他私人的承诺。
无过能感觉得到怀中人儿忽然一颤,而楚狂急切的情绪也让他更加怀疑她的身分。
“先回答我,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楚狂冷静下来,目光变得深沉。
“你不必知道。”战场上相对的敌人,能够信任吗?
“就算你不说,我也推测得到。她对你非常重要,你是担心回答了我的问题,反而让我有机会用她来箝制你,是吗?”无过淡淡地一笑。
“不愧是能在半年内名噪南蛮的人,你的确有能耐。”楚狂豪迈的笑出声,为他鼓掌。“就算我否认,你也不会相信吧?因为在我开口询问的时候,就等于告诉了你,楚丝对我而言有一定的重要性。”
无过也为他的敏锐回以一笑。
“楚丝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楚狂很乾脆地告诉他。“你可以转告你那个只敢偷袭人的族长,抓住楚丝,等于握有我楚狂的弱点;但楚丝若受到任何一点伤害,我就要全南族的人以命来还。”
无过扬唇一笑。“战场上的事,就在战场上解决,我没兴趣利用女人达成目的。”在这一点上,他们同样傲气。
无过太过我行我素,想要的东西,只会以他自己的方法获得;而楚狂太过孤傲,他行事明明白白,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
这两个人立刻对彼此惺惺相惜,只可惜他们立场不同。
“楚丝的下落?”楚狂问道。
“有机会,你会见到她。她很平安,你可以放心。”见他毫不掩饰对楚丝的关心,无过终于松口。
楚狂没料到他会这么说,神情一顿,接著问:“你能保证她绝对不会有危险吗?”
“她不会有危险。”无过承诺道。
“我相信你。就此告辞。”楚狂相信他不屑说谎,得知妹妹安全,他暂时放心,策马回归,下令整军而退。
妹妹的消息不论是真是假,他都必须重新拟订对南族的进攻之策。
漫天的烟尘再度扬起,楚族军军容整齐,毫不纷乱,行动亦十分敏捷,马蹄下那阵烟尘随著他们的离去而愈来愈远。
扁看双方的军容,无过忍不住贝起一抹冷笑。
一方剽悍善战,一方安逸恶劳,南族兵马纵然经过这半年的加强演练,但比起长年在沙地里生活的楚族,这群弱兵瘦马想胜过铁骑,无疑是作梦。
但他岂是未战先认输之人?
无过怀中的人儿在楚狂策马离去的那一刻才抬起头,盈然的水眸一直望著铁骑消失的方向,久久不曾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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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族宣战之事,由边城传了回去,南族议事厅里,上至族长,下至各长老,都为了这件事烦恼不已。
因为边城军情紧急,所以无过一连三逃诩没有回客栈休息。
那天从战场上回来后,他让楚丝先回客栈去,由武山随身保护,他和武海则留下来练兵,并且与各将领们商讨兵力该如何部署,以防楚族进袭。
第三天深夜,浅眠的楚丝被一阵侵入房里的气息惊醒。
“谁……”她才开口,随即被搂入一堵熟悉的胸怀。
来人没有开口,只是搂了搂她,透过薄薄的衣料,他温热的掌心像是直接贴上她的肌肤,让她在瞬间赧红了双颊。
衣袍一挥,他黠亮小桌上的烛火,楚丝抬眼,看见一身尘沙的无过。
随即,房门被轻敲两下,武海送了一桶热水来,然后又退出去。
“要陪我沐浴吗?”无过挑眉问道。
楚丝的反应是忙不迭推开他,然后披上外衣。
因为他一直没有回房,于是她不再矜持,就寝时只著单衣,让自己睡得舒服一点,但此刻必须面对他,她直觉就想先穿好衣服。
“何必多此一举?”无过拿走她肩上的外衣,“待会儿一样要月兑下。”
连续带兵操练,他每天只休息一个时辰,三天下来虽然略微疲累,但蓄满力量的身体并未得到纾解,反而因为带那些不中用的弱兵让他郁积了满月复怒火;此刻,望著她单薄的衣料下若隐若现的娇躯,两人近得足以让他嗅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独特幽香,在在勾动他隐忍许久的欲念。
楚丝脸更红,抓著丝被掩在身前,不敢看他写满赤果的双眼,找了一个最蹩脚的理由。“我、我会冷。”
“是吗?”无过伸手拂开她垂落身前的长发,手指抚著她的下巴,为那柔女敕的触感而心旌动摇,不满足地滑向她的襟口。
楚丝及时抓住他的手,与他的温热截然相反的冰凉,让他眼底的火热退了些许,反握住她的手。
“你……不是要沐浴?”楚丝根本不敢抬起头。
她能感觉得出他周身散发出的力量,带著一种纯阳刚的野蛮,那种侵略的气息让她不由自主的退缩。
“你怕我?”无过语气森冷。
“不怕。”她摇头,迟疑地抬眼,迎向他幽绿的眸光。“你若想要我,我不会反抗。”
他脸一沉。“因为我那天没有杀了楚狂?”
她再度摇头。“因为你。”因为他此刻全身躁动的情绪,因为他,只因为是他。
“你不怕我伤了你?”他知道她感觉到了,但此刻若要了她,他的狂野极有可能让她疼痛,然后几天几夜无法下床。
楚丝面色再度赧红。
“没……关系。”迟疑地,她倾深向前,冰凉却柔软的唇轻触了下他温热却刚毅的唇。
无过震动了下,几乎冲动的想立即拥有她-
他却突然放开她。“别在这时候勾引我!”
他重重的吻住她,吮痛了她唇办,之后,他猛然跃窗离开,决定去找地方发泄体内过剩的精力。
楚丝靠著床柱,没有理会唇上传来的疼痛感,只是望著窗外,星眸半闭地等著他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最后,桌上的烛火燃尽,房内再度陷入一片黑暗。
夜晚的冷风不断从窗子吹进来,吹凉了她的脸、她的额、她单薄衣物下的身子,寒意渐渐取代她所有的知觉。
毙惚中,楚丝似乎听见有人走进房里,随著衣服挂上屏风的细微声响后,是一声沉入水中的声音,没一会儿之后,她被拥入一个温热的胸怀中。
“丝儿?”察觉到她身子冰凉,额头却发烫,无过立刻唤著她。
她朦胧地张开眼。
“你回来了……”
“你没关窗,也没盖被,还穿得这么单薄,是存心想生病吗?”
“我没事。”她甩甩头,却感觉一阵晕眩,她申吟了声,又乏力地靠回他怀里。“我……睡一下就好了……”
懊死!
无过火大的想骂人,但是此刻脆弱的她怎么让他骂得出口?他只好在心底低咒,然后拥著她躺下,拉过丝被盖住两人。
他的体热很快的煨暖了她,他拉起被角擦著她额上的薄肮,然后将她的脸置于他的肩窝,让她睡得舒服些。
策马奔驰,又在城北空旷的地方练武,发泄体内郁积的闷火后他才回来,以冷水冲净身体。
他原本张狂的气息已然消失,绷紧的肌肉也转为柔软,不带一丝侵略气焰的体魄,让楚丝格外感到安全。
“川……”她低喃著。
无过一僵。
她竟敢在他怀里唤著别的男人!
“楚丝!”搂著她纤腰的手臂蓦然勒紧。
“痛……”她难受低呼一声,但意识已昏沉,倦得睁不开眼。
他很想一把勒死怀中的小女人,可是她皱眉难受的模样竟意外教他不舍……
不舍?他无过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心软来著?
“不要走……”像怕他放开她似的,她伸手紧紧搂住他的颈项,脸贴著他的颈窝。“不要留下我一个人……”
她将他当成谁了?
想到她是以这种姿态搂住另外一个男人,无过的心火猛然窜起。
“川……”
她又叫唤那男人的名字!无过狠狠的抬起她的脸,“睁开眼,看清楚现在抱著你的人是谁!”
楚丝恍惚地睁开眼睛,望见他,唇畔扬起柔柔的一笑。
“川……”
她竟敢这是把他看成别人!
无过怒不可遏,只想狠狠将她口中的那个男人大卸八块。
面对他时,她的神情总是无奈又复杂,后来似乎又多了一点点幽怨和不甘,从来就没有这么柔美动人的表情。
无过非常、非常生气。
“川”是吧?他记住了这个名字。
尽避心头气得冒火,但无过的面容依然冷淡,只有那双绿眸里看得出熊熊怒火,可是楚丝完全没有察觉出他的不悦,只想依偎著这堵唯一能安慰她、令她安心、护卫她十多年的怀抱。
“我不要你再离开了,不要一个人傻傻的等……”数著日子,等得不安、心慌意乱。
她伤心的低喃几乎浇熄了无过的怒火,他抚著她的发,拧眉听著她的梦呓,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她那第一眼就吸引住他的娇颜,此刻不再只令他心动的想占有,更让他有一种爱怜与熟悉的微妙感觉,欲再深想,却什么印象都没有。
那个占据她整颗心的男人究竟是谁?
她在找寻的人又是谁?
“无过……”她忽然唤他的名字,让无过心弦一震。“很坏、很坏……对我好凶……老是吓我,威胁我……不是这样的……我讨厌这个名字……讨厌……”
她说得没头没尾,但无过听明白了两个字——讨厌。
“我好想你……”楚丝哽咽著。“想家……”
是想那个名叫川的男人吧?
无过依然不改要把那个男人大卸八块的初衷,而她,念在她神智不清,这回他不予计较,但以后她若敢再提起……哼哼!
“大哥……”最后一声低唤后,楚丝终于睡著,却始终睡不安稳,甚至忽然间浑身颤抖,仿佛害怕著什么。
无过环抱著她,为她惊悸的模样拧了眉,却唤不醒她,只好抚著她的背,陪伴著她。
他忆起三天前和楚狂的对话。
楚狂说,楚丝是他失散多年的妹妹。
失散多年?他们兄妹为何失散?而那天楚丝并未将脸遮住,仅是低著头,楚狂为何没有认出她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