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翊当然没有死。
读医学系的他,在拿刀刺进自己胸口的时候故意往下偏了点,避开了心脏和肺脏,而且还运气很好地没刺中大动脉,所以血很快就止住了。
他一刀刺进胸口,伤口虽深,但面积不大,清理消毒伤口完毕后,再包扎妥当就算没事,只要注意不要碰到水、定时换药清洁,好好静养一段日子、不要做太激烈的运动,便没什么大碍。
但是雷东就没那么好命了。
他那一棍打下去,整只左手臂不但骨折,而且是复杂性骨折,石膏得打上足足两个月才会完全复元。
看著左手的白色石膏,他心里一万个不爽,可是一想到齐翊没事,他气也消了不少。
两个人被送进医院的特等病房,南松还刻意安排两人住在同一间。
雷东本来就身强力壮,手臂骨折这种小事他根本不放在眼里,住院两天后他就开始嫌闷了,一天到晚吵著要出院,但齐翊不允许。
“你给我乖乖住上两个星期再说,谁知道你这蛮牛个性会不会又去外面打打杀杀,把手臂又弄骨折了?”齐翊坐在雷东床前数落他。
“你还敢怪我?要不是为了救你,我会有今天吗?”不知道是不是故意,这句话雷东喊得特别大声。
“你要喊得全医院的人都听见吗?”
“最好全世界的人都听见!都是因为你!我是烧坏了脑子才会跑来救你。
你的脑子本来就有问题好不好……只是这句话齐翊没有说出口。
“不过算了,你没事就好。”雷东突然拉过他的手。“要是你出事了,我绝对会把北皇所有走私的武器都带来和南松同归于尽!”
“雷东!”齐翊拍了一下他的头。“你是不是真的疯了?我只不过是……我只是……”
他是雷东的什么?
“你现在是我心里占最多分量的人。”雷东大言不惭地帮他接话。
“你……”他是不是脑子真的有问题啊?
“我是男人。”齐翊道出事实。
“废话,你以为我眼睛白长的啊!”雷东一副你干嘛大惊小敝的样子。
“难道你不觉得男人和男人……”
“妈的,你真罗唆!”懒得再听齐翊辩解,雷东用完好的右手拉过他的身子,狠狠地吻住他……
齐翊咬牙瞪了他一眼,那一眼却没什么恫吓作用,反而是羞涩多一些。
这该死的男人,竟然要他在病床边替他那个?这太过分了吧?
“你不愿意也没关系啦,反正这里的护士小姐这么多,随便找一个……”
雷东得意的话还没说完,病房里突然闯进一位不速之客。
“是你?”雷东生气地对着刚进门的南松举起拳头。“你还来做什么?不怕我揍死你吗?”
“我干嘛怕你?只要我一声令下,我随时可以带走齐翊,让你永远都找不到他!”南松没好气地顶回去。
“喂喂喂,你要带齐翊去哪里?”看见南松拉着齐翊离开,雷东忙喊。
“去认亲。”南松头也没回地回答。
“认亲?等等!我叫你等等啊——”
他把齐翊带走了,那他怎么办?
他低头看着自己双腿间精神奕奕的勃发,心里一阵苦恼,难道真的要他自己解决吗?
这……齐翊一路被南松拉到医院另外一边的会客室。
开门进去之前,他忍不住问南松:“认亲?是说我吗?”
有谁会来认他?他不是一直都是孤儿吗?
“是某个老是喜欢在外面拈花惹草的老头子。”
南松没有再多作解释,推开门拉着齐翊走进去。
贬客室里站着一位穿着深蓝色唐装的中年男子,他原本背对着门,听到开门的声音后转了过来——
齐翊吓了一跳,有些失态地张大嘴巴。
这个人和自己好像!
他看看穿着深蓝色唐装的中年男子,再看看身旁的南松,这两个人也好像!
只是转过身的中年男子看起来年纪比较大,头发也掺杂着一些灰色,眼角有着不易看出的鱼尾纹,年纪……大概是四十出头吧?
中年男子一见到齐翊时也是微微一惊,随即稳住心神,从头到脚将齐翊仔仔细细打量一遍。
“老头子,看够了没?你知不知道他是你哪个女人生的?”南松等得有些不耐烦。
中年男子瞪了南松一眼,再次把齐翊看个仔细,最后走到齐翊面前,轻轻抬起他的下巴端详好久,才开口问:“你叫齐翊?”
他的声音和南松不太一样,多了沧桑成熟的味道,听起来很舒服。
齐翊点点头。
“你不记得你的父母是谁?”
必于齐翊是孤儿的事情,他在回香港的路上已经听说了。
齐翊摇摇头。
“你姓齐……”中年男子退后一步,修长温暖的手轻轻抚模着齐翊的头发。
“你和我长得这么像,一定是我的儿子,只是……”他眼里露出慈爱的光芒,却又有些疑虑。
“只是你不知道生他的女人是谁,是不是?”南松抢着回答。“死老头,早叫你不要到处留情,谁教你……”
“你闭嘴!”
老是“老头”、“老头”地叫他,一点礼貌都没有!
“我可是你爸!你放尊重点好不好?”南聿伸手过去拍了一下南松的头,“你这死小子,自从你妈死后就越来越目无尊长了!”
“你还好意思提我妈?如果你这么在乎她,请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南松指着齐翊问。
“我年轻的时候的确荒唐过,可是我遇见你妈以后就收敛很多了。”
“谁知道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反正现在人证、物证都没有,你爱怎么说都没关系!”南松果然对自家老爸很不客气。
“你问他。”南聿指了指齐翊。“你问他几岁,我敢打赌他的年纪一定比你大。”
案子两人的眼光同时看向齐翊。
“我今年二十九。”
“哇靠!比我大三岁!”南松喊了出来。
南聿一脸得意,“你看,我就说吧,他今年二十九,我认识他母亲的时候顶多十七、八岁,那时候我正野得很,后来是遇到你妈才把我制伏的。”想到已经去世的妻子,嘴角不禁露出怀念的笑容。
“看不出来你这么老……”南松看着齐翊,若有所思。
“不过你看起来怎么比我还年轻!”他模模齐翊细白的脸颊。“皮肤这么好,你妈当年一定很漂亮吧?”
齐翊低下头,“我不知道。”他从来没有见过母亲。
也许母亲根本就不希望见到他,所以他才会一出生就被送到孤儿院吧!
“好了,不管你的母亲是谁,总之你一定是我们南家的人,但是我不会勉强你改姓,毕竟“齐翊”这个名字你已经用了这么多年,而且这个名字可能对你有很重要的意义。但我们总是一家人,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避开口,阿松会好好照顾你的。”南聿说完笑了笑,定上前抱住齐翊,轻轻在他背上拍了拍。
“我也不指望你喊我一声爸爸,这么多年才发现你,是我不对,不过你是我的儿子,绝对没错,以后有机会,希望你能常常来看看我。”
齐翊嘴张了张,想要喊一声“爸爸”,却喊不出来。
南聿说的没错,二十九年来他对自己不闻不问,突然相认就要他开口认人,实在是有些牵强。
虽然他心里的确很高兴自己找到了亲人,可是……自己的父亲到底是什么来头呢?
“南……爸爸……”犹豫了半天,齐翊还是喊出口。
南聿又笑了起来,眼里尽是满足与慈爱。
“南松是南兴的老大,那你……以前也是南兴的大哥吗?”
“干嘛,你不喜欢和混黑道的人为伍啊?”南松听出齐翊话里的意思,抢先回答。“靠!别说你不喜欢,我也不喜欢!当初要不是因为我是独子,我也不想接下这个位置。真是的,我要是早几年发现你,早把你拉回来做老大了!”
齐翊心里苦笑,找他做老大?还是免了吧。
他还是宁愿安安分分过日子,这种刀光血雨的日子实在不适合他。
南聿开口:“没错,南兴是我二哥一手创立的。之后发生了一些事情,二哥就将老大的位置扔给我。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混黑道,成天打打杀杀的,不但要和人家抢地盘,还要和警察陪笑脸,烦都烦死了。好不容易盼到这死阿松长大,我才把位置让给他,自己到上海过逍遥日子去。”
“死老头,讲到这个我就有气。没事把这烂摊子丢给我,害我好几年没安稳觉好睡不说,还差点被关进牢里。要不是有念白的帮忙,我早就蹲苦窑去了!”
“你闭嘴!是南家的人就要有这种觉悟!”
案子俩当着齐翊的面吵得不亦乐乎,但齐翊却一点也不紧张,父子嘛,再吵又能吵到哪里去,还不是越吵感情越好!!
而且说实话,他还挺羡慕两个人能这样大吵,如果不是对对方有相当的了解与容忍,也不会这样你来我往吧!
可是在外人面前这样吵好吗?
齐翊转念一想,这两个人既然在他面前这样无所谓地吵起来,是不是就表示其实他们心里也早已接纳他,不把他当成外人了?
心里瞬间升起温暖的感觉,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只觉得从此以后他不但有了家人,也有了最重要的人,以后他不会再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了……
想到最重要的人……
齐翊突然插嘴:“请问,我可以回去了吗?”
正吵得不可开交的一对父子同时转过头望着他。
“对了,忘了告诉你一件事。”南松像是突然想到什么,转过头看着南聿,“这是很重要的一件事,那就是你这位宝贝儿子喜欢的是男人!”
“啊?”南聿显然没有听懂南松刚刚讲的重点是什么。
房间内瞬间陷入一阵沉默。
十秒钟过后,某个后知后觉的男人才突然领悟过来。
南聿大声的问:“你说什么?他喜欢男人?”脸上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死老头,吼这么大声做什么?你要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啊?”南松也不甘示弱地喊回去。
“你……我不准!”他指着齐翊的鼻子命令。“我还想抱孙子呢!本来我已经不指望这个不肖子了,他那副样子八成也不会有女人看上他。可是你长得斯斯文文,又是念医的,条件这么好,为什么不去找个好女孩结婚生子?男人……男人有什么好喜欢的?你有的他也有,你没有的他也没有,连上床都……”
“老头子,别那么古板,男人和男人也是可以上床的,不然你可以问齐翊啊?”南松像是嫌火不够旺似的,继续煽风点火。
“上床?你和男人上过床?你你你……”
“喂,死老头,刚刚不是讲得很好听,你只是他名义上的爸爸,二十几年来一点爸爸的义务都没尽到,现在他喜欢男人你却头一个不赞成,你以为你是谁啊?”
南聿一肚子气,又被南松给挑拨得火气更旺,干脆把气都出在南松身上。
只见他矫健地一扑,父子俩就在会客室里打起来。
“不肖子!都是你惹的祸!”
“妈的死老头!不要以为我怕你!”
“你们……”齐翊想阻止,却无力地发现那两个人根本听不进去。
这就是家人吗?
懊像……和他想像的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