朴太恒慢慢睁开眼睛。
天花板上的灯光让他马上又眯起眼,过了几秒钟后才慢慢适应。
他看看四周,发现自己是在医院的病房里。
他住院了?什么时候的事?
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糟糕,他不是台湾人,住台湾的医院一定很贵,他已经够穷了,怎么还能再多花钱?
他挣扎着想要下床,突然有一个低沉的男声喊住他:“你终于醒了。”
朴太恒吓了一大跳,差点从床上摔下来。
他转头望去,只见一个戴着墨镜,全身穿着黑西装的中年男子正站在病房门口冷冷地看着他。
“你昏迷了快四天,也该醒了。”白叔不冷不热地继续说着,姿势连动都没动一下。
“我,这里,怎么来的?”
“被人家扛来的。”白叔依旧冷冰冰。
朴太恒翻了翻白眼,他本来就不想到医院来的,他到台湾来学中文,念的是普通语言学校,又没有保险,所有的医疗费用都要自己出耶!
他又抬头看了看病房,发现是间高级的单人房,他越看脸色越沉重……完了完了!这下子一定要花很多钱吧?
“我要走了。”他连忙从床上跳下来。
“走去哪?”白叔挡在门口。
“我……”朴太恒看了男人一眼。
这男人是不是医院特地派来要钱的?
可是他现在身上真的没钱啊!但他又不是那种欠了钱就落跑的人。
“要钱,我有,回家拿。”他一急,中文又说得零零落落。
白叔皱了皱眉,“谁和你要钱了?”这么点小钱他们家老大才不会看在眼里。
“你叫什么名字?”
“朴太恒。”他也不怕把自己名字说出来,反正大丈夫敢作敢当。
“今年几岁?”
连几岁都要问,好像在做身家调查。
“二十六。”
“工作?”
“工作?呃……没有工作。”
白叔的眉头皱得更紧,没工作?那不是无业游民了吗?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学中文。”朴太恒本能知道最好不要惹恼眼前的男人,所以有问必答。
“学中文?你不是台湾人?”
“我是韩国人。”
“韩国人?”白叔眯起了眼,上上下下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
矮国人?看样子是有点像最近电视上韩剧里的那些男主角他个子不高,身材看起来挺文弱,脸蛋清秀斯文,眼睛细细长长的,不仔细看还真分不出来他到底是睁眼还是闭眼。
白叔很仔细地观察完毕,确定这个看起来手无缚鸡之力的男人对温伶伶不会有任何威胁性,这才鼻子哼了一声,转身离去。
朴太恒被莫名其妙地留在原地,根本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看起来很凶恶的男人怎么问完他话就突然走了?
他疑惑地回过头看了看病床,还是不太记得自己到底是怎么来的?
一个星期前他因为淋了雨而得了一场小靶冒,他原本以为像小时候那样睡几天就会没事了,却没想到这场靶冒的病毒特别厉害,他烧了两天后便全身无力,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没想到有个奇怪的女人突然闯进他屋里……
等等,他想起来了,那个女孩子……把他摔倒在地上!
不!这绝不可能!他绝对不可能会轻易被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给摔倒在地上!
他激动地摇着头,却发现胸前有几处痛得特别厉害,想要伸手去模,却发现自己的右手上也包了一堆纱布。
这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只是感冒而已吗?为什么会变得全身都是伤?
那个女人、那个过肩摔,到底是真的?还是只是一场梦?
可是要真是梦,他又怎么会跑到医院来?难不成是梦游吗?可是他都已经病成这个样子了,怎么可能还有力气自己爬到医院来?
“咦?你终于醒啦?”一个清纯的声音在病房门边响起。
他连忙转过头,发现是一个可爱的小堡士。
“啊,你好。”他很有礼貌地向小堡士问好。
“醒了就好,其实你的感冒还只是小事,吃几颗退烧药、休息几晚应该就没事了。倒是你身上的外伤,又是扭伤、又是挫伤、脚踝也月兑臼,而且肋骨还差点断了!不知道是谁那么狠,居然把你打成这样?”小堡士说话说得飞快,清脆的声音如银铃一般叮当响个不停。
那个把他打成这样的始作俑者温伶伶,也自知理亏,不敢出现在他面前,所以把他送到医院后,一切交代妥当就马上溜走了。
“是这样吗?”他皱起眉,开始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废话!他现在全身上下痛得要命,怎么可能会是在作梦?
那么真的有一个女人把他摔倒在地上了?
他秀气的眉毛此时皱得紧紧的,一股不服气的男人自尊心与他从未体验过的一种奇异感觉交杂在一起,他的心里现在只有一个念头——
他要找到她!
不顾身上的疼痛,他一口气跳下床就要离开,一面走一面不忘交代,“我会把钱付清的。”
“哦,不用了,已经有人帮你付清了。”小堡土回答他。
…‘啊?”他怀疑自己的耳朵有没有听错?“有人帮我付钱?”
“就是那个背你来的小姐付的喔[她对你真好耶!嘿嘿!她是不是你的情人啊?”
“情人?”他听到这两个字时眼睛眯成了一条线,“情人是什么意思?”
“咦?你是在装傻还是真的不懂啊?难道她不是你的女朋友?你们没有在交往吗?”她怎么看都觉得那位小姐真的很关心他耶!她不但气喘吁吁地把一个大男人背进医院,还很凶地威胁医生一定要把他治好,不然就要拆了这家医院呢!
朴太恒愣了一下,突然转身离去。
现在他终于知道,体内那股骚动不安的感觉为何而来了。
他想要认识她、想要了解她。
想要她——那个美丽泼辣的小女人!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有这样强烈的冲动想要去拥有一个女人,就像沉默的公狮子被英勇狩猎的母狮子深深吸引一样,那矫健的身手和活力十足的怒吼都萦绕在他脑海里回荡不去。
她究竟是谁?
***
“大小姐啊!不要再摔了啦!再摔……再摔我们还能做生意吗?”个子纤细的婚纱店男老板跪在地上,双手捧着自己的头,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片混乱。
都是他的心血结晶啊……呜呜呜……
他亲手设计的一件件婚纱散落四处,精心布置的木质地板则被踩得东一个洞西一个坑,镜子破了、窗户歪了、杯子里的水流了一地,小姐吓得躲在桌子底下,来试装的新娘两眼发直地看着自己的未婚夫被一个娇俏的女生揍得哀叫不已。
“小姐!小姐!别再打了……对不起!对不起……啊!”
温伶伶揍得正起劲,根本没听到他在说什么,她一面拳打脚踢,嘴里一面骂着:“!贱男人!都要结婚的人了居然还敢吃我豆腐!你是不是不想活了?还是嫌你有两只手太多想要剁掉一只?告诉你!要是被我爷爷知道你吃我豆腐,他连你另外一只手也剁掉!”
她气呼呼地又补上一脚,躺在地上的男人马上传来凄厉的惨叫。
呜呜呜,他只是见这个小女生长得甜美可爱,尤其是她端茶对他那一笑,简直要把他的魂都给勾过去了,结果他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居然会大着胆子伸出手去模了一把她的腰……
然后她的身体僵了一下,突然带着甜笑回过头来。
他一愣,忍不住也露出色迷迷的笑容,紧接着——天地一阵旋转,他就被她一记过肩摔给摔在地板上,随即便是一阵拳打脚踢,鸡飞狗跳。
“老婆……救命啊!”男人双手护着自己的脸,苦苦地向呆立在一旁的未婚妻求救。
“救你?她为什么要救你这个大!王八蛋!都快要结婚了还心不正,居然想勾引我!你活得不耐烦了是不是?”
我揍!我踢!我踹!这天杀的臭男人!
温伶伶揍完还觉不过瘾,她猛地抬头看着那呆立不动、还穿着晤纱的新娘。
“喂!我告诉你,这男人嫁不得!还没结婚他就背着你偷腥了,结婚以后还得了?
这种男人干脆阉了他最好,免得将来放出去危害社会!”
闱了他?天啊!他有没有听错?
“老婆、老婆,快救命啊!我以后真的不敢了!”
懊半晌,新娘才愣愣地开口问:“你刚刚模她哪里?”
“只有模腰,腰而已啦!”
“王八蛋!什么叫腰而已!”温伶伶又上前踹了他一脚,“我的身体是可以给你随便乱模的吗?不要说得这么理直气壮好不好?”
只见新娘的脸从原本的呆滞,慢慢有了表情。最后她的脸色居然和温伶伶一样,带着气愤与恼怒。
“姓刘的,还没结婚你就开始风流?算我看走眼,这婚我不结了,你去死吧!”新娘气冲冲地把身上的婚纱用力扯下,一不小心还扯坏了好几道拉链。
她月兑下婚纱后转身便要离开婚纱公司,但又突然转身回到躺在地上哀号不已的未婚夫身旁,抬起脚学着温伶伶刚刚的动作,依样画葫芦地狠狠在他身上踹了几脚!
男人果然又惨叫了几声,只见她露出一副满足的神情。啊!果然很爽!于是她又多踢了好几脚,这才拍拍手满意地离开。
遍纱公司的老板兼设计师眼泪流干了,他也哭累了,只能万般心疼地看着自己一手建立起来的公司在半小时之内变成废墟一片。
就在大家担心老板会不会打击太大的时候,只见他抖着身子慢慢站了起来,脸色苍白一副快要晕倒的样子。
“老板,您不要紧吧?”从桌子底下爬出来的柜台小姐连忙上前扶住他。
“温伶伶!”他咬牙切齿地指着罪魁祸首,“你……你……你!”他已经气到连话都说不完整,老半天一句话都没说完。
温伶伶这次倒也干脆,她月兑上绣着小雏菊的橘色小围裙扔在老板头上。
“要开除我是吧?告诉你,正合我意!我早就不想穿这娘娘腔的什么小雏菊围裙,恶心死了,看起来像陪酒的!”
像陪酒的?这小雏菊围裙可是他亲自设计剪裁的耶!她居然敢嫌?而且还说像什么低级的酒店小姐制服?
是可忍,孰不可忍,老板平常再温柔再体贴但终究有脾气,尤其是当有人批评他设计的服装时。
“温伶伶!你给我滚!”他气呼呼地用颤抖的手指着她。
“滚就滚,你真以为我希罕这里啊!哼!”说完她便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不在原地发愣的一群人。
她……说走就走,那剩下的这堆混乱谁收拾啊?
***
又被开除了!
这次记录更短,只上班不到一天就被开除了!
啊——她到底是做错了什么嘛!为什么工作老是做不久?
连二姐都开始戏称她是“失业女王”,从她开始找工作起,就没一个工作能做完一个月,她已经可以想像今天回家后又会被二姐嘲笑了。
讨厌!为什么她老在上班的地方遇到?
那些男人脑袋瓜里到底都装些什么?
精虫满脑吗?不然为什么见到女人就想吃豆腐?
男人!臭男人!都是男人害她丢了工作!
她越想越气,走过街角的时候恰巧遇见几个小膘混似乎在围殴一个人,她一见心里火气更旺,冲上去就是一阵乱打!
“王八蛋!只会欺负弱小,臭男人!看我不揍死你们!”
粗心大意的她却没发现,其实小膘混根本没有打到他们围攻的那个人身上,那人虽然身材看来有些文弱,但是闪躲的动作却相当灵活快速,他双手抱肩,戴着眼镜的脸上满是不在乎的神情,镜片后的眼神甚至有些不屑。
小膘混们正打得一肚子气,突然后面冲出个女生莫名其妙就对着他们又踢又打,几个人状况都还没搞清楚,其中一个混混就被踢中要害,当场宾倒在地哀叫不已。
其他的小膘混原本都慌了手脚,不知道是哪家的高手出场,但等他们发现来者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小女生时,全都露出色迷迷的笑容,一副不在意地说:“哎哟,这么漂亮的小泵娘是想和我们做朋友吗?别急别急,等我们教训完这个书呆子……啊!”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温伶伶重重踩了一脚。
“做朋友?我呸!你们连替我擦鞋都不配,姑娘我只是心情不好想打人出气而已!”说完又是几脚狠狠踢在那流氓的脚上,他脆弱的脚趾被这几下猛踢后简直是痛彻心肺。
剩下两个小流氓你看我、我看你,然后大吼一声同时扑向温伶伶,其中一个人的手还很恶意地在她胸前抓了一把。
温伶伶气得火冒三丈,手下也不再留情,她手肘一顶,头一撞,脚再狠狠踢几下踹几下,才一瞬间两个小流氓便倒在地上,连叫都叫不出来。
她走到那故意吃她豆腐的小流氓面前,穿着高跟鞋的脚又重重往他要害一踩!
那小流氓吭都没吭一声,当场就口吐白沫昏死过去。
男人!都只是满脑子精虫的大!揍死活该!
她打完了人,终于觉得气消了点,才想转身回家,却被人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害她重心不稳差点往后倒去。
她正想着是哪个胆大的小膘混竟敢轻薄她,愤怒地回过头却见到一双炯炯有神的眸子,让她的心口猛地漏跳一拍。
“是你!”那个男人正是朴太恒。
温伶伶被男人眼里那不寻常的光彩与兴奋给震慑住,她嘴张了张,却没有说出话来。
懊奇怪?这个男人干嘛这样看她?
她的脸上莫名一阵烧红,低下头却看见男人正握着自己的手腕,她心头怒火突然冒起——又是一个想乘机吃豆腐的登徒子吗?
“你到底想做什么?”她想抽开自己的手,却吃惊地发现男人的力气出乎她意料之外的大。
她努力地又拉又扯,整只手腕都扯得痛了,还是挣不开他的手。她变得紧张起来,伸脚就想踩他,却也被他轻轻一个欠身躲过。
“你……”她气红了脸,正想破口大骂,突然又觉得他有点眼熟。
她伸手把他的眼镜弄歪,又把他的头发拨乱,歪着头端详了一会儿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
“啊!你就是那个差点病死的倒楣鬼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