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火了!
修尔与萨札回到镇上就发现教堂在大火中焚烧!
漫天的火光染红了漆黑的天际,看起来竟如白画般明亮。
不顾萨札的阻拦,看见从小生活长大的教堂将被大火烧毁,心急的修尔连忙跑入人群里,加入救火的行列。
萨札咬咬牙,不得以也加入了人群救起火来。
可是他心里却是莫名得感到一阵慌,不是因为怕火,也不是因为怕这些镇民,而是在这场大火中,有一种他很熟悉得气味!
那是他族人的气味……
难道是他们放的火?
夜风中传来不安的气息,萨札猛地一顿,他听见了熟悉的古老语言,怨毒地诅咒他——
萨札,你被判了我们,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居然自己占有黄金律,我们会毁了你们!
杀!杀了你!杀了黄金律!
“修尔——”萨札知道事情不妙,连忙抢上前去想要将修尔带离人群。
他的族人们现在就混在人群里面,这场别灾一定是他们煽动出来的结果!
“就是他!就是他!”一道尖锐的声音突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发出声音的人穿着黑色的斗篷,看不出他的面貌,只能见到他苍白的一只手举起,然后指着人群中的一个人,“是他!是他放的火,我亲眼看见的!”
“没错,他一定是恶魔的使者,他居然敢放火烧毁神的殿堂!”另外一头,阴冷的声音同样响起,令人不寒而栗。
所有的人都望向同一个人,那人正是他们熟悉的年轻神父,如今他的眼眸不再清明,而是染者淡淡的紫色。
“就是他!看,他的眼睛是紫色的,那是属于魔物的象征!”又有另外一道声音尖锐地想起,划破宁静。
人民是很容易被挑起情绪的,也很容易被煽动,尤其是在慌张不安的时候,简单几句话就能左右人类的心智。
“你们还愣在那里做什么?赶快救火啊!”修尔起先并不在意那几道声音,直到大家都静下来,他才开始觉得不对劲。
放下水桶,他诧异地发现所有人地目光都锁在他身上。
“杀了他!他是恶魔的化身!”
“他是从黑森林检来地,他是个恶魔!”
“是他放火烧了教堂!”
“老神父肯定是他害死的!”
控诉声此起彼落,完全不给修尔解释的机会。
属于黑暗时期的不安与惶恐,让无知的人们轻易地将一切天灾人祸都归于巫术与恶魔的杰作。
“你们不认得我了吗?”修尔惊讶地看着如同陌生人一般的镇民,这是他曾经发誓要一辈子保佑的人们啊!
“是你先背叛我们的!”
“是你先不告而别的,原来你离开我们是回到恶魔的怀抱里。”
“你是恶魔的孩子!”一名老妇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就是他!就是他!老神父捡回他的时候,我就说过,这个人是恶魔的孩子!你们都不相信我,现在证实了吧!”
面对突如其来的指控,修尔只觉得心慌又心痛,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他?虽然他已经不再是人类,但他从来没有对这些镇民有过任何伤害的念头啊!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他是哪里做错了呢?
“捉住他!杀了他!”
“把他丢进教堂里烧死!”
“烧死他!烧死他!恶魔需要用火来净化!”
镇民骚动起来,每个人都丢下手中盛水的容器,纷纷上前抓住修尔的手、脚、衣物,不让他有逃月兑的机会。
扒呵呵呵……萨札,看到了吗?你最爱的黄金律要被烧死了呢!
炳哈哈哈,人类真是愚蠢的生物,随便煽动一下就完全盲从,人类天生就是低等动物,活该做我们的事物,不是吗?
族人恶毒的语言依旧不断传来,萨札怒吼一声,冲进人群里想要救出就要被丢进燃烧教堂里的修尔。
“修尔!”
“萨札!”修尔慌张地回头,眼里尽是害怕的神色。
有人突然指着萨札大喊:“他也是恶魔的同党!”
“杀了他!一样也杀了他!”
不知道是谁,拿起一根燃烧的木棒直接打向萨札的脸!
汹涌的人群让萨札无法无法闪避,他闭上眼吃下这一棒,当他再张开眼的时候,原本湛蓝的眼眸几乎变成了深紫色。
“他的眼睛也是紫色的!”挥榜打他的年轻人吓了一跳。
“他是恶魔!他真的是恶魔!他和神父是同伙的!”
“你们快放开修尔!”萨札气极了,他想大开杀戒,却又顾及修尔的感受而不敢轻易动手。
“萨札——”修尔狂乱地挣扎呐喊着。
一个强壮的农夫,一把抓起修尔,活生生地将他往火海里扔去。
“修尔!”顾不得现场惫有许多人类,萨札瞬间化身为狼形,趁着大家愣住惫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他寻着缝隙跳进了火海里。
“萨、萨札……”被浓烟熏得快说不出话的修尔在火焰中不停喊着他的名字。
萨札咬了咬修尔的手,想让他骑上自己的背,但修尔被扔进来的时候扭伤了脚踝,试了好几次才勉强爬上他的背。
摆狼长啸一声,暗紫色的怒眸瞪视着在火光外张望的人群一会儿之后,才背着修尔闪着不断落下的屋梁与火焰,从偏僻的小门逃了出去。
一路上黑狼几乎没有停歇过,毛发烧焦的气味在夜色中飘散,也飘进了那些恶毒族人的鼻尖里。
“他们以为这样就没事了吗?”
“哼哼,不要太小看我们。”
“人类的心智是很容易操控的啊!”
懊不容易跑远了些,突然“嗖”的一声,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火花险险擦过黑狼的耳朵。
摆狼一惊,居然还有人在追杀他们?
接着又是“嗖嗖”几声,原本是几枝凶猛的火焰箭,正瞄准两人射来。
摆狼闪过了两枝箭,但第三枝箭却接连而来,他躲避不及,后退被火焰箭射中。
绑方追来的骑士以为黑狼应该会怪怪就范,哪里知道黑狼只是踉跄了一下,仍旧继续奔跑,速度也丝毫没有减慢的趋势。
“啧!真难缠的生物!”骑士露出不耐的表情,胯下一夹,马儿开始加速追赶。
***
从后头的马蹄声听起来,最少也有好几十人吧?
这些平常为领主效力的骑士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是领主的命令要他们来杀了修尔的吗?
这又是族人的杰作吧!
绑腿的伤口在隐隐作痛,但化身为黑狼的萨札完全不敢停下来,因为重重的追兵已经越追越近了!
“畜生!看你往哪儿逃!”一名骑士抢了上来,手里拿着一只长枪,对准了黑狼背上的修尔射了过去。
萨札连忙闪过,但那一枝长枪还是刺伤了修尔。
原本早已昏迷的修尔因为疼痛而醒了过来,他看着插在自己背上的长枪,心里竟没有任何惧怕。
也许……就是这样了吧?
他是个神父,但自甘堕落,选择遁入魔道,除了一死,他也不知道他还有说什么理由能继续活在这个人世上?
而且在他死前,他至少和萨札在一起过了……
不知道为什么,想到这,他竟觉得好满足,觉得就算现在死去,他也不会有任何遗憾。
萨札与修尔分享共同的生命,修尔所思所想,还有感受,他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猛地,变成黑狼的萨札停下脚步,他蹲子,让身后的修尔轻轻滑落地面。随即转过身,见到插在修尔背上的那枝长枪,暗紫色的眼眸猛然地涌起一阵水雾,然后他仰天长啸——
那悲怆的狼啸惊动了原本沉静的森林,接着是其他的狼啸此起彼落。
“可恶!这匹黑狼想要找同伴来帮忙!”刚刚刺了修尔一枪的骑士单枪匹马地冲上前,他模起马鞍上的十字弓,正想对着黑狼发射的时候,黑狼已经先发难,猛地向他扑了过去。
骑士根本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只觉得眼前突然暗下,接着身子一重,他就已经从马上掉落下来,而那只他原本想射杀的黑狼正踩着他,独眼愤怒地看着他,森亮的牙齿在大张的狼嘴下涌出唾液,正对准了他的脖子。
“萨札,不要……”
就在骑士已经闭目等死的时候,修尔虚弱的声音传了过来。
“萨札,别杀他……”月光下,修尔抓着泥上的杂草,想要让自己站起身来。
为什么?为什么不杀了他?
人类是这么无情又残忍的生物,为什么还要袒护他们?
你知道他们想要杀你吗?
他们根本没想起你曾经对他们的好,他们只知道你的存在会害了他们,即使你从来不想害人。
“萨札,不要杀人……”修尔摇摇头,知道萨札眼里愤怒在诉说着什么,但他仍旧说道:“他们没有错……”
错的人是我,我不该受不了诱惑,我不该跟你在一起。
我不该生为黄金律。
他们没有错!
“萨札,过来……我们离开这里……”修尔对着黑狼招招手。
摆狼恨恨地望了一眼被踩在地上拼命发抖的骑士,这才乖乖地走到修尔身边。
修尔喘着气,嘴里不断流出鲜血,挣扎着爬上黑狼的背。
临去前,修尔居然还有力气回头对那已经吓呆的骑士道歉:“对不起,吓着你了。快走吧!”
知道一人一狼的身影消失,骑士动都不敢动一下。
他们为什么要放过他?
他刚刚才在那个男人身上射了一枪啊!而且那一枪应该伤他得不轻,为什么那男人还愿意绕过自己?
绑方的马蹄声急促想起,没多久骑士的同伴便赶了过来。
“阿尔发,你没事吧?”同伴在马上问他。
苯作阿尔发的骑士呆滞地摇摇头。
“黑狼呢?那个男人呢?”
阿尔发的手指茫然地指向前方无止境的黑暗。
“跑去悬崖了?啧!这样怎么向领主交代?他特地交代我们一定要带回那个男人的尸体的!”
“那个男人会巫术,他和魔鬼勾结、伤人无数!这种祸害留着做什么?当然是要清除干净才行。”
马上的骑士同伴很快就追随着黑狼的脚步而去,只剩下阿尔发一个人仍留在原地。
巴魔鬼勾结?伤人无数?
可是为什么他刚刚要放过自己?
那个男人并不想杀自己啊……
一种从未有过的愧疚感浮上心头,阿尔发忍不住想,他们是不是做错了?领主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站起身,骑上马,也追着同伴的后面而去。
***
摆狼带着修尔拼命跑着,直到来到一处悬崖才停下来。
糟了!前无进路,后无退路,他们逃不掉了!
难道要他带着修尔一起跳下悬崖寻死吗?
“萨札……”修尔的气息已经十分微弱,“萨札……我们一直在一起,好不好?”
绑头追兵的声音越来越近,人群的呼喝声与夹杂的马蹄声随着风飘来。
摆狼呜咽了几声,回头舌忝着修尔的脸颊。
“我知道,我不怪他们,是我自己不好。”修尔那棕色带紫的眼眸里没有一丝怨恨,“能和你在一起,我就很高兴了。我们的结合是不被允许的,死亡才是我们应得的吧?萨札、萨札……”他不断轻轻唤着黑狼的名字,双手不停地轻抚黑狼的毛发,眼神无限温柔。
让我们一直在一起,还不好?
同生,同死。
萨札懂了,他仰起头,长啸悲鸣,然后背起修尔,义无反顾地跳下悬崖。
我们死,也要死在一起……
***
悬崖下面,是一处深不见底的河流。
天色已经破晓,清晨的阳光温柔地照耀着生生不息的河流。
有两个男人来到了底下的河谷,这儿的河水不像上游那般湍急,缓缓流动的河水带来两个黑色的身影。
李维跳入河中,捞起背上插着一根长枪的男人。“还活着。”他回过头对正捞起一只黑狼的沙南说。
“既然阿思特还活着,这只笨狼也死不了。”沙南扛起黑狼。
“可是……现在是白天。”李维困惑地望向东方的太阳,“这狼照到日光,不是再也不能恢复成人形了吗?”
“那倒未必,从他们结合的那一刻起,很多结果都改变了。”沙南扬起暧昧的笑容。
李维低下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沙南故意苦着一张脸,“为什么我老是要扛这只大黑狼?重死了。”
“是你自己爱多管闲事的。”李维凉凉地回他。
“再怎么说也是亲人啊!而且总不能我们快活,却让他们痛苦吧?”
“你怎么突然变成大好人了?”
“我本来就是好人。”
“无聊。”李维顿了顿,“不过,这样还能活着,这两人也实在厉害。”
“能得到黄金律的真爱,就能得到救赎,从此月兑离黑暗。这两个人成为生命共同体,互相结合,萨札得到了黄金律的力量,阿思特也得到了夜之一族的能力,这点伤是死不了人的。”沙南在李维脸颊上亲了一下,“他们两个虽然为彼此堕落,却也因彼此而得到救赎。就像我们一样。”
就像我们一样……
“沙南……”李维抬起头,想要问些什么,却只能迎着他的吻。
“嘘,不要担心,我们会过得很好的。”
最艰难的考验都已经过去,我们一定会好好活下去的。
***
当女巫审判如火如荼地在欧洲大陆同瘟疫一般流行的时候,阿尔发却毅然离开了人人欣羡的骑士职务,宁愿成为在宁静的乡下务农的农夫。
当他很老很老的时候,他的孙子常常听他讲起一只大黑狼与一个男人的故事。
绑来,当他的孙子长大后,有一天兴匆匆地跑回来告诉他:“爷爷!我告诉你喔!我今天在村子里听人说,最近北方有人看见有个男人骑着一头黑色的大狼在月光下散步呢!但不一会儿,又看见那个男人和一个独眼的男人走在一起。”
“喔?是真的吗?”阿尔发混浊的眼眸顿时发亮起来,“那个男人长得怎么样?很老?还是很年轻?”
“不知道耶,不过听人说,那个男人好像很善良,有一个小女孩在森林里迷路,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后来就是那个男人带着大黑狼,把小女孩送回来的喔。”
“是吗?”阿尔发衰老的容颜上泛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他们还没有死,他们还活着!
“爷爷,他们就是你故事里的男人和大黑狼吗?”
阿尔发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不是,那只是爷爷随便胡编的一个故事而已。”
不要再打扰他们了,就让他的故事,随着自己埋入尘土吧!
他们会继续活着吧?
阿尔发看着自己的双手,将它们举了起来,他对着那双曾经伤害那两个人的手喃喃自语:“对不起……只要你们还活着就好……”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