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台北坐在BMW车上,叶凌寒好奇地打量着窗外的车水马龙。
真想不到,在遇到纳兰昀之后,她会重新回到故乡;踏上这块熟悉的土地,那亲切的方块文字、那黄皮肤黑头发的外表特徵,无一不亲切,无一不让她感动。
她总算明白了何谓“落叶归根”、何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这两年在伦敦所遭受的苦楚,一言难尽,而现在重新回到台北,是幸还是不幸?
“我弟弟真的已经转到台北医院来了?”叶凌寒最关心的还是弟弟的状况。
“等一下你就能见到他了。”纳兰昀淡淡地说。
“哦。”叶凌寒应了一声,兴致不错地继续观察着窗外的一切。
纳兰昀则悄悄地在观察着她,想她应该完全不记得一个月前的那一夜了吧?
那天在听完叶凌寒的狼君论之后,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的纳兰昀本想留下来,却突然接到约翰的电话,只好匆匆告辞。
第二天,他就搭机返回台北。
之后他试图忘记那一夜,也试图将那个奇怪、又大哭大闹的小女人驱逐出自己的脑海。可是天知道怎么回事,只要他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浮现她抱着被子蜷缩在床上的样子、耳边就会响起她的那句话——对于爱情,狼是以死来扞卫的。
然而连动物都如此,为什么人不行呢?
是啊,为什么人不行呢?
是这个世界太浮躁了,还是人心在太多的诱惑中遗失了最初的本质?
半个月之后,纳兰昀实在受不了被那个小女人“夜夜骚扰”的梦魇,决定把她找出来。所谓解铃还需系铃人,只要找到她,相信他就能解月兑了吧?
那个小女人,居然给他施了蛊,让他不仅对她念念不忘,还让他对女人已经绝望的心居然再次蠢蠢欲动,大有死灰复燃之势。
岂有此理!
他是位医生,他最看重的就是沉着与理智,对于打破他既定生活模式的人,他一定要好好的惩罚她。
他拜托约翰雇了伦敦的徵信社去找那个女人,本来他还记得那个小女人住的地址,可是徵信社的人找到时,她居然已经搬家离开了,而且还拖欠人家一个月的房租。
偌大的伦敦,找一个不知姓名的人相当困难。
惫好他舍得花钱,又多雇用了一些人,终于在三天前找到那个小女人的下落。
没想到她不但搬到一个更寒酸的地方居住,更糟糕的是她居然还将自己卖给了W酒吧。
一听到她去卖身的消息时,一股怒火便自心中冒了出来,纳兰昀将手中从伦敦传真过来的照片撕个粉碎!
懊死的女人!
口口声声说要找个狼君,说什么要以死扞卫爱情,原来也只不过是个随波逐流、追求物欲、堕落下贱的货色!
急需钱、被逼无奈?
她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烦躁不安的纳兰昀实在无法控制自己那股莫名的怒火,终于连大哥纳兰晔的婚礼也没出席就赶到伦敦,他实在不敢想像,如果自己来晚一步,是不是那个小女人就上了其他男人的床?
一想到那纤细如少女般的身子在其他男人身下翻滚的样子,纳兰昀就想用他随身携带的手术刀将那个人给杀掉。
纳兰昀看着坐在他身边、一脸天真的女人,她已经二十四岁了吗?为什么看起来这么幼稚?
惫是她根本对于被男人“买”这件事习以为常,没有任何羞耻心呢?
看着叶凌寒纤细的骨架,纳兰昀突然有种想狠狠蹂躏她的冲动。
济仁医院这是纵横道所属产业的其中一个,另外在其他县市还有几家联合医院。
来到外科特护病房,看到里面空荡荡的叶凌寒问:“我弟弟呢?”“在做检查,一会儿就会被送过来了。”叶凌寒看着那些颇为高级的医疗设备,她不由得大为紧张。“干嘛要住这里?
要花很多钱耶!”“钱不是问题。”纳兰昀冷冷地说。
“对你来说不是,可是对我而言是耶!”叶凌寒依然紧张,“还有,为什么要特地从伦敦转到这里来?这里的医生能够治好他的腿伤吗?”“当然。”“连英国的医生都说难以完全复元,这里的医生能做得到?”叶凌寒还是一副狐疑的模样。
纳兰昀推了推自己的眼镜道:“我将成为他的主治医师。”“你?”叶凌寒瞠目结舌地看着纳兰昀,小嘴张得大大的。“你、是、医、生?”“不像吗?”纳兰昀不以为然的耸耸肩。
叶凌寒重新将他打量一遍,一尘不染的衣服、洁净的肌肤、有些禁欲感觉的嘴角、犀利的眼神,她重重地点头,“像!像极了!”纳兰昀也不与她多说。在医学界,只要提起“纳兰昀”,尤其是外科,谁不知、谁不晓啊?只有像叶凌寒这种女子,肯定是啥都不懂就是了。
“纳兰医生,您回来了!”身后突然响起清脆的声音,叶凌寒转过头去,便看到两个清丽的护士推着坐轮椅的叶陵波走进来。
“波波!”叶凌寒欣喜地跑过去,握住他的手,“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叶陵波的脸色宛如寒冬腊月之雪,他挥开她的手道:“是你把我转到这鬼地方来的?”“波波……”叶凌寒小脸一皱,“听说这里能够治好你的腿……”“你白痴啊?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能够治好我的腿?真不知道你的脑袋是不是全是豆腐!”叶陵波用恶毒万分的语气指责她。
“波波……”叶凌寒越说越小声。
“你的脑袋才是豆腐。”突然一个声音冷冷地从头顶响起,让叶陵波猛然抬起头来。
一个很酷的有型男。
可是,他那种傲慢的眼神与高高在上的态度真是让人不悦,叶陵波皱着眉问:“你是谁?”“你的主治大夫。”“你?哈哈……叶凌寒你这个蠢女人,你想害我一辈子靠轮椅生活吗?”叶陵波送给纳兰昀一个不屑的眼神,重新将目光移到叶凌寒身上。“你知不知道越是这种外表人模人样的家伙,就越是个草包啊?他会害死我的!我的艺术生命完了,我要回英国!”“依你的推理,可以看出你大概是这世界上最弱智的生物吧?”纳兰昀忽然笑了起来,只不过笑容冷冷的。
“你在夸我长得漂亮吗?”叶陵波同样毫不示弱地回击他,“免了!对我一见锺倩的男人太多了,你是嘴巴最笨的一个。”“对你一见锺情?”纳兰昀这次是真的笑了起来。他的四弟纳兰昭已经够自恋,可也没达到像叶陵波这种程度,居然以为全天下的生物都会对他动心?
不过平心而论,叶陵波真的很美。
不,是绝美。
罢才乍见他的脸庞时,纳兰昀也有片刻的晕眩;如果说这世上有种美具有毒瘾般的魅力,那么眼前的叶陵波是当之无愧。
他的脸很小,是那种千雕万琢的小巧;秀丽的眉、如水晶一般的明眸、卷翘如洋女圭女圭般的眼睫毛、挺致的鼻子、略带些许任性气息的嫣红嘴唇、玉般毫无瑕疵的细腻肌肤、纤秀的四肢、高傲的神情,无一不带着侵略性的美感。
这种美,几乎让人屏息,不敢惊动也不敢放肆。
摒除性别之分,他有一种让人无法一眼辨认性别的中性美。或者说,他是超越了性别局限的美,不但有着男人的清冽,同时拥有女性的秀丽。
巴叶陵波相比,叶凌寒就显得粗糙许多。肌肤不够细腻、五官不够精致,虽然两人的五官有些相似,但就像草稿与最后定稿的差别,叶凌寒总是少了一些动人的气息。
只是,叶陵波虽美,就是个性太恶劣!
简直和他毒性般的美丽一样,嘴巴是歹毒得厉害。尽避纳兰家的兄弟之间谈不上什么兄友弟恭,大家都有各自的淡漠,但也从来没有像叶家弟弟这样歹毒的说话吧?
懊歹叶凌寒是他姊姊,而且又那么关心他,甚至为了他去卖身,可他却那样对她?
真是好心反被狗咬!
“从今天起你是我的病人,要想尽早恢复,就乖乖听我的话。”纳兰昀收敛起笑容,恢复他的医师本色。“如果不好好配合,你就真的等着和轮椅打一辈子的交道吧。”“喂!你这是什么态度?我要控告你虐待病人哦!”叶陵波气愤地嚷道:“笨女人,我不要在这家医院!让我回英国!”叶凌寒刚想张口,却被纳兰昀制止,他伸手把叶陵波从轮椅上抱起来,准备把他放到床上。
叶陵波挥舞着双臂吼道:“混蛋!你要吃我豆腐是不是?滚开啦!让我姊来!”纳兰昀回头看看娇小的叶凌寒,接着真的放开了他——将他丢到床上。
叶陵波哀号一声,“你干嘛?真粗鲁!懂不懂得怜香惜玉啊?”纳兰昀转身揽住叶凌寒朝外走,“我很懂得怜香惜玉,不过,那个“香玉”必须是女人才行。”叶陵波在他后面鬼吼:“喂!臭男人,我警告你,别想打我姊的主意,否则我让你吃不完兜着走哦!”“对不起,我弟弟就是这样,嘴巴坏,但心肠挺好的。”叶凌寒小声地向纳兰昀道歉。
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看到这个男人讨厌波波。
纳兰昀对此不予置评。他这人有一个优点,就是从来不轻易给一个人下评语;他认为人是最复杂的动物,好坏之间不是那一两个字就可以定义的,只有时间才能证明一切。
“他的韧带是怎么撕裂的?”纳兰昀问。
“是为了跳舞。”叶凌寒叹口气,“他疯狂的着迷于芭蕾舞,为了跳芭蕾,他简直什么都可以做。你能想像吗?他在十六岁时就考进英国皇家芭蕾舞团,这对于一个台湾人来说,很不可思议吧?
他有天分,又刻苦,成绩一向很优秀,对自己的要求也非常严苛;这次为了跳好经典曲目“逃陟湖”中的双人舞,他练习得太久太疲劳,可是偏要逞强,硬要跳出规定舞者跳的三十二回转,然后在最后一转的时候,从舞台上摔了下来,右膝盖半月板碎裂,韧带撕裂。”“很重的伤,恢复到百分百的可能性微乎其微。”纳兰昀毫不留情地说。
叶凌寒点点头,“我知道。可是不能让他知道,否则他会发疯的。”“那么热爱芭蕾?”“简直是他的生命。”纳兰昀沉吟着。他喜欢这种人,或许叶陵波真的不是那么令人讨厌也说不定。
“他的治疗期大概需要多久?能恢复到什么程度?还能跳舞吗?”叶凌寒胆战心惊的问,这是她最关心的重点。
“能。但要看他的配合度。”“好,我会去劝说他的。为了跳舞,他一定什么苦都吃得起。”“至于时间要多久不太确定,因人而异,但看他的情况最少要半年。”“啊——”叶凌寒张大嘴巴,“需要一直住院吗?”纳兰昀点头。
“那……需要多少钱?”“我说过,钱不是问题。”“怎么会不是问题呢?住院一天就要拿一天的住院费,再加上其他医药费、治疗费等等,根本就是大问题!半年,一百八十多天,老天!”叶凌寒觉得自己快要昏厥了。
纳兰昀冷冷地看着她,“如果四百万英镑还不够,你打算怎么做?”叶凌寒拧紧双眉说:“不够……老天,这么多钱还不够,怎么办?我该怎么办?”“继续去卖身吗?”“纳兰先生!”叶凌寒生气地瞪他。
“难道我说错了吗?不然你怎么去赚钱?”叶凌寒握紧小拳头,“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不会就这样被吓怕的!卖一次就够了,下次不行就去借高利贷!”纳兰昀在心底哀鸣,这个笨蛋,不会找其他方式吗?干嘛非要把自己逼上绝路?
真是个蠢女人!难怪叶陵波这样骂她。
“你不用费心了,我说钱不是问题,因为医院是我的。”纳兰昀不忍心再看她自寻烦恼了。
“啊?”叶凌寒再次傻住。
“你以后最好改一改这种愚蠢的模样,不要动不动就傻呼呼地瞪眼好不好?”纳兰昀再次哀叹。
“哦。”叶凌寒点点头。
“所以,你以后的工作就是只要讨我开心就行了。我是骨科医师,还是这家医院的董事长,你弟弟的一切都握在我手上,听明白了吗?”“你、这、是、什、么、意、思?”就算叶凌寒再笨,还是感觉得出他这话好像不怀好意。
他在威胁她吗?
威胁她什么?
纳兰昀淡淡一笑,“日后你自然会明白我想要的是什么。不过,现在你需要做的是,住院三天。”“什么?我又没有病,为什么要住院?”叶凌寒抗议道。
她讨厌医院,一闻到那种味道就想反胃。
“你要在这里进行全身检查,然后把肠胃清乾净!在这三天里,你要从头到脚都被清得乾乾净净。”“为什么?洗乾净在家里就可以啊!”“不一样,这里才能提供最好的消毒措施。”“我没有病菌!”“一样需要预防。”“为什么要这样?”“我喜欢。”叶凌寒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又想到自己既然卖给了他,乾脆就放弃抗议。她的个性一向如此,随遇而安的本性,让她愿意接受纳兰昀这种近乎无理取闹的要求。
叶凌寒开始进行全身体检,各种冰凉的仪器让她的鸡皮疙瘩落满地。
第一天因为要做胃镜,所以她没有吃任何东西,只喝了清水。
第二天,早晨吃了一个苹果,中午吃了一盘水果沙拉,晚上还是只喝清水。
第三天,早晨喝水、中午喝水、晚上还是喝水。
“我要吃东西。”躺在床上的叶凌寒已经有气无力,喝了太多水,她觉得自己都要水肿了。
堡士看着她,脸上挂着僵硬的职业微笑。“叶小姐,这样是为了让您的身体达到最佳状态,彻底净化全身之后您就会更健康。”“健康?坑邛死了还叫健康?”叶凌寒实在感到不可思议。
“这是纳兰先生的吩咐,我们只是照做而已。”纳兰昀,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叶凌寒忽然想起这三天她连他的鬼影子都没有见到一次。也是啦,这三天除了医疗人员之外,她连弟弟一面都没见过。
是不是因为纳兰昀身为医生,所以才会有洁癖?虽然他买了她,可是心里大概觉得她不乾净吧?
叶凌寒为纳兰昀找藉口,而且越想越觉得合理,随性的她便不再抱怨。
毕竟,怨天怨地不是她的性格。
她一向是个大而化之的女孩子,平素不拘小节,经常被男孩子当成哥儿们,却少有人对她神魂颠倒的。
没有什么功利心、进取心的她,更是对自己的人生漫不经心,几乎是存着走到哪一步算哪一步的心态。如果没有弟弟叶陵波的存在,她大概会是那种随便找个男生早早就结婚嫁人,养上几个孩子、闷着头过日子的无趣女人。
从小,她就很平凡。
读书成绩在中下,经常徘徊在及格的边缘。不是念书的那块料,反倒喜欢打打闹闹,虽然参加学校的空手道协会,结果还是连段都没有资格被评上。只是打架的时候会特别厉害,力气往往大得惊人。
在她念书的时候,唯一的亲人爸爸去世。
靠着一点遗产,她好歹混到专科毕业;而弟弟考上英国皇家芭蕾舞学院,却根本没有生活能力,她又拼死拼活地透过各种关系跟去了英国。
在英国的时候,她白天在一家中国餐馆打杂,晚上在酒吧做招待,自己省吃俭用把钱都留给弟弟。
巴自己不同,弟弟天生就有一种贵族气质,天生丽质不说,舞台上的他简直美丽得像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她简直是崇拜弟弟,对他好到无话可说。
可惜,叶陵波总是对她冷淡得吓人,说话也恶声恶气。
但是她脸皮厚,什么事情也不会放在心上,对他的疼爱年复一年,只有增加没有减少。
弟弟是宝贝,是她活着的依赖。
为了弟弟,即使卖身给纳兰昀也无所谓,叶凌寒这样想着。
只是,买了她的纳兰昀,为什么不动她呢?
这才是叶凌寒感到最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