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中,恋星散下一头光滑如黑缎的长发,仔细梳理整齐。
她舒舒服服地泡过一个豪华的温泉浴,带着一身醺然的情绪看了一整夜的星星,她在进行一场版别的仪式,告别昨天以前那个软弱、凡事谦卑退让、没有自我的自己,从今天起,她要以一个崭新的、醒觉的自己面对未来的人生。
她不再勉强自己去辛苦赢取大家对她的喜爱,她只需要赢得蒙于砚对她的爱就够了,她相信,蒙于砚至少不会伤害她的爱。
离开饭店时,她轻盈似雪的身心,让脚下的步伐舞动了起来,她轻快地踩过每一块地砖,带着喜悦的节奏,任由长发在风中自在地飞扬。原来,释放自己也不是那么难,当她下定决心以后,一切都变得容易多了。
到公司时,公司里空无一人,她比平时更早一个小时到。
恋星看了大厅的布告栏一眼,发现自己贴的声明稿不见了,不知道是被谁撕掉的,她下意识往布告栏下方的垃圾桶看去,果然,她的声明稿支离破碎地躺在垃圾桶里面。
无所谓,反正她想澄清的都澄清过了,至于是不是有人相信她,或是仍在背后批评她?对她来说都已不重要了。
她直接坐上电梯到二十八楼,按了许久的门铃,一直等不到蒙于砚开门。
他忘记今天要销假上班了吗?门铃响这么久怎么还是叫不醒?
恋星扭动了一下锁紧的门把,忽然发现门底下塞着一封信,她蹲下去拿出来一看,信封上只写了一个“星”字。
她急忙拆开来,读着信纸上龙飞凤舞的笔迹。
有件事来不及告诉你,我被凌柔茵调到稽核部,今天一早就要飞往日本出差去了,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在机场等着上飞机了。
你突然请假,我才发现真有事找你时竟是那么困难,想打电话给你,却发现根本没有你的电话号码,认识了你这么久,也受了你这么多照顾和帮助,我竟然连你的电话号码都没有要过,想来真是过分。
这次出差大约是十八天左右就会回来,我回来以后会跟你联络,你如果真的有急事要找我,可以打电话到大阪分处,我可能会在那里。
其他还有些想对你说的话,等我回来以后再说。
砚被调到稽核部当专员?这怎么会!恋星不敢相信蒙于砚的职位会一连下降那么多级,这在“圣殿”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是凌柔茵吗?如果真是她下的命令,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了!她心绪乱乱的,脑袋昏昏的。
十八天——想到将有十八天的时间看不到蒙于砚,她就整个人焦躁得不知如何是好。
惫好,他留给她一封信聊慰思念之苦,虽然只是封交代去向,没半句甜言蜜语的信,她还是把它当成珍宝,读了一遍又一遍。
不经意看见信封上的“星”字,再看看信末的“砚”字,她的心猛然急跳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一种不同以往的亲昵感。
“星”、“砚”,少一个字的呼唤,让她觉得他们之间的重量改变了。
单纯的喜悦彻底将她淹没,她把信纸压在胸口,傻呼呼地笑了起来。
☆☆☆
“副理,八爪女无论如何都坚持要换掉原来通过的店面设计图耶,不管我们提出多少理由,会损失多少钱,她一概都不接受,你说怎么办呢?”
深夜,小崔打国际电话到蒙于砚在大阪下榻的饭店,隔空向他请示。蒙于砚正在饭店内品尝着日本目前最流行的三种咖啡。
“由她去改。”他缓缓啜饮一口咖啡。
“可是她改出来的设计和时下的很多咖啡馆太像了,根本没有自己的风格啊!”小崔气嚷着。
蒙于砚淡淡一笑,凌柔茵追求流行的心态依然没有改变,她不见得特别喜欢胡桃木色,但只要与流行时尚扯上边的东西,她一定会喜欢。
“没关系,就让她去改。”他心平气和地说。“不过,我们原来已经装潢一半的延吉街店面先不要停工,你们偷偷请装潢师傅继续完成,另外找大安路的店面进行她的设计,先应付她一阵子,尽可能减少损失。”
“我懂,你是要让董事长比较两边的优劣对吗?”小崔立刻猜出来。
“没错。”他笑了笑,继续说:“董事长应该下个礼拜就回来了,通常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召开主管会议听简报,如果没有猜错,他一定会注意到我,万一他没有留意到,你们再找机会暗示他,我已经被调职的事。”他一边喝咖啡,一边拿起遥控器,漫不经心地遥控着电视频道。
“好,我早就在等董事长回来了。”小崔的想法与蒙于砚完全一致。“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八爪女要我们列出咖啡豆厂商的品质评量表给她,看样子她并不信任我们临时抽换的新厂商。”
“没关系,她想要什么,你们都尽量满足她,我知道她现在一定急于推翻我的提案,所以在评量表上,你们或许可以做点小动作,引她去注意那家跟我们谈判破裂的厂商,关于那家厂商,我曾经做过一份报告呈给董事长,这件事凌柔茵不会知道,我猜她很有可能回头跟这家厂商重新签约,到时候,董事长如果知道了一定会追究下来。”整件咖啡连锁店的企划案,他花下了多少心血开发经营,无论如何都不能被凌柔茵自私的理由毁掉。
“万一她不这么做呢?”小崔有点顾虑。
“她一定会。”他很肯定地笑答。凌柔茵有多少工作能力,他很清楚,再加上她一点气也憋不得的个性,完全是那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类型。
“我知道了,副理明天离开大阪后要去哪一个分处?”
“札幌,在那里可能会待四天。”他拿起第二杯咖啡喝了一口,女乃味太浓,决定放弃。
“连北海道都跑,一定很辛苦吧?”小崔在电话那头叹口气。
“也还好,很多年没来日本,正好有机会搜集一些日本当地的咖啡文化。”他随手翻了翻找来的书籍杂志,内容都是与日本最流行的咖啡资讯有关。
“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情况怎么样,我再跟副理联络喽。”
“嗯;拜托你们了。”
币断电话以后,蒙于砚继续品尝第三杯咖啡,仔细记录下三杯咖啡的口感与特殊之处。
到日本已经七天了,他全心投入在工作里,忙碌得只有在睡前静下来的那一刻才会想起恋星。
想起她时,他会很想知道她今逃诩做了些什么?吃到了什么?日本当地特殊的土产时,他会想带回去给她吃。
他已经很久很久不曾这样挂念过一个女人了,现在最困扰他的,是回去台湾以后,该怎么对恋星说——
我已经爱上你了,你能放弃陆正辉,选择跟我在一起吗?
这辈子,他不曾这么认真地、绞尽脑汁地思考该如何向一个女孩子告白。
☆☆☆
自从恋星做出张贴声明稿的事件以后,公司里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恋星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
优柔寡断、性情柔顺是大家对恋星的既定印象,有事请她帮忙,她绝对义不容辞、两肋插刀,所以根本没有人敢相信性格像糯米般软黏的她,竟会突然做出张贴声明稿的惊人之举来。
她果断坚毅地与陆正辉划清关系,处理方式简单明快,让公司同仁们眼睛一亮,更令男同事眼睛为之一亮的,是她本来保守简朴的外表,突然变得明亮飘逸了起来,她不再绑着麻花辫子来上班,甚至还会在蜜色的皮肤上化一点淡淡的妆,让她的脸庞显得明亮红润,整个人神采焕发。
除了惊讶恋星突然变成了一个长发飘逸的气质女子之外,更令大家错愕的是,她开始变得有原则了——
“恋星,你今天怎么八点五十分才来?报纸没放、茶水没泡、垃圾也没清!”琳玲盯着自己快要满出来的垃圾桶尖叫。
“我没有迟到啊,今天值日生不是我,你应该看看轮值表,好像是轮到你了喔。”她回以浅浅的微笑。
琳玲顿时傻了眼,她起码半年以上没看过值日生轮值表,根本不知道这星期的值日生正好是她。
“恋星,都要开早会了,你怎么还没有广播,好多人还在餐厅吃东西耶,人事部主任已经下来催人了!”淑纹气急败坏地大叫。
“你忘记了,我的工作是采购,广播从来都不是我的工作,是你的喔,你还是快点去广播,要不然被挨骂的人是你了。”她静静地微笑。
淑纹整个人像被七级飓风刮过,脸色异常惨白难看。
“辜恋星,你这几天吃错药了吗?”自恃为老前辈的柯月眉发话了。“就算要把工作分出去,也得先知会她们一下,让她们好有心理准备才对呀!”
“当我开始接下不属于我的工作时,你们好像……从来都没有问过我有没有心理准备。”她不愠不火地回答。
琳玲、淑纹和柯月眉三个人面面相觑,看着恋星神色自若地做自己的工作,她脸上的坚定和自信是她们陌生的,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她。
从恋星开始转变的那一天起,整个总务部的空气因此僵了许久,大家表面上对恋星的态度变客气了,但是在暗地里有意无意地冷落她。
其他部门的同事对恋星的态度并没有太大的改变,虽然大家拨恋星的分机,请她代买点心时,一一都吃了闭门羹,却也没有因此而引起排挤效应,只是恋星敏感地发觉到,每双凝视她的眼光都是好奇、古怪的,对她的态度也都心照不宣地疏远、客气起来。
若是以前的恋星,每天在这种异样眼光的环伺下,一定会因为太在意而疯掉,但是现在的她心境完全不同了,当她决定活得像自己时,就已不会在意旁人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她了。
办公室里就像个充满暗流的海洋,她则像快乐的鱼,自在悠游地穿梭在冷漠的、美丽的、邪恶的各色鱼类中,她知道看到鲨鱼时要立刻躲起来,因为再多的讨好都没用,鲨鱼饿了时照样会一口吃了她。
选择面对真实的自我以后,恋星并没有因此而更快乐,但在心境上却是豁然开朗,有过从来没有的舒展和自在。
她每天计算着蒙于砚回来的时间,珍宝似地捧着那封仿佛蜜酿的信,一次又一次地阅读,心情蜜甜到不行。
她敏感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关系已有微妙的转变了,蒙于砚有意无意地对她释放出强烈的情感,而她也不再是那个敢爱却不敢表白的辜恋星了。
她耐心等他回来,有绝对的自信,等他回来揭开那道华美而沉重的帘幕。
☆☆☆
罢走出中正机场,蒙于砚的手机立刻响了起来。
“喂,副理,你回来了吗?”小崔在电话彼端问。
“刚下飞机,怎么样,有什么状况吗?”他避开同行的两个稽核人员,压低声音问道。
“董事长已经知道你被调职的事了。”
蒙于砚听见小崔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愉悦,料想自己原先的猜测完全正确了。
“董事长怎么说?”他低声问。
“他要你回公司以后立刻去找他,副理,董事长一听见你被调离产品开发部,脸色都青了咧。”小崔欣喜若狂,兴奋得不得了。
蒙于砚终于放下心中大石,瞥见两个稽核人员已经把行李都搬上车,不耐烦地等着他。
“喂,同事在等我上车,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好了。”
“副理,晚上七点我们在延吉街刚完工的新店面等你一起来庆祝喔!”
“好,晚上见。”
他匆匆挂断电话,钻进公司派来的七人座休旅车。
车子行进中,他按下公司电话号码,转接到恋星的分机。
“喂,总务部。”
不是恋星的声音。
“请问辜恋星在吗?”他怀疑地问。
“她今天请假。”
又请假?!“请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他焦急地问。
“生病吧,她请的是病假。”冷漠的声音。
“请问你们有没有她家里的电话号码?”他开始担心起来。
“没有。”
“有没有地址呢?”
“没有,你想知道的话,干脆去问人事部好了。”
“你帮我问问看有没有别人知道……”
对方不等他说完,就“啪”地一声挂上了电话。
蒙于砚彻底被激怒了,他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被人无礼地挂电话。
他立刻再重拨一次。
对方接起来,“喂”了一声,是刚才那个没有电话礼仪的“她”没错。
“你叫什么名字?”蒙于砚冷冷地问。
“柯月眉啊,怎样?”仗着自己是资深员工,她语带挑衅地回答。
“注意你说话的态度,也最好注意一下你对辜恋星的态度,如果你还想捧稳这个饭碗,就别让我牢牢记住你。”他捺下满月复怒火,冷冷地轻哼。
“你凭什么威胁我?你是谁?”柯月眉用挑战的语气应答。
“我是蒙于砚,如果我请你的经理把你调来我的部门,你想结果会怎么样?”
他径自按下通话键结束对话,不留给她回答的余地。
坐在蒙于砚身旁的稽核人员都听见了他的通话内容,忍不住懊奇地追问他。
“刚刚挂你电话的人是不是柯月眉?”
蒙于砚懒懒地点头,此刻他并不想跟任何人说话,心中担忧着恋星请假的真正原因。
“柯月眉好像是小老板的远房表妹,在公司不做事光领薪水,占着总务部一个缺打混了十几年,有够好命的。”
“听说她最会整新人了,刻薄的老处女一个,我看她这辈子都嫁不出去。”
“长得其貌不扬也就算了,还每天摆出一副阴阳怪气的苦脸,有哪个男人肯要她啊!”
“这种女人就需要好好整治一下,看她会不会变温驯一点。”
两个男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起柯月眉的是非和八卦,尽情消遣她。
蒙于砚默默看着窗外的风景,没有心情接腔。
他一直惦记着恋星,担心她是不是真的病了?生什么病?严不严重?有没有人能照顾她?
☆☆☆
“医生,我这几天身体一直很不舒服,头昏昏疼疼的,没做什么事却觉得四肢虚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很累很累,这种症状是感冒吗?”
恋星在诊疗室里向内科医生叙述自己的病情。
“我看看。”医生检查她的眼睛、鼻子和喉咙,又听了听她的.心跳和肺呼吸,摇了摇头说:“看起来不像感冒,你跟那位护士小姐去做个详细检查比较清楚。”
“谢谢。”
恋星起身跟着护士小姐走到检验室,就在那里等待尿液和抽血检验的结果。
不多久,医生拿着尿液的检查报告走进来。
“辜小姐,原来你是怀孕了,你自己都没有留意到吗?”医生满脸笑容地说。
“怀孕……”她惊愕地睁大眼睛。
“对啊,不过才五周左右,你的体质很敏感喔,可能整个孕期都会不舒服,食物方面最好尽量多避开生冷和油腻的东西。”
她恍然听着医生的叮嘱,不敢相信那晚和蒙于砚仅仅在一起一次就怀孕了!懊像是真的,她在心里默默计算着……生理期晚了,时间和“那晚”吻合,是真的没错,她真的怀孕了!医生看见恋星怔呆的反应,很敏感地问了句:“你结婚了吗?”
“还……还没。”她低下头,脸上泛起红潮。
“喔,那就麻烦了。”医生清了清喉咙,见怪不怪地说:“你回去跟小阿的父亲商量商量,看要不要留下小阿。”
“要,当然要!”她迅速而且肯定地回答。
“那是最好了。”医生露出了微笑。“恭喜你啊,辜小姐,你最好去妇产科挂个号,看看超音波扫描,然后定期安排做产前检查。”
“好,谢谢。”
走出医院大门,恋星还无法相信自己已经怀孕的事实,她脑中搜寻着妇幼医院的方向,双手轻轻抚模着平坦的月复部,这里有另一个生命在成形,呼吸和心跳与她重叠,彼此的关系将密不可分。
一种属于母性的骄傲和喜悦,渐渐在她心中温柔地蠢动了。
她怜爱地抚模着肚子,傻傻地微笑起来。
“小宝贝,不知道你爸爸回来了没有,你有没有跟妈咪一样想念他呢?”她情不自禁地和肚子里的小生命开始对话了。
她漫步在人行道上,在温暖的阳光底下,享受这种独特的幸福感受。
“咦?那个女孩子好眼熟……”
“我知道她,她是总务部的辜恋星嘛,蒙副理,你刚刚打电话找的不就是她吗?”
坐在车内闭眸浅睡的蒙于砚,听见身边两个同事这么说,吃了一惊,立刻睁眼望向他们所指的方向。
没错,虽然头发放下来的模样差点让他认不出来,不过仔细一看,确实是恋星没有错。
“麻烦你停车!”他急忙拍了拍司机的椅背。
司机慢慢靠边把车停下来,车还没停妥,蒙于砚就拉开车门冲下去。
“你们先走,别等我。”他正准备穿越马路。
“喂!你的行李怎么办?”一个同事探头出来问。
“随便在公司二十八楼丢着就行了,麻烦你们!”他挥了挥手,大步朝对街奔过去。
“搞什么东西呀!”
“他们两个人很熟吗?”
车上的人彼此一头雾水地对望着,莫名其妙地耸耸肩,驱车离去。
恋星站在妇产科门口,手里拿着超音波照片细细端详着。
懊小,才五周而已,照片上几乎看不见小宝宝的形体,但是她仍然忘形地盯着看,唇边漾着发自内心的微笑,浑然没有发觉到蒙于砚正朝她缓步走来。
蒙于砚远远望着恋星,很好奇她那么专注在看什么东西,当他慢慢看清楚她手中拿着的是超音波照片时,整个人怔愕地停住脚步。
熬产科,超音波照片。
他脑中灵光一闪,明白的一瞬间,他的内心世界便开始迅速崩解了。
这是怎么回事?不过半个月多的时间,她就怀了陆正辉的小阿!这阵子绞尽脑汁的告白计划顷刻间摧毁,就像被人措手不及地刮了两个耳光,那么感到热辣辣的难堪。
他输了!完全没有机会了!恋星小心翼翼地把超音波照片夹进记事本里,抬起头,赫然看见蒙于砚就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啊!是你……”她惊喜地低呼出声,一时间不知该怎么称呼他才好,平时蒙副理喊惯了,不太好意思喊他的名字,更不好意思单喊一个“砚”字。
“你回来了?怎么会到这里来呢?”她满心喜悦地朝他奔过去。
恋星脸上幸福洋溢的表情深深刺痛了蒙于砚,他的心仿佛坠人了死海,汲取不到一丝生气。
“怎么了?”她注意到他晦暗的黑眸,还有他抑郁纠结的眉峰,这张冷肃的脸孔她曾经见过,在他母亲的告别仪式上。
“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她仰着脸,忧心忡忡地看着他。“是工作吗?还是凌柔茵又对你做了些什么?”
蒙于砚凝视着她的眼睛,想到她即将嫁为人妻,为人母了,心脏就像被狠狠剜了一块,痛苦欲死!“你……怀孕了?”他试着放松语气,但是一点也不成功,他全身的肌肉紧绷得像随时会断裂。
“是啊。”她无限娇羞地垂下颈子,想着该怎么告诉他,这孩子是“那一夜”的结晶。
她眼底藏不住的欢喜将蒙于砚一点一点地推入绝望的深渊,心脏冻结成冰。
他头一次感到自己彷徨无助,母亲去世时有她陪着度过,而现在意识到将要从此失去她时,心情却落寞沉重到难以负荷的程度。
“恭喜了……那……再见……”他颓然地转过身,僵硬地离去。
恋星错愕地望着他落寞沮丧的背影,浑然不知他的五脏六腑已被狂风暴雨摧残了几百回了。
“等一下!”她心急如焚地追上去,情不自禁地扯住他的手臂。“你到底怎么了?告诉我好不好?你这个样子让我很担心。”
“不要再把关怀浪费在我这个无关紧要的人身上了。”他激动地对她大声咆哮。“你知不知道你已经伤我很重了,这种关心对我实在太残酷,你知不知道!是不是要我从二十层楼上跳下来摔个粉身碎骨,你才会知道自己做了什么!”
恋星整个人怔呆住,被蒙于砚愤怒的控诉吓得浑身颤抖,像个受惊的孩子。
“我伤你?我对你残酷?”她惊慌失措,惶惑地喃喃自语着。“这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忍心伤害你?我是那么用了心在爱你,宁可伤害自己,也绝对不舍得伤害你啊!”
“你说什么?”蒙于砚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我说……”意识到自己刚才情急之下月兑口而出的真情告白,恋星羞窘得双颊酡红了起来。
“告诉我,我刚刚没有听错你的话。”他猛然握住她的双肩,力道大得快要捏碎她。
“没、没有,你没有听错,我说,我、爱、你。”她注视着他的眼眸,索性豁出去,勇敢地把爱说出来。
当爱一说出口,恋星如释重负,长长吁一口气,心满意足地笑了。
蒙于砚被她的话深深撼动了,望着她恍如天使般的微笑,他的心情仿佛刚从地狱爬回了凡间。
“你不是要结婚了?而且还……”他用疑惑的眼神询问她。
“公司谣传我要跟陆正辉结婚,事实上根本没有这回事,我跟陆正辉之间只有同事关系这么单纯,他单方面追求我,可是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他。”她终于能自在坦然地在他面前解释清楚这个无稽的谣传了。
“可是……你不是怀孕了吗?”他的思绪像钻进死胡同里,转不出来。
“我是怀孕了没错,孩子的父亲是……”她咬着唇,偷觑他的表情和反应。“你还记得……‘那一夜’吗?在你的房间,没有开灯,你误以为我是凌柔茵的‘那一夜’……”
蒙于砚呆住了,不敢相信这个急转直下的变化,他想起那一夜狂烈的肌肤缠绵,脑中自动搜寻起那一夜所有难忘的记忆。
如瀑布般的柔滑发丝,宛若刚刚成熟的水蜜桃香味,令他动情的温柔——
蓦地,他将她扯进怀里,紧紧、紧紧地环抱住她。
“真的,是你,我怎么会没有想到。”他无比震惊,深深埋进她的颈窝,嗅到了柔软长发间淡淡的水蜜桃气味。
“你没有想到的事情太多了……”恋星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倾听他急遽的心跳,酸楚欲泪。
“我没想到的事真的很多,我也没想到自己会如此疯狂地爱上你。”他热切地拥紧她,在她耳畔含糊地低喃。
恋星有三秒钟停止了呼吸,他温柔的话、他炙热的胞膛,都令她足以窒息。
她的泪水溢出了眼眶,任由他在大街上旁若无人地拥吻她。
一切的努力,都值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