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雪愈下愈大。
凌芮希离开花坞以后,不想被丫鬟们看见他从花坞里走出来,便不从月洞门出去,直接翻过墙,从外面的夹道绕回“云养斋”。才穿过蔷薇花架,远远就看见迎月和锦荷站在门前等着他。
“四爷,你到哪里去了?到处都找不到你,把咱们几个急坏了。”迎月忙撑着伞替他挡雪。
“昨晚喝多了,我到七弟的紫兰院小歇了一下。”他看见迎月和锦荷两人的鼻子和脸颊都冻得红红的,轻声笑道:“这么冷的天何必等门,我又不是小阿子了,快进屋吧,别冻坏了。”
迎月有些疑惑,但凌芮希已经大步进屋,她也没来得及多问。解开他的腰带时,发现他白天带出去的锦囊不见了。
“四爷,你的锦囊呢?”她奇怪地问。
“大概遗落了吧。”凌芮希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遗落了?”迎月急声说:“好好地系在腰上的,怎么会遗落了?四爷,锦囊里可有贵重的东西?”
“若有贵重的东西,我会比你着急,你看我有半点着急的样子吗?”凌芮希淡淡一笑,换好了寝衣走进暖阁。
“四爷多得是锦囊香袋,掉了一个也还有一个换上,所以不急呢。”锦荷笑着插口。
迎月横了她一眼。
“掉了锦囊是没有什么要紧,但要紧的是锦囊里的东西。”迎月紧张地问道:“不知四爷的锦囊里放着什么?明日一早我打发迭翠几个小丫头去找,若有别的仆婢拾去了,也好赶紧要回来。”
“里面只有一枚玉印,上头有我的名字,捡到的人自然就会送回来了。”凌芮希月兑了鞋上床,发现被子里已有暖炉暖好了被窝。
“玉印?”迎月忙走到桌案旁,打开壁橱仔细察看凌芮希的大小印,果然发现少了一颗小玉印。“幸亏丢的不是王爷送的那颗玉印,否则一旦追问起来,咱们可就完了。”她长长地松口气。
“仆婢里能有几个识字的?要是给下人拾去了,一见是玉,肯定会私藏起来,谁会傻傻地归还。”锦荷把火炉移到了暖阁里,罩上薰笼。
“一小方玉印罢了,不值什么,丢了就就丢了,你们都去睡吧。”凌芮希的声音里有着浓浓的倦意。
锦荷在妆台前卸下残妆后,走到暖阁外的榻上睡下。
迎月捧着灯柱放在床边几台上,便在床沿坐下,含笑问道:“四爷今晚去了紫兰院以后还去过什么地方?”
“你在盘查我的行踪?”凌芮希蹙了蹙眉。
“不是,知道四爷去过什么地方,明日才好叫迭翠去找锦囊回来呀,一个玉印怎能说丢了就丢了。”迎月轻摇着他的臂膀,带着娇嗔的语气。
凌芮希淡淡一笑。
“从紫兰院回来时遇到了服侍大哥的丫鬟风竺,她问了我有关花竽的事。她不问起,我都忘了有个花竽在我的云养斋里了。”他斜睨着她,正想着该怎么跟她提花竽的事,索性借口说起来。
迎月心里一跳,勉强含笑问道:“那个丫鬟问了什么?”
“只问我花竽在云养斋里好不好?”他佯装不知情,反问她。“你不是说她需要养病,这么久了病惫没好吗?”
迎月略一踌躇,低声说:“她时常咳嗽、发热、痰喘,病总是时好时坏的,要不是她是老夫人送来的人,早就该撵出去了。”
凌芮希深深看她一眼,若无其事地笑了笑。
“听起来病得不轻啊,既然是老夫人送来的人,看在老夫人的面子上也要好好照料,你都请哪里的大夫进来给她看病问诊?”
“都是让莺儿到街上找来的大夫,并没有固定请谁进来看病。”迎月镇定地回话。
凌芮希默然片刻,目光锐利地探进她的眼眸深处。
迎月脸上渐渐浮起疑惑与不安交织的神情,她暗暗疑心凌芮希已经知道了她刻意冷落花竽的事。
“四爷,太太那日找我去,也曾说到了风花雪月四个丫鬟。”她深深吸口气,神色慢慢恢复如常。“太太说老夫人把自己教的丫鬟分别送给了四位爷,分明是老夫人不怀好意的安排,太太吩咐我要多留点心,怕花竽装狐媚子引诱四爷,所以才不敢把她安排过来服侍四爷的。”
凌芮希听她把自己的生母香灵夫人搬出来当挡箭牌,心底冷冷一笑。
“你当初不也是我娘安排过来服侍我的吗?你引诱了我,难道你也是狐媚子不成?”他悠然浅笑,语气平和,但冷淡的眼神却令迎月背脊发凉。
“四爷这是在责备我的不是吗?”迎月眼圈一红,泪光莹然。“若不是太太的意思,我也不敢公然冷落花竽。”
“如果是我娘吩咐你这么做的,我怎么能责怪你?既然花竽身上有病,你就请医术高明点的大夫进来给她看病,银子不够就拿我的去用。”他平淡地注视着她,没有一丝多余的笑容。
“四爷打算把花竽挪进正屋来吗?”迎月咬了咬唇,月光在他脸上逡巡,温婉地问道:“如果四爷有这个意思,那我明日就把花竽挪进来,也免得四爷疑我妒心太重,教我含冤莫白。”
“不用了,这里有你和锦荷服侍就好了,你想怎么安置花竽我不会过问,但是偶尔也该让她和风竺那些姐妹们见面叙旧,没有理由限制她的行动。”
“我没有限制花竽不能跟那些丫鬟见面,她从来没有要求过要见她们呀!”迎月蹙了眉,语气有些不快。
“若她要求了,就顺她的意吧。”凌芮希闭上眼,语调有些淡漠和厌倦。“我困了,你也去睡了。”
迎月怔怔地坐了半晌,才缓缓站起身放下床幔,幽幽叹了口气。
以前只要是这么冷的天,凌芮希常常会把她拉上床一起睡,但是自从上回她肠胃不适却误以为有喜的风波之后,凌芮希就再也没有碰过她了。她知道是自己太过心急,没有等大夫诊过脉就把话传给了香灵夫人,也许就因为这样儿惹恼了凌芮希,让他渐渐对她冷淡起来。
若不是凌芮希始终不定下她的名分,她也不会如此心急,尤其他的脾气深沉得教人捉模不定,对她的爱意也不是多么深刻明显,若没有一个实实在在的名分给她,总是让她不放心。没想到她太操之过急了,反倒把他推离自己更远,她的心也就更加空落落了。
前些日子有传闻皇上要把公主下嫁到兰王府来,虽然兰王府五个兄弟都有机会被选中为驸马,但是只有侧室香灵夫人所生的芮玄和芮希最有可能被选中,其他几个兄弟都是妾室白淇茉所生,被选为驸马的机会微乎其微。如果是芮玄被选中便罢,但她担心万一被选中的是芮希,一旦娇贵的公主正式入府之后,她再想要任何名分将会更加困难了,而如今在“云养斋”里又有一个经老夫人教出来的出色丫鬟花竽,不论容貌还是才华都高她一等,面对这样的内忧外患,她的心都要被烦恼烤得焦灰了。
她本来看准了花竽是个性情怯懦、好捏好揉的软柿子,将近半年来冷落着她,她也能静静地不吭声,还以为她对自己不再有威胁了,没想到她忘了她还有其他的好姐妹们,她们的存在对她而言也是潜在的危险。
迎月暗暗祈祷皇上不要选中芮希当驸马,也暗暗防阻芮希发现花竽的存在,她多么害怕花竽抢占了芮希的心,会危害到她的地位。她是香灵夫人言明要给芮希的,所以打从心底认定了自己就是兰王府的四姨女乃女乃,她不容许任何人抢走属于她的地位。
可惜迎月再怎么小心防阻,还是防不胜防,她没有想到,凌芮希终究还是发现了花竽。
对凌芮希来说,花竽是一个不擅长争宠斗智,但却可以防守得住秘密的人,而他现在就有一个天大的秘密需要有人帮他守住,花竽正是一个极佳的人选。
也许因为睡过了一个午觉,又可能因为见到凌芮希带来的冲击太大,此时都已经快四更了,花竽还是睁着大眼,了无睡意。
她躺在温暖的炕床上,手里捏着凌芮希交给她的锦囊,回想着凌芮希闯进花坞后发生的事,还有他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
“帮我藏好这张无字天书,这里面藏着极大的秘密,除了我以外,绝对不能交给任何人。”
凌芮希叮嘱的话还萦绕在耳边,她记得自己这样回答他——
“既然是这么贵重的东西,为什么要交给我来藏?”
凌芮希扬起无奈的笑容,对她说道:“因为我没办法在云养斋里藏任何一件东西,迎月和锦荷是我的贴身丫鬟,我身边有些什么东西她们都了若指掌,在她们面前我根本藏不了任何东西。”
她愈听愈糊涂,服侍他多年的贴身丫鬟都不能知道的秘密,为什么肯交给她收藏保密呢?她和他相见也不过才一个时辰而已,他怎么就能放心让她担起替他保守秘密的重任?
实在怎么想也想不透,怎么猜也弄不明白。
报竽小心翼翼地打开锦囊,再度拿出她一夜里已经反覆看了无数次的“无字天书”,困惑不解地叹了口气。
明明就是一张白纸,真的就只是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而已,不管她怎么用力地看、仔细地瞧,就是找不出任何字迹,连一个点或一条线的蛛丝马迹都看不到,更别提什么“极大的秘密”了。
凌芮希该不会是跟她闹着玩的吧?难道只是随便拿张白纸来试验她对他的忠心程度吗?
不管有多大的困惑和疑问,既然凌芮希那么严峻地交代过她要藏好这张“无字天书”,并且要求她紧守这个秘密,她就必须认认真真地把这张“无字天书”视为一个“极大的秘密”。
她把“无字天书”珍重地摺懊,小心地收回锦囊里,锦囊中还有颗小小的玉印,用篆体刻着他的名字“芮希”两个字。
虽然她也曾看过老夫人身上配戴的玉饰,但玉的好坏她分辨不出来,只觉得这个小玉印有着像枇杷般鲜艳漂亮的颜色,可爱极了。
“这颗玉印就当是我给你的谢礼,将来你可以把芮希两个字打磨掉,换上你自己的名字。”凌芮希很温柔地对她这么说。
报竽把小玉印放在掌心把玩,摇摇头,柔声低语:“芮希这两个字这么美,我怎么舍得磨掉它们呢。”
她把玉印珍爱地放进了锦囊里,小心地捆好,然后放在炕床边上,和她的香囊、绣帕、手镜等宝贝们放在一起,闭上眼想睡时,忽然觉得有些不妥,便起身把锦囊单独拿来放在了枕边,然后闭眸正准备入睡,不知为何仍觉得不放心,又把锦囊塞进了枕头下,静静地躺了一会儿,还是有种不踏实的感觉,干脆翻身坐起来,从包袱里找出了各色丝线,挑了几根配上色,然后打了一条络子把锦囊穿起来,就在戴在颈项躺下,这才终于睡得安稳了。
次日早晨,她在重重的拍门声中醒来,人一醒,就立刻飞快地把锦囊塞进贴身小袄里,这才又套上荔枝色的缎袄,急忙起身开门。
“迎月姐姐?”乍然看见迎月,她呆呆地傻住,以为自己睡晚了,急忙说:“我马上就去厨房拢茶炉子!”
“你今天不必去厨房了,我叫迭翠去替你一天。”迎月走进屋,环视屋内,含笑说道:“这间屋子果然暖和,我当初没跟你说错吧?”
“是。”花竽点了点头,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不知道她刚刚说叫迭翠替自己一天是什么意思?
“昨夜辛苦你留守了,昨天府里人人都在玩乐,你却要留守着云养斋,心里一定很不是滋味吧?”迎月迳自在炕床上坐下来,笑吟吟地对她说。“我想了想,也觉得对你过意不去,所以决定今天放你出去玩一天。”
报竽一听,惊讶地睁大了双眼。她蓦然想起昨夜凌芮希说的话——
你想要什么?说来听听看,我能做到的都会尽量补偿你。
她没想到凌芮希的补偿来得这么快,虽然迎月的话里并没有提到凌芮希,不过从她脸上看起来笑容可掬,但眼神却十分冰冷淡漠就可以猜得到,放她出去玩一定就是凌芮希的意思了。
“多谢你,迎月姐姐。”尽避迎月看起来并不十分情愿,但她还是由衷道谢。
“你可以去大爷的涵碧馆找风竺,也可以去五爷的古迹堂和六爷的翔鸾阁找雪笙和月筝,还可以到园子里去逛一逛、玩一玩,晚饭以前回来就行了。”迎月的脸上极力挂着平静的微笑。
“多谢姐姐,我一定会早去早回。”花竽欣喜地抚着胸口,那儿有凌芮希的锦囊,仿佛是一种交换礼物的心情,她仔细保守他的秘密,而他成全她的愿望。
“花竽,我希望你能了解,你如今是云养斋的人,而云养斋有云养斋的规矩,我相信你是聪明的,知道什么话该说不该说,我相信你不是那种会到处兴风作浪的人。如果你跟你的姐妹们胡说了什么话而惹出风波来,到时候咱们可都要一起遭殃,谁都不会有好日子过的,你明白吧?”迎月凝神端详着她,眼中带着一些防备和淡淡的忧虑。
报竽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姐姐放心,我出去绝不会乱说话。我到云养斋这半年来的表现,姐姐应该可以信得过我。”她的性子本来就不喜欢兴风作浪,只是单纯想见一见好久不见的姐妹们,迎月是多虑了。
迎月淡淡一笑。“那就好,你去吧。”
报竽福了福,笑盈盈地欠身离去。
迎月见她走远了,转过身去掀了掀炕床上的枕头和被褥,然后又翻了翻放在炕边的小包袱,没反现什么特别的东西,这才慢慢地离开花坞。
报竽对王府里的路径完全不熟,费了一番功夫才找到“涵碧馆”。她听凌芮希说过,大爷对风竺疼爱有加,真正亲眼看见以后才知道凌芮希说的一点都不假。风竺在“涵碧馆”是真正的头等丫鬟,管着几个大小丫鬟,身上穿着新做的衣裳,不像她,还是穿着半旧不新的缎袄。
“花竽,你总算来找我了,我跟雪笙还有月筝到‘云养斋’找过你好几次,你怎么都不理人呢?还有,昨天那么大的寿宴也没见到你来,你到底躲到什么地方去了?”风竺一见到她,立即欢天喜地拉着她坐下,一面吩咐彩云和彩霞给她准备热茶和点心来。
“你们来找过我?”花竽诧异不已,她完全不知道这件事,而且竟然连迭翠也没有跟她说过。
“你不知道吗?我们去了几次,但那些丫鬟都说派你到香灵夫人跟前传话去了,人不在‘云养斋’,我们都觉得奇怪,怎么‘云养斋’里传话的人就只有你一个吗?每一回都那么巧,碰到你去传话。”风竺斟了一杯热热的香茶放到她面前,深深凝视着她,像要从她的表情里探究出什么来。
“我说话比较清楚点吧,所以总爱叫我。”她笑得异常灿烂,深怕满月复的委屈露出一丝一缕教风竺察觉了。
“一定就是因为你太老实了,所以人家才喜欢使唤你做事。”风竺自小苞她一起长大,深知她凡事忍让的个性。
“风竺,看你过得不错,我就放心了,你现在看起来真像千金大小姐呢!”她很为风竺感到开心。
“大爷喜欢听我唱歌,待我极好,彩云和彩霞也很帮着我,我在这儿挺好的。”风竺甜甜地一笑。
“那雪笙和月筝她们呢?她们都好吗?”花竽捧着热茶轻啜了几口。
“本来老夫人是把雪笙给五爷,月筝是给六爷的,但雪笙压不住五爷‘古遗堂’里的几个小丫头,后来五爷禁不了丫头们的吵闹,去找六爷商量,这两位爷私下就把她们两个换过来了,后来也没听雪笙和月筝埋怨什么,看起来应该没事。”风竺支着下巴笑道。
“那就好了。”花竽垂眸淡笑。
风竺凝瞅着她,隐隐从她的神情里看出了什么。
“看样子最不好的人是你吧?”风竺一语道破。“花竽,你要是真的受了什么委屈可别闷在心里,一定要说出来。像雪笙压不住那些不服她的丫头,五爷就出面替她解决了麻烦。你要是有什么为难的地方也一定要说出来,让四爷去替你想办法。”
报竽抬眸望了她一眼,忙笑着掩饰过去。“我没遇到什么麻烦,也没什么为难的地方,在云养斋里也还算好,四爷待我其实也不错的。”
风竺直视着她,笑叹了一声。
“坚强的人容易顽固,聪明的人容易狡猾,善良的人容易懦弱。花竽,你呀就是太懦弱了。”
“是啊,我老是说要改,可总是改不了。”她无奈地一笑,连忙转开话题,压低声音问道:“风竺,我想问你,你如今……是大爷的人了吗?”她感觉得出来凌芮玄对风竺的确十分疼宠,风竺说不定已经是她们四个当中第一个被大爷收房纳为妾室的人了。
风竺摇了摇头。“还没有。”
“怎么会?”花竽惊讶不已。“你明明……看起来就很像……”
“大爷确实很疼我,坦白说,我自己也很纳闷呢。”风竺苦笑了笑。
报竽微微迟疑。“那……雪笙和月筝……有人成功的吗?”
“她们也没有。”风竺摇摇头。
“老夫人一定会很失望。”她轻轻叹了口气。
“听你这么说,你也还没有成功喽?”风竺笑着睨她一眼。
报竽摇了摇头,双手不知不觉地放在心口,静静地微笑着。
“瞧你的模样,看起来不太对劲喔!”风竺促狭地看着她。“该不会咱们四个人当中是你第一个被四爷收房吧?”
报竽的脸色绯红起来。
“这太不可能了,我连近他的身都不容易呢……”她蓦然住了口,懊悔自己的失言。
“什么?你说什么?什么意思?”风竺拉住她的手,不依不饶地追问。
报竽又羞又急,慌忙说道:“风竺,别闹,咱们去找雪笙和月筝好不好?外头积了厚厚的雪,咱们堆雪人去!”
风竺被她说得心动,旋即跳起来找斗篷穿,顺手也找了一件给花竽。
“今天王爷带了四位爷进宫去了,雪笙和月筝肯走出得来,咱们走吧!”
两个人把雪笙和月筝分别从“翔鸾阁”和“古遗堂”接出来以后,在雪地里玩乐了大半日,随后见到不知哪一房的小丫头们围在结了冰的湖面上赶水鸭和鸳鸯玩,四个人觉得有趣,也凑上去一块儿玩。
夕阳西下时,四个人相约以后只要王爷带着四位爷进宫的日子,就约在花苑的山石后相见,然后各自散了。
报竽在“云养斋”里闷了大半年,终于可以跟姐妹们开开心心地玩乐了一天,她怀着异常兴奋和异常快乐的心情回“云养斋”,愉悦地做完没有帮她做完的事,然后带着疲累的身躯回到花坞。
把炕床烧热的同时,她也顺便烧好了一大盆热水,换下被雪濡湿的缎袄后,便用热水将自己梳洗干净,然后再换上干净的贴身小袄,上了床,头一沾枕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花竽恍然觉得有温软的东西在轻轻抚模着她的脸,有些麻麻痒痒的,暖暖热热的,像一抹阳光,舒服得令她叹息。
她不自觉地抬手一模,模到了一只温暖的手掌,蓦然间惊醒了过来,一睁开眼便愣住了。
“四爷?”看到凌芮希温柔凝视的眼神,她怀疑自己仍在梦中。
“你作了什么好梦吗?”他静静看着她嘴角凝着的笑意,欣赏着她刚睡醒时娇憨朦胧的神情。
报竽霎时清醒了,猛然坐起身,骇然瞪着他。
“四爷怎么总是喜欢吓人?”她的手轻按住胸口,抚不平急乱的心跳。
凌芮希注意到她戴在颈项上的锦囊,唇角勾起一缕幽微的笑意。
“你把锦囊贴身带着,很聪明。”他把手伸向她的脸庞,指尖温柔地轻抚着她细腻的肌肤。
“因为……我想不到更好的地方可以藏好这个锦囊。”他亲昵的抚模令她开始燥热慌张起来。
“你做得很好。”他凝视着她红润柔软的双唇,眼眸愈来愈深沉。
报竽见他逐渐低头贴近她的脸庞。不由自主地将燥热的脸微微偏开,但很快又被他的大掌转回来正视他。她弄不清他想要做什么,脑袋里一片空白,只觉得神智迷乱,呼吸艰难,仿佛快要窒息。
“四爷……”
“不要说话。”他的嗓音轻柔低沉,隐隐含着煽情的邪意。一个火热温润的吻急遽地侵占了她的唇。
她浑身蓦地瘫软,思绪被狂袭而来的浪潮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