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季雨洁待在木屋的客厅看书,抬头看向木格窗棂外深黑的院子,今天没有下雪,却好似从傍晚开始飘其细细的雨丝。
早上九点,宇勋开车送她来这里便有事先离开了,往年农历新年前夕,他都会跟堂哥一起去探望在美国的大伯母。
原以为他会在晚餐时间回来,她因此准备了简单的晚餐,想和他一起过除夕。
只是晚餐时间已过,他仍未打电话给她,她不想主动询问他今天是否会回来这里,虽然一个人过除夕感觉冷清,但她体恤他难得跟亲人的团聚,丝毫没有抱怨。
宇勋从小就跟同年龄的堂哥感情很好,高中毕业后两人一起来美国念书,虽然就读不同大学,住在不同州,但仍常联络来往。
堂哥于至斌的母亲因身体虚弱,一个人在美国静养多年,偶尔他会陪堂哥一起去探望大伯母,尤其重要节日更会一起吃顿饭,把她当成自己的妈妈般关怀。
阿勋说,希望下次能带她一起参与聚餐,将她介绍给他的伯母及堂哥认识。
他的邀请让她感觉欣慰,她期待着有一天能见见他重要的亲人和家人。
宁静的夜晚,电铃忽地响起,让季雨洁吓了一跳。她放下书本,有些怀疑地起身前往玄关。
一打开门,只见宇勋站在门外,门廊上方一盏昏黄的灯光映照在他身上,他半长的发沾着雨水,覆盖在额头、脸庞,黑眸黯淡,神情阴郁,他的狼狈让她感觉不对劲。
“阿勋,下大雨了吗?”她怀疑地看向他身后的门廊外,黑蒙蒙的天空仍飘着细细的雨丝。
照理说,如果他开车到车库,再从后方院子绕至前门,这种小雨应该不可能淋成半湿的状态。
除非……他的院子里呆站了一段时间才会被雨水濡湿。
“阿勋,你来很久了吗?刚刚是不是站在外面淋雨?”季雨洁不禁纳闷地猜测。
将他拉进屋里,她转身取了一条毛巾举高手臂为他擦拭头发。
“先去洗澡换衣服,如果感冒就不好了。”她有些担心,不仅因为他淋了雨,更因为他今晚的神情不同于以往,从进门到现在,他完全没说一句话。“你先去浴室,我上楼帮你拿衣服。”
偶尔阿勋跟她周末会直接在这里留宿,只是两人并没住同一间房,他知道她个性保守,除了接吻,尚未对她做出进一步的亲密举动。
季雨洁才要转身,宇勋却突地一把抱住她。
“阿勋?”她惊愣了下,眨了眨眼。
一双手臂紧紧搂住她的娇躯,他拢着眉心,紧闭双眼,将脸埋在她颈间。
“阿勋,发生什么事?”季雨洁心一颤,非常担心他。
她的手轻抚着他的背,第一次感受他晦涩落寞的情绪。
“是不是……你堂哥还是伯母出事了?”她跟神色担忧,小心翼翼地探问。
“没有。”宇勋沉声道。
他放开她,径自走往客厅,直接仰倒在沙发上,再度痛苦地闭上双眼。
季雨洁拿了双室内拖鞋追到他身边,蹲下来为他换鞋。
他穿着湿皮鞋便踏进室内,地板全是泥泞脚印,如果换成平常,她一定会碎念他几句,但今晚她却丝毫没抱怨,只担心着他究竟发生什么事。
宇勋头仰在沙发椅背,由着她为他月兑鞋、月兑袜子,以前的他从没让她这样服侍过。
“阿勋,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季雨洁一边轻声询问,却直觉认为他的痛苦不是来自身体状况。
“不是。”他淡道。
“肚子饿不饿?我有准备一些晚餐。”她只能先嘘寒问暖,再慢慢探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饿。”他淡然吐出两字。
“阿勋……”季雨洁坐在他身旁,伸手握住他的大掌,轻声问:“有没有什么事我能帮忙的?”
她不知道他究竟遇到什么困扰,虽然内心焦急担忧,但她不想逼问,如果他愿意对她诉说他会开口,他在她面前一直是开朗多话的。
如果,他真有什么无法对她倾诉的秘密,她其实也能体谅,绝不会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宇勋张开眼,黯郁的黑眸望着她。今天他受到打击太大,原想去PUB灌酒麻痹自己,只是开着车的他却想着她,不自觉便来到这里。
将车开进车库,下车后他却有些迟疑,不确定以自己此刻低落的心情来找她是否合适。
他独自站在院子里望着幽暗的天空发呆,完全没感觉雨水打在脸上、身子的寒意,直到他走到前门,按下电铃,看到她容颜的刹那,他内心顿时升起一丝温度,搂抱着她的身体,他得到了无形的安慰与归属感。
她的嘘寒问暖,让他有种回家的感觉,仿佛他并非孤单的孤儿。
他到宁愿自己是个孤儿,也比得知真正的身世还轻松释然些。
他伸手轻抚她的粉颊,看着她微颦的柳眉、担忧的神情,他多想向她倾诉内心的苦闷及难堪。
只是他一开始便隐瞒了自己的身份背景,现在更无法全盘道出一切了。
她紧张期待着和他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当她被褪去身上所有衣物,被他撩拨得炙热难耐时,他突然离开她下了床。
她先是一怔,看见他套上防护措施的行为时,更是羞赧不已。
宇勋再度跨上床,倾身搂住她的娇躯。
他的侵入令她疼痛地拧紧眉心,双手掐着他的背部。
靶觉到她的紧张及不适,他缓住动作,抬眸看着她。
如果她还没准备好,他也许不该在今晚要了她,他不希望因为自己一时的冲动而伤了她。
季雨洁张眸看着他略显挣扎的眼神,她知道在最后关头仍尊重她,不愿她有一丝勉强。
她微扬粉唇,轻摇螓首,表示没关系,甚至弓起身子,主动迎向他。
宇勋耐心地等候她的适应,他有力的臂膀抱住她柔软的娇躯,与她紧密结合。
他带领初尝的她感受的海潮。
他和她得到极大的欢愉满足,他的心因为拥抱她而盈满踏实。
疲惫地闭上眼,他释放了沉痛一整日的阴郁情绪,放松心情缓缓入睡了。
季雨洁躺在他的臂弯,看着他的睡颜,伸手轻拭他汗湿的额头。他有很沉重的心事瞒着她,她希望他醒来后愿意对她诉说。
早晨,宇勋睁开眼,看见躺在他怀中的女人,回想起昨晚和她的温存,以及更早之前得知身世的震撼。
他伸手紧搂住她。至少他还有她,在遭遇重大打击时,她成了他的避难所,他心灵的依归。
“阿勋,醒了吗?我去准备早餐,你要吃什么?”季雨洁其实已醒来,却是等着他清醒才打算离开他的怀抱。
“稀饭。”他月兑口而出,想起第一次见面被她捡回家照顾,她煮的清淡却温暖的稀饭滋味,莫名感到怀念。
“好,那你要等一下。”她离开床,穿妥衣服转身下楼。
看着她离去,他缓缓闭上眼,思绪飘到昨天上午——
宇勋跟堂哥一同相约前往宾州探望大伯母,因两人住不同州,以往都会约在宾州费城机场碰面,再一起搭车前往大伯母的住处。
昨天,堂哥因故延了一班飞机,已到机场的他于是先自行前往。
大伯母因为有精神方面的疾病,需要一个安静的环境休养,好几年前爷爷便安排将她送到这里,她与两名看护一起居住,另有家庭医生定期来看诊。
宇勋抵达一栋宽敞的木屋别墅,走进种植了两排枫树及榆树的庭院。夏天时,庭院载满各种花草,绿意盎然,冬天除了结霜的枯树,便是一片洁白纯净。
在看护的指引下,他前往主屋右侧的温室花房找大伯母。温室花房不大,约三十坪的空间,却是充满春天的温暖风情。
宇勋径自推开玻璃门入内,洋桔梗、三色堇、美女樱、蝴蝶兰正生气盎然地绽放,淡淡的优雅清香盈绕四周,大理石砌成的水池传来轻细的涓涓水流。
水池旁不远处的休闲藤椅上,他看到大伯母正闭眼小憩。
他无意叫醒她,只缓缓上前几步。
大伯母是台湾知名财团的千金,年轻时非常美艳高贵,即使现在将近五十岁了,依然风韵犹存、天生丽质。
她虽然有忧郁症及精神耗弱,但大多时候状况都很稳定,宇勋认为她早该可以回台湾跟家人生活,不需要一个人独自被隔离在这里。
在家族的亲戚当中,大伯母从小一直对他很好,其实她个性有些冷傲,不会主动亲近其他亲戚的孩子,但每当他和至斌一起玩耍时,她便会主动走向他们,当没有其他大人在场时,她甚至会抱抱他、亲亲他的脸颊。
即使是他的母亲也不曾对他如此亲昵过,因此他自幼就对大伯母有说不上来的感情,来美国念书后,每当至斌要来探望他母亲,他也会提议一同前来。
“不要……”
突然轻微的呓语声响起,让宇勋看向藤椅上的大伯母。
“拜托,不要……”姜俐岑柳眉微颦,有些痛苦地轻唤。
心想她是作恶梦了,他不知该不该叫醒她。
“不要抢走我的孩子,拜托……”仰躺在藤椅上的她神情痛苦,一双柳眉拧得更紧,双肩甚至微微发颤。
宇勋跨步上前,微倾身,伸手想叫醒被噩梦追赶的她。
“我什么都不要,把阿勋还给我……”她痛苦挣扎着,眼角滴下泪滴。
他才伸出的手,突地顿住。
为什么大伯母在梦中喊他的名字?
“阿勋,我的孩子……还给我!把他还给我!”蓦地紧闭着眼的姜俐岑情绪激动,不断哀求呐喊着,眼角淌下一颗颗的泪珠,声音更是哽咽颤抖。
宇勋内心猛地一颤,瞪大黑眸,怔愣在原地。
脑中霎时浮现无数的想法与揣测,他记得十岁那年,父亲因为突然的意外而过世,大伯母在丧礼上悲恸万分,几度昏厥。
他记得丧礼过后,在家族亲戚间开始有许多流言蜚语,那时年纪轻轻的他,并不是很了解那些流言蜚语背后的嘲讽,只记得没多久,大伯母便因生病被爷爷安排到美国生活了。
他记得她出国离开前,抱着他哭了很久,那是在父亲丧礼之后数个月,他再度看到大伯母流泪。
这件事他并没有对母亲提起,也没告诉至斌,他心想,大伯母一定更舍不得离开自己的孩子,一定更是抱着堂哥恸哭了好几回。
只是此刻的他,竟因大伯母的梦呓,瞬间产生非常不堪的联想。
如果……真相是如此,那他该如何自处?
宇勋霎时觉得头脑被用力重击,思绪紊乱不已。
姜俐岑从梦中惊醒,张开眼,泪眼模糊的她望着站在面前的男人,一时间仍未完全清醒,眼神没有焦距,有些空茫地怔望着他,思绪还停在梦中过往的回忆而飘忽迷茫。
没有出声唤她,他的思绪在脑海里翻腾,眼神与她相对,却感觉她的视线仿佛穿透了他。
“阿勋……你来了。”须突,她才清醒过来,看到他伫立眼前,她轻声叫唤。
“嗯。”宇勋沉哑地轻应一声,他有好多话想问,却梗在喉咙,问不出口。
“至斌还没来吗?”她眨了眨湿润的眼睫,没意识到自己方才因梦境而泪流满面。
“作恶梦了?”宇勋心口紧绷着,从口袋掏出手帕,弯身递给她。
“是吗?我不记得了。”姜俐岑声音平静,伸手接过他的手帕擦拭眼角。
突然间,宇勋不知该用何种态度面对她,无法像之前一样看见她便热络的问候聊天。一猜测到自己跟她可能有着无比亲密的关系,他竟顿觉和她产生巨大的距离隔阂。
不久,至斌便抵达了,三个人闲聊家常,一起午餐提早围炉,他从头到尾压抑着沉重的思绪。
下午,他和堂哥一同前往机场,再各自搭机返回住处。
必到家,拨了通电话回台湾给母亲,他先是问候与贺年,然后冷不防地说出他并非她所亲生的孩子。
原以为母亲会立刻斥责他在开玩笑,不料电话那头,母亲却沉默讶然,停顿了片刻才有些不自然的否认他的荒唐说词。
那几秒沉默的时刻,足以令他感觉几近窒息。
币掉电话,他直接拨打给他在台湾的爷爷,这一次他没有旁敲侧击的试探,直接开口便断定了他和大伯母的关系。
向来老谋深算、城府极深的宇长龙,对他突入其来的话语竟是招架不及,原想否认斥责他的荒谬臆度,却是了解孙子的个性,他会开口寻求印证,便不是单纯的捕风捉影、道听途说。
如果没有七八成的把握,阿勋绝不可能对他说出这种话,就算此时否认到底,他也一定会自己去查出真相,于是只好沉重且无奈地对他道出他的身世。
宇勋震惊的得知,他竟是他父亲和大伯母所生,他不敢相信父亲竟然会搞上哥哥的妻子,他不管他们两人是否真心相爱,却无法接受这样的与不堪。
他的存在成了家族之耻,爷爷花了一番力气才勉强掩盖住这桩丑闻,甚至怕日后被人怀疑,一开始便将他的出生日期动了手脚,让原本该小至斌一岁三个月的他,成为跟同母异父的堂哥同年。
爷爷软硬兼施说服无法生育的母亲收养他,且必须将他视如己出,终身不得道出这个秘密。
难怪他自幼便感受不到母亲真正的爱,她虽对他不错,却鲜少会抱抱他、亲近他,反倒是他从大伯母身上才感受到一丝母爱温柔。
只是现在的他不得不佩服母亲的心胸宽大,她需要有多大的包容力才能接纳他当自己的孩子抚养,即使父亲过世后,她对他的态度并无太大改变,虽不热络却也不会刻意冷漠不理。
坐在沙发上,伸手捏捏眉心,他至今仍无法承受消化昨天知道一切的震撼。
他的存在对至斌会是一项多大的伤害,如果有一天,与他感情至深的堂哥知道一切,他们二十多年的兄弟情定会崩裂。
以后,他该用什么心情态度去探望大伯母?他无法厘清得知难堪的真相后,自己对亲生母亲的感觉究竟是愤、是怨还是恨?
他懊恼怨怒且愤慨痛苦得如此复杂的身世,他宁愿是被遗弃的孤儿,就算无亲生父母可寻,也好过现在的不堪。
他突然对自己的存在充满怀疑。沮丧,前方的一切瞬间被黑暗所笼罩。
彪浑噩噩的他直到回到这里,看到雨洁,搂抱她温柔的身体,才再次感受到生命的脉动。
“阿勋,阿勋,吃饭了。”季雨洁叫唤坐在沙发上闭着眼的宇勋,以为他睡着了。
宇勋张开眼,看着穿着围裙站在眼前的她。他伸手拉住她的双手,抬眸看她。
“阿勋?”她轻眨长睫,他依旧落寞的神情令她担忧。
“雨洁,抱歉,有些事我现在无法对你说。”从昨晚他进屋,他就感受到她担忧关怀的心情,知道她其实很想问他怎么了,却又表现体贴地不逼问他。
“没关系,你想说再说,我又不会跑掉。”微微一笑,她愿意给他时间沉淀。
“你真的不会跑掉?”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雨洁不像他以前交往的女友,不久就淡了、分了,他对她有着越来越想依赖的情感。
“我要跑去哪里?”不觉好笑地伸手揉揉他靠在她胸前的头顶,“阿勋,你现在好像跟妈妈撒娇的孩子。”她开他玩笑,继续揉着他的黑发。
“妈妈,我肚子饿。”他顺着话接道。
“乖,稀饭煮好了。”季雨洁也故意表现出慈母的模样,伸手模模他的脸庞。
“我想喝女乃。”宇勋语气带着情色,伏在她胸前。
“胡闹。”她连忙伸手拍掉他不安分的大掌,娇声斥道,双颊却一阵绯红。
她的羞怯让他不禁笑了出来,瞬间抹掉了些阴郁窒闷。
“不吃饭,我自己去吃。”她害羞的慌忙转身走往厨房。
宇勋从沙发站起身,笑着跟随她走往厨房吃早餐。
他想,有她的陪伴,他很快便能真正释放黑暗的负面情绪。
吃过早餐其实已近中午了,季雨洁想去大卖场买些食物,周末待在这里,她喜欢自己使用这里的空间。季雨洁因此将这里当成第二住处,有空闲时,她也常往这里跑。
在客厅的她将画具拿了出来,油画颜料、油画笔、调色盘、刮刀及画布,全摆放在地板上。
“你什么时候想学画了?还是这学期额外加修的课?”宇勋从厨房走回客厅看到地上一堆画具有些意外,原以为她是买文具用品,刚才陪她逛卖场,他其实一路上都有些心不在焉。
“现在才开始,不过是我陪你画画。”坐在地上的季雨洁抬眸对她微微一笑。
“我不会画画。”他意兴阑珊的道。
“没关系,就当是种宣泄。”她起身走到他旁边,拉着他的手一起坐在地上。
“宣泄?”宇勋更是纳闷。
“画图可以是一种情绪转移,一种疗愈,不用在意会不会画图,只要自在的、尽情的在画布上挥洒就行。”季雨洁在地上铺报纸,摊开一张画布,拿了一枝画笔给他。
“我又没生病,要疗愈什么?”他不以为然的说。
“你没生病,可是你心里苦闷,全部压抑着会生病的,至少试着宣泄一点点心情,移转到画布上。”她神情认真地引导他。
宇勋听了却是愣望着她。她不但不强迫他说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反而还温柔体贴地想办法要为他分忧解劳……
“阿勋,我知道你不肯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不是对我不信任,而是时候未到,虽然我心里很担心焦急,但我不想给你多余的压力负担。我不知道这种方式对你有没有真正的帮助,就当我们下午没事,一起乱涂鸦,暂时别再想其他事,好吗?”
季雨洁柔声建议着。
她的善体人意教他内心感动不已,像她这么温柔可爱的女孩,他如何能不爱。
于是他顺了她的意,两人家孩子般趴坐在地上,开始玩起各色油画颜料,拿着画笔,在画布上胡乱涂抹。
“你画什么?”季雨洁看见宇勋的画布全抹上蓝色调的颜料,一整面深浅不一的蓝。
“海。”他随口道。“季老师,你可以从这张图分析我的心里吗?”双手捧着生平第一幅伟大创作,宇勋将未干的作品递给她,开玩笑地问。
“嗯,蓝色代表忧郁,这位同学,你的人生正被一大片忧郁所笼罩,不过一望无际的海代表向往无拘束的自由,所以你很快就能找到释放的出口。”季雨洁假装认真地分析着。
“你学过心理学?”她的分析正中他的心,令他微讶。
“没有,不过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她温柔地笑望着他。
“你才不是那种恶心的虫,你是我的精灵。”宇勋勾起唇角,伸手捏捏她的鼻尖,手指沾到蓝色颜料,沾上她的秀鼻,倒颇像顽皮的精灵。
没想到在画布上乱撇乱抹一下午,把一大张画布涂上一层又一层的颜料,他真的忘了思索烦恼其他事,心情确实不知不觉轻松了许多。
“你要不要替海画上眼睛?”季雨洁顽皮地提议。
“海哪来的眼睛?”他不禁觉得好笑。
“有啊!船只就是海的眼睛。”她神情笃定的说着。
“船?那么海就有千百万只眼睛了。”她的论点让宇勋感觉有趣。
“当然,海那么辽阔,要有数以万计的眼睛才能看的清。”季雨洁点点头继续道。
“那么船难怎么解释?难道海会吞掉自己的眼睛?”他抚着下颚,状似认真地动问。
“你从不闭眼睛吗?”她望着他,眨了眨一双翦水明眸。
“你啊!”宇勋因她可爱的表情不禁笑出声。“有时候真分不清你的年龄。”他宠溺地捏捏她的俏鼻。
她看似天真稚气的言论,却又蕴含成熟非凡的哲理。
“海那么大,就算闭上一两只眼睛也还能看清。人生如一汪海洋,有风浪、有灾难,即使不幸被吞灭一两只眼,仍有其他光明存在,除非自己狭隘认定,只拥有一双眼睛。”
她进一步的解析论调,再度令宇勋大为撼动。
“雨洁,你当我人生中最重要的那双眼,我绝不会闭上它。”他将她拉坐在自己腿间,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抚着她后颈,倾身吻住她的唇瓣。
这番话若换作别人说出,也许无法真正抚慰他,但她却是他遭遇痛苦逆境的避风港,她成了引导落入深渊中的他一盏温暖明灯。
他的画作旁摊放着一张非常美丽的油画,她的绘画天分俨然强过他百倍。
她画的是这栋木屋洋房,外面是雪白寒冽的景象,而窗玻璃却透出温暖橘光,可想象屋子里弥漫温馨的氛围。
知道她向往有个真正的家,他逐渐兴起一抹念头——或许有一天,他会和她共组一个家。
只是,那个想法对现在年轻的他而言,太过虚幻遥远了,他并没有真正放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