摆焰司带着席夜语到大街上最有名的医铺诊治,大夫看了她的伤势后直摇头。
“大爷,姑娘的伤势,老夫无能为力。”大夫抚须一叹。
“大夫,求求您,一定要救救她,无论用什么方法,只要我做得到的,我都愿意去做。”他从未向人如此低声下气过,而且还是为了一名女人,这算是头一遭。
“大爷,不是老夫不愿意救,而是没这个能力,姑娘受的伤其实不重,但她的伤口上有奇毒,且这毒似乎来自于关外。老夫对解毒没有研究,只能对大爷您说声抱歉。”大夫语带歉疚。
摆焰司沉下脸,急急地追问。“大夫,您是否知道有哪位高人能够解她身上的毒?”大夫沉吟了一会儿,才道:“老夫是听说有一位女神医,她的医术很高明,或许能救得了姑娘。”
“大夫,请告诉我,该到哪里找这位女神医?”黑焰司已经急出满头汗来。
“老夫可以告诉你,这位女神医住在哪里,只不过……”大夫欲言又止。
“只不过什么?”若不是有求于人,他早就一把抓起大夫的衣领,要他说话不要吞吞吐吐的。
“女神医救人有一个规定,就是要拿自已身上的一样东西做交换,比方说……手或者是脚。”大夫冷不防打了个寒颤。
摆焰司听完大夫的话并没有大惊失色,只硅蹙眉深思了片刻。
“大夫,请您告诉在下,女神医的芳名及家住拔处?”他正色地请求。
“公子,这句女神医订下如此无理的救人规定,您还是坚持要去求医吗?”他从未见过像他如此镇定的男子。
一般人听到这种恐怖的规定早就吓跑了,哪可能像他这般泰然自若。
摆焰司笃定地点头,连考虑都不用考虑。
这时,一直昏睡的席夜语醒了过来,她想坐起身,却感觉背部如被火灼伤般疼痛。
摆焰司见她黛眉紧拧,表情痛苦,他赶紧扶着她坐起身。
“夜语,你想做什么?是不是口渴?我去帮你倒杯茶过来。”席夜语拉住他的手臂。“黑捕头,不必麻烦了,夜语只是有话想对你说。”大夫见两人要谈话,便主动回避,幸好他已经将她的伤口擞了处理,她暂时不会有生命危险。
待大夫离开后,黑焰司坐在床沿,神情焦急。“有什么话,你尽避慢慢说。”度夜语顺了顺气,才慢悠悠地开口。“黑捕头,夜语希望你能赶回黑府与童小姐拜堂成亲。”
“不可能!”他斩钉截铁地拒绝。
他怎么可能放着身中奇毒的她不管。
“可是,你突然中止婚礼,夜语会良心不安。”她垂下小脸,眼中写满愧疚。
摆焰司的长指勾起她的下颚,刚毅的脸庞蕴满柔情。“对我而言,你的性命比婚礼重要多了。”听他这么说,她感动得热泪盈眶。
“黑捕头如此重情重义,想必是念在过去与大哥的情分上吧!”她别开眼,不敢看着他炯亮的黑眸。
“错了。”他脸上的神情莫测高深。
“错了,那是……”原本想回避他的眼神,但基于好奇心使然,她只能将脸转向,并且直视着他。
“傻瓜,你还不懂吗?那是因为我已经喜欢上你了,所以才会中止婚礼,还把你的性命看得比自身的性命还要重要。”他捧着她的小脸,与她靠得极近,近到她可以感受到他的每一次呼吸。
她张大眼,不敢置信地直摇头。“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我?你明明就要跟童小姐成亲了。”他一定是言不由衷,看她受重伤,才会故意说些好听话来安慰她的。
“我是真的喜欢上你了,所以,昨夜当你拎着包袱前来向我辞行时,教我心烦意乱,恨不得直接取消婚礼。”他据实以告。
“可是,你终究还是迎娶了童小姐。”她瘪着嘴,一脸的委屈,“那是因为,县令营私舞弊,贪污受贿,我为了取信于他,搜集到他犯罪的证据,才不得不出此下策。”他将事情全盘告知。
席夜语听完,脸上写满愧疚。“这么说来,夜语不就破坏了你的计划了?”得知他并不是真心想与童水仙成亲,她的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欢喜。
“无防,我已经派亲信到童府搜查县令的罪证,而且,我本来就并非真心想与童水仙成亲,婚礼取消了也好。”他反而有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可是,夜语刚才听到你跟大夫的谈话,他说那名女神医救人的条件是要从别人的身上取得一样东西。”她边说边打颤。
她从未听过有任何大夫订下这种古怪的规定,这名女神医一定是一句性情孤僻的怪人。
摆焰司撇撇嘴,双手一摊。“无所谓!就让她从我身上取走一样东西好了,她若是要我的一手或一腿,那就尽避拿去,反正,只要能够救你一命,我愿意付出一切。”席夜语顿时泪如雨下,声音哽咽。“不要!我不要你失去一手或一腿,那不如一刀杀了夜语比较快。”她怎么舍得让他为她而失去一手或一腿。
“夜语,你听话,比起你的命来,我失去一手或一腿根本不算什么。”他的大手拍抚着她的背脊,温声安慰着。
“不要!我不要去找女神医,你带我回黑府,夜语要跟你一起待在黑府!”她激动得哭花了脸。
肩膀一上一下的抖动着,令人心生怜惜。
“别哭了,别再哭了。”他轻哄着她。
薄唇落在她的脸颊上,为她吻去脸上的泪痕,接着慢慢地往下,贴住她嫣红的唇,万千柔情地浅吻着。
他以舌尖细细描绘着她的唇瓣,并霸道地撬开她的贝齿,滑溜的舌长驱直入,汲取她口中的香甜气息,舌尖轻触着她,度夜语不自觉地以双手圈绕着他的颈项,全身虚软地瘫在他的怀中。
他的吻虽然不够激烈,也不够狂肆,却能让她全身轻颤,连心都颤抖了起来。
当察觉到她几乎快喘不过气来时,黑焰司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他让她的小脸贴着他的胸膛,感受着他急促原则而强烈的心跳声。
“黑捕头,咱们还是回黑府好吗?不要去找什么女神医了。”她软声请求。
“不行,咱们一定得去,一定要将你身上的毒治好。”他的眼中写满坚决。
自知说不过他,她只好暂时妥协。“好,咱们去找女神医,但如果有关她治病的传闻属实,夜语就不让她医治了。”黑焰司点点头,不再继续与她争辩。
为今之计,只能先走一步算一步了。
女神医舒闵柔的医庐并不难找,只是在深山里,车马无法进入,一般人很难有耐心走得到,然而,黑焰司却背着席夜语,找到医庐之所在。
医庐四周种满了奇花异草,及各种各样不知名的药草。
女神医舒闵柔人长得很美,像是不沾染尘世的仙子,只可惜,她的性情古怪,似乎不擅长与人交际。
她坐在竹椅上,闲适地啜饮着茶水,并没有打算招呼他们,因为,她知道这两人听到她的治病辨定后,一定会吓跑。
“黑捕头,您可知本姑娘治病的规定?”她斜觑了眼前来求诊的二人。
“舒姑娘,在下知道。”他答得云淡风轻。
“那你准备拿身上的什么东西交换?”她特别强调“身上”这两个字。
“一臂如何?”黑焰司的口吻像是在谈论天气一样那么轻松自在。
反而是舒闵柔在听到他愿意自断一臂后,脸色变得苍白,额际也冒出薄肮。
“好,成交。”她就不相信,他为了救人真的愿意失去一条手臂。
来她这里求医的人不少,然而,真正愿意条件交换的人却不多。
她就是算准了人性的怎么,才会订下这条规定的。
“慢着。”席夜语忍不住出声制止。“舒姑娘,请给我们三天的时间考虑。”她觉得这种交换条件,简直太荒谬了。
“若是席姑娘愿意自断自己的一条手臂,也行。”她微勾唇,脸上扬起来意的笑容。
她心想,这位面容肃冷的男人,肯定舍不得让心爱的女人失去一条手臂。
丙不其然,黑焰司马上开口制止。“带她前来求医的人是在下,就用在下的手臂做为交换吧!”舒闵柔暗自在心里佩服起黑焰司,认为他愿意为了心爱的女人自断一臂,着实难能可贵。
她云淡风轻地道:“本姑娘就给你们三天的时间考虑,若你们想反悔,随时可以离开。”语毕,她就朝制药房走去。
摆焰司握住席夜语的肩膀,表达自己坚定的决心。“夜语,别再犹豫了,以我的一臂换你一命,值得。”席夜语眼角噙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劝退他。
她不能让他为了救自己而失去一条手臂,她舍不得。
棒天,天才蒙蒙亮,席夜语趁着黑焰司沿未醒过来,自行离开医庐,由于她受了伤,又中了毒,脚程不快,只能停停走走。
她躲没多久,就被黑焰司找到了。
“夜语,快跟我回医庐去。”黑焰司将她抱进怀中,抱得紧紧的,深怕她又会逃走。
“不!我不回去,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你为了救我而失去一条手臂,这样我会一辈子良心不安的。”她拼命摇头,眼泪也跟着落下。
“那么要我眼睁睁看着你毒发身亡,倒不如拿把刀,一刀杀了我比较快。”他说得咬牙切齿。
“黑大哥,夜语只是一名孤女,是贱命一条,您是官爷,拥有大好的前程,何必为了夜语而费心,不值得。”她紧咬下唇,表情凄苦。
她不想变成别人的负担。
“谁说你是孤女?你不是,你还有我可以依靠,我要与你成亲,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他以无比认真的神情望着她。
“黑大哥,您在说笑?”虽然喜欢他,但她从来不敢奢望,自己能够成为他的妻子。
“你看我的表情,像是在说笑吗?”他一脸酷样,语气却很温柔。
席夜语摇摇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心中充满了感动与不敢置信。
她想跟他在一起,却又舍不得他为了自己失去一条手臂。
“可是,我真的不能害你失去一臂。”
“但我更加不能失去你。”他收紧手臂,将她搂得更紧。“你忍心见我一个人孤单地过日子吗?”他不敢想像没有她的日子,自己会有多痛苦。
席夜语内心在天人交战,想跟他在一起,却又怕自己会害了他。
她在他的怀中挣扎,泪水不停地流,止也止不住。
最终,她还是妥协了,乖乖地跟他回医庐去。
舒闵柔见二人回来,虽然不感到意外,却也微微变了脸色。
“准备好要让本姑娘医治了吗?”她明知故问。
摆焰司走到她的面前,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刀。
舒闵柔马上倒抽一口凉气。“你、你要做什么?”
“自断一臂,这是先前与姑娘谈好的交换条件。不是吗?难道姑娘想反悔?”他挑眉睨着她。
“谁、谁说本姑娘想反悔来着?”她抬头挺胸抗议。
“那就好,在下马上自断一臂。”他右手拿着长刀,欲往自己的左臂砍下。
席夜语急欲上前阻止,但舒闵柔比她快了一步,阻止他挥刀吹臂。
“慢着!”黑焰司高举着刀的手臂,顿时停在半空中。
“有什么不对吗?”他纳闷地拧眉。
“本姑娘要了你的手臂也没用,既然你有心救人,本姑娘就免费替席姑娘医治吧!”她别开脸,双颊染上一抹红霞。
其实,她也不忍心见一名铁铮铮的汉子,平白失去一条手臂。
舒闵柔医术果然高明,不到三天的时间,就将席夜语身上的毒全部清除干净。
席夜语感激地握住舒闵柔的手,由衷地道谢。“舒姑娘,你真是一名好人,谢谢你救了夜语一命。”
“舒姑娘,你的大恩大德,他日,黑某一定回报。”黑焰司抱拳行礼。
舒闵柔不自在地拨开席夜语的手,将手负于身后。“好了,你们快走吧!本姑娘不喜欢被人打扰。”一直以来,她都过着遗世独立的生活,不习惯与人交流。
只是,面对两人友善的态度,她的内心还是不禁泛过一道暖流。
看着渐行渐远的两人,她首次觉得自己孤单一人,真的好寂寞。
她的内心,其实也渴望着有人能陪伴着她,只是,那人不知在何方罢了。
为了躲避童水仙的纠缠,黑焰司带着席夜语来到京城投靠白少怀。
白少怀对于他这个至交好友,热诚地表达欢迎之意。“贤弟,你怎么会来到京城?为兄记得你一向忙得不可开交。”上回,他拜托黑焰司护送秦玥蝶回京城秦府,自己尚欠他一个人情,现下,他来投靠自己,自己岂有拒绝的道理。
“白兄,小弟最近发生了一些事,这些事,容小弟日后再一一详加解释。”当务之急是先安顿好夜语及自己。
“没问题,为兄已经请人整理好客房,席姑娘可以先回房歇息。”他唤来一句丫环,领着席夜语先回客房。
“白兄,你还有事要交代小弟是吗?”他见白少怀似乎有事想说。
“不愧是神捕,察言观色的本领高强。”他忍不住褒扬了他一番。
“好说,白兄有事直说无防。”以他们两人的交情而言,没什么是不能说的。
“好,那为兄就直说了。”他顿了下,才又接续道:“两天前,皇上要为兄寻找一人。”
“什么人?”他被挑起了好奇心。
“此人乃皇上流落在民间的胞妹,据说,先皇之前微服私行,在江南认识了一名姑娘,后来,这位姑娘怀了龙种,先皇原欲接她入宫,却怕她嫉妒心重的皇后及嫔妃们加害,为了保全她的性命,先皇只好放弃接她入宫。现在,皇上遵从先皇遗旨,希望能找加这位公主。”白少怀直言不讳。
他从桌房里拿出一幅画卷,并将画卷摊开来。
杯中人是一名姑娘,出落得标致动人,她的腰间还系着一块龙形玉佩。
龙开玉佩?还有这画中人的长相?
席夜语的身上也带着一块龙形玉佩,而且,她的神韵跟画中人几乎一模一样。
莫非……她就是皇上要找的……公主?
有可能吗?夜语真的是一名公主吗?
“贤弟,看你一直盯着画中人出神,怎么,你见过画中人吗?据皇上派出的密探回报,这名画中人似乎早已不在人间。”他慨然一叹。
摆焰司回过神来,脸上波纹不兴,心中却已经涌起惊涛骇浪。
他还处在震惊当中,无法接受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
“白兄,皇上是否有告诉你,他寻加这位流落民间的公主有何用意?”他怎么想,都觉得事有蹊跷。
笔宫里的皇子、公主何其多,为何要将一名民间公主寻回,这实在不合常理。
而且,事隔十几年,若先皇有意寻回公主,为何迟迟不行动?
“关于这点,皇上倒是没有明说,不过,他曾经说过,先皇在架崩前,曾特别交代他要寻回这名公主,他觉得亏欠这名女儿。”
“是吗?”黑焰司狐疑地抚着下颚。
听说,当今皇上喜怒无常,个性难以捉模,他怕后上想找回皇妹只是借口,事实上是别有居心。如果,夜语真的是皇上正在寻找的皇妹,他该让她进宫去吗?
万一,皇上只是想利用她,那么,她情何以堪?
与其让她体认到亲情的薄弱,不如让她什么都不知道?
“紧弟,不管皇上急欲寻回公主的用意是什么?咱们做人臣子的,就该戮力以赴。”他拍了拍黑焰司的肩膀。
摆焰司恭敬地垂下眼。“白兄所言甚是。”他说得言不由衷。
他跟夜语才刚到白府,如果急着离开,恐怕会让白少怀起疑心,为今之计,只能先静观其变。
摆焰司与席夜语暂时先在白府住下,表面上,他每逃诩很尽职地出门去查探消息,实际上,他对寻人的事一点都不积极。
有一天夜里,他找机会询问席夜语有关她娘的事,席夜语对自己娘亲虽然没什么印象,但席忠紧曾经见过她娘。
据她从席忠紧的描述得知,她跟她娘长得很像,而且,她身上带着的龙形玉佩与画中人戴的腰上的玉佩一模一样,黑焰司几乎可以断定,席夜语就是皇上在找的公主。
只是,他并不打算继续追究下去,也不打算告诉席夜语,她的真正身份。
一个月后,黑焰司来到席夜语的房里,与她讨论离开白府的事。
“什么?黑大哥想离开白府,为什么?白公子待咱们甚好,将咱们当成亲人一样对待,也有意在宫中安插一个职务给黑大哥谋生,咱们怎能说走就走?”她握着他的大手,紧张地询问。
摆焰司慢条斯理地解释。“老实说,我不习惯寄人篱下的生活,再者,我也不想麻烦白兄替自个儿安插职位。”他本来就没有当官的意思。同样是做官,在朝廷跟在衙门当官是不一样的,朝廷里官宦的权力倾轧及勾心斗角更加严重。
“可是,离开白府,咱们该去投靠谁?”她苦着一张脸,忧心忡忡。
她真的不希望黑焰司再继续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他原本拥有大好前程,是她害他有家归不得。
若不是深爱着他,她一定会选择离开他,以免阻碍他的前途。
“夜语,只要有你在身边陪伴,就算到天涯海角,我都甘之如饴。”他说得真心诚意。
席夜语差点被他的话所打动。
但一想起过去无处可去的窘境,她就忍不住担心起来,“黑大哥,咱们真的非走不可吗?可不可以不要走?”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听起来好可怜。
小手紧紧抓着他的手臂,眼中盈满一层迷蒙的水雾。
她好喜欢住在白府,因为,白府让她有种家的感觉,好温暖又好安心。
白老夫人及少夫人对她好好,时常会对她嘘寒问暖,大伙儿也都很有话聊,如果可以,她真的想永远住下来。
她相信,黑大哥的想法一定跟她一样,她相信,他也希望有个家可以依靠与栖身。
“夜语,我是为了你着想,这次,咱们一定得走。”他的态度坚决而笃定。
“黑大哥,你真的已经下定决心,非走不可吗?”她明白他一定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否则,他不会坚持离开。
他一向不忍心见她为难,见她难过。
“非走不可。”而且,走得越远越好。
席夜语心想,既然她已经下定决心,将来跟定黑焰司了,他想到哪里,她就跟着到哪里。
即便他想去的地方是龙潭虎穴,她也跟定他了。
“好,咱们离开白府。”她勉为其难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