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无忧被浴室的冲水声吵醒,睁开眼睛,见四周摆置和自己睡觉的房间不同,她先是惊弹坐起,而后才意会到这儿是何处,而她做了什么惊逃诏地的大事。
舒桁接受她了!他们了!
想到昨天下午的点滴,她红了一张脸,除了难为情之外,还有很深很深的平静。
以后舒桁不会再对她冷嘲热讽了,也不会再用那种犀利的言辞和她说话了。他们是一对新的恋人,说好不离不弃,直到永远。
听见水声停了,无忧正想躲进被窝里,已经来不及。
“起来了?”头发还在滴水,舒桁裹着密不通风的浴袍走至床前,那件绑得密实的浴袍,完全没有走光之虞。
“嗯。”天,他一定看到她仓皇的模样了!真是羞死了!
无忧背抵着冰冰凉凉的床头,整个人僵硬得像僵尸,捞起棉被盖至颈子,只露出一张脸与他说话。
“昨天晚上没吃饭,今天早餐一定要吃,我已经吩咐贯伯提早做早点了,你吃过以后再去上课。”舒桁维持着没有高低起伏的声调。
“嗯。”无忧点头应诺,注意到他的面无表情。
“现在回去你的房间冲个热水澡。”他急着下逐客令。
“我不能用你的浴室吗?”
看了她一眼,“随便你。”
“舒桁,你怎么了?”尚未超过二十四小时的时间,他的转变怎么会这么大?
难道昨日的温柔只是她的想像,或者短暂如昙花一现,时间一过,就全部变质?
“没事。”舒桁飞快的掩下神色,背过身,抓起椅背上的白色浴巾,开始擦拭头发。
“骗人。”无忧紧张的翻跳下床,自背后环抱着他。“不要瞒我,你是不是又陷入自己划限出来的死胡同里了?”
“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深吸口气再吐出,舒桁拉开了她双手的箝制,缓慢旋身,“谁说我不敢看你……”
剩下的话全哽在喉间,她全身赤果的样子教他暴跳如雷。
“为什么没穿衣服?”他有些慌张的帮她拾起地上散乱的衣物覆在她身上。
“因为你好奇怪,我好担心,所以来不及……”接过了衣服,无忧仍抓着他的手臂,不让他走开。
“你不知道这种天气光着身体很容易感冒吗?”这一气,方才努力作假的冷漠便前功尽弃了。
“感冒没关系,反正我每次感冒都好得很快,可是你不一样,这一次你若再缩回去自己的世界,我就没有把握能再将你拉出来了。”
“傻女孩,这样执着的你,教我要拿你怎么办?”舒桁感动的搂着她,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思绪又乱了。
他这样费尽心思,所有伤害都做尽了以后,她还是对他抱着不灭的希望,这样的她,他怎忍心再让她伤心落泪?
今早起来,感觉手臂上的重量,他的心载满了幸福,好久好久以来,第一次觉得人生还有快乐和希望。
可是当他的视线往下看到她的手停驻的胸膛,看到上头婉蜒曲折的红色泼墨,看到她的腿勾绕的跛脚,他的喜悦霎时黯淡下来。
昨天下午开始,不只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让身体与人果裎相见,也是心灵上的第一次。他本以为有了她的乐观,他的不安会完全消退,怎知,那个存在已久的疙瘩却怎么也除不去。
昨天是她的第一次,她无私的献出纯洁的身躯给他,可是他却控制不住自己的……
因为过去的打击太大,他不要再被同样的事逼到崩溃,所以必须先保护好自己。
他是个自私的男人。
“很简单,爱我就够了。”
“将衣服穿上,不要着凉了。”
“不要,你的浴袍分我。”故意将衣服扔至一旁,她仰起小脸撒娇的说。
无忧知道,和这个男人在一起,她必须比他更会耍赖,因为他在乎自己,所以胜利的一方绝对是她。
“我的浴袍都穿着了,怎么分你?”
“这样就可以了啊!”她顽皮的将带子扯开,发现他底下空无一物,掩嘴窃笑,躲进了白袍的屏障,与他紧贴得密不可分,然后要他的长手拉着浴袍,绕至她身后,将两个人包裹起来。
“舒桁,我喜欢你的身体,你不要再因那些缺陷而自卑了,好不好?”无忧的双手在浴袍下不规矩的画着他的乳突,轻轻的说。情感纤细的她已经猜到他的心思了。
“你真的不会觉得我像木乃伊?”
“你是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怎么会像木乃伊?”无忧根本不懂这是什么怪问题。
“那些烫伤的圈绕方式,让我看起来像个红色的木乃伊。”
“那你觉得我像条死鱼吗?”她跟着一问,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很是认真的口吻。
“为什么这样问?”
“男人不都形容床上反应不佳的女人为死鱼吗?我怕自己的表现你不满意……”
“你如果像死鱼,那世界上可能有不少女人都是鱼干了。”
“什么意思?”
“鱼干干干扁扁的,抱起来都没有感觉了,更别说要有什么反应。”舒桁低下头,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头,动作亲密,“别担心,我们的那几次,我很满意,我不知道你在床上会有另一种豪放的风情。”
“那是因为你昨天很风趣幽默,一直讲笑话转移我的注意力……舒桁,你以后都这样好不好?你一定不知道自己笑起来的样子有多迷人。”
无忧双手很自然的抚模他的臀部,徐徐的来回上下,在她感觉像是示好的动作,却让四周笼上一阵的氛围。
“无忧,别再那样做。”舒桁神情凝肃的瞅着她。
挑了挑眉,她一脸疑惑。
“如果你不希望上课迟到,现在就回房去梳洗。”心理与生理交战之下,他终于愿意稍微松开怀抱。
蓦地,一股酥麻的感觉自无忧的往上窜升,她觉得两人下月复相贴处被怪异的抵住,花了三秒钟,她才意会到怎么一回事。
“你……”她愕视着他,没有勇气一探究竟,只能别扭的扭动身子。
“今天我送你去上课。”舒桁突然决定。
“真的吗?”无忧有些喜出望外。
“这么兴奋,你不怕同学取笑你和一个跛子来往?”胸臆滚过的一股酸涩,很快就被她欣喜的情绪给冲淡。
她的义无反顾有时真的能消弭他的不安。
“嗯。”无忧无所谓的摇头,“我还怕学校的女同学看到你,每个人都想和我抢呢!所以我一定要抢先一步跟大家宣布,你是我的男朋友,我一个人的。”
“这句话应该是我说的才对,看得出来那个姓粱的男孩子对你很有好感,也许我得当众标示所有权才能让他打退堂鼓。”
“标示所有权?你要在学校门口吻我吗?”无忧兀自臆测,惶然失色,声音倏地拔尖。
“嗯,你这个建议不错。”舒桁决定逗逗她,看她吓得花容失色,很难和昨天那个放浪的女人联想在一块儿。
不过,这么清朗有朝气的自己,在昨日以前,也是教人难以想像的吧。
“啊,不要啦,会有很多人看到……”想像着那个画面,她愈想心愈羞、脸愈红。
“就是要让很多人看见,才能达到我的目的。”他一脸设计的模样。
“为什么,我已经说过不喜欢梁家东了,也不会喜欢其他男生,为何还要当街拥吻标示所有权?”无忧不若时下作风大胆的女孩,这种会让人指指点点的行为,她做不来。
“这么做一举两得,你不明白吗?”
“才怪。”就她所能想到全是不好的方面,究竟得到什么好处了?
“你不是也很担心我会被其他女同学追走吗?若是我们接吻给她们看,她们就知道我已经死会了,自然不会再来找钉子碰。”舒桁真是为达目的,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觉得他的话挺有八分道理,无忧被打动了,开始举棋不定,“可是说来说去,损失的人都是我。”
“怎么说?”今天以前,舒桁没想过自己能这么融洽的与女人聊天,有说有笑的。
两人裹着一件浴袍,靠得那么近,男人还愿意压抑单纯地与她交谈,这个女人不用多说,对男人一定有着极为重要的影响力。
“因为在S大上课的人是我啊,又没人在你耳边说什么,你当然什么事也没有。”无忧叨叨不休的嘟嘴发牢骚。
“一句话,你答不答应?”舒桁点了点她翘得好高的嘴唇,好喜欢她撒娇发嗔的可爱样子。
“我有一个条件。”余光瞥见那根拐杖,无忧心里有了一个念头成形。
“你说。”答应一个条件可以砍除S大所有男性师生对她的觊觎,他何乐而不为?别说一个,十个他都答应。
“从今天起,你不能再拄着拐杖走路,不论去哪儿。”
“你说什么?”舒桁有些震慑。
“我说你该丢掉那根碍事又碍眼的拐杖,自己走路了。”无忧不觉得自己说错什么话,是他反应过度。
濒地沉下脸,舒桁的表情阴郁难看。“我是个跛子,你要我别拿拐杖?为什么提这个要求,你心里还是认为和我这个跛子走在一起很丢脸?”他无法不这么想,从她刚才一直拒绝当众拥吻的事看来,不无可能。
将整件浴袍让给了她,他拿着拭发的浴巾围在腰上,与她分开而站。
他疏远冷淡的态度教无忧心惊,“你又来了,为什么总要将跛子这两个字挂在嘴边,你哪儿跛了?你走路不成问题,只是没办法快跑而已。我看过你不拿拐杖走路的样子,你可以走得很好的,为什么要依靠那种东西来当你的保护色?”
以为什么问题都没有了,可是两人却仍为了类似的问题而争吵,让她好难过,被沉重的无力感压得不能喘气。
又是一针见血的剖析,舒桁无言。
她的教诲总让他汗颜,觉得自己像个不知变通的小学生,总要老师三番两次的教导才能吸收。
“无忧……对不起,我只是很惶恐……”在某些事情上,十九岁的她是否比他来得成熟?
望着他惶惑不安的神情,无忧明知道不该逼得太紧,可是听到他的道歉,她又哭又笑,心情无法言喻。
一个觉得全世界都亏欠他的男人说了对不起,是否意谓了他改变的诚意?
“不要再这样了,不只是你,我也会怕,我真的很怕……”尝过了被他宠爱的甜蜜,她再也受不了他的冷淡。
“我知道你的用意,我答应你试试看。”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只是耍任性,像个小阿子一样。”无忧笑颜逐开,忘记方才的不愉快和不安。
“谢谢你爱我。”舒桁双手在她的臀后交叉,吻着她的额头,感谢世上还有一个女人对他这样有耐心。
“不,谢谢你让我知道什么叫……”若不是遇见他,她不会知道自己这么坚强,不会知道除了亲情之外,还会渴望其他的感情。
“先去洗澡吧,我等你一起吃饭。”
“好。”绽出一朵幸福的微笑,她像个赤足原野的小精灵,轻巧的跳进浴室里,好不快乐。
走至浴室外,舒桁笑着问道:“对了,我像不像吸血鬼?”
“啊?”莲蓬头一开,无忧什么声音也没听见。
“没事。”她的心意已明,还问这些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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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忧!”
无忧才跨下轿车,梁家东即眼尖的看见,立刻抛旁的同学,迈步跑了过来。
“啊……”看到来人,无忧的脑子突然一片空白,手足无措的往后贴靠在车窗上。
她频频左顾右盼,似乎很在意车内的一举一动。
“无忧,你怎么了?”梁家东纳闷,她的态度有些诡异,神情看来很紧张。
“没事……你叫我有事吗?”她真的很想表现得落落大方,就算拒绝人家的好意,口气也得温婉些,可是又怕态度太模棱两可,惹车子里的人生气。
梁家东不该这时候和她打招呼的,有舒桁在,做什么举动都很不自在。
“那个……是关于看电影的事,你有空吗?”
“对不起,我没空。”
“这样啊……”满腔热情被浇熄,梁家东看来很沮丧。
“还有,我有男朋友了。”知道有个人正在车内虎视眈眈的注意她的一举一动,竖直耳朵听着他们的谈话,无忧战战兢兢的回答,“所以……你以后的邀约我恐怕都不会去,你不用费事再来问我了。”
她觉得自己说得很诚恳,可不知怎地,就是认为这样的话会伤到他。
“你有男朋友?怎么没听谁说过?”梁家东很惊诧,照道理说,这种消息应该很快就会传至他耳中。
“怎么,交男朋友还得登报告知社会大众,或者拍个广告宣传吗?”靠近马路的那扇车门被打开,舒桁站了出来,阴冷的睨着他。
“啊……是你?”今逃谠他而言,真是惊讶不断。
“就是我,昨天才见过面。”舒桁的口吻没有太多的热络,平板,缺乏温度。
“你不是无忧家的客人吗?”
“那间别墅是我家。”
“咦?”梁家东愈听愈糊涂,疑惑的望着另一位当事人。
“我家不在那里。”无忧没有说谎,据实相告。
“可是……你住在那里……”
“粱同学,追根究底是你的习惯吗?”舒桁讥嘲的问,“没错,无忧是住在我家,我还可以告诉你,我们关系匪浅。”
“亲戚吗?”
梁家东观察这两个人,直觉认定他们不是情侣,和班上同学相处融洽的无忧,喜欢的应该是同年龄的男孩子,不会和这种老男人交往……
嗯,虽然这个男人的外表看起来一点也不老,相貌出色、体格健硕、气质独特……不过西装笔挺的他,一定没他们年轻人有活力,不能陪青春活泼的无忧到处玩乐。
“他是我的男朋友。”无忧的视线越过车顶,与舒栌谠望,语气有着不容置驳的坚定。
“无忧是我的女朋友。”身长挺拔的舒桁,走向了那个以眼神勾引着自己的女人,不在乎这一走动,是否会败露出他脚残的缺陷。
梁家东前一秒还为无忧宣誓般的昭告震撼,后一秒又因男人一拐一顿的步伐而惊愕得说不出话来。
“你没看错,我的行动不太方便。”发现他停滞在自己身上的视线,舒桁还是免不了自嘲。
“但我是真心爱他。”无忧走近他的身旁依偎着,挽着他的手臂,仰头灿烂一笑。
她知道他没有安全感,所以她会在外人面前,给足他要的安全感;她知道他对自己没有信心,所以她会在外人面前告诉他,即使再好的男人站在她面前,她依然不为所动,只爱他一人。
梁家东觉得眼前这一幕很不可思议,一个条件这么好的女孩,身旁有那么多男人追求,为什么甘愿做一个跛子的女人?
难道真的被李助教说对了,年轻的女孩喜欢成熟稳重的男人?
可是这个男人看他的眼神那么不友善,形于外的气质那样的阴沉,他真的适合无忧吗?
“吻我吧,我的撒旦、我的狮王,证明我们的关系。”无忧旁若无人的说道,不管大家怎么想她,她不要他对自己放心不下。
舒桁宠溺的抚着她的秀发,“不,有你这句话就够了。”
他不该再钻牛角尖了,有一个如此毫无保留的女人为他这般付出,干涸多年的心终于重新获得了滋润,他愿意再相信女人,再相信他的身边还有爱……
“舒桁……”
“上课去吧,中午我来接你一起吃饭。”恋爱的感觉原来是这么轻松美好,不用时时刻刻提心吊胆,担心女朋友会离自己远去。
真正爱上一个女人,原来是会让人感觉到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