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回来啦,我再炒个青菜,等一下就可以吃饭了……”在厨房忙碌的彤音,回身看到走进来的尤帷岸,对他笑了笑,然后又转头继续洗着水槽里的蔬菜。
“小音,我饿了。”尤帷岸大手一伸,越过她关掉了水龙头。
“哎呀,你干什么啦,饿了还不让我赶快把菜洗好下锅?”
“我说别忙了。”阻止她再次打开水龙头,他直接将她抱至餐桌上坐着。
“帷岸,你到底要不要让我煮饭嘛?”她撅着红唇发牢骚。
尤帷岸宠溺的在她的唇瓣上点了一记,“不要。”
多干脆的回答!彤音为之气结,“那我买这些菜要做什么?”
今早他去找巨京案的当事人之前,事先载她到市区的超级市场买菜,虽然村子里会有菜贩开着发财车来卖菜,可是他却不让她和那群村民挤在一起买菜,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她老家,杀价的本领她可是游刃有余。
“是你坚持要买,我拗不过你,就让你买回来办家家酒。”
他不当她是黄脸婆,没必要像那些三姑六婆,为了节省几块钱和莱贩争得脸红脖子粗,更不希望她感染上一丝一毫其他女人的牙尖嘴利。
彤音不高兴的圆眸一瞠,臀部不服气的在桌面上蹭磨了几下,“什么叫办家家酒?你又不是没吃过我烧的莱,你还称赞过那是人间美味!”
尤帷岸手指贴着下颚,瞥头想了一会儿,“唔,这句话可能有待商榷,因为我已经吃过更鲜美的好料了。”
“你吃过!?在哪儿?”彤音以为还有其他的女人也烧菜给他吃,而他也这么赞美她们。
“你当真不知道吗了我还以为这道菜色的滋味是多么甜美,你是最清楚的呢!”看她紧张的模样,尤帷岸捉弄得更是畅快了。
醋酸味突然从彤音的心窝蔓延开来,心一下子跌落了好几个阶梯,“你快说啦!”
尤帷岸不发一语,一径望着她发笑。
“你笑什么……”他的眼神……很诡异,似乎又在打着什么暖昧的主意。
“你说说看啊,看看你想的和我想的是不是一样?”他的手指得到自己的同意,立刻拢高她的休闲服,一口气将卡通图样的连身长袍自她身上除去。
“啊!”楞傻至衣服被月兑掉后,彤音才找回了尖叫的反应,“你干什么?”慌乱之下,她仓促地抓了桌巾的一角,遮住自己在他面前的肌肤……
“帷岸,不要……很脏……”彤音不敢置信的晃着头,脚底却传来一股无法言喻的舒畅……
“怎会呢?我爱极了!”他嘴角挂着狂狷邪恶的笑,将她无助颤抖的反应全看在眼底。
“来,由你来决定,我们接下来要从哪里开始才好呢?你觉得你全身上下哪儿最美味?”
一阵电铃音乐响起——
“来了、来了!”彤音双手胡乱的在围裙上抹了几下,匆匆的跑去开门。
心里怨怪着尤帷岸自己有钥匙却懒得使用,总是喜欢劳动她为他开门,她又不是他请来的女佣……
嘴巴嘀咕着,当门一开,她正想埋怨他几句时,却看到门外站的人并非她的预期。
“这位伯母,请问你找谁?”
蔡玉莲看到前来应门的是个女人,松了一口气,却也楞了好一会儿。“请问……尤帷岸在吗?”
“帷岸到法院出庭去了。”
“哦,这样啊……”蔡玉莲打量了她好一会儿,看到她穿着一件围裙,立刻猜测她是一个擅长家务的女孩儿,“你是他的……”
“女朋友……”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宣布两人的关系,彤音还是很不习惯。
不过这里不是台北,没有那些熟悉的面孔,少了很多顾忌,她很自然的就将他们交往的事实搬出台面了。
“真好,一看就是个乖女孩,帷岸能认识你这样的女人,是他的福气。”
“伯母……恕我冒昧,我能请问你一个问题吗?”彤音突兀的问道。她的眉目间和帷岸……好像!
“你尽避问,但在那之前,能否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蔡玉莲的口气几乎是恳求。她不敢奢求太多,只要知道帷岸女朋友的名字就满足了。
“我叫尹彤音。”
“彤音……”她喃喃覆诵着,“真是好听,人如其名!”
不知何时,一层泪雾占据了她已略显松弛的双眼,令彤音一阵鼻酸,“伯母和帷岸是不是有亲戚关系?”
蔡玉莲的表情突地激动,眸光衬着水光,炯然发亮,“你看得出来?”
“嗯,你和帷岸长得好像……”
“因为我是他的母亲。”声音里压着沈重的自责、后悔的意味。
“啊?”彤音闻言一震,却硬是压下心中倏扬的激荡,“可是他告诉我他没有……”
“没有父母?”蔡玉莲并不讶然这个答案,虽然自认年来应该已调适得差不多了,可是听到他的逃避与否认,心里仍难掩失望的酸楚。
“不……是……”彤音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状况,妇人的哀伤几乎传染至她心上,她不敢将帷岸的说词重覆一遍。
“你不用怕伤害到我,帷岸会怎么说我都知道。”浓浓的悲哀教她的眉头深锁,“他有爸爸,但在他六岁即过世了;他也有妈妈,但六岁后便不承认了。”
“为……什么?”
“我对不起他……”蔡玉莲吸了口气,再次抬头时两串清泪已滑下她的脸颊。
“伯母,你不要这样……”彤音相信她是帷岸的母亲,不需她拿出任何的身分证明,她就是相信。
她的抱歉和帷岸避而不谈的家庭一定有关系。
“帷岸会讨厌我、会恨我是应该的……都怪我自私、怕吃苦,他父亲死后,我留下他和女乃女乃一起生活,跑去改嫁……让他成为一个无父无母的小阿……我知道村子里有很多人取笑他,都怪我……”
“伯母,你不要难过,我想帷岸一定早就原谅你、不恨你了……”她的啜泣声,扭绞着彤音的心,陪着她一道落泪。
她多少能体会你的心情,女人在遇到状况的时候,总会更为脆弱。
“进来坐坐好不好?今天是他生日,我们说好六点开始庆祝,他应该等一下就回来了……”
“不了,这是我要送他的生日礼物,是一条领带,我前几天特地到百货公司去挑的,不知道他喜不喜欢……麻烦你帮我拿给他,好不好?”蔡玉莲将一个包装精美的长形方盒递给她。
“伯母,还是你自己交给他吧,我想帷岸会很喜欢的。”彤音坚持拉她进客厅里坐下。
“不……他若知道是我送的,会马上扔进垃圾桶丢掉……彤音,你就帮帮我的忙,好不好?”蔡玉莲祈求的望着她,“我佯装是他的当事人打电话去事务所,好不容易得知他人在高雄出差,心想他可能会回来这里……本来我打算把东西放在门口就走人,可是又禁不住想看他一眼的渴望……
我已经好多年没看过他了……他大学毕业典礼那天,我穿了件新衣裳去祝贺他顺利毕业,可是他根本不理会我,冷冷的赶我回去,说我会丢他的脸……我只能看着他搂着我婆婆从我面前走过……”她的眼眸中露出极度的哀伤。
“现在我婆婆也走了,我想知道他一个人过得好不好……”
“再好不过!就算没有你,我还是活得好好的,死不了!”
“帷岸!?”两个女人同时间回头,看到提着公事包,站在大门口怒目相向的尤帷岸。
“别喊我!”
一股无法言喻的恐慌悄然攫住了彤音的呼吸,他的表情沈郁而骇人,“帷岸……”
“说,你为什么让她进来?”尤帷岸扔下公事包,使劲的拽住她的手臂。“她住饼的房子我已经拆除了,这栋别墅是我重新改建的,里头所有属于她的味道我都清得一干二净了,你凭什么自作主张让她进来污染屋内的空气?”
“帷岸,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彤音看到他母亲惊愕惨然的脸,忍不住质问他的不是。
“很难听吗?还是很伤人?我又为什么不能这么说?”他深沈似黑水的眼眸阴恻恻地紧眯着。
“帷岸,你不要怪彤音,她不知道我是谁……”蔡玉莲可以感受到儿子攫握的力道,忙着想为无辜的女孩解危。
“住口,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尤帷岸怒气勃发,炽热的怒火不断地射向她,按着又转向了被他钳制住的女人。
“而你,又以为自己是谁,你有何资格带一个外人进来我的房子啊?”他无法忍受他的女人为这个遗弃他的妇人说话,她该站在他这边的!
今天是他的生日,他兴冲冲的赶回来和她共度,一心以为她会烧一桌子好菜迎接他,哪知等待他的竟是这幕背叛!
“帷岸,她不是外人,她是你母亲啊!”彤音认为他正在气头上,所以才会口不择言,她不想因此而受到左右。可是他当着尤母的面,质疑、否定了她方才告知她的身分,让她很难堪,心因此被划开了一个伤口。
尤帷岸发出一阵犀锐的冷笑,斜眼睨她,“谁告诉你的,她吗?我可不承认!还有,你不过是我众多女伴其中之一,少自认了不起,也少插手管我的事!”
“帷岸,你不要这样,你抓疼彤音了,你放开她,不要为难她,我走就是了……”蔡玉莲痛骂自己是个罪人,居然害他们为自己吵架,她真的不该来找他的。
“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你收下……”
“不用了,请你带回去,我无福接受!”尤帷岸不领情的冷声回拒。
“可是,这是我的一点小心意……”蔡玉莲望着手中的礼物,困窘不已。
彤音看着呆立着、眼中写满殷殷期盼的尤母,只觉得好痛……不是被握疼的手臂所传来的痛楚,而是对她的不舍得。
她的观念是主张和谈,她相信只要有适当的沟通,亲子关系是不会恶化的,可是现下,他的态度根本无法平心静气好好的和谈。“伯母,东西留下来吧。如果他不要,我可以转送给事务所的其他男同事。”
正和尤帷岸商讨案件的季子安,见他的注意力一直没放在自己身上,视线只是一瞬也不瞬的锁定办公室外的一身桃红,遂开口问道:“帷岸,你是不是和彤音吵架了?”
这几天,他们两个人就这么私底下偷瞧着对方,然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没人知道他们在闹什么别扭,不过幸好打电话去他家,还是彤音接的电话,所以他便猜测应该吵得不严重。
“不关你的事。”匆匆收回目光,语气波澜未兴。
“是不关我的事,但宣孝可有事了,因为他的暂离职位,害得你们去一趟高雄回来就不对劲……”
“如果你唠叨够了,麻烦去资料室帮我调玉晖的档案过来。”
“喂,我好歹也是个律师,这种找资料的工作该叫你的助理做吧?”
“你没看到吗?她正在忙!”尤帷岸的视线飞快的扫了外头一眼,口气酸溜溜的。
“是啊,我看到了。”季子安的眼神一溜至彤音的身上,就像沾上了捕蝇纸,紧紧的粘住了。
“帷岸,你有没有发觉你女朋友瘦了很多?大概是她以前总爱穿些宽松的衣裙,看不出她的身材,今天她这么一穿……哇塞!真不是盖的,她的身材还真魔鬼啊,比起那些骨瘦如柴的女人,更妖娆动人!”
“你给我闭嘴,她的身材怎样,毋须你来下评断!”尤帷岸脸上残暴冷戾之气骤现。
“干嘛?你以前不是最爱听我们用妒羡的语气赞美你女友的身材吗?”季子安觉得他这几天的脾气很让人无所适从,“我称赞彤音的身材,可让你占了上风,当初我们就是看上她的臃肿才找来对你恶作剧,现在她瘦了,最乐的人应该是你吧,毕竟我们再也无法嘲笑你了……”
“辞了那个工读生!”
“什么?”他突然插上这么一句,季子安听得是一头雾水。
“我要辞了那个叫方永康的工读生!”尤帷岸额上青筋浮动,眼底似着了火。
“为什么?”季子安不懂他气呼呼的是为了哪桩,不过眼神再瞟向外头,困惑就自动厘清了。
他嘿嘿的谑笑着,“我说大情圣,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气那个没经济、没背景的在学生抢了你的女朋友!?不会吧,你一向不是秉持着——有竞争者才会有趣的浪荡守则吗?何况方永康对你根本构不成威胁,你干嘛如此迫切的要铲除异己?”
他打趣的继续说道:“彤音一换装,头发又做了新造型,整个人看起来确实迷人万千,也莫怪那个工读生会频频献殷勤了,若不是朋友妻,不可戏,连我都要心动了!”
“你敢?”尤帷岸的一对利眸威胁着仿若要刺穿他。
“当然不敢。”这种浮躁的反应,是不是代表好事近了?难道他们德意要办喜事了?大情圣居然也懂得醋酸味了?
“明天——我就不要再看到那个小子!”
“没问题。”若是能送将这个浪荡子进礼堂,那是教人再兴奋不过的事情了。为此,牺牲掉一些人都是值得的。
“帮我叫那个女人进来!”
“你叫我去?”欣喜一退,季子安无法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头。
“有什么不对吗?”尤帷岸瞥着那张芙蓉脸带醉含笑的与方永康交谈、眼神柔媚、檀口微撅,俏中带艳的模样完全展露无遗,他更奋力的将资料夹往办公桌一甩——
砰的一声,教季子安还在喉头酝酿的不平,便了一下,全数咽了回去。
“我马上去……”
将桌上的资料扫回自己的怀里,他一刻也不愿多逗留,立即冲出了暴风半径。
等会儿他一定要打个电话给宣孝,告诉他,有人疯了。
认识尤帷岸那么多年,他没见过他发那么大的脾气,没见过他愿意拿下那张教人痛恨的温文儒雅的面具,但今天他却亲自领教隐藏在其下的骇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