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接到父亲的电话是隔天的事了。
他约她到某一家餐厅见面,说有事要跟她谈。
爸什么时候回来的啊?为什么昨天在电话裏不告诉她呢?
他又有什么事要跟她谈?需要这么……这么神秘啊?
无心怀著满月复的疑问来到那一家指定的餐厅,才一推开门进去,就听到左侧有人招呼——
“丫头,这裏。”有一名斯文俊秀的成熟男子朝她挥手。
男子看起来很年轻,而且英俊,一点也不像有个二十四岁女儿的男人。
她旋身走来,“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男子叫无涯,今年三十九岁,是无心的亲生父亲。
“坐下来再说。”他示意,
无心在他的对面落了坐,“爸——”
他喝了口饮料,“前天回来的。”
前天?那不就……是说昨天和她通电话的时候,他已经身在台北了!
“爸,你在玩什么把戏啊?”她一头雾水。
“请问小姐点些什么?”服务生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艳。
这一对真是郎才女貌,叫人羡煞啊!
“给她一杯曼特宁。”无涯替女儿点了她惯喝的咖啡。
“好的,还需要些什么吗?”
“先这样就行了,若有需要我们再点。”无心急著问个清楚。
服务生离去后,无心就迫不及待的问:“爸——”
无涯早知道她要问什么了,先她一步开口,“我才—回来就听你住处对面的沈太太说你跟一个怪异的老头子同居,隔壁的谢太太也说那是一个邋遢的男人,你先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
他的消息一向很灵通,住在丫头附近的太太们都是他的耳目。
“呃——”她一怔。
那些多嘴又长舌的三姑六婆们!竟然告她的密来讨好她的父亲!
她早该知道的,以父亲的英俊外貌在那些婆婆妈妈之中肯定会大受欢迎的。
敝异的老头子?桂月看起来有那么老吗?
要是让桂月知道有人用“怪异的老头子”来形容他,不晓得他会不会吐血啊?
以他的个性来说……大概不会吧!他一向不在乎自己的外表,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
他出声唤回无心神游太虚的思绪,“丫头、丫头,我还在等你给我解释呢!”
他说什么都不会同意丫头和一个老头子在一起,更遑论对方还是个怪异约老头子。
那……那根本就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呜……真是糟蹋了他漂亮大方、可爱迷人的女儿啊!
“爸,你别听她们胡说八道,桂月才不是什么怪异的老头子,他……”才二十五岁而已。
无涯扬起眉,“原来他叫桂月啊!姓什么?”名字还不错。
“席,他才二十五岁而已。”横竖都是要说清楚的。
席桂月啊!真是糟蹋了一个好名字。
“几岁有差别吗?”他那一脸的落腮胡看起来比他这个年届不惑的中年人还要老!
无心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什么意思?”
“他的样子看起来比你爸——我还老耶!我可没兴趣让一个看起来比我老的男人对著我叫岳父。”无涯不悦地哼了哼。
看起来比他还老?
无心悚然一惊,“爸,你看过桂月了?”
“小姐,你的曼特宁咖啡,请慢用。”眼务生将无心的咖啡送上。
“谢谢。”她朝他点了点头。
无涯靠向椅背,“要不,我怎么知道他看起来比我老呢!你到底是喜欢他什么地方?”
“爸,你跟踪我?”她简直不敢相信。
他理直气壮地,“我担心自己的女儿啊!”
行经他们身边的眼务生不小心听到无涯的话,霎时瞪大了双眼瞅著无涯和无心猛瞧,一脸的不相信。
怎么可能?这个男子看起来太年轻了,一点也不像有个女儿这么大的中年男子。还以为他才三十几岁,而身边的女孩子是他的女朋友呢!
无心无从反驳起。
无涯想弄清楚的事情可多著呢!“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交往到什么程度了?又是喜欢他什么地方?”
“爸,你别以外表来评断一个人,桂月除了比较不修边幅一点外,他是个不多见的好男人,我很喜欢他,希望你也可以丢开对他的偏见,诚心接纳他。”其实心底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她就是不想错过他,她就是想要他呵!不想让别的女人知道他的好,所以,她才会不计一切代价地用一千万买下他啊!
她从没有过这种感觉。
看著女儿执著的眼神、认真的表情,他知道她是真的爱上对方了!但是,为什么会是一脸落腮胡的席桂月呢?
他的宝贝女儿值得比席桂月更好的男人来爱她,至少,他以为丫头的男朋友条件不能比他差才行。
无涯以轻哼来表示他的不满。
“爸,是我先喜欢上桂月的……”她将详细的情形一五一十的告诉父亲,没有任何隐瞒。
她希望她最爱的两个男人能够和平共处。
多了解事情一分,无涯脸上的不以为然就多一分,“席桂月那小子究竟有什么好的?”他看不出来。
“老爸——”她拽长尾音。
他最讨厌丫头叫他老爸了!他可一点也不老啊!
要是不说明他和丫头的关系,大多数的人会以为他们是一对情人呢!
“好啦!”他答应得不甘不愿。
“爸,那你什么时候要和桂月见个面?”打铁要趁热嘛!而且,也该是他们认识彼此的时候了。
“不急。”他还不想那么早和席桂月见面。“在国外待了半年多,我得花一些时间了解PUB现在的营运情形。”
她想想也对,“好吧!邪就等有空的时候再约吧!”反正来日方长,也不急在这一时嘛!
“嗯!”无涯微微—笑,暂时抛开那恼人的事实,“我还没吃午餐呢!你呢?”
“我也还没。”这么一折腾下来,她几乎忘了自己还没吃午餐,肚子正在唱空城计呢!
无涯招来服务生,“你要吃什么?”
“给我A餐。”她怕麻烦,直接点了商业套餐组。
“我要C餐。”他把menu退给服务生。
唉……虽说要暂时抛开恼人的事实,但是,席桂月却霸住他的思绪不放——
那小子还真是幸运呢!能够得到他宝贝女儿的青睐。
懊吧!虽然看在丫头的份上,他可以勉强接受席桂月那小子,但是,可不能让他太好过啊!
谁叫他抢走了他的宝贝女儿呢!
一个坏心的念头缓缓地在他的心中成形……
以往,每当无心休假的时候,她都会跑到徵信社去帮他整理被他弄乱的办公室,偶尔遇到没有什么危险的小Case,她也会跟著他一同去执行任务。
经她这么锲而不舍的努力之后,他似乎渐渐被她改变了,不再把办公室弄得一团乱,虽然还不到整齐的地步,至少,像个人待的地方了。
但最近她好像挺忙的,经常不见人影,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懊不会又遇到什么麻烦了吧!
席桂月把顾客委托的Case搁在一旁,特地抽空瞧瞧究竟是什么事让她忙得不可开交?
眼见她又要出门,他一路开车——随著无心,直到她停妥车子进入一家餐厅。
她自己一个人来这儿用餐吗?为什么不找他一块?想法才刚成形,他就经由餐厅的透明落地窗瞧见她走向一个成熟英俊的男人……
他是谁啊?和心心又是汁么关系?席桂月满月复的疑问。
看著餐厅内无心和陌生男人有说有笑、状似亲昵的模样,不消问也知道他们关系匪浅,显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席桂月深幽的瞳眸迅速地转沉,一股不知名的怒火迅速在他的胸腔中延烧开来,一点一滴地蚕食他的理智。
没想到他竟是被她玩弄在股掌间,而毫无所觉啊!
是他太相信她了吧!
没想到她竟会是脚踏两条船的女人!
真是人不可貌相。
懊死的!席桂月极力隐忍住心中的怒气,正准备迈开步伐的脚一顿,心想应该也要听听她的说词,或许……是他误会了。
心念一转,他立即掏出身上的行动电话,拨了无心的电话号码。
“铃……”餐厅内,无心身上的行动电话立时响起一阵音乐。
她不疑有他地接起电话,“喂!”
“是我,你现在在哪裏?”他勉强让声音听起来正常无异,目光始终投注在餐厅内的无心身上。
“餐厅啊。”她据实回答,
他不动声色地又问:“自己一个人上餐厅多无聊,为什么不找我?”
坐在无心身旁的男子不经意地一抬头,发现了餐厅的落地窗外显眼的虯髯客,是席桂月!他还在想他什么时候才会觉得不对劲呢!
他可是特意使出浑身解数来绊住丫头,制造出她冷落他的假象,这么一来总算没有白费他的心思。
席桂月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是丫头的父亲吧!
无涯故意地伸手揽著无心的肩膀,营造出一副暧昧的亲密来刺激外头显然已经十分不悦的席桂月。
“我和我爸一起来的!”她依然毫无所觉。
裏头那个男人看不出他的真实年龄,但,怎么也不可能会是她的父亲啊!
败好,她说了谎,席桂月冷嗤了一声,“你爸?”
一旦说了谎,就表示她和那个男人之间有秘密,不可告人的秘密。要不,她为什么不说实话?
“是啊!”她觉得有一点奇怪,可是,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桂月,你怎么了?”
席桂月没再开口,迳自将电话切断。
“嘟……”电话突兀地断了。
无心莫名其妙地望著手中的行动电话好半晌,是她的错觉吗?还是桂月真的在生气?
但是,他在生什么气?就为了她没有找他共进午餐吗?不会吧!别月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啊!
惫是……他误会了什么?她应该没有做出什么会让他误会的事吧!无心扪心自问。
无涯不著痕迹地瞅了落地窗外的虯髯客一眼,一抹计谋得逞的笑意徐缓地爬上他的嘴角。
席桂月冷凝著脸转身拂袖离去。
而自始至终,无心都被蒙在鼓裏。
席桂月飙著车子离开,思绪却始终离不开方才瞧见的画面。
以她和那个男人的熟稔程度来推断,他们认识的时间或许比她出钱买下他还要早……难不成她从一开始就打算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当一只花蝴蝶吗?顿时,一股狂烈的怒火盈满他的胸噫间。
脚踏两条船啊!他还真是低估了她啊!
他以为她或许主动了一些,不同于中国女性数千年来的矜持含蓄,但是无妨,他并不是观念还停留在那种“女人必须被动等男人追求”的恐龙时代的老八股,现代女性有自主权,当然也可以主动追求心仪的异性,女男平等并不单单只是一句口号,但不该是矫枉过正的花心。
他以为她或许行事作风较不按牌理出牌一些,不能以常理来论断,但他也认同人生是该多些变化才有乐趣。
他以为她虽然用一千万来买下他当她的恋人,但是,应该不同于一般从事特种行业的女子的报复心态,其行动的背后该有她的真心在……
是他错看她了吗?
是他被她制造出来的假象给蒙蔽了吗?
在她打算用一千万买下他当她的恋人时,他是很惊讶外加那么一点震撼,他的心被她的坚决和不借一切的冲动所撼动,他真的相信她是爱上自己了,甚至也在不知不觉中被她所吸引。
懊死的!席佳月握著方向盘的手隐隐浮现青筋。
她只是玩玩而已吗?
若这一切对她而言只是游戏,那么……该是结束的时候了!
解约?
“为什么?”她真的不明白。
她以为他有那么一些喜欢上她了,难道都只是假象?
席桂月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为什么?”那个男人的事她真以为可以瞒天过海吗?“你已经有新欢了,不是吗?”
新欢?什么新欢?她听得一头雾水。“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装蒜?席桂月冷笑了一声,难不成她还想继续隐瞒下去?“你还想骗我吗?我看过你的新欢了,长得还挺英俊的嘛!”
他不爱被人当成傻子玩弄。
“谁是我的新欢?”他的眼神刺伤她。
他肯定是误会了什么,不然,她不会在他的眼裏瞧见鄙夷!
即使是她最初开口说要买下他之际,他也不曾有过丝毫看轻她的意思,那么……究竟是什么原因?
席桂月漠然地拍了拍手,“演得真好,我几乎要相信你的话了,若不是我亲眼瞧见那一幕的话。”他的眼神更冷了。“周旋在两个男人之间会让你感到快乐吗?还是耍著我玩真那么有趣?”
他气的不仅仅是她的欺瞒、背叛,更气自己的识人不清,竟然……竟然喜欢上她了。
她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
他的意思是……她背苦他和其他男人纠缠不清?“另外那个男人是谁?”她也想知道。
他的目光像锋利的刀伤人于无形,“你真把我当成傻子了?”他倒是小颅了她。
“我什么也没有做,没有新欢、没有另外一个男人,自签下契约的那一刻起,我的生命中就只有你。”她剖心地坦承,希望能将误会解开来。
她的眼中、心底只装得下他一人。
“说得真好!”只不过他不会再相信她了。
他只相信亲眼所见的事实,
“我说的全都是真的……”为什么他就是不肯相信她呢?
到底是哪边出了差错?竟在一夕之间让她从天堂跌进地狱裏。
“够了!不要再演戏了。”席桂月极力隐忍的愤怒瞬间爆发,“你昨天和谁去吃午餐?”
昨天……她仔细地回想,“我的确是相我爸去吃午餐……”
她还想骗他?不可原谅。
他冷冰冰地截断她的话,“我们没什么好说的了,从此刻起,咱们路归路,桥归桥,互不相干。”
闻言,她的一颗心像是被凿出一个大洞来,痛楚慢慢地蔓延开来。
误会可以解释清楚,事实终究会还她清白的,她比较在意的反倒是——为什么他可以毫不在乎、毫不眷恋地撇清两人的关系?
他的心中没有她的位置吗?
席桂月转身要走,不经意地自眼角瞥见远方闪过一道银光,“小心!”他反射动作地将无心扑倒在地。
“咚!”有只银箭颤巍巍地没入门板之中?
银箭?这看起来并不像是文明世界的产物,反倒有点像是原住民使用的吹箭。
这箭上的鬼画符文字眼生的很,猜不出是产自何处。
银箭是冲著无心来的,她……她是在哪裏惹上这个麻烦的?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
银箭上淬了东西,得经过化验才知道有没有致命的危险。
虽然说过路归路,桥归桥,从此互不相干,但是——
唉……他就是没有办法撒手不管她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