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
那个在化装舞会上自称是公主的女人究竟是谁?
多明哥冷冷地扫过桌上排开来的照片,立时打掉了半数以上。
排满整个桌面的照片,网罗了意大利上流社会所有的名媛淑女,一个都不漏。
他非要找到她不可。
她竟敢晃点他,然后还摆了他一道,害他差点被那些如狼似虎的女人们生吞活剥。
这笔帐得跟她好好算一下。
多明哥漫不经心地抚着手背上留下的数道抓痕,认真的视线又再一次浏览过桌面上的照片!作了第二次的筛检。
如果他的记忆无误的话——那个女人约莫一百七十公分高,黑发、蓝眸,身材玲珑有致,侬纤合度,增一分则太胖,减一分则太瘦。
饼滤掉条件不符合的人之后,他赫然发现全部的照片都被自己淘汰掉了。
是他疏忽了什么吗?还是太严格了?
当多明哥正打算再搜寻一次时,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起来,“铃……”
他按下通话键,“有事吗?”
“老板,安立尔先生来了。”是他的秘书莎兰。
他还没回话,办公室的门已经被打开来,走进一个斯文俊秀的金发青年安立尔。
“我看到人了,还有事吗?”多明哥顺口问。
“没事了。”
切断电话,多明哥瞥向他,“挺闲的嘛!惫有时间溜跶到我的工作室来。”
以他和安立尔的交情,他的工作室就如同安立尔自家的厨房一般,来去自如毋需通报。
“我听说你在找一位公主。”安立尔的视线掠过办公桌上琳琅满目的照片,又回到好友身上。
“是蓝道告诉你的。”他很肯定。
“聪明。”安立尔斜倚着办公桌,随手翻了翻桌上的照片。
哇喔!意大利所有名媛淑女的照片都在这了嘛!嗯!这个不错,那个还可以……他当场评头论足了起来。
“他还说了什么?”多明哥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他要我帮你找到她。”安立尔将照片一张翻过一张。
“然后?”多明哥懒洋洋地挑起眉。
“好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啊!”安立尔的俊脸上挂着笑。
有情人终成眷属!?他先是一愕。
“谁和谁是有情人啊?”他就知道,他就知道蓝道那家伙肯定会搬弄是非,胡乱搅和一通。
“你和那个公主啊!”他倒想看看那个公主是何等的美丽,竟能让霸道狂狷的“臣”
对她一见钟情。
多明哥不动声色,“他还说了什么?”
“他说你对那个公主一见钟情,今生非她不娶。”安立尔的金眸里闪着促狭的笑意。
要是“臣”真的遇上了今生的新娘,他会非常乐意帮忙找出那个公主,让他们互诉情衷!
一见钟情?今生非她不娶?多明哥惊诧的瞪大眼。
“你相信?”他可不。
当然,他不否认自己对她是有那么一点兴趣,不过,那可和“一见钟情”、“今生非她不娶”这两码子事差了十万八千里。
安立尔一笑,主观地认定他是不好意思,“臣,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爱情来的时候总让人无力招架,即使是情场斑手。”
他习惯在两人独处的时候叫多明哥的本名——石恕臣。
外界只知他是“衣舞”的首席设计师,包括“衣舞”上上下下的员工,而他的另一个身份石恕臣,只有少数好友知道。
“见鬼了,你什么时候看过我不好意思了?”多明哥打从鼻腔里轻哼一声,很不以为然。
“什么事都有第一次嘛!”安立尔可没忘了正事,“那个公主有什么让人印象深刻的特点?”
多一个人帮自己找她是件好事,不过,他得先把事情解释清楚,“我没有对她一见钟情,更甭论什么今生非她不娶的荒唐事了。”
“没有!?”安立尔狐疑的嚷。
“没有。”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可是……“蓝道他说……”
多明哥打断他的话,“他在放屁。”
安立尔很是纳闷,他们两个人究竟在搞什么鬼?“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都被搞胡涂了。
“没有一见钟情,没有今生非她不娶,一切都是蓝道那个混蛋捏造出来的谎言。”
他神秘深邃的黑眸中有生动的怒火在跳跃。
下一次见到蓝道,他要把蓝道吊起来毒打一顿。
“那……那个公主是怎么一回事?你又为了什么找她?”安立尔略微思忖了一下。
别无选择,多明哥只好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告诉他,“我是在上个月的嘉年华化装舞会上见到她,和她共舞了一曲……”
听完他的话,安立尔的眼中窜起一抹新奇,好笑地打量他手背上的抓痕,“想不到会有女人不买你的帐,感觉不怎么舒服吧!”
多明哥恶狠狠地瞪他,“我好象嗅到幸灾乐祸的气息。”
安立尔连忙堆起无辜的笑,“没有的事,是你太敏感了。”汹涌的笑意在他的金眸中泛滥。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最好是没有。”
此时此刻,转移话题是最明智的做法,“描述一下那位公主的模样吧!”他才好过滤这些名媛的照片。
“黑发、蓝眸。”
“就这样?”黑发、蓝眸,这样未免太笼统了吧!
意大利上流阶层里具备这两项特点的名媛可不在少数!可以预见的是——要找出那位公主恐怕不是件易事。
多明哥又道:“她约有一百七十公分高,三围32C、22、30,我知道的就这么多。”
安立尔东看看、西找找,好半晌之后挑出一张照片递给他,“会不会是她?”
接过照片,多明哥仅瞟了一眼,便爆出一阵大笑,“她!?哈……”萝安﹒麦第奇!?
“怎么了?”安立尔一脸莫名其妙。
什么事那么好笑?他是很认真的帮臣过滤那些名媛的照片啊!
多明哥勉强止住笑,又将照片塞回他手中,“你眼花了吗?不可能是她。”
“为什么?”他觉得她最有可能是那位公主。
左看看、右看看,她是所有名媛里最符合臣对那位公主描述的女人——黑发、蓝眸,身高一百七十公分左右……虽然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拥有32C上围的女人。
不过,女人嘛!穿个魔术就可以造成视觉上的假象了。
“姑且撇开她平板如飞机场似的身材不说,以她平时穿衣服的风格,你认为她有可能会穿低胸衣服吗?”他嗤之以鼻。
安立尔被问倒了。
懊象、似乎不太可能,她一向裹得密密实实的,从不曾露出脸、脖子、手背以外的肌肤,更遑论是低胸的礼服了。
多明哥摊摊手,“没错吧!”
安立尔没有话可以反驳。
“而且,老实说,她穿衣服的品味还真叫人不敢领教。”多明哥一脸的嫌恶,丝毫不加掩饰。“一个女人没有穿衣的品味也就算了,至少,要懂得征询别人的意见嘛!”
扁看她不入时的穿著,他就想吐血了。
鳖月兑月兑像是中国古代的黄花大闺女,裹得像颗粽子似的,能看吗?
“也许她有苦衷。”安立尔仁慈地说。
苦衷?多明哥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
蚌地,安立尔想起一件事,“衣舞时装杂志。快出刊了,这一次谁是那个可怜的女人?”
“衣舞时装杂志”是一份季刊,一年只出刊四次,内容涵括时尚潮流、新款服饰、彩妆、美容保养,为名媛淑女打扮自己的顶级秘籍指南。
而特殊的是——在每一年的春季号,会有一项评选名媛淑女穿著打扮最SPP的“名媛淑女年度最差服装奖”。
这一向都由多明哥执笔。
“问这个做什么?”他投去一瞥,“反正不会是你就对了嘛!”因为“衣舞时装杂志”是专为女性而出版的。
也因此,“衣舞时装杂志”让所有名媛淑女是又爱又怕。
安立尔有种感觉,“是萝安﹒麦第奇!?”他又扬起手中的照片。
多明哥耸了耸肩,“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横竖后天杂志就出版了,谁也改变不了。”
“没有人想要改变,只是希望你对那些淑女们笔下留情。”每年他都会说上这么一次,只是一直没有多大的效果。
臣的恶毒依旧。
“我只是照实写出心中的想法而已。”他一派漠然的语调。
“至少,可以厚道一点,不要太伤人。”安立尔总是不厌其烦地提醒他。
“你不觉得烦?”多明哥好笑地问,顺便也好心地建议,“下一次把这些话录下来用音响播放比较省事。”
他还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安立尔感到无力了。
“更何况我这算是在帮你开拓客源呢!”多明哥笑笑,“不用太感激我,谁叫我们是好朋友!”
安立尔为“寰宇美梦成真中心”,别称俗女改良所,意大利分部的教练之一,专司“衣”的部分。
“你还真敢说!”他瞪了多明哥一眼。
“难道她们没有去报名寰宇美梦成真中心吗?”他叼了根烟,理直气壮地反问。
事实上,当然是有。
只不过,被臣批评过的名媛淑女们的自信心都已经荡然无存,他得花双倍的心力才能让她们重拾信心,然后接受改头换面的课程——了解自己的优缺点——才能用衣物来表现自己的优点、掩饰缺点。
学习穿衣的技巧——方能穿出独特的风格,展现属于自己的风情。
加强对时尚潮流的敏感度——才能走在时代的尖端。
他会为每一个会员量身设计一份课程表,依个人的经济能力来决定采用的服饰品牌,并不一定非要昂贵的名牌不可。
“有,而且我还得用尽法子,来重建她们被你的寥寥几句话毁之殆尽的自信心。”
让他事倍功半。
臣是在帮倒忙吧!
“真是遗憾!”多明哥一副置身事外的态度,说着无关痛痒的场面话。
“你——”算了,再谈下去也不会有结果的,他还是省点力气好了。话锋倏地一转,安立尔言归正传,“既然你认为萝安﹒麦第奇不会是公主,那你认为谁才是?”
多明哥将桌上的照片胡乱地收了一下,塞进一个牛皮纸袋内再随手一搁,“不是这些人。”
既然他那么确定……“可以查一查那些名媛淑女的贴身女仆。”或许会找出一个灰姑娘来。
“嗯!”他颔首。
没有道理一个人会平空消失。
他非要揪出她来不可。???麦第奇家族是意大利上流社会中,历史最悠久的名门贵族,根据家族里的文献记载,最早可以回溯到十一、十二世纪。甚至于公元一四三四年,科西莫﹒麦第奇曾在佛罗伦斯握有大权,他和他的继承人,在当时扶掖文艺复兴时代的艺术家和哲学家,在文化发展史上有很大的贡献。
时至今日,麦第奇家族在意大利上流社会中的地位,依然是固若盘石,屹立不摇。
麦第奇家族现任当家主事者是七十岁的维多莉亚﹒麦第奇。
在威尼斯嘉年华化装舞会后,萝安的生活又回复一贯的平静。
一大早,吉儿便像急惊风似的扫向萝安的卧室,一路呼啸而至——“小姐,不好了,不好了啦!”
萝安从睡梦中惊醒,以为是第三次世界大战开打了。
她瞪着吉儿,“你难道不能用温和一点的方式叫我起床吗?”
总有一天她会被吉儿吓死。
吉儿脸上有一秒钟的歉意浮现,随即被气急败坏取代,“小姐,不好了,春季号的“衣舞”出版了。”
“衣舞时装杂志”出版和她有什么关系!?
“怎么个不好法,你倒是说说看啊!”萝安掀开棉被下床,赤脚走向化妆台。
“这……”吉儿说不出口。
萝安自镜子中直视她难以启口的脸,心中涌现不祥的预感,“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吉儿索性将手中的杂志交给萝安,让她自个儿看个明白。
接过那一本“衣舞时装杂志”春季号,她纳闷地看了吉儿一眼,才低下头开始翻阅。
究竟“衣舞时装杂志”会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值得吉儿如此大惊小敝的……忽地,萝安脑中一抹灵光乍现——每一年“衣舞时装杂志”的春季号里,都会有一项“名媛淑女年度最差服装”的评选,莫非……不会吧!?
在忐忑不安的心情下,她将杂志一页翻过一页,虽然她极不想去面对那个残酷的事实,但是,事实终究是事实,不会因为她拒绝接受而改变。
终于,翻到了那一页——萝安赫然瞧见自己的名字,就摆在“名媛淑女年度最差服装奖”下方。
虽然早有预感了,但是,亲眼证实仍旧让她受到不小的打击。
天吶!丢脸透了。
“名媛淑女年度最差服装奖。”
萝安几乎想挖个洞躲起来算了。
她依稀记得去年杂志上毫不留情的评语,多明哥的言词恶毒是出了名的,这一次大概也不例外。
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又等作好心理准备后,萝安才继续看多明哥在杂志上对自己的评语。
他说她从头到脚包得紧紧的,活月兑月兑像是刚出土的古埃及木乃伊。
又说她八成罹患了某种见不得人的皮肤癌,所以才裹得像中国的特产粽子。
惫说不懂穿衣艺术的女人根本不算女人,干脆变性当男人算了!
这简直是严重的污辱!
他的言词对女人而言无疑是最严重的污辱。
可恶!
萝安内心燃起了熊熊的怒火,“名服装设计师就了不起啊!凭什么说这种恶毒的话来伤害别人?他才是……他才是……”她不习惯骂人,一时之间,脑袋中也找不出可用的词汇来骂他。
“小姐……”
忿忿地丢开手中的杂志,却仍无法消退心中躁郁的怒火,萝安起身踩着重重的步伐走去将它捡了回来。
吉儿一头雾水地呆望着她的一举一动。
小姐要做什么啊?
就见萝安将杂志翻开,撕下和她有关的那两页,将它撕裂成碎片扔进垃圾桶内。
这样做似乎让她的怒火消退了一点点。
不过她也明白这样其实于事无补。
可恶!可恶!可恶透顶!?
她咽不下这口气,“女乃女乃知道这件事吗?”
吉儿想了一下,“应该知道了。”
毕竟“衣舞时装杂志”是意大利上流社会名媛淑女们,几乎人手一本的刊物,即使老夫人不看,也会有其它贵夫人告诉她的。
萝安走向浴室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毕。
吉儿一边服侍她更衣,一边道:“小姐,你要做什么?”
“我要去找女乃女乃。”她用梳子随意地在头发上刷了几下,便起身朝门口走去。
“小姐,你的头发还没绑呢!”吉儿追了上去。
“不用绑了。”她挥了挥手。
萝安几乎是以小跑步的方式在走廊上行走。
“小姐,早。”
“小姐。”
一路上,她对于女仆们的问候,仅是点了点头。
她清楚的在她们的眼中捕捉到一闪而逝的同情,同情!她才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
“砰!”她开门的力量有点失控,门撞上墙壁发出不小的声响。
“女乃女乃!”
正在房间内收拾打扫的女仆骇了一跳,“啊小——小姐!老夫人到书房去了。”
闻言,萝安掉头就走。
吉儿气喘吁吁地跟在后头。
“女乃女乃!”她没有敲门就闯入。
维多莉亚﹒麦第奇正和秘书在谈话,闻声看向孙女,“萝安,进来之前你应该先敲门吧!”
敲门是基本的日常礼仪之一。
“对不起。”她道了个歉。
“萝安小姐。”秘书朝她打了招呼。
维多莉亚﹒麦第奇有一头银白色的发丝,看起来相当慈祥,“我已经知道了。”
“他竟然说我包得像木乃伊,还说我患了见不得人的皮肤癌。”她很是气愤。
“萝安,那些杂志上的八卦没有必要放在心上。”维多莉亚﹒麦第奇温和地安抚她,“大家过一阵子就会淡忘了,不用太在意。”
“但是,我就是不服气。”他刻薄的评语伤了她的女人自尊。
而且,还叫她干脆变性去当男人算了。
太过分了!
“虽然我——”向把自己包得紧紧的,”那是遵照女乃女乃的叮咛——淑女的身体不可露白,“他也没有必要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啊!”
“萝安……”
“女乃女乃,我要改变。”她下定决心了。
“怎么改变?”维多莉亚﹒麦第奇问道。
“有一个“寰宇美梦成真中心”专门帮人改变形象,我要去报名。”她非要让他刮目相看不可。
“除非有未来老公的允许,否则淑女的身体不可以露白。”显然她相当的坚持。
“女乃女乃,时代不同了,观念也要有所改变,并不一定非得要全身包得密密实实的才是淑女。”她早知道要说服女乃女乃并不容易。
“早安,老夫人,萝安。”温文的声音由门口传来。
来者是个金发碧眼、斯文白净的男子,他是萝安的远房表哥,也是她女乃女乃属意的孙女婿,萝安未来的丈夫人选乔瑟﹒玛特维。
“乔瑟,你来得正好。”维多莉亚﹒麦第奇将他唤到身边,详述事情的始末,然后征询他的意见,“你会同意这件事吗?”
必于未婚女子的衣着,在她古板的观念里就是该保守,包得密密实实的。
“这不关表哥的事!”萝安抢先道。
女乃女乃根本就是把表哥当成她的未婚夫来看待了。
乔瑟﹒玛特维淡淡一笑,“老夫人,我同意。穿衣服适当的是可以被接受的。”
“表哥……”
乔瑟﹒玛特维示意萝安稍安勿躁。
维多莉亚﹒麦第奇沉吟了好一会儿,“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没有必要再反对。”
她和表哥根本就不可能,女乃女乃老爱乱点鸯鸳谱!“女乃女乃……”
“老夫人,那么我和萝安出去走一走,不打扰你谈正事了。”乔瑟﹒玛特维拉着萝安往外走。
“嗯!”是该出去走走,顺道培养一下感情嘛!维多莉亚﹒麦第奇举双手赞成。
被拉出书房,走了好一会儿之后,萝安才有时间开口,“表哥,你在干什么啊?为什么不让我把话说清楚?”
现在不把事情解释清楚,将来会更麻烦的。
“老夫人已经答应你的请求了,暂时就让她那么以为也无妨啊!”乔瑟﹒玛特维一派地无所谓,“将来等你有了真正的结婚对象,那时再来解释也不迟。”
于是,萝安接受了他的建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