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凌右文彻底绝望地闭上眼睛之际,身上的重量忽地一轻,然后就是一阵打斗的声响传出。
有人来救她了!她睁开眼睛,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对着那个男人就是左右开弓地一阵猛打,毫不留情地揍得他鼻青脸肿,然后再往他不安分的重要部位狠狠地补上一脚。
“该死的杂碎!”
“啊!”杀猪似地惨叫响起,男子脸色铁青地捂着重要部位倒在地上打滚,额际不停地飙出冷汗。
贝引又狠狠地往他的肚子上踹了一脚,将他踹昏了过去。
“抱歉,我来了。”他趋前将凌右文扶起,抽掉她口中的布,解开她手上的绳索。
“哇……”她一重获自由立即扑进他的怀里嚎陶大哭,仿佛要将方才受到的委屈和羞辱全部宣泄出来,身体克制不住地剧烈颤抖。
他顺手捞起沙发上的薄外套替她披上,揽住她抖动的肩,胸腔里盈满心疼,柔声低喃,“放心,有我在,没事了、没事了。”
她紧紧揪住他胸前的衣襟,指关节也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他没再开口,让她在他的怀里尽情地哭个够。
直到数名警察出现──
“这里发生什么事?我们接获隔壁邻居报案,说听到这里有打斗的声音,所以过来瞧一瞧。”
凌右文还未平复激动的情绪,勾引替她约略地把事情说了一遍,“这个小偷来这儿闯空门……”
警察在屋子里受到破坏的各处拍了一些存证照片,嘱咐凌右文稍后到警察局去作笔录之后,就带着已呈现昏死状态的小偷离开。
一直到作完笔录再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而屋内仍然是一片凌乱,凌右文茫然地望着屋内的景象,整个人浑浑噩噩地,有股深沉的疲惫感从骨子里透出,紧紧地揪住了她。
贝引将她推进房间里,“好了,拿套衣服去洗个澡,然后好好地睡一觉,其他的事明天再处理。”
她依言拿了套衣服走出来,“我……”
“有什么话洗完澡再说,嗯?”他顺手将歪倒的单人沙发扶正。
点点头,凌右文顺从地走进浴室里去冲洗。
在她洗澡的同时,勾引大概地将一些东倒西歪的家具归位,又约略地收拾了一下,让屋子里的情形看起来不再那么糟糕,然后到厨房去找出冰块用毛巾包住,又泡了一杯热牛女乃。
洗完澡出来,凌右文的精神好了一些,脸颊上那一片青紫得要好些天才能痊愈了,“谢谢你救了我,还一直陪着我到现在,谢谢。”她不敢想像要是他没有折回来的话,自己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她机伶伶地打了个寒颤。
贝引递了那以毛巾包裹住的冰块给她,示意她敷在脸上的红肿处,“要是我早一点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你就可以不用遭遇这些了。”
她摇了摇头,“能够在遭受更大的伤害之前获救,我已经很感激了。”人要知足,“你不是已经回去了吗?为什么还会掉头回来?”
他将热牛女乃推到她面前,才回答,“我在车内倾过身和你说话的时候,不经意瞥见楼上有扇窗户透射出一道忽明忽暗的微弱光线,当时我并没有注意,是在回去的途中又突然想起,发现那扇窗户所在的位置就是你住的屋子,所以我马上赶回来,幸好来得及。”
是啊,幸好来得及。她很感激他细心缜密的思绪,咦?“你的眼镜呢?”难怪她总觉得他看起来不太一样。
“刚刚扭打的时候弄坏了。”
“你……你刚刚开车没戴眼镜。”虽然半夜车少,还是很危险呢。
他笑言,“我近视的度数不深,大概是一百多度,可以不戴眼镜。”
“那你为什么──”她发现了,勾引的俊脸其实还带有些许稚气,也就是所谓的女圭女圭脸,只不过平时全被阻绝在眼镜之后了。
他无奈地摊推手,“看来你也发现了。”
她差点都要忘记他的年纪其实比自己小的事实。凌右文的目光忽地被一抹青紫拉了过去,“你的手都瘀青了!”
“这个啊……”他笑笑地扬手,不以为意地道:“一定是我教训那个杂碎的时候太用力的缘故,不碍事,牛女乃快趁热喝。”如果不是杀人有罪,他很想亲手送那个杂碎下地狱去。
她起身,“我去拿药酒让你抹。”
他拉住她,“不用麻烦,过几天自然就会好了。”
“谢谢你。”她不知道除了谢谢还能说什么,她捧起那杯热牛女乃啜了一口,顿觉全身都暖和了起来。
贝引佯装不悦地瞪了她一眼,“你打算让我听谢谢这两个字,听到耳朵长茧吗?快点把牛女乃喝完,然后上床睡觉。”
“都已经这么晚了,你快点回去休息吧。”为了她的事,已经耽误他太多时间了。
“你这里的门锁被破坏得很彻底,已经没有半点作用,在这种情况下,你能睡得安稳吗?”能才怪!“我留下来陪你,明天一大早再找锁匠来把所有的锁一并换过。”不然他不放心。
“可是……”
“别可是了,还是你要跟我回我家?”没有第三条路。
幸好还有一间客房,“我去整理一下客房。”说着,凌右文就要起身。
贝引又将她按回沙发里,“我今餐睡在这个沙发上就行了。”到客房去睡,就失去他留下来的意义了。
“这样太委屈你……’她觉得过意不去。
“我不觉得有什么好委屈的。”他抽走她手中的空杯子,催促道:“好了,现在回房间睡觉。”
她没有表达意见的权利。
“晚安。”将她推进卧房后,他替她将门带上。
凌右文面对着门站了许久,才转身走向床铺抱起薄被,开了门,“这给你。”
他接过薄被,“快去睡。”
“嗯,晚安。”
躺上床,原本还残存着几许恐惧的心,因为确定勾引就在门外的客厅里而趋于平稳,今天所发生的事一幕幕地浮掠过她的脑海,还有他为她所做的一切,一颗心缓缓地发热发烫,某个柔软的部分悄悄地、无力抗拒地陷落了……
今晚,大概是她生命中最漫长的一夜。
***
时间是最好的疗伤圣药,凌右文脸上的青紫经过几天己经渐渐淡释,不过还稍微看得出痕迹。
“这是怎么一回事?”凌右武的眉宇之间有着一抹困扰。她探手攫住姊姊的下巴,左右仔细地审视着,一双勾魂的美眸中慢慢地凝聚起一股风暴。
凌右文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没什么,你有对象了吗?”
她不接受敷衍的答案,执意要问出个结果,“谁打了你?”光看此刻右文脸上残存的青紫就不难想像最初的惨状,一个曾对弱女子下这般重手的男人根本就是个混帐、垃圾!
“你看中的那个课长会动手打女人?这种男人……”凌右武越说越气愤。
这误会可大了!她连忙解释清楚,“等等,我脸上的伤和他没有关系,是一个多星期以前有小偷来这儿闯空门,我正好回来遇上,这伤是被小偷打的,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发生这种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个小偷呢?”她很想亲手将那个小偷挫骨扬灰。
“被警察抓走了。”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警察办事的效率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迅速确实了?“是谁……”她可不以为柔弱的姊姊有办法制伏小偷,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门铃声打断,“我去开门。”
站在门外,手中提着两袋生鲜蔬果鱼肉的勾引,诧异地瞪着开门的人看了好半晌,“他”应该是女的吧?“你是……”明明是同一张脸、相同的五官,却给人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她的长发编成辫子垂在身后,给人一种帅气的中性美。
“你是来找我姊的吧?”凌右武在打量他的同时伸出手,“你好,我是凌右武。”她很好奇,这个英俊斯文的男人和姊姊是什么样的关系?
他是知道右文有个妹妹,没想到她们是双胞胎,“我是勾引。”他腾出手来握住她的。
她挑了挑眉,“姓勾名引?”奇怪的名字,比她师兄仰慕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是。”第一次听见他的名字,会感到讶异是正常的反应。
在屋里的凌右文出声道:“右武,应该请客人进来坐吧。”
经姊姊这一提醒,凌右武啊了一声,发现自己还把勾引挡在门外,连忙侧身让他进屋,“抱歉,是我的疏忽,请进。”
“没关系。”他含笑以对,越过凌右武将手上的两袋蔬果鱼肉提进厨房。凌右文跟在他的身后走进厨房,“我脸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以自己去买菜,这一阵子麻烦你了,我打算明天销假回去上班。”
打从她受伤之后,他就下令要她在家好好休息,仿佛知道她顶着脸上那一片骇人的瘀青肯定没有勇气出门,还天天绕到超市去帮她买新鲜的蔬菜和鱼肉带过来,每天他都会留下来和她一起吃晚餐,并且待到十点多才离开。
若说她对他的细心和用心毫无所觉,那是在自欺欺人,但是她没忘记对晶莹的承诺,她必须赶快打破这个胶着的处境,不能再任由自己深陷下去,终至无法自拔的地步。
闻言,勾引端起她的脸仔细地审视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同意,“嗯。”
“呃,该煮菜了。”凌右文有些不自在地转过身从袋子里拿出青菜,准备开始洗菜煮菜。
凌右武探头道:“姊,我今天要留在这儿吃饭哦。”
“这还用说吗!”她们俩当姊妹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嘿!”凌右武弹了下手指,眼底有抹精光流转,“勾先生请到客厅坐吧,待会儿就有香喷喷的晚餐可以享用了。”
贝引没有异议地走回客厅,对她的意图了然于胸,“你叫我阿引就行了,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凌右武笑了笑,“你倒是挺上道的嘛,看这个样子你好像常来这儿,你和我姊是怎么认识的?”
“我通常是不请自来,至于怎么认识的……我们原本就在同间公司里上班,只是一直没有交集,因此把她调来当我的特别助理。”他噙着浅笑回答。
因此把她调来当我的特别助理……她记得姊姊的新职务好像是总经理的特别助理,那──“你是旷世企业的总经理?”
“我是。”
一个既英俊又有钱的男人!“你结婚了吗?”如果他是打算玩一场不必负责任的爱情游戏,她会毫不客气地把他揈出去。
他坦荡荡地迎视她质疑的目光,不答反问:“我若是已婚,令姊还会让我进门吗?”
看来他还很了解姊姊的个性。“肯定不会,你的目的是什么?”凌右武懒得拐弯抹角。
他勾起唇角,形成一个漂亮的弧度,“当你的姊夫。”和不同个性的人沟通,就得用不同的方式。
凌右武赞赏地拍拍他的肩膀,“够诚实、够坦白,我支持你。”
“谢谢。”
她沉吟半晌后道:“不过啊,你可能还得下一番苦心才行,你和我姊理想中的对象差太远了。”说实话,她是比较中意勾引当她的姊夫。
“我明白。”他一直都在努力。
厨房里的凌右文忽地扬声叫唤,“右武,来一下,帮我把菜端上桌。”
“好。”她随即起身,走了几步又折回──
“对了!”她忽然想到,顺便提供他一点有用的讯息,“后天是我爸的生日,我们都会回去,你也一起来吧,还有我爸喜欢喝一两杯。”这样的提示他应该就知道该怎么做T吧?
“后天是伯父的生日啊,我一定会到。”勾引点点头。
***
今天是父亲的生日,凌右文下了班去拿了预定的蛋糕就直接回家。
眼看六月就快到了,可是任歧对她的态度始终冷淡如一,她要带他回去见父亲的打算怕是没办法实现了吧。
唉!她干脆认命地让父亲帮她安排相亲好了。凌右文抬起手按下门铃后等着,咦?停在不远处的那辆车子好像有点眼熟……她还来不及看个仔细,门已经打开来了
“你……”她怎么会在这里看见勾引?
一身休闲打扮的勾引,闲适悠然地对着她笑,“你没走错地方。”
凌宏文的声音从屋内传出,“阿引,是右文还是右武回来了?”
“是右文。”他回头应了一声。
“你怎么会在我家?”凌右文压低声音问。难怪中午之后就没瞧见他的人影,还把原本安排好的工作都往后延,原来他跑到她家里来了!
“今天是伯父的生日,而且我也答应过要找个时间陪伯父好好喝几杯,所以我就来了。”他微微一笑地接过她手上的蛋糕。
他为什么会知道今天是……她蓦然顿悟,“是右武说的。”右武竟然出卖她!
凌宏文笑得可开心了,“阿引下午就来了,还带了两瓶陈年威士忌。”右文能够找到好的归宿,比任何价值不菲的生日礼物都更能让他高兴。
廖美云从厨房探头问:“阿引,你打电话给右武了吗?”
贝引看了一下手表,“打了,右武正在路上,大概再过十五分钟就会到家。”
“那就好。”廖美云放心了,瞥见他提在手上的蛋糕,“先把蛋糕放到冰箱里,待会儿先吃饭,晚点再切蛋糕。”
“好。”
凌右文愣在原地看着、听着勾引和父母之间再自然不过的应对,仿佛他也是他们家的一份子,她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放好蛋糕,勾引才一走出厨房就被凌右文拉到一旁去,“怎么了?我要去巷子口的杂货店帮伯母买瓶酱油,你要一起来吗?”
她将手提包放在沙发上,和他并肩走出去,“你到底想怎么样?”
“努力让伯父伯母接受我。”
从他回国开始,就一直是众人眼中炙手可热的黄金单身汉,主动邀约他的名门淑女更是不在少数,只是他一概交由颜秘书去打发,从不曾回应。
再者,从她担任他的特别助理这几个月来,她也发现他不爱出去交际应酬、花天酒地,没有什么恶习,的确是个好对象,慢慢让她改变了对英俊多金的男人等于花心的刻板印象,但也只限于他。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说她对勾引不动心是骗人的,表面上的冷淡是刻意装出来跟他划清界线的,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她的心早在他以温柔又坚定的态势介入她的生活之后,就一寸寸地沦陷了。
她怎么能说晶莹是她拒绝他最主要的原因!凌右文整眉苦思了一会儿,“你难道没想过,我大了你两岁?”
“那又如何?那并不会改变我对你的感觉,”他斜睨了她一眼,“你应该在意的是我们心智上的年龄差距,而不是身分证上的年龄差距。”
他们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杂货店门口了。
“晶莹和你才是门当户对的一对。”
“我娶老婆是看人不是看家世,妻子并不是增加财富和扩展事业版图的工具。”他宁愿靠自己。
“年轻人说得好,男人的事业本来就应该靠自己的双手打拚。”一声喝采陡地插入。
凌右文只想快点买好东西走人,“三姑婆,我要买一瓶酱油。”
“右文啊,他就是你的男朋友吗?好眼光。”杂货店的老板娘就是她三姑婆,一双精烁的眼不停地在他们两人身上打转。
“谢谢。”勾引的回答无异是以她的男友自居。
凌右文的否认慢了半拍,“不是。”
三姑婆了然地道:“你都快三十岁了,交男朋友是很正常的事,没有必要感到害羞,赶快把婚事定下来,你爸也可以早点放心。”
“三姑婆,我要一瓶酱油。”她再次提醒。
三姑婆边走去拿酱油边道:“我还在等着喝你们姊妹俩的喜酒呢。”
“谢谢,我妈锅子里的菜还等着酱油调味,先回去了。”她付了钱,脚步一刻也不敢耽搁地往外走,就怕又听到让自己心脏不堪负荷的话。
三姑婆的声音像是有脚似地追了上来,“帮我跟你爸说声恭禧啊。”
抱禧这两个字像石头一样朝她当头砸下,砸得她头昏眼花。
这一阵子晶莹似乎在忙着其他的事,都没看到她的踪迹。
“还有,我会找个时间和晶莹把话说清楚。”勾引跟上她的步伐。
凌右文怕的就是这个,他为了她和晶莹划清界线,感觉就像是她介入他们之间,横刀夺爱似地,“事情和晶莹没有关系,我喜欢的人是……任歧。”她答应过晶莹会拒绝他的,只是此时她的心底开始泛起了一丝丝的酸涩。
他在进屋前拦下她,笃定地问:“你能说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吗?”
“我……”她措手不及地迟疑了一下。
她最直接的反应,已经给了他满意的答案,“只要你还没有结婚之前,我仍旧是有机会的。”
晶莹受到伤害是她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她不敢想像若是晶莹得知她也喜欢上勾引的事实,会有何种反应?
事情拖越久,情形只会更复杂,她也会更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勾引坚定的宣告给了凌右文快刀斩乱麻的想法,伴随而来的却是一股莫名的、无法捉模的抽痛渗透了她的四肢百骸,悄悄地蔓延开来……
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心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