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绵密,宛如莹亮透美的晶帘,碰撞出曼妙的乐曲。
城郊一处别苑独矗,在似纱的雨幕中若隐若现,一名身著蓑衣、头戴斗笠、掮著个布袋的男子缓缓出现在路的尽头,走向那座独立的苑。
苑里窗明几净,几上只有一个造型古朴的香炉,从香炉升起袅袅薰香,白色的烟雾全被一张嘴吞进口里,当成食物吃掉。
那是一名约莫十岁的小男孩,有著奇异的金眸和张狂的金发,它吃了两口烟后,垂下嘴角,殃殃不乐的转头看著坐靠在床杨上的少女。它跳下椅子,往床畔窝去,小小的手握住少女交握于腿上的手,摇了摇。
“喂,小-,小-,你说句话嘛,不要下说话……你都三天不吃不喝又下说话了……呜呜……”狻猊边摇单-的手边说话,撒了三天的娇也得下到一点回应。
“叩、叩、叩!”门被敲了三下,狻猊一听,马上跑过去开门,门一开,外头的雨被站在门外的男子给带进来,泼洒在满是薰香的室内。
“哇哇!”狻猊往后跳了好几步,抖掉下小心沾上身的雨珠,离得那人老远。“阿苍,外头雨忒大,别带进来啊!”
苍挹-月兑下蓑衣,摘下斗笠,将之挂在门外,然后把布袋提上长椅,从中拿出用油纸包著的衣物。
“小猊,帮帮忙把衣服弄乾。”苍挹-见衣物有沾湿的地方,连忙叫道。
“喔。”狻猊听话的对著他拿出的衣物吹气,教雨给淋湿的衣裳立即乾爽如新。“外头情况如何?”
“风声鹤戾。”四个字道尽他们目前的处境之艰难。
他捧著衣物进入内室,坐上床沿,看著床上面无表情、眼神呆滞的单-,“单姑娘,今儿个苍某进城去,听到一个好消息。”
单-没有反应,狻猊也掀帘进来,窝在两人中间的空位,替单-问了:“什么好消息?”
“林捕头还活著,没有死。”苍挹-话一出口,单-呆凝的眼眸闪闪发亮,苍挹-见状,抬手拂去她的鬓发,继续说道:“那时他尚有鼻息,是单夫人太紧张,以为他死了,才会叫你逃走的。”
虽是叫她逃,单-却杵在那儿动也下动,狻猊都拉掉她的袖子了,她也不动如山,害得原本置身事外的自己只得在单夫人的哭求之下扛起她,使出轻功翻墙逃来单家在城郊的别苑。
这别苑鲜少人至,连打扫的人都是半年才来一次,是绝佳的避难之所。
事后他问自己为何会出手相救?明明就下干他的事,他却自己瞠进这浑水中;明明对女子的眼泪毫无感觉,却屈于单夫人的哭求,而背负起这个天大的责任。
几番自问,全无答案,苍挹-原想一走了之,可是瞧见单-的模样,他脚底彷若生根,怎么也走不了。
“你没有杀人。”苍挹-握住她冰冷没有停止过颤抖的手,对上她的眼,坚定且柔和的说:“你没有杀人。”
“小-,阿苍不会说谎骗你的,他说你没有杀人,就真的没有杀人,你说说话呀!说说话好不?不要这样吓我好下?”狻猊瘪著嘴,眼布红丝,音若哭泣。
单矫失焦的视线在他们两人的引领企盼之下,终是逐次凝聚,染上薄雾,原本苍白的面容添上惊恐。
“我……”她盯著苍挹-,颤抖著唇,哽咽沙哑的逸出声音,“我……我……真的……林捕头……林捕头他……他……”
“他没死,甚至还很莫名其妙你为何要拿香炉砸他?我有悄悄地前去探望,听见他同知府大人这样说。”苍挹-感觉到单-的手反握住他的,欣慰地扬起唇角。
“林捕头……还活著?”单-惶然惊惧的脑子开始塞进这个讯息,仿若春雨滋润大地般的冒出一株又一株的新芽,取代她先前完全停滞思考的空白。
“是的,他还活著,你没有杀人。”苍挹-一再强调,希冀单-听进耳里,别再似过去三天那般——
将自己的心封锁起来,被自己杀人的事给吓到不能言语,更无法面对事实,只好选择躲藏。
那样的单-不是单-,她该是泼辣精明狡诈的女孩,苍挹-不愿接受那般畏怯的单-,却无法让她回到现实世界。
“对!他还活著!他真的还活著!”狻猊也不管苍挹-所言是真是虚,总归能让单-有反应的它都会点头称是。
“我没有杀人?”单-紧捉著苍挹-温暖的大手,像溺水的人捉住唯一的浮木般,乌亮的眼眸闪著泪光,盛载下住地让泪滑落,一颗接著一颗,滴落至两人交握的手。
“没有,你没有杀人。”苍挹-摇首,给予她肯定的答案。
单-再也说不出话来,抱住苍挹-偎进他的怀里,“哇”地一声大哭出来,将三天以来的恐惧焦虑全化作泪水,二洗去心头的郁结。
“我……我以为……自己杀了……杀了人……我这辈子行得正、坐得直……除了贪财……我可没做过什么坏事……林……林捕头……呜……呜……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无心的……我只是想著不能让林捕头捉到小猊……呜呜……呜呜呜……我真是无心的……我也不知道那时我怎……怎么会……呜……”单-泣不成声,声声道出她的害怕,宇字说出她的内疚。
“我知道,我都知道,哭吧,哭出来会好些的,嗯?”苍挹-顺著她的发,拥紧怀里不住发抖的人儿,左右摇蔽著,有一下没一下的拍著她的背,只差没吟出母亲哄孩儿入睡的安眠曲。
他不劝单-止住眼泪,只因他深知哭泣有时也是一种很好的渲泄管道——即使单-的泪水拧了他的眉、揉了他的心、乱了他的思绪、湿了他的衣衫,也引出了他满腔的疼惜。
“是啊,没事了,天下太平了,百花齐放了,五谷丰收了,钱财滚滚来了,小-也笑了,小猊也笑了,阿苍也笑了,大家都笑了。”一旁的狻猊伸手学著苍挹-的动作,轻拍著单-的背,边笨拙的说著安慰话。
苍挹-闻言,给了狻猊一个赞许的笑容,空出一只手来模模它的头,狻猊的眼眶红了,眼泪在金眸底打转著。
“阿苍,是我的错吗?是我害小-哭得如此伤心吗?是我害得大家现在只能躲在这儿吗?”狻猊眨著眼,它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得官府要捉它?
它不明白,自己安安分分的活著,没有害人之心,也没做出伤天书理的事,它只是异于人类,活得比人类还久,比人类多知道这么一点事罢了……为何人类容不下它?
“不是,你没有错。”苍挹-知晓狻猊忍了三天,满腔满月复的自我怀疑和怨气全因单-而隐忍不发,也亏得它这性子忍得了如此久。
“呜呜……兄弟……你真是好兄弟啊……”狻猊也扑进苍挹-怀里,一大一小全将他的怀抱当成避风港,嚎啕大哭。
“乖乖,你们两个都乖,没有错,没有谁对谁错,只有误解深切,解不开理还乱。一苍挹-轻声叹息,环臂抱著他们,任他们哭湿他的衣衫。
唉,他也好想哭啊!
外头绵雨霏霏,里头也细雨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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单-自厨房端出菜肴,哭肿似核桃的双眼有神却难得带著忸怩,添了两碗饭,一碗给苍挹-,然后落坐,举箸猛扒饭。
坐在她对面的苍挹-盯著她狼吞虎咽的动作,久久不动,坐在一旁的狻猊捧著自己的香炉,也一瞬不瞬的盯著单-,忘了吃香。
“你们做什么直看著我?”单-自碗里抬头,只见那一大一小望著自己下吃饭。“吃饭呀,毒不死你的。”
她虽然是小姐一名,可小时候家中没有这般富裕时,她是负责煮伙食给在外打理事业的爹娘吃的人呢!即使近十年没有下厨,应该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不。”苍挹-微笑以对,柔了雕刻般的脸部线条,黑色的瞳眸满是笑意的凝望单-,瞧得单-好不自在。
“干啥这样瞧我?本姑娘脸上长了什么吗?”单-皱起眉头,清妍娇俏的容颜染上一抹惑然,她伸手抹抹自己的脸,发现除了眼睛肿得很难过之外,没有什么不对劲。
“没。”苍挹-低头扒饭,不时还抬头瞅著她笑。
笑得她坐立难安,频频顾盼,笑得她心烦意乱,最后……
“啊——”单-吃不下去,直接拍桌。“姓苍的,你做啥一直看我?拿我当菜吃啊?!我的厨艺有糟到你得看著我才吃得下饭呀?!”
苍挹-沉默地任单-骂完,笑意爬满双眼,溢至整张脸孔,让单-泄气的坐回原位。
“哈哈哈……”苍挹-终是忍不住朗笑出声,他的笑声清澈如空谷回音,在夜里更教夜风传送至方圆数里。
“你你你……笑什么?”老天!她做了什么引苍挹-发笑的事吗?怎地……怎地他会笑得如此猖狂?
这是单-第一次见到苍挹-有如此狂放的情绪外显,但她却不讨厌,只是下怎么开心自己成了苍挹-的乐子。
“单姑娘,你终于“回来”啦!”苍挹-还是比较习惯伶牙俐齿、聪明灵巧的单。“你可知道这三天,你教小猊担心得连香都吃少了。”
也让我挂怀于心,三日下得好眠。这话苍挹-未道出口,只是在心里补充。
单-一愣,赧红了双颊,知晓自己被这突来的意外给吓傻了,所幸只有三天,三天她就被苍挹-给救了回来。
想想,她是欠了他一声谢。
“咳咳!”单-轻咳两声,“小猊,辛苦你了。”
“不会啦!小-,你快吃饭,你三天没吃东西,一定很饿了!”狻猊笑开了脸,活力十足的说。
“思。”单-点点头,重拾碗筷,这回却换她边吃饭边盯著苍挹。
找机会道谢,得找机会道谢……单-边吃边想著得找机会同苍挹-道谢,原本这一切都不干他的事,他却在危急之时救了她,再怎么说,这声谢还是得道的。
她不是有恩下报之人,但她该拿什么报恩呢?这可下是一餐饭就能了事的。
“单姑娘。”苍挹-的声音近在耳畔,教单-一呆,回神过来,即见他放大的脸,她往后一退,才看清苍挹。
“你做什么?!”单-睁圆了眼,霎时感觉自己周身充斥著苍挹-那幽冷的气息:心跟著急跳了起来,她连忙捂住心口,不明所以的压抑著狂跳的心。
敝了怪了,怎地她的心跳得如此之快?怎这苍挹-一靠她如此近,她闻到他的气息,心就跳得像是想跳离她的身往苍挹-身上黏去似的?
想起今日下午被他拥在怀里的感觉,他的胸膛暖厚宽实,像座山般的坚固……哇!她……她在想什么哇?!
“你一直发呆,我……小猊怕你又回到三天前的模样,才要我唤你的。”
一旁昏昏欲睡的狻猊听见苍挹-提到自己的名字,疑惑万分的抬头瞄苍挹-一眼,下明白为何苍挹-担心就担心,偏拿它当挡箭牌?不过……
懊像挺有意思的,姑且保持沉默,静观其变。想著想著,它眼一阖,没多久即呼呼大睡。睡著的它身影渐淡,终至虚无,而香炉染上一层白色光晕,苍家传家宝玉正安躺在香炉盖上的凹陷处。
“小猊?”单-听闻,瞄向一旁的狻猊,见它身影淡去,没好气的说:“它分明就睡著了!”
“它怎的消失无踪了?”苍挹-首次见到狻猊睡著的模样,为之惊异,却未有一丝惧怕。
“你怎的都不怕呀?”单-瞧见他的反应与常人不一样,有些气恼的问。
假如他吓晕了,那么她就有机会道谢了。习惯于别人欠她,不习惯自己欠别人的单-亦不习惯说谢字。
“你都不怕,我又怎会怕?”苍挹-唇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痕,瞧著香炉上的玉,又想动手掰。
“别!”单-见他又想自讨苦吃,赶紧阻止他,将香炉揽进怀里。“都跟你说过玉会烫人的嘛,你怎么说不听呢?”
“单姑娘,这玉神似我苍家传家宝玉,而苍某追寻宝玉已有三个月之久,好不容易在小猊身上找到一丝线索,即使这玉会伤人,苍某仍是想试它一试。”苍挹-亲身体验过玉的热度,可仍不信邪的想再试。
“无聊偏找事儿做!甭试了,它抠不下来。”有过前车之监的单-一派老练的说。
苍挹-沉吟了一会儿,再抬眸时又是漾著那淡淡的笑痕,“莫非单姑娘试过?”
“嗯。”单-不甘不愿且带些困窘的颔首。“我本想趁著小猊熟睡时,将它掰下来镶进那个博山香炉里,拿给你,可怎么也拿不下来,反而手被烫了好几处红肿。”
这话有几分真实性,就端看苍挹-肯相信多少,然而事实如何,唯有单-自己心下分明。
他微颔首,当作是受教了。
“好啦好啦,早点休息呗,既然林捕头没死,只是受伤,那我跟小猊可以回家罗!苍公子也一道回我家呗!这回任你要住多久就住多久。”单-天真的以为事情就此了结。
不料,苍挹-面有难色。
“单姑娘,你和小猊短时间内不可能回单家。”
“为啥?!”单矫见苍挹-欲言又止,隐约觉得事有蹊跷。
“苍某前往暗探林捕头的伤势时,恰巧听闻知府大人下令以“持有狻猊”的名义通缉你,换言之,明日告示一贴,你在泉州即成了通缉犯。”苍挹-本想单-若还未能恢复正常,那么他便连夜带著她和狻猊离开,能逃多远是多远。
纵是单-,仍难以承受这项事实。
“通……通缉犯?我……我和小猊……老天……通缉……我只是误伤了林捕头而已……”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单-禁不起接二连三的意外,脚一软,坐了下来,她多希望自己一昏天下无难事,偏生她昏下了,也无法昏。
“知府大人因你是在林捕头搜查香炉时打伤他,所以断定你有窝藏狻猊的嫌疑。”明知是推诿之辞,苍挹-却凝于自己不是官,更非此地有势力之乡绅富人,而无法为单-申冤,更甚无法以钱财压下此事。
他什么也下能做。苍挹-头一次为自己的无能感到痛恨,他搭上单-的肩,感觉掌下的身子正微微颤抖著,他弯身与之平视,无言地将她揽进怀,心疼不已。
“我明白了,这就是咱们爱护人民的好官……我单-总算见识到了这些宫爱护人民的方法……真是令我开了眼界……”当下,单-接受了自己即将成为通缉犯的事实。
她畏冷地倚著苍挹-的肩,努力让自己贴近他,听著他平稳的心跳,感受他的体温,让她在这乍变寒冷的天里备感温馨。
“单姑娘,咱们连夜起程,不出两日即可离开泉州城的范围。”
“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三番两次救她。单-很清楚苍挹-与自己相交下深,可他为自己做的却全是两肋插刀、极可能遭连累的事。
“我……”经单-一问,他方明白自己对她伸出援手完全是不经思考的,过去三天他每天问自己这个问题,答案始终无法出现。
“为什么呀?!”单-不会无邪到认为苍挹-如此帮她,会是别无所求,她更不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以为苍挹-对精打细算、老奸巨猾又贪爱小财的自己有意思。
“我……我也下知道。”苍挹-低首,抬手抚开她黏住脸颊的发丝,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塞满了,却还是下停地堆砌著,可他辨下出那是什么东西,只知若是连自己也丢下单-,那么单-就真是无依无靠了。
现下,单-不能回家,只有逃一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更何况单-是真拥有“狻猊”的人,即使知府大人不知,但必定是打著让单-当替罪羔羊的主意。
他怎能?怎能在此刻离弃她?他做不到……
苍挹-叹出一口长气,“没有理由,我想帮你,没有理由。”
单-握住他的手,感动万分,她吸吸鼻子,“谢谢你,苍大哥,你毋需跟著我一道受罪的。”
她也想依赖他,可是……可是……这一逃,不知逃到何时,前途险恶非常,怎能让不相干的他陪著她犯险?
“我心甘情愿,没人逼我。”苍挹-另一手握上她的手,形成两手合握的情景。
懊小、好冰的手,苍挹-此刻只希望守候这双小手的主人,让她不再独自一人承受所有的事情。
他放下开她,这双手,他是牵定了!
这念头来得奇怪又突兀,可苍挹-不愿深思,只愿依著自己的心去行动。
“苍大哥,-儿有一事相托。”
“但说无妨。”
“-儿想请你今后在你有生之年都伴著小猊,好不?”单-将怀里的香炉送到苍挹-怀里。“除了我,就只有你能看见小猊,虽然它又任性又贪吃又常常坏事,可它本性不坏,是个好孩子。你只要每日喂以薰香即可,不麻烦的。我娘亲和爹亲生性乐观又豁达,我们单家又是泉州的大户,爹亲在京城与皇亲国戚皆有来往,相信官府不会太为难他们的,我们单家的生意有娘亲把持,也不必操心。”
“那你呢?”瞎子也瞧得出单-对狻猊的重视程度到愿意为保它而犯下杀人罪,想著,苍挹-心头怪不舒服,见单-如此重视狻猊,他莫名的不太高兴。
“我?我……”单-低下头。“一人做事一人当,既然目标是我,只要我一出面,就不会有事,唔——”
苍挹决皱趄眉头,见她叨叨不休地说著想要出面认罪。心头没由来的升起一阵怒火,激得他理智全失,低头以唇封住她的,堵去她的声音。
片刻之后,他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想著要推开单-,却是怎么也舍不得推开她,只得慢慢地与她的唇道别;她的唇柔软似云絮,甜美似蜂蜜,甜而不腻,教他流连忘返,耽溺其中。
一时间,单-慌,他也慌,两人的双颊红若天边彩霞。
最后是单-旧话重提,“所以……我想苍大哥你带著小猊回苏州去,我就——”
“你在说什么傻话?要逃三人一道逃。”苍挹-硬生生打碎单-想与他们分开的念头,“你一个姑娘家,哪受得了官府的那一套?”
说什么他也不能放她一人,不能!心里有个声音催促著他,假若他放了手,他缓筢悔一辈子!他已为了自己当时年纪小无力拯救父母于劫难之中而深感懊悔,不愿因放任单-这古灵精怪的小妮子而再尝那悔恨的苦滋味!
“实不相瞒,适才-儿好险的想将苍大哥你推给宫府,然后带著小猊逃到天涯海角,可你对-儿有恩,-儿不能如此做……”单-扬睫,看著他英气十足的脸庞,视线定在他的嘴,回想起适才的吻……
她连忙转开视线,念起佛经来镇定自己浮动的心神。
苍挹-一愣,嘴角抽搐,不知该为单-的诚实而哭,还是该为她没有付诸实行而感到欣慰?但他更感动的是单-推翻了将他踢出去当替死鬼的想法。
“-儿,就听你唤苍某一声大哥,你和小猊,我担定了!”苍挹-用力的抱住单-,让她又犯了那心想跳离自己身体黏到苍挹-身上的毛病,加上适才的吻,更是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苍……苍大哥……”叫一声大哥而已嘛!不……不必如此感动吧?!
可……可是……单-却发现,感动的人是她!她下想放走苍挹-,有他在,她觉得好安心,即使结识时日尚短,可她没由来的信任他、想要……想要依靠他。
“我们逃,逃到天涯,逃到海角,天下之大,总有容身之处,天子昏庸,朝纲大乱,全国上下流民四窜,我们也去当流民,这般,看朝廷能拿我们如何?”
听他这么说,单娇不由得也升起了一线生机,她单-向来赌性坚强,这回遇难,也该赌;把才是!不该似先前那般软弱地想投降,而且这回陪她一道赴黄泉的还有苍挹-!
“不用与小猊和苍大哥你分离了吗?”
“傻瓜,当然不必。”苍挹-捧著她的脸:心头一阵骚动,像是压抑已久的某些情感经方才那一吻渐渐释放。
“嗯,我们一起逃!一道逃!”单-捉住他的衣襟,绽放笑靥,点亮昏暗的厅内。
苍挹-心一颤,她的笑似火蛊惑著飞蛾,他也似飞蛾般投入火的怀抱,焚烧自己,直至成为灰烬。
而单-一颗心因他的凝望而提至喉口,不由自主地红了颊畔,-不开视线也不愿-开。
陌生而狂烈的情潮袭来,淹没两颗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