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若幽是个公私分明的人,平日认真工作,即使有心事,也不会表现在脸上。
大家常夸赞她的笑容灿烂,她也乐于将快乐带给别人,不论对谁,她总会把号称全台湾最有朝气的甜美笑容挂在眼角和嘴边,但是对象如果是五公子,可能就有些难了。
每周一、三、五下班后要去擎云工作室报到,这是他们先前讲好的,她也照做了,只是不明白周休二日的星期六,为什么自己还得跟他一块吃饭呢?
“五公子,您真的不需破费请我吃这么贵的东西。”
现在他们身处于台北市最贵的五星级大饭店,靠窗的位子十分隐密宁静,除了点菜的服务生外,不会有人打扰他们,临窗望去,可以见到台北市最繁华的夜景。
“放心吃,这是我答应过你的。”
现下的女孩子被请吃这一顿昂贵大餐,没有不高兴的,反而会乘机享受,至少他请过客的女孩子都是这样;放着眼前的美食不好好享受,还努力劝他省钱的女人,她还是头一个。
“咦?”
奇怪,她怎么没印象?不是她自夸,她记忆力很好,画廊里来来去去的客人很多,要做好公关工作,记住客人的特色、名字及需求是身为得力助手必须具备的条件。如果是五公子说过的话,她一定记得,但绞尽脑汁,就是搞不懂自己怎么会连一点印象都没有?
“合约上有写。”他淡道。
“啊?有吗?”
“有。”他的回答轻松而肯定,还顺手将一块切好的熏鲑鱼放在她嘴巴前。“吃。”
似乎习惯了他命令句的说话方式,穆若幽没有想太多便张开嘴巴一口含住,等吃进去后才发现不对。
这么做不等于五公子在喂她?冷峻严肃的五公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举动?
慢半拍的惊讶,使她忘了要咀嚼嘴里的食物,一下子便硬生生地吞进去。
“原来你吃东西不用咬的。”
经他一提醒,穆若幽才倏地回神,惊觉自己快噎到了,拿起水杯猛灌,才没让自己成为史上第一个被熏鲑鱼给噎死的傻瓜。
为什么每次她一面对五公子动不动就会出错呢?好丢脸喔!他一定觉得她很奇怪……思及此,她的笑容再也灿烂不起来,还一脸郁卒。
“妳有心事?”突然,他开了口。
穆若幽再度抬起头,有些讶异地看着他。
“你看起来心情不太好。”他进一步解释。
“怎么会,我每逃诩很开心。”
“既然如此,何必笑得这么累?”
五公子总是有本事令她的笑脸冻结。
怎么会?他怎么可能看得出来?连画廊那些朝夕相处的姊妹们都没发现,他怎么可能看得出她有心事?
懊象所有事都瞒不过他耶!强装的笑脸在他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流露出无所遁逃的心虚。
“下班后就不要这么累了,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没有人规定你一定要做什么,自己高兴就好。”
卑是这么说没错啦,可是……
“可是板着脸也不太好呢,不但会影响别人心情,也会带给其它人困扰。”
“他们是你的谁?付薪水叫你笑的人,还是拿刀威胁你要笑的人?”
“呃……都不是。”
“那就别装笑,做自己。”
她呆呆地看着他,五公子似乎能够看透微笑背后的她,私底下真正的情绪是什么。
虽然语气依然霸道,态度依然冷淡、神情依然令人畏惧,但是说的话却让她开始深思自己从没想到过的问题。
穆若幽突然觉得自己开始有点了解他了。也许他不温柔,说话也很直,但是绝不做作,似乎在他面前如何隐藏都是多余的。
懊奇怪喔,她居然有种轻松的感觉耶!
“吃。”他又切了一块牛排放在她盘子里。
“这么多,我吃不完。”
“那就打包回去喂狗。”
她楞了下,纳闷地问:“哪里的狗?”
“叫“阿云”的那只。”
“噗──”
她用力摀住嘴,以防自己因为爆笑而喷饭,并马上愧疚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笑的。”
因为不是故意,所以才忍不住笑个不停。
“好笑吗?”
她点头,双颊胀红,难得可以这么放松地大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这毫无防备的一面吸引了他的视线,久久凝望舍不得移开。
真是越看越可爱!她的每一个表情及小动作尽收冠天擎的眼底,令他勾起了会心的一笑。
他改变主意了。
仔细想想,其实把她“纳为己有”好象也不错,虽然因此让老爹称心如意有点不甘心,但是又何妨?
“妳的笑容很美。”他轻道。
这会儿,他又害她整个人僵住、笑不出来了。虽然阿云常骂五公子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可是当狗嘴里真的吐出象牙时,铁定让人目瞪口呆。
被人赞美是常有的事,她总能以平常心对待,不过遇到五公子便失灵了“这种赞美辞令从他嘴巴里说出来,就是会让人没来由地手足无措。
对一个已经有男朋友的女孩子说这种话,总觉得在暗示什么,但她不敢问,天真地说服自己,那是因为五公子本来就是有话直说的直肠子个性,暗责自己不应该想太多。
可是那眼神、那表情,好象一直在透露着某种讯息,究竟是什么呢?
猛地心一惊,她恍然大悟,那、那是……盯着猎物的眼神!
她的心跳又开始加快为每分钟一百下。
不会吧?难道五公子想要……她羞涩地低下头,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听得一清二楚,为了掩饰慌乱,只好开始低头猛吃。
原先还以为自己吃不完的,不过因为气氛太暧昧,一紧张反而吃得更多。
她努力地吃呀吃,因为没话好讲所以尽量吃、因为没事好做所以用力吃,吃完了这一顿就可以走了,所以她尽全力地吃,还不能吃得太美丽,现在不是端庄的时候,如果她的猜测没错,那可不得了!
壁天擎挑了一下飞扬的剑眉,看她把两腮吃得圆鼓鼓的,活像只快撑死的小金鱼,形象都没了,动作还很耍宝。
她在搞什么飞机?继续盯着像个饿死鬼似地猛吃的她,因为吃得太快,饭菜还掉了满桌,更奇的是,她还一粒一粒地捡回来塞进嘴巴里。
“你的食量好象变大了?”
“诉呀,起死偶的换量大得吓俗人。”
她一边塞食物、一边含糊地说着,故意表现得很没气质。
壁天擎眼中闪过一丝犀利,不动声色地继续观察,嘴角缓缓勾起了然的笑意。
“有吃饱吗?”
她吞下最后一口饭,顺手拿起一根牙签凉凉地剔牙。其实她只会用牙线,反而不太会用牙签,这么做不过是要做做样子来吓他的。
“这些只够塞我的牙酚邙已。”她一脸贪婪地回答。
吓死他!快吓死他!但愿他打消念头,倘若他真有什么念头的话。
“很好,原本我还担心你吃不消,看来我多虑了,幸好我准备了很多节目,够你吃饱了消耗热量,消耗完了可以再吃,直到你满足为止,走吧!”
不!她内心用力地摇头。她要的结果不是这样的,再吃下去还得了,她会撑死!
“对了,提醒你,那牙签是剔牙用的,不是塞牙缝的。”
她当场羞愧到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洞把自己埋了,弄巧成拙,只能苦哈哈地跟着他。
原来还有后续节目等着她,依照五公子的说法,这也是合约上有规定的项目。
怎么会有人在合约上列这种条文?她越来越有种被设计的感觉。
凉爽的夏夜,跟着五公子走在街上,发现周末晚上到处是熙来攘往的人潮,尤以年轻的情侣居多。
她坐在路旁的石阶上等着五公子。他说要去买冰淇淋,叫她在这里乖乖等着,她只好照做了,既然上了贼船,又没有逃跑的胆量,就乖乖认命吧,反正有吃有喝,挺好的。
一顶白色的遮阳帽被风儿吹到了她的跟前,穆若幽弯拾起,眼睛一亮,这顶女性遮阳帽看来很眼熟,跟她前几天在百货公司看上的那顶好像喔!
“谢谢你,这是我们的,”走上前来的男子呆住了,在两人打了照面之后。
“哲伦?”若幽惊喜地开口。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这附近吃饭,你不是去唱KTV?”她正想走上前,却意外地发现在他身边还有另一个女人。
“这是我的帽子,谢谢。”一名可爱的女子柔柔地说道,接过帽子放在包包里后,才抬起头来看着他俩。“你们认识啊?”
穆若幽盯着他们五指交握的手,再看看哲伦脸上尴尬的神情,立刻心中有了底。
因为太突然,她的脑子里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反应,就好象这是别人发生的事一样,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也没有喜怒哀乐的表情变化。
她不知道哲伦说了什么,也不知道那女的说了什么,当她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地走了一大段路,远离了热闹的人群。她在人行道旁的椅子上坐下,面无表情,怔怔地看着远方发呆,脑袋完全无法思考,直到一只手按住她的肩,令她吓了一跳。
是五公子,他找到了她。
“不是叫你等我,怎么一个人乱跑?”
“好厉害喔,这样你也找得到。”她露出顽皮的笑,并看着他手上的冰淇淋开心地说:“是芒果口味的耶,我最喜欢吃了!”说着,很自动地从他手上接过冰淇淋,满足地舌忝了一小口。
壁天擎敏锐的目光闪了一下,立即发现不对。虽然她表现得很开心,但是眼里的哀伤绝对逃不过他的眼睛。
“怎么回事?”
“嗯?”她漫应一声,专注在冰淇淋上,小心地不让外围融化的汁液滴到地上。
“发生什么事?”
“没有啊!”
“还装,几分钟前的你不是这样的,我看得出来,你在强颜欢笑。”
她一怔,蓦地感到喉间像梗了东西,鼻子也酸酸的。
为什么呢?明明是不相干的外人,连熟悉都算不上,却注意到这种连自己亲朋好友都不曾关心的小地方,害她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不能哭!绝对不能哭!千万不能哭!无论如何都不能──
啪答──啪答──两颗豆大的泪珠不听使唤滚下来。
她哭了。
而且,还哭得很可怜。
盯着她哭花的脸蛋,冠天擎整个人定住了身子,心口像是被人紧紧地掐住一般难受。
若幽擦拭着眼泪,但是泪珠却像打开水龙头似地飙出来,怎么也停不了。
“我没事。”她呜呜咽咽地说。
他缓缓蹲,脸部与她平高,深深地凝视着她。
“我只是……难过……”她举起被泪水沾湿的小手,往自个儿身上擦,结果胸前濡湿了一小片。
他什么都没问,只是伸出手为她理着额前几络凌乱的发丝,指尖轻触着她的脸,充满着不曾给予他人的温柔。
“因为……因为……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双目忍不住紧紧一闭,才擦拭过的眼,又挤出了好大粒的珍珠泪滴。
他牙龈紧咬了下,眼中除了不舍,还有心疼,原本轻轻碰触的指尖,改深入她的发丝,温热的掌心包住她沾满泪水的脸庞。
“别哭。”随着低哑的命令下达,他的唇也罩下了。
别热的唇覆盖上那甜蜜的双瓣,一声低呼也淹没在深深的吻啜里。
她吓坏了!忘了要挣扎,更忘了要闭上嘴巴,正好给他乘隙而入的机会,灵活的舌头夹带柔情与霸气,占领她唇中所有的甜蜜。
两只不晓得该放哪的手,不知不觉揪紧了他的衣襟。
她快不能呼吸了!心跳也要停了!全身上下唯一还有感觉的,只剩火辣辣的唇瓣。
五公子在做什么呀?为什么亲她?咬她?还舌忝她呢?
噢──她清楚地感受到他的舌头在自己的嘴里探索,也察觉到自己在他强而有力的臂弯里正逐渐失去力气。
她虽然吓坏了,却不讨厌,还有一点点的……呃……好奇。
外表虽然冷漠,可是他的吻好温柔,几乎令她的神智迷醉,什么都无法想了。
久久的深吻后,冠天擎隔开一点距离好审视她的表情,而她,也迷迷糊糊地看着他。
“不哭了?”
“嗯。”她点头。
“很好。”
哇──他笑了耶!
穆若幽瞧得目不转睛,她第一次看到他笑得这么“友善”耶!虽然只是两边的嘴角微微上扬,但少了冷漠,多了温柔,其实他长得很好看,如果可以和颜悦色些会更好,就像现在这样。
她应该要大哭一场的,但被他吻了一记,好似魂魄被抽取般,整个人定格在原地。
他深邃如海的眼、柔和的表情,都好迷人,令她不知不觉竟瞧得痴了。
尤其是这唇,浅浅的微笑像正在施展魔法,越来越靠近,几乎要再次贴上她的唇……咦?等等!
壁天擎原本舒展的两道浓眉又皱在一块儿,因为这一次他没亲到她的子邬,而是被两只慌乱的手给挡住。
“你怎么可以偷袭我?”她羞红着脸抗议。
“偷袭?”黝黑的眸子转为锐利。“我明明是光明正大的吻妳。”
哎呀哎呀!他还很理直气壮,都不会脸红耶!
“偷袭也好、光明正大也好,总之你不可以吻我啦!”她又气又羞地说。
“为什么?”
榜──居然还好意思问她为什么?
“当然是……是……因为我有男朋友。”
“他已经另结新欢。”冠天擎冷道,表现得很明白,这已经不是理由。
“可是我们没分手。”
“那就现在分。”
这种事情哪有别人说了就算的道理呀?
“不行。”
“为什么不行?”
老天!那吓死人的冷漠神情又出现了,害她一时结巴,吐不出一个字。
“他有了别的女人,你还想守着他?”
“当然不是!”
她气嘟嘟地反驳,稍微纡解了他的妒意。
“既然不是,你还留恋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这种事不是说分就分的,还得两个人坐下来好好谈,把话讲明白了之后,再……”再如何呢?老实说,她还没想到。
“分就分了,哪里还讲步骤?不准拖拖拉拉。”
奇了!奇了!必他什么事呀?虽然她很敬重他,但是不代表他可以这么霸道呀,而且还得寸进尺地干涉她的私事。
她也恼了,虽然她是没什么脾气没错,但不表示可以任人欺负哟!榜──她要表现给他看,她也是有脾气的!
“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不关你的事,放开我啦!”抗议的粉拳打在那坚硬的胸膛上,他不痛不痒,她却疼得要死。
这人的身体是铁打的吗?怎么都没反应啊!
壁天擎拧紧着眉,原本抱住她腰部的两只臂膀,改用一只手臂圈住她,另一只空出来的手轻易一抓,便将两只不安分的手腕给牢牢握在大掌里。
“当然关我的事,你不分,我怎么追你?”
她傻了、呆了、顿了!这人说的是哪一国的语言啊?要追她?他要追她?他真的要追她?
她的猜测果然应验了!
“你……开玩笑的吧?”
“我不说笑话,就算说了也没人当是笑话,给你五秒钟的时间把这见鬼的表情收起来,否则要你好看。”
她,花容失色,唇色泛白,脸色泛青,没有改善的迹象。
败好,他说到做到!
双臂一收,再度拉近两人的距离,狠狠地给她吻个够,以示薄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