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古人遗留下来的金玉良言,再度证明了他们的睿智。
一件事的发生总有正反两面的效应,甄柔媚失去了采娜代言人这块大饼,却反而变成了媒体宠儿。
斯尔传播公司为她安排了一系列的节目,现在她每天忙着上通告,一夕之间,她的知名度水涨船高。
这次的事件处理,彻底凸显了官青痕的传媒企划能力,虽说他不是罪魁祸首,但她就偏要把所有罪过赖在他身上,而他只是淡然一笑,为她设计安排新型态的访谈节目作为补偿,并乘胜追击,电视连续剧、广告、电影,甚至写真集,都竞相邀约她加入。
若不是有力的传媒人士,加上各方媒体的配合,甄柔媚不会在短短的一个月内由一名小小的模特儿,一跃成为知名广告女星,并跨足电视剧的演出。
盯着手中的支票,甄柔媚眉开眼笑地手舞足蹈,有什么事比看到七位数字的支票还要让人雀跃的呢?
“好啦!要狂笑、打滚、翻觔斗都随你,不过这些都留到新戏开拍仪式结束后再做,请你快些整装完毕,大批记者在等着呢!”庭大姊像在带小阿子似的催促着。
柔媚用她那八爪神功黏上庭大姊的肩膀,双目盈满闪闪感激之光,连声音都是会蒙出鸡皮疙瘩的那种。
“庭大姊——你对我最好了——”
“是、是,我明白。”
“我有今天——都是你的功劳——”
“对、对,我了解。”
这丫头心花怒放的时候,就像个爱缠人撒娇的小女孩,逗人的模样引人发笑。只有在四下无人的时候,才有机会窥见她这么不加修饰的本性,这时的她最可爱。
“钱啊、钱啊,你让我日也思夜也想,看见你,我高兴得心跳加快,看不见你,我又难过得呼吸困难,有谁比得上你,叫我不爱你也难——”
她竟变本加厉开始唱起歌来了,舞着轻盈的身子,晃呀晃的,晃到了官青痕面前。
“与钱共舞,你真是天下第一绝。”官青痕双臂交横胸前,坐在沙发上早已等候良久,睨着她的黑瞳里看不出喜怒嗔笑。
“本小姐高兴呀,向钱姊妹嘘寒问暖不行吗?这可是我拍片辛苦得来的犒赏呢。”
没见过哪个女人像她这么见钱眼开的,他可是她的恩人,也不想想她有今天是拜谁所赐,身为公司代表的他,必须与连续剧女主角偕同出席开拍仪式酒会,会中请来不少媒体高层,应该要好好接待的,但他已经在此呆坐近两个小时了,只因为她还在慢慢梳妆打扮。
从SPA、按摩、护发,一直到敷脸、擦指甲油,连爱美的他,出门打扮都没这么费时过,她光是敷脸就敷了半小时。
“我建议你去整型比较快,省得费事。”
甄柔媚白了他一眼。“本小姐已经够天生丽质了,多谢你的鸡婆。”
不理会他的冷言嘲讽,她今天很开心,懒得跟他计较。
原本程子翰打算派司机来接柔媚到电视台与他会合,但他推说麻烦,等她到电视台再一起赶赴会场,中间会浪费太多时间,不如由他接往会场快得多,他的确是这么想的,却在程子翰带笑的贼眼下,显得有些狼狈。
当然,他知道程子翰在偷笑什么,仅以嗤之以鼻回应。
“请你像个淑女一点,要是让人看见了,会丢光我的脸。”
“出了外头,我自会注意,不劳阁下操心。”
对他的斥责不以为意,甄柔媚随兴展现自己的真本性,人前她随时都得保持拘谨的态度以维护形象,累都累死了,人后当然要好好放松自己,至于在官青痕面前,反正做作也是白搭,何必呢!
就算他知道她的本性,她也未免太不懂得含蓄,身上只围条浴巾就到处乱跑,像家里没大人似的没个规矩。
他嘴巴上批评,视线却紧随着她左右移动,怎么说他也是血气方刚的男子汉,她大剌剌地围条单薄的浴巾在他面前闲晃,还摆臀扭腰,简直目中无人!
抑或,她根本不把他当男人!
“官先生,请喝茶。”
庭大姊恭敬地端上一杯凉茶,让他消消火气,自己则坐在一旁,也斟了杯茶来喝。
这两人讲话跟吵架一样,她已见怪不怪,刚开始时的确感到讶异,甚至还战战兢兢为两人打围场,事后才发现他们就像两个不服输的任性小阿,似乎见面不吵架就会死人,久了也习惯了,倒是乐得作壁上观,反正小阿子吵完架就没事了。
“你看看,这女人不像女人,在外边装得像大家闺秀,在我面前全走了样!”官青痕不耐地数落。
庭大姊谦恭地应着,心里想着别的——你也是啊,人前一派斯文,谁知私底下蛮横得很。
“哼!坐没坐相,站没站样,吃东西也没个规矩!”
庭大姊颔首微笑,眼睛瞄着他跷在桌上的二郎腿沉默良久。
就某些方面来说,他们两个其实满像的,一个半斤、一个八两;一只龟、一只鳖,背上的壳都很硬。
她又为他倒了第二杯凉茶,笑道:“柔媚虽然很会拖时间,不过在最后一刻一定会准备好,出道到现在,她还没迟到过,官先生请放心。”
“她都是穿成这样在男人面前晃?”听得出他语气中的隐怒。
“不,官先生是头一个。”
他的怒意稍减,随后又大骂。“那她是故意的喽,存心整我?”
“不,是因为您来得太早了。”
想想看,下午一点的酒会,哪有人早上九点就来接人的,人家当然还没梳洗打扮。她没明讲,只是客气的点出,竭尽所能顾及对方的面子,她可是很上道的经纪人。
辟青痕冷哼,喝自己的茶,没再多说什么。
庭大姊忍不住偷笑,她看得出来,官先生对柔媚似乎有种特殊的感情,虽然他是刀子口,但对柔媚却有颗豆腐心,否则干么一大早就来等人。
这样的两人,算不算另类的冤家?
“呀——”房间倏地传来柔媚惊恐的尖叫声,惊动了等在客厅的他们。
庭大姊才从沙发跳起来,官青痕早已冲进房里,前后只有刹那的几秒,就见蜷缩在角落的柔媚,正紧抓着身上的浴巾微微颤抖。
“怎么回事?”官青痕托起她苍白的脸,发现她神色惊惶。
“被拍了……”
“拍?”
“我被拍到没穿衣服……”惶恐的泪珠在她眼眶里打转,被吓坏的她是那么无助,令人很难不动容。
随后赶进来的庭大姊听到这话也大惊失色。
“照顾她!”官青痕当下丢给庭大姊一句命令,没多耽搁,俐落的身子一跃,夺窗而去。
拍到当红玉女的果照可以卖到极高的价钱,一些见利忘义的三流记者,往往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大捞一笔。
表鬼祟祟的男子经过好几个礼拜的跟踪及勘察地形,终于给他逮着了机会,拍下当红女星的果照,这可以卖给台港两地的书刊,价码可不便宜哩!
抱着相机,男子兴冲冲地逃走,心中盘算着可以卖到什么好价钱,拐入暗巷,一道修长的人影立在眼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对不起,借过。”
辟青痕绽出温和的笑容,眸子却隐隐散发出让人心惊的杀气。
“别急着走,你的朋友要我转告你在这里等他们。”
男子一脸莫名其妙,上下打量他。“你认错人了,我只有一个人,哪还有什么朋友。”
“喔,只有你一个?你确定?”
“是呀。”男子顿了下,奇怪,他干么回答他。
“只有你一个人,很好。”
紧握的双拳,喀啦喀啦地响着,官青痕温和无害的笑脸逐渐转成了凶神恶煞的凛冽神情,散发出令人胆寒的邪气,教人直寒透到骨子里。
他已经许久没这么想扁人了,一想到他那肮脏的目光侮辱了她的身子,满腔怒火排山倒海而来。
男子被他浑身迸发的杀气给慑住,终于察觉不对劲,心惊胆战地往后退。
只可惜,为时已晚。
受到惊吓的柔媚,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如此无助,短时间的走红,她还没来得及培养身为大明星该有的警觉性,一时大意被人偷拍,除了懊悔,她更害怕承受后果。如果果照被公诸于世,她宁愿去死!
“别怕,官先生去追那歹徒了。”
庭大姊忧心仲仲地轻拍她的背,她这无辜的模样,看了令人不忍,她深切了解柔媚把面子看得比命还重要,要是不肖歹徒利用她的果照来勒索,起码还可以花钱消灾,不过若是卖给不肖业者,那可惨了!不但公司损失一名玉女红星,这种脸也不是柔媚能丢得起的,就怕她到时会想不开。
“要是让人看到我的果照,我就不想活了!”她不住地摇头,无血色的双唇被咬出了齿痕,每当她过度紧张就会有这反应。
“别咬伤自己,事情才刚发生,也许来得及,官先生一定可以逮到对方。”
庭大姊很有信心,虽然她不了解官青痕这个人,但看他适才疾风一般迅速地从二楼窗口跃出去的胆大行径,连她看了都吓一跳,阅人无数的她,直觉此人非泛泛之辈。
她们没担心太久,不过十五分钟,官青痕便回来了。
一见到他,庭大姊连忙迎上前去。f“那歹徒——”话还没问完,官青痕便将一叠曝光的底片和砸坏的相机丢到床上。
“解决了,放心吧。”
“谢天谢地!多亏官先生在,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柔媚啊,快谢谢人家,这次官先生真是帮了大忙!”
也许是情绪太过紧绷了,一旦松懈下来,在她眼中打转的珍珠泪儿终于溃堤,微光闪闪滴滴掉落,呜鸣咽咽地哭了起来。
“喂!”他怔了下,好稀奇地瞪着,原来她也有如此柔弱的时候。
“好了、好了,别哭。”庭大姊好生哄着。
不管怎么说,她毕竟是女人。
“没事了,别担心。”他叹了口气,模模她的头,温柔的话语中不自觉添了些。许不舍,她的可怜兮兮连带牵引他的怜惜。“她说不出话,任由惊惶伴随着泪珠发泄情绪,两手拭着泪,越拭越湿,哭花了脸,也哭红了鼻。
“你哭得这么丑,待会儿怎么参加酒会?”他似笑非笑地糢她。
“你……你还说……我吓都吓死了!”
“这倒是,你现在的模样跟小丑有得比。”
“在这时刻你还有心情亏我,打你喔!”她扬着拳头作状要打他,却不经意瞥见他手背上的血迹。
“你受伤了!”她想也不想地抓起他的手细看,上头的血迹教她拧紧了秀眉,忘了自己刚才还说要打他,这会儿又心疼得不得了,忙叫庭大姊拿来药箱。
他被她拉到客厅坐下,手背上艳红的血迹,令人看了怵目惊心。
“是对方打的?痛不痛?不赶快清洗的话,伤口感染就糟了。”
辟青痕没说话,只是专心盯着她懊恼的神情。一对水灵的美目平时见到他不是横眉竖目,便是冷眼睇凝,从没给过好睑色看,想不到区区一点血就让她反应这么大。
这种自然流露的关心,如春天的暖意流过心头,青葱玉手轻轻地模着他的手掌,简直比马杀鸡还要舒服。
老实说,有点过瘾……柔媚打开庭大姊拿来的药箱,用棉花沾了双氧水,小心翼翼地将污血拭去。
“可能会痛,你忍耐点。”
他不语,静静地凝视她脸部的每一个表情,为他怜忧而深锁的秀眉、为他不舍而贝齿轻咬的唇瓣,以及怕弄痛他的专注水眸,组合成一张百看不厌的丽颜。
败可爱。没来由的,脑子里浮现这三个字,当她不倔傲、不顶嘴、不嚣张的时候,另有一番柔情蜜意惹人怜爱。
仔细观察,其实她哭红的样子顶美,无辜的神情很动人,不加掩饰的个性十分率直,未上妆的素颜表情特别丰富,带点凌乱的长发挺性感,肌肤也像吹弹可破似的……“感觉如何?”
“不穿衣服会更好……”
两个女人同时抬头,一致用着呆瞪的目光看他。
“你说什么?”
她问的是伤口,他却沉浸在无边春色的想像里,这才猛然警觉。
“我说有点闷,想月兑外套。”
她盯着他的脸狐疑了好半晌,终于还是低下头仔细为他上药。
懊险!惫没吃饱饭便开始思婬欲了,而且对象还是她……他竟对她产生性幻想,是不是太奇怪了点?
“好奇怪。”她道。
“呃?”他怔愣。
“我怎么找不到伤口?”她左瞧右看,反覆翻着他的手,污血擦干净了,却没伤痕。
两个女人又同时抬头,这次是质疑的目光。
纸终归是包不住别的,他耸耸肩。“那不是我的血。”
“不是你的?”
“大概是歹徒的吧,凑他的时候沾上的。”
“歹。徒。的。血?”她没听错吧?两手插着腰,有种被耍的怒气。
“我又没说我受伤。”
哎呀呀——他竟然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没受伤干么不早说,枉我太费周章擦了半天!”这个死官青痕,连这也要玩她!
“就算没受伤又如何?擦一下又少不了你一块肉。”他也火了,这女人就不能维持可爱久一点吗?
“血肉模糊看起来很恶心你知不知道!”天晓得,她最怕看到血了!
“这是你对救命恩人的态度?”
“这又是你对弱女子的德行?”
唉,又来了,他们这样吵下去都不会口渴吗?庭大姊自己都觉得口干舌燥了,端起她的凉茶来润润喉。
辟青痕好鄙夷地嘲笑。“如果你是弱女子,全世界就找不到母夜叉了!炳哈哈!”
一个脚印正中他视之如命的俊脸。
庭大姊看了喷茶,瞪着官青痕铁青的脸色,不敢想像后果。
“你……竟敢用脚……”怒火燎原,已非一场大雨所能扑灭。
“嘿嘿!再凑一脚,送个HANTEN给你如何?”
“你这死姑婆#◎%S——”
巴平总是短暂得令人惋叹,不到几分钟战争又开打了。庭大姊摇摇头,这下可不是短时间内就能休战的。
她是资历丰富的专业经纪人,却越来越觉得自己像个保母,她应该向公司申请保母津贴才对。
再看看空中飞来飞去的锅碗瓢盆,还是只能摇摇头,绅士不像绅士,淑女不像淑女,她决定闪到一边喝茶凉快去,不理那两个死小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