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自王家大宅驶出,徐徐出了城,约莫走了两个时辰,直到离月湖城够远了,才在城外十里的地方停下来。
一只白皙的小手,将轿帘掀开,探出王婉清秀丽的脸蛋,她四下看看,然后轻快地下了马车,对轿里的人轻声道:“施姊姊,没人了,可以出来了。”
施药儿将手递给王婉清,踩着阶梯,缓缓下了轿,对王婉清淡淡一笑。
“婉清妹,谢谢妳送我出城。”
“客气什么,只要是施姊姊的吩咐,婉清一定做到,只不过……施姊姊,妳一个人真的没关系吗?妳长得这么美,我实在担心妳遇到坏人,派几名随从保护妳上路,对我们来说是轻而易举的。”
施药儿摇头。“我喜欢一个人,而且,我会保护我自己。”
“妳不告而别,大伙儿知道了,一定会很难过。”
这一趟,王婉清以到佛寺上香为由,乘马车出门,而施药儿则藏在轿子里,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了王傅君宅第,离开了月湖城。
“我若不这么做,根本无法离开,恐怕才走出妳家大门一步,便被众人团团围住,要我治这个治那个的,连一步都离开不得。”
“说得也是,咱家门口都快成为庙会市集了,别说那些老百姓,光是药铺药堂,就巴不得用轿子来抬妳,妳还是偷偷走的好,万一被大家知道妳要离开,搞不好上门来下跪求妳别走的人,塞满整条胡同。”王婉清忽尔顽皮一笑。“不过我看最伤心的,是龙大哥。”
施药儿敛目低垂。“关他什么事?”
“当然有关啦,龙大哥喜欢施姊姊妳,他说妳是他未过门的妻子,择日就要娶妳入门做龙门堡的夫人呢!”
“他……亲口对妳说的?”
“是呀,我从没见过龙大哥为一个姑娘如此费尽心思,他对施姊姊喜欢得紧,妳这样不告而别,他一定很伤心。”说着,可怜兮兮地拉着她的衣角。“施姊姊,妳非走不可吗?”
“我必须去找仙人醉。”其实,道只是她的借口,连她自己都不晓得,自己为何要背着龙啸天偷偷离开?
彬许是因为在内心里她非常明白,自己在害怕,对于他灼热的情怀,她不知该如何自处,显得有些慌乱和不知所措。
所以她选择了避开,认为只有这么做,她才会觉得是安全的,不会被吞没。
“时候不早了,回去吧,那万两黄金,就代我向妳爹婉拒,我只带走千年人参。”
“施姊姊,有空妳一定要回来看我喔。”
必来?老实说,她都不晓得自己会不会回来,正在犹豫之际,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急奔的马蹄声,令她蹙起了黛眉。
一票人马急奔而来,突然将她们的马车团团包围,马儿受到了惊吓,显得有些惊慌,不断地踏蹄,而王婉清乍见这么大的阵仗,也害怕得偎紧施药儿。
“怎、怎么回事呀?施姊姊~~”
施药儿冰清玉容上,冷静如常,扫视这一群骑着马儿的大汉。
“就是她,将她带走。”其中一人指的,正是施药儿。
王婉清忙挡在施药儿身前。“你们是谁!想干什么?”
“小丫头,没妳的事最好让开,不然连妳一块儿抓。”
“我……我绝不会让你们动施姊姊的,识相的就快让开,否则要你们好看!”
此话一出,大汉们全哄笑出声。
“就凭你们这几个人?”
对方足足有十几个人之多,而她们的随行人员,包括马夫和随从,不过才五个,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败明显的,对方是有备而来,摆明了在路上抢人,目标对准了她。
施药儿自始至终都不慌不忙,暗暗打量了这些人后,心中有了底。
她缓缓走上前。“我跟你们走。”
“施姊姊!”
为首的大汉子满意道:“大美人很聪明,懂得听话。”
“但我有条件,不可伤害他们。”
“行。”
他们本来就不打算跟这些人多纠缠,何况大少爷有吩咐,不可弄出人命,所以他们乐得同意。
“大美人,请上轿吧。”
“不!施姊姊,妳不能去!”
施药儿模模她的头,对她淡淡一笑。“放心,我不会有事的,妳快回去。”
“走吧,别拖拖拉拉。”汉子大喝催促着。
施药儿缓缓上了轿子,对方见目的达到,便对其他人使了眼色。
他们抢走王婉清的马车,好让他们没有代步工具,目的很简单,要他们无法立刻找人求救。
“走!”领头的汉子一声喝令,十几骑马,带着施药儿所乘坐的马车,快速离去。
王婉清又气又急,但她什么办法也没有,唯今之计,便是快快赶回城里,能救施姊姊的,只有龙大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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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白祈文出现在眼前时,施药儿一点也不惊讶。
如她所料,抓她的果然是白祈文,因为她认出了其中一人,正是那日随白祈文一块来参药堂的手下。
白祈文一见到她,禁不住心花怒放。
自从那日见到美人第一眼,便对她念念不忘,只是苦无机会一亲芳泽,于是他派人暗中监视,终于给他等到机会,派人将美人掳了来。
“施姑娘,让妳受惊了,我几名粗鲁的手下没伤害到姑娘吧?”他拱手赔礼,但一双眼睛,却在她身上贪婪地打量。
“白公子请我来,有何指教?”
“实不相瞒,那日见着姑娘一面,在下对姑娘一见钟情。”
施药儿美眸垂下,突地面露忧伤。“我才不相信呢。”
白祈文不由得一怔。“姑娘为何不信?”
“公子若对奴家一见钟情,为何叫那些人来威胁我?”
白祈文一听,立即转身对身旁的手下喝问:“不是交代你们要礼貌的请人家来吗?”
那带头办事的手下愣住,慌忙回答:“这……因为少爷您说……”
不等手下说完,他立刻板起面孔打断。“我说千万别吓着了施姑娘。”
领头的手下暗自哀叫,明明大少爷的吩咐是,不管用任何方法,都要不择手段的把人掳来,这会儿却反过来斥责他们,但做人手下的,哪敢有异议?只好连连称是。
“属下知错!属下知错!”
“他们还拿出大刀,威胁要杀奴家,奴家到现在还心生恐惧呢!”说着,她以袖子轻轻拭泪,楚楚可怜的模样,令人恨不得把心脏挖出来向她赔罪。
白祈文面子上挂不住,又心疼佳人,为了撇清关系,当下给两名手下一人一巴掌。
“看看你们做的好事,把施姑娘吓成这样!”
两名被打得眼冒金星的手下,暗自叫苦连天,却还得不住的赔罪。
“属下该死!属下该死!”
白祈文面色铁青,一回头又堆着笑,忙安抚佳人。“妳别生气,我会好好惩罚那些人,好为妳出气,嗯?”
“我一见到他们就害怕……”
白祈文立刻大声命令。“你们这些人,一个个粗手粗脚的匹夫,还不快滚,全给我滚得远远的!”
他一边骂,一边用脚把他们踹出去,可怜的手下们,只好像只狗,狼狈的连滚带爬,逃出门外。
跋走了闲杂人等,白祈文立刻回到佳人身边,好言相劝:“人都走了,妳不用害怕。”
“他们虽然不在屋内,却一定偷偷躲在门外,讨了你一顿打,说不定对我怀恨在心,找机会报复呢!”
“他们不敢!没我命令,谁敢进来!”
瞧见佳人一脸的不置可否,为了取信于她,同时表现一下他堂堂大公子的威风,于是他走到门口。
“来人啊!”
一名手下,战战兢兢的来应声。“少爷。”
“传令下去,叫大家全退到前厅去,不准跨进这院子一步,谁敢违令,就打断他的狗腿,去!”
“是、是,少爷。”
白祈文得意的将门关上,来到佳人身边,轻声道:“现在没人,妳可以放一百二十个心。”
美眸从袖里抬起,水汪汪地望着他。“真的?”
“这屋内屋外,除了我们两个。”
“一个人都没有?”
“一个人都没有。”他很肯定的重复。
美眸缓缓一瞇,露出一抹娇美如花的笑靥,看得白祈文痴傻了眼,就见她意味深长的轻轻开口。
“只剩我们两个人,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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颁隆一声,白府坚固的大门,瞬间化为四分五裂。
白府上上下下,劲装短束,个个全神警戒,瞪着门口那尘烟弥漫处,卓然挺立的一具高大魁梧的身影。
能够破坏两扇十斤重的大门,并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人并非用刀,也不用斧,而是用手,由此可见,这人的内力有多么深厚。
龙啸天跨入门内,浑身滔天的怒火焚烧着他仅存的理智,他的脸色阴鸷慑人,完全不把重重包围的敌人给放在眼里,更视那不长眼的刀枪如无物。
“大胆!”一名壮汉率先打头阵,拿着大刀向他砍去。
不过,他也只有这么点威风,连瞧都没来得及瞧清楚,就被龙啸天抓在手里。
“她在哪?”森冷的语气中,充满了肃杀之气。
“你……你说谁?”
“你们抓来的女人。”
“我不知……唔……”
“说!”
他只用单手,便把对方整个人抓得腾空,将他的颈骨掐得嘎吱嘎吱响,其他人见状,使了使眼色,有三名汉子欲趁其不备,从背后偷袭。
三人抬高三把亮晃晃的大刀,使出全力往他背后砍去──
第一人砍他背,第二人砍他腰,第三人则砍他脚,三把大刀齐砍下去,就算失手,起码有一人成功。
他们的确是砍到了,也很确定自己用尽了全力,但却不见任何血口,反倒是自己的大刀应声而断,握着大刀的手传来一阵酸麻。
这下子可把众人给吓傻了!龙啸天缓缓转过身来,厉狠的目光锁住他们,三人的表情也由原先的信心满满,变成了极度惊恐。
那一双凌厉的黑眸,转成了一抹血红。
众人抽气连连,有人失声道:“是……是焰云功,他是龙门堡堡主龙啸天。”
龙门堡的焰云功,享誉武林,据说施展此门武功时,眸子会转变成赤红色。
其他人一听到来的竟是龙啸天本人,全都变了脸色,没人敢再上前,否则下场就跟那三把断掉的刀一样。
龙啸天放开已经吐白沫的男子,双目燃着怒红,当他往前踏步,没人敢阻拦,还自动让出一条路。
龙啸天不再理会这些小喽啰,当他自义妹那儿得知药儿被抓走时,他立刻火速追来,一路查寻足迹,追到这里。
一想到她生死未卜,他便心如刀割,倘若有人敢动她一根寒毛,他以自己的生命发誓,非把对方千刀万剐不可!
空气中传来一股浓郁熟悉的药草味,令那双目霎时精芒迸射,锁定了固定的方向,急奔而去。
当房门被踢开时,眼前的画面令龙啸天霎时怒火冲天──白祈文此刻正一丝不挂地躺在床榻上。
“你──”龙啸天愤怒咆哮,同时勒住他的脖子,将他高高举起。
“别别别别别──别杀我──”被掐成鸡脖子的白祈文急忙鬼叫着。
“你奸了她!”
“我没有!”
“你这个禽兽!”
“我不是!”
“今日若不将你碎尸万段,我就不叫龙啸天!”
“我没碰她!我没碰她!我没碰她!我发誓我真的没碰她啊!”白祈文杀鸡惨叫地回答。
“你全身一丝不挂,还敢狡辩!”
“我四肢被绑着怎么去奸人啊?”
龙啸逃谫住,这时候才发现,对方的双手双脚都被麻绳给牢牢捆住,他疑惑了会儿,继而再度咆哮:“你竟敢用绳子折磨她?”
“被绑的是我啊──啊──啊──”他几乎用尽了力气大吼,才能让自己的声音不被龙啸天如雷的嘶吼给盖过。
龙啸天半信半疑,铁青的脸色杀气腾腾。
“你真的没碰她?”
“我若碰过她,就叫我白祈文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那你为何月兑光光?”
“我也不想啊!谁愿意像只待宰的猪被绑在床上,等着被折磨啊?”他只能靠被捆在身前的双手,刚好勉强遮住自己的重点部位。
龙啸天仔细一看,这屋里除了他,没有药儿的影子,的确怪异。
他正想进一步问药儿的下落时,门外突然传来低呼声。
“你干什么?快放开他!”施药儿忙跑上前,抓住龙啸天掐住白祈文的那只手臂,慌忙阻止他。
龙啸天紧盯着她,心喜于她没事,却又同时不解她为何如此紧张,而且还反常的阻止他。
“我来救妳的。”
“救什么?我又没事。”
“清妹说妳被人抓走。”
“不,我是自愿来做客的。”
他一脸诧异,很意外听到这回答。
“可是他没穿衣服……”
“当然,我叫他月兑的。”
这句话更有如晴天霹雳,狠狠打在他心口上!龙啸天无法置信地瞪着她,再瞪回白祈文。
“看吧,我没骗你吧!”白祈文道。
龙啸天脸色苍白,胸口像被狠狠地掏空了,他感到天旋地转,料不到会是这种局面。
她自愿来做客?
她不准他伤害对方?
她叫对方月兑衣服?
她的表情、她的态度,都摆明了她一心护着对方。
他有焰云功护身,刀枪不入,但她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却能轻易砍杀他,在他心口刺下深深的血口。
“妳……就这么在乎他?”他干涩的喉头,好不容易吐出这句话。如果她说是,他一定会失去理智的想把白祈文杀掉!
施药儿着急得跺脚。“当然呀,他如果死了,我就没人试药了。”
呆住!
两个瞠目结舌的男人,怔怔地瞪着她,她的答案,竟然是……
白祈文毫不犹豫地转头对龙啸天正色道:“你还是一刀让我死了痛快。”
龙啸天凉了半截的心回复了温度,彷佛刚从地狱又回到了地面上,依然满月复疑惑。
“妳要我不杀他,只是因为要拿他试药?”
“当然。”
浓烈的肃杀之气,减去了大半。
“妳叫他月兑衣服,也是为了试药?”
“这样才方便观察变化呀!”
杀气又消去了不少。
“所以妳并不喜欢他?”
施药儿黛眉深锁,彷佛他说的是鬼话。“我怎么可能喜欢他?这人上回装病,这次又挟持我,心术不正又,拿他试药草,比较不会良心不安嘛!”
说到底,其实她很有良心的,千挑百选,好不容易才挑到一个豺狼虎豹,说什么她都不会放过。
龙啸天的杀气完全消失,铁青的面孔也化为柔和的线条,原本下垂的两边嘴角,也悄悄的往上扬。
“你到底要不要放下他,我警告你,要是坏了我的好事,我可不理你。”
他的回答,是肯定的。“男女授受不亲,我帮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