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项少怀差人来,要慕容紫到项府一趟。她立刻整装出发,骑了马,往大人府邸前进。平日,大人若有事交代,都在府衙的议事厅内,倘若有秘密任务,大人便会私下派人传口信给她,到项府一趟,以防人多口杂。
当接到了口信,她便悄悄出门,没让任何人知道她去哪儿,当然包括盗狼,这是她和大人之间的默契。
项府门房的人受了大人的命令,早在大门守候着,一见到她远远骑来的身影,立刻敞开大门,让她和马儿直接通过。
到了马厩,将马儿交给负责看管照料马儿的下人后,她便直接朝内院的书斋走去,大人一向在那儿等她。项府里,全是受过精良训练的仆人,也都认得慕容紫。
来到书斋,跨进门坎,等候她的项少怀正坐在书案前,拿着丹青在纸上挥毫。她没有立刻上前打扰,而是安静的候着。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的光线,投射在墙上挂着的水墨字画,那字迹笔墨,刚劲有力,书斋内的摆设工整有序,安静的室内,偶尔传来窗外清脆的鸟鸣。
项少怀将最后一笔勾勒完后,放下羊毛笔,沈稳内敛的眸子这才抬起,落在那沈静得几乎要融入空气里的容颜上。
“让妳久等了。”
“大人言重。”
这时候门外的仆人走来,为两人端来香茗,这仆人也聪明伶俐,熟知大人习性,抓准了时间,不需大人吩咐,将上茶的时刻掐得恰到好处。
仆人将茶壶放好,为两人的茶杯里各斟上半分满后,便恭敬的退出门外。
“坐下吧,陪本官品茗这上好的茶香。”
“是,大人。”
她顺从的入了座,捧起茶杯,闻着茶香,安静的入口。待喝了几杯后,项少怀才缓缓开口。“白绍东,妳可还记得?”
她点头。“铁剑山庄的庄主。”
“还记得几个月前,我派妳去铁剑山庄一趟?”
“记得,当时大人要属下送一份礼到铁剑山庄,给白老夫人送祝寿贺礼,属下也在那儿住了半个月,直到白老夫人寿宴结束才离开。”
“那么妳对白庄主印象如何?”
“白庄主为人正直,乐善好施,是个直爽的人。”
她心中奇怪,不明白巡抚大人怎么会突然谈到白庄主。
“妳可知,白庄主自从见到妳,便心仪于妳,多次差人送信来邀妳再去作客,逢年过节,还叫人送礼来。”
“……白庄主,是好客多礼之人。”
“好客多礼,也要看对象是谁。”
大人话中透露的讯息,令她心儿一跳,垂下的眼,避开大人的目光。
“三天前,白庄主派人来拜访本官,还送了一份大礼,妳可知,为了什么?”
她摇头。“属下不知。”
“猜猜看。”她想了想,仍是摇头。“属下愚昧。”
项少怀刚冷严峻的神情,难得露出亲切和蔼的笑容。
“白庄主派人来,希望能让本官作个媒,向妳提亲。”
她惊讶的抬起头,望着项少怀,虽然心中有预感,但经由大人口中说出,还是吓了一跳。
在铁剑山庄作客的那半个月,她知道白庄主对她有意,不单对她礼遇有加,他看她的眼神,早让她心里有数。
可郎有情,妹无意,她始终淡然有礼,保持距离,完成大人交付的命令后,白老夫人寿宴一结束,隔日便启程,婉拒了白庄主慰留的好意。
之后,白庄主都会派人送礼来,目的当然是讨好她的心意,只是这一次,想不到白庄主竟派人来提亲。
“本官想问问,妳意下如何?”
她望着项少怀,瞧见了他含笑的眼底,有着欣喜。“大人……希望我怎么做?”
“铁剑山庄在江湖上享有盛名,本官认为,这是一份很好的姻缘,本官倒很乐意促成这段良缘。”
她心头一紧。“大人希望我嫁给他?”
巡抚大人温和道:“还记得妳十三岁时,因饥寒交迫,流浪昏倒在路旁,本官将妳带回,并收留了妳,除了训练妳武艺,也请来先生教妳琴棋书画,只要本官要妳学的,妳都不眠不休的去学习,加上天资聪颖,从来没让本官失望过。”
在他脑海里,回忆起七年前,那个才十三岁,却有着一双冷然目光的小女孩,如今已长得婷婷玉立。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妳是本官一手拉拔长大,这些年来,对本官忠心耿耿,本官说一,妳从不想二,也毫无怨尤,为了百姓出生入死,本官也是会疼借妳。”
“大人……”
“妳也二十了,一般姑娘家到了十七、八岁,都已嫁作他人妇,是本官疏忽了,妳应该有个好的归宿,当铁剑山庄的庄主夫人,是不可多得的机会。”
她避开大人的视线,轻咬着唇。“属下配不上。”
“白庄主为人豪情洒月兑,阅历丰富,绝不是心胸狭窄之人,一般的闺秀,他是看不上的,而他爱的,正是像妳这样聪慧侠义的女子,本官相信,他会好好善待妳的。”
“我……”她沉默着,不知道该不该答应?大人虽要看她的意思,但从大人期待的语气中,她听得出来,大人希望她能答应这门亲事。
而她,从以前到现在,也尽全力完成大人的心愿,只要他开口,她一定全力以赴。
若是以往,她一定毫不犹豫的点头,绝无任何迟疑,可这回,她却迟疑了,脑海里竟浮现盗狼的影子。
是怎么回事?她……在顾虑他?为何她会迟迟拿不定主意?
有力的大掌,轻放在她肩膀上,慕容紫抬起脸,望着大人清澈透利的眸子。
“妳考虑看看,再做决定,三日后回复我,嗯?”
这肩上的手,突然之间让她觉得好沉重,望着大人,她说不出拒绝的话,终究,她低下了头。
“属下……会好好考虑的。”
返回住处后,慕容紫一个人发着呆,陷入了沈思。嫁人?她想都没想过,总认为自己这辈子不会嫁人,也不打算嫁人,曾经想过自己老了,便长伴青灯,孑然一身的过着隐居的日子。
她该答应吗?
脑海中,禁不住又浮起那桀惊不驯的身影。盗狼老是对她自称为夫,以她丈夫自居,她只当是他耍弄的戏言,可在内心深处,却为他这句戏言静海生波,悄悄坪动着。
想起上回,当她扮成王柔柔引银狐上钩,盗狼却闯进了她的房,同时也闯进了她的心,他是如何找到她的?到现在她还弄不懂,只知道这男人就是有办法找到她,连银狐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
直到现在,除了大人和师爷,没人晓得他才是逮着银狐的大功臣,但他从不说,也不邀功。他只让她晓得,抓银狐,是为了她。他真是个谜样的男人,看似无情,却又热得像一把燎原的野火,一到了夜晚,当睡眠中的她感到熟悉的胸膛将她环绕时,她心中不由得叹气了。
对他的气味,她已经很熟悉了,没有抗拒,因为抗拒也没用,尽避他们白天针锋相对,可到了夜晚,一切纷争止息于他索取的吻、有力的环抱,而她只能娇软顺从,因为她也求取这副胸膛的温暖,来煨烫自己冰冷的身心。
彬许就是因为如此,所以她犹豫了。
他……可有想过娶她为妻?
他对她,到底是真情真意?还是……只是一场交易?
当他晓得有人向她提亲,不知会做何反应?是听若罔闻?抑或大发雷霆?然后将她困在怀里,就像每一次,霸气的宣示,她是他的。
思及此,她脸淡淡的红了,心中竟升起了期待……
她决定去问问盗狼的意思,因为她必须确定盗狼真正的心意。
她来到差房,里头正有几名值勤的官差,他们谈天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还未进门的她,听得一清二楚。
“这盗狼也太嚣张了吧,去酒楼赌坊也就罢了,竟然还公然跑到青楼享艳福。”慕容紫顿住脚步,站在门外没有进去,这话令她讶异。
“他去青楼?”
“可不是,去的还是月华坊的明月楼。”
其它人哗然,睁大了眼。说起月华坊,大伙儿的眼睛可是比天上的太阳还雪亮,因为月华坊一个月前来了一位姑娘叫明月,造成不小的轰动,而这位明月姑娘美得倾国倾城,才华洋溢,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成为月华坊的花魁。
多少公子想见这位明月姑娘,还得看她愿不愿意,只有她点头,外人才能进入她的明月楼,与她共处一室。
“那家伙见到了明月?还被邀请入了明月楼?”
“可不是,说来真气人,要不是我无意中亲眼看到他走进明月楼,不然打死我都不相信哩,最近都不见他的人影,还不是因为天天往月华坊跑,真令人气愤!他昨晚没回来,肯定是睡在温柔乡里彻夜不归,实在不甘心。”
听到这儿,慕容紫心儿一沈,心口像是被一块铅石重重压着,她安静的离开,骑上马,直往月华坊奔驰而去。
豹灯初上,青楼门前,门庭若市,尤其是数一数二的月华坊,有了明月这朵美丽的花魁后,寻芳客更加络绎不绝,门庭若市。
等着见明月一面的公子们,个个引颈期盼,希望有幸能进明月楼,与这神秘娇客会上一面。
虽说有银子的是大爷,有元宝的是姑爷,但对方若是女客,就可得斟酌斟酌了。
“哎呀―这位姑娘,妳不能乱闯呀!”月华坊的老鸨徐贵娘,忙着阻止闯进来的慕容紫。“这儿是男人来的地方,妳一个大家闺秀不能来呀。”
慕容紫冷冷盯着徐贵娘。“我来找一个人。”
“妳要找谁啊?”
“盗狼。”
徐贵娘一脸恍悟。“原来是要找狼爷呀,哎呀,狼爷没来呀。”
慕容紫冷睨了她一眼。“我知道他在明月那儿。”此话一出,令众人哗然!要知道连高官显贵,都难见上明月一面,倘若盗狼真在明月楼里,大伙儿可是非常不服气,还会大声抗议呢。
徐贵娘心下讶异,但表面上装出一副天大的冤枉。
“那更不可能,咱们明月挑人见面,可是很严谨的哪,连县大人想见明月一面都不容易,姑娘可别乱说呀,要找人请往别处去,咱们还要做生意哪。”
慕容紫很明白,像徐贵娘这种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当然不会照实告诉她,于是改口。
“好,我想见明月。”
“要见明月?那更不可能了,妳瞧瞧咱们这儿,全是想见明月的公子大爷,明月不是想见就见得了呀,得照顺序来。”
慕容紫从袖袋里拿出一锭元宝。“这样够不够?”
“哎呀姑娘,这不是够不够的问题,这儿的大爷每个都能拿出元宝。”
其它男人也连连点头,没错没错,要元宝,人人有,这场竞赛,比的是耐力、毅力,和运气。
慕容紫将元宝收起,淡道:“好吧,我走。”
她转身状似要离开,身后的徐贵娘这才偷偷松了口气。慕容紫原本朝大门走去,突然轻身一跃,越过了徐贵娘一干人等所组成的人墙,直接跳到了往二楼的台阶上,吓得徐贵娘再度尖叫。
“快斓着她,斓着她呀!”
月华坊的护卫们,试图拦阻她,可一上前,没几下就被慕容紫给打飞回去,把后头赶来的护院像骨牌一样摔得四脚朝天。
她抓住其中一名青楼姑娘,冷声质问:“明月楼在哪?”
“我不知道啊!”小泵娘吓得颤声连连。
她单手一抖,剑身出鞘一截,那闪着白光的剑身,将姑娘吓得倒抽口凉气。
“快说!”
泵娘忙用手指着后头方向。“往那儿,有个通道,过了桥就是……”
慕容紫立刻放开她,朝她说的方向奔去。
明月是月华坊的花魁,拥有的私人院落,自然比一般姑娘更广,也更华丽。
她飞快的奔向内院,没有一个护院拦得住她,这些护院平时只能抵挡当地的地痞流氓,遇到像她这样的武功高手,就只有挨打或被踢下水的分。越过了曲桥和假山流水,她踏上雨花石阶,经过拱门后,一楝雅致的绣楼映入眼帘,她推开雕镂精致的门坊,直接经过花厅,闯入内房,果不其然在那绣花枕被上,发现了盗狼,他正躺在上头呼呼大睡着。
他衣衫不整,没盖被子的上半身赤果在外,而陪侍在一旁的女子,也惊讶的望向她。
那女子,果真生得花容月貌,妩媚娇柔得如一朵艳丽的牡丹。
女子站起身,美眸打量着她,戚到有些惊讶。
“请问姑娘……”
慕容紫直截了当地问:“他在这儿过夜?”
明月瞧了眼睡得正沈的盗狼,点头道:“是的。”
慕容紫紧握着拳头,脸容冷若冰霜,隐咬着牙,瞪着床上呼呼大睡的盗狼,瞧女子单薄的衣料,明眼人都晓得,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
原本心中的期待破碎了,她眼中的最后一丝热度,降至冰点。
明月打量眼前这位美丽冷沈的女子,心儿一动。“小女子明月,请教姑娘……”
“我明白了。”慕容紫丢下这句话后,连和对方自我介绍的兴致都没有,立刻走出屋外,正好和后头气喘吁吁追来的徐贵娘及青楼护院们相遇。
徐贵娘一看慕容紫从明月房里走出来,便知道这下惨了,狼爷明明交代过别让任何人进来的。
“姑娘,妳!”
“不用说了,我立刻离开。”她越过徐贵娘和所有人,在众人诧异下,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
徐贵娘急急忙忙的把明月拉过来,问道:“狼爷醒了?”
明月嫣媚一笑。“放心吧,他喝醉了,依我看,不到明日不会醒来。”
徐贵娘一颗吊得老高的心,这才放下,拍拍胸口。“幸好狼爷没醒,不然怪罪下来,我这把老骨头可担不起呀。”
“贵娘,这是怎么回事?”
徐贵娘手上的花巾一挥。“谁晓得,这女的一进来就要找人,我还想是哪位大爷的正房找上门来理论,结果一听是要找狼爷,我当然没告诉她,却还是给她闯进来,怪怪,这女的可真凶悍,把我的人给打得全趴在地上。”说着转向其它人。“没事了,没事了,各自干活去,走走走。”
将所有人赶走后,徐贵娘叮嘱明月几句后,人也速速离去。
这一次,她不会再犹豫了。
离开月华坊后,慕容紫下了铁一般的决心,来到项府,告诉大人她的决定。
“妳答应?”巡抚大人一脸意外,原以为紫儿会考虑个几天,未料她去而复返,给了他肯定的答复。
“是的。”她抬起脸,将犹豫的思绪甩开,换成一张冷然的神情,坚定道:“我愿意。”
巡抚大人在她眼中,瞧不到先前的迟疑,兴味的扬着眉,思忖着是什么事,让她前后态度大相径庭?
“是什么原因,让妳答应得这么快?”
慕容紫心中一痛,一想到盗狼留连青楼,与明月共度春宵,她的心也更加冷硬,回复了以往的孤绝冷漠。“属下只是想通了,认为大人说得对,白庄主是个难得的好对象,一定会善待紫儿,嫁给他,是紫儿的福气。”
巡抚大人当然不相信她的说词,不过她能答应,正中他下怀。
“不愧是我的好紫儿,既然如此,本官会回复给白庄主,告诉他择日来下聘,选蚌黄道吉日―”
“不必麻烦了,属下即刻启程,前往铁剑山庄。”
“这么快?”
“送聘迎娶,耗时费日,属下只希望一切从简。”其实,她是想早点离开这儿,好让自己死了这条心,也可以不必再看见那可恨的男人了,她需要完完全全切断和盗狼之间的纠葛,不再牵丝缠结。
巡抚大人点头。“好,既然是妳的心愿,本官依妳,不过妳毕竟是本官的爱将,喜宴仍不得马虎,本官不想委屈了妳,过几日,本官会到山庄和白庄主商讨细节。”
“谢大人。”
“去吧。”
慕容紫向大人叩头拜别,站起身,望着大人的美眸里,有着临别的依依不舍,最后,她收拾起哀伤的心情,告别了项少怀。
待慕容紫走后,门帘后的荣应和温师爷,才从里头走出来。
适才大人和慕容紫的对话,他们全一字不漏的听进耳里了。
荣应好奇问:“想不到慕容姑娘这么快就答应了,大人,这样好吗?把她蒙在鼓里?”
“戏要演得像,才能让那只狡猾不驯的狼,乖乖服从。”项少怀之所以要让紫儿嫁给白绍东,其实是另有用意。
盗狼表面归降他,实际上仍是我行我素,根本没把他这个巡抚大人放在眼里。
“若不能驯服这头狼,本官以后还能服众吗?这头狼以为本官奈何不了他,本官倒要看看,他有多少能耐。”项少怀勾着满意的微笑,认为此计万无一失,沈敛的眸子瞄了眼一旁的温师爷,瞧他一边摇着羽扇,一边晃着头,彷佛对这计策不置可否。
巡抚大人瞇出危险的光芒。“怎么,师爷有意见吗?”
师爷忙躬身垂首。“下官不敢,下官只是担心大人的安危。”
项少怀冷哼一声。“你是说那头狼会来找本官算帐?”
“有我保护大人,谁敢对大人放肆!那盗狼要是敢对大人不利,我第一个不饶他。”荣应握着剑柄,一脸忠贞不二,他对巡抚大人忠心耿耿,拚了命,也不准任何人对大人不利。
“荣大人对本官一片赤胆忠心,让本官很感动。”
“大人言重,大人对属下有知遇之恩,属下早发过誓,对大人誓死效忠。”
巡抚大人点头淡笑,目光扫向师爷。
“有荣大人保护本官,师爷可以放心。”
“是。”师爷躬身,维持他一贯的笑容,不反对,也不多说,心下却很明白,巡抚大人是在整那只狼呀。
盗狼知道了,肯定气炸,大人这棋下得重,就不知这顽劣的盗狼,肯不肯与大人下这盘棋?
辟兵捉强盗,这戏,还有得瞧哪。
足足睡到日上三竿,盗狼才醒来,他伸了个大懒腰,这一觉睡得可真舒服。
丫鬟通报说盗狼醒了,明月这才进房来。
“你可终于醒了。”
盗狼动动颈子,顺便伸展四肢,指关节喀啦的响着,用着丫鬟端来的洗脸水和,让自己更清醒些。
“什么时候了?”
“都正午了。”明月转身吩咐。“帮狼爷倒杯醒酒茶。”
“是,小姐。”
盗狼接过丫鬟端来的茶,一口饮尽,茶味清凉,喝下肚,果然好多了。
“昨儿个夜里,盗爷为了和李三那些人拚酒,足足喝了五十几坛哪。”
“他们呢?”
“还没醒呢。”
盗狼勾着笑。“那就是我赢了。”
明月以袖掩嘴失笑,摇摇头。“连这也要比,你们男人呀,真是好斗。”
“为了从李三那儿套到消息,值得。”别人以为他盗狼来青楼,是为了女人,实际上,他是另有目的。
要打听消息,就得到是非之地,龙蛇杂处的酒楼、赌坊和青楼最适合,上回银狐的消息,他就是从月华坊这儿打听来的。
“狼爷,奴家心中有个疑惑,始终弄不懂,一直很想问狼爷呢。”
“说。”
“狼爷可有喜欢的人?”
“问这做什么?”
“因为奴家喜欢狼爷嘛。”
盗狼拿着杯子的手一顿,瞄了瞄那张含羞娇媚的脸,便放下杯子,大掌改托起她的下巴,探近鼻息。
“妳可知道,我为什么找上妳。”
“当然是因为狼爷看上奴家了嘛。”她媚着笑,娇艳如花,少有男人可以逃得过她散发出的美艳动人,总要勾得男人连三魂七魄都飞掉。
盗狼慵懒的目光带着笑。“错,在下是欣赏姑娘的豁达,虽然身在烟花之地,却乐在其中,妳最大的优点,就是从不对男人和财宝沈迷,更不会对我这种人动情,任何男人对妳痴心,只会被妳踩在脚底下,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哎呀,瞧您把奴家说得没心少肺的,认识这么久了,说话还这么毒。”纤手拍开托着下巴的掌,语气很无辜,脸上却笑得灿烂。
没人知道,其实她和盗狼本是旧识,一个月前,盗狼前来找她,说要她帮忙打探消息,很少求人的盗狼,竟然向她开口,当时,她便一口答应了。
“有个女人很像妳。”
“喔?”明月眨了眨美眸,好奇问:“谁?”
盗狼的脑海中,浮现那张美丽倔强的容颜,宛如开在冰天雪地中的一朵白梅,原本鹰集的眼神也变得温柔了。
“她看起来很冷漠无情,当她在笑的时候,妳瞧不出她的心,不过那只是她故意装出来的,她虽冷若冰霜,却也是吸引我的地方,我感觉得到,在她拒人千里之外的心防下,有一颗火热的心,她和我是同类人。”
“是不是有一双冷然看世情的眼神,美丽无双的脸蛋,穿着劲装束裤的冰山美人呀?”
盗狼蹙起眉头。“妳怎么知道?”
“她来过嘛。”明月故意说得漫不经心。
大掌猛地抓住她的手腕。“她来过?”
“哎呀,你弄痛奴家了呀。”
“她何时来的?说了什么?又是何时走的?”
明月抽回手,咕哝道:“瞧你紧张的,昨晚来,也是昨晚走的,什么都没说,不过脸色很难看就是了,依我看呀,她肯定是认定你在昨儿个夜里与我共度春宵,翻云覆雨!”说了一半的话蓦地顿住,明月眨眨眼,因为盗狼早已人去无踪了。
“哎呀,这么快就跑得不见人影了?”
明月掩嘴轻笑,想不到这世上,还有能让这头狼紧张的人,她猜呀,大概有好一阵子盗狼不会来她这儿打探消息了。唉,少了一个可以消遣的人,会很无聊的。
匆匆奔出月华坊后,盗狼忙着去找紫儿,他知道紫儿误会他了,他和月华坊的花魁明月,并不是那种关系。
他必须去告诉她,他之所以到月华坊,其实另有目的。一想到佳人可能误会了,他便加快脚步,心想只要让她了解事实真相就没事了,却尚未知晓,这时候的慕容紫早已策马出城,在前往铁剑山庄的途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