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静的小乡村,比邻而居的两座小矮房站立在斜阳下彼此相倚,却依旧显得寂寥,或许是夕阳让房屋显得孤独,或许是老旧让房屋显得萧索,但是家的味道依旧浓烈。
放眼望去,整个村落几乎都是这样的房子,在这样的地方,清贫似乎是人民生活的写照,与其说穷,不如说是不宽裕,但至少生活过得去;未必吃得好,但一定能吃饱。
不过也因此,大人汲汲营营的就是谋生,对于孩子,在课业上自然少了一分苛求,完成义务教育,如果没有兴趣于读书,那就工作吧!
可是那不代表父母可以容忍学校老师三天两头打电话,甚至登门拜访,因为自己的小阿一个礼拜五天上课有三天忘记写作业,两天忘记带作业。
于是右边那间小茅屋,就在夕阳日落的美好时分,传出为人母亲的一声怒吼,震动窗枱门户。
“汪巧宁――”
丙然母亲的怒吼也可以像是另类的河东狮,只见右边小矮房的房门急急打开,一个穿着国中制服的小女生抱着头窜出门来,嘴里吐着舌头,轻轻呼了一口气,像是庆幸自己跑得快。
不过这声怒吼不大不小,倒是连隔壁左边的小矮房也听到了,只见左边人家也打开窗户,看了看究竟是什么状况。
小女孩站在庭院前,正在思量究竟要不要回到风暴中心去面对那发怒的女人,但没容她多想,汪母已经自己走出门来;而隔壁季家的妈妈也探出头来,果然在乡下地区,一家打小阿万家响应……
“汪巧宁,你还敢跑?”
小女生讨饶般的抓着耳朵,“妈妈,对不起啦!”
汪母抓着女儿的衣领,气得说不出话来,女儿不喜欢读书她知道,但是写作业应该算是学生的本分吧!这孩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巧宁,我知道你不喜欢上学、不喜欢读书,但是至少作业要写,老师三天两头打电话给妈妈,妈妈面子很挂不住耶!”
“我……我知道啦!”汪巧宁很无奈,每次写作业她都会睡着,她还宁愿拿时间来帮忙妈妈做家事、洗衣服、煮饭,这些事情都比读书好玩……
汪母叹气,她知道这个女儿很乖巧,自己工作忙,女儿总会帮忙照料家里的大小事,可以说家里的事从来不用她烦恼。
可是有时候她总会希望孩子多读一点书,至少以后可以不用出卖劳力,可以不用过得这么辛苦。
“可是妈妈……那些功课,我真的不会做啊!”汪巧宁说得很无辜,好像她真的很无奈一样。
汪母一翻白眼,“那是因为你上课都在打瞌睡……老师也都告诉我了。”
“我……”
又是叹息,“巧宁,你好歹要读一点书,不然以后要怎么办?难道要跟妈妈一样到工厂做工吗?”
“做工也没什么不好啊!”汪巧宁大声说着,像是很不喜欢听到人家说到工厂做工的坏话。
开玩笑,她的妈妈就是在工厂上班,很辛苦耶!
“很辛苦的。”
“应该……”小女孩想了想,清秀的脸庞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应该不会比念书辛苦啦!”
“你还敢说……”
这时身后传来另一个母亲的声音,嗓音相当温柔,跟汪母的大嗓门相差很多,“汪姊!巧宁也是很乖的啦!读书的事情慢慢来没关系!”
母女两人转身看向身后,原来是隔壁季家的妈妈,这家人几个月前才刚搬来,汪巧宁还不太认识,不过汪母与季母在同一家工厂上班,自然认识了彼此,两个年龄相近的母亲成为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汪母笑了笑,拉着女儿,“巧宁,这个是季妈妈。”
“季妈妈好。”
季母笑了笑,“巧宁真的很乖,听说都会帮忙妈妈做家事,真的是很乖的小阿喔!”
汪巧宁笑了笑,看了妈妈一眼,那眼神里颇有“只有你不知道自己女儿好”的意味,让母亲也跟着翻白眼。
“这孩子书也不好好读,我都快气死了。”
可是巧宁的乖巧懂事真的是汪母心中最大的安慰,这大概就是东方的父母吧!有再多的感动、欣慰,都不愿意说出口,总觉得称赞孩子很别扭。
季母站在窗口,看着窗外庭院中的汪家母女,这时,她身后有人走向她。
“妈,是谁啊?”
一个低沉的男性嗓音,声音里透露着成熟稳重,季母让开位子,让说话的人现身在窗口。
“是汪妈妈和她的女儿。”
那个男生就站在母亲身旁一同看向窗外,他看见窗外的母女,当然汪巧宁也看见了他。
露了面才知道,这个男生大概跟她一样也是国中生,可是声音却相当成熟,高高的个头,那张脸孔揉合了男孩的稚气与男人的成熟,清秀中透露着一丝俊朗,是个正在发育中的男孩,跟汪巧宁这个营养不良,还一脸女娃样相比,真的相去甚远。
“巧宁,这是季妈妈的儿子,叫作石谦。”季母向巧宁介绍自己的孩子,至于汪母早就见过她的儿子了。
男孩点了头,看向汪母,“汪妈妈好。”
汪母笑了笑,不忘教训教训女儿,“巧宁,你要跟石谦多学学,人家石谦也会帮妈妈做家事,而且最重要最重要的是,他的功课很好,至少不会写作业写到睡着。”
“妈……”很不满自己母亲总是在给自己泄气。
她的脸红透了,尤其在那个男生的注视下;季石谦的眼神里没有太多情绪,没有看笑话的情绪,也没有太重视的情绪,只是静静看着。
季母提议,“不然以后巧宁可以过来找石谦一起写功课啊!两个孩子彼此照顾,这样我们上晚班时也比较放心。”
汪母拍手叫好,“这样好!就是怕会太麻烦石谦了。巧宁很不专心,做功课都会睡着,而且模东模西……”
“妈――”她就这么一无是处啊?
“石谦,可以吗?”季母问了问儿子。
季石谦耸耸肩,不置可否,算是给母亲做个顺水人情;于是两家母亲就这么敲定了,决定拜托石谦帮忙教巧宁功课。
“石谦,汪妈妈授权你,这丫头如果不专心,你可以教训她。”
汪巧宁睁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妈妈就这样将自己给卖了。这算什么?卖女求荣吗?
她叹息的垂下了头,在两个妈妈热切的讨论声中又抬起头,却正巧对上了他的注视。
她很不怕死的也看回去,一点女孩子的害羞样都没有,这样的她,却引起了他的兴趣。
于是季石谦笑了,笑容很轻、很浅,几乎只有一瞬涌现就消失,然后他转过身离开窗边。
“笑什么笑啊?”她嘟囔着。
那一刻,他们都没有发现,心头竟然涌现了一种情绪,叫作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