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上,赵廷汉开着车,马傲辰就坐在驾驶座旁的位子,他的眼神茫然,侧头看着车窗外的景象,他的脸色苍白,似乎还无法从接到消息的震惊里清醒过来。
酒早就已经醒了,不然他也不会这样异常心痛,光是想到那个画面,想到静之一个人在看守所里孤独的结束自己的生命,他这才迟钝的发现,原来她挣扎在这么痛苦的选择之中。
她无辜,为什么她没做什么坏事,却成为他们所有人中最痛苦的那一个?而现在,连他也在逼她……
脑海里一片空白,想起自己日前在法庭上针对她所说的那番话,马傲辰不能自已,泪水夺眶而出。
他用力擦去,却擦不尽泪水,咬着牙,试着不哭出声音,却传出断断续续的呼吸声,握紧拳头,任由指甲深陷掌肉中,却依旧取代不了心里那股强烈的痛苦。
赵廷汉看着前方的路,不用转头就可以感受到马傲辰的情绪,他不敢言语,第一次看到马傲辰这样,近乎崩溃。
“不要担心,刚才他们也没说静之现在到底怎样,一定没事。”他安慰着,却没有自信,毕竟刚才接电话的不是他。
马傲辰摇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赵廷汉叹息,现在只能尽到一个好朋友、好兄弟的责任,尽快将人送到医院,让他去见到他想见的人。
到了医院时,马傲辰已经收好情绪,擦干眼泪,纵使他还不知医院里会给他什么样的答案,到底是生是死,但是他努力做好准备。
赵廷汉停好车,马傲辰先下了车,靠在车窗向赵廷汉说:“你送到这里就好,不要跟着进来。”
“我知道,你……撑住,不准崩溃,马叔的儿子是不会崩溃的!知道吗?撑住!”赵廷汉知道,因为他刚结束卧底,目前还要隐藏一段时间,以免被以前卧底时的一些仇人发现——现在医院里一定有很多媒体记者,他出面不太好,因此他只能送到这里。
马傲辰点点头,转身就离开。
赵廷汉隔着车窗看着他,心里一阵怜悯,更庆幸着自己的感情路走得顺利太多了。
马傲辰迅速走进医院,愈走进愈发现自己不住颤抖,他快步前进,进入了医院。
一进去,立刻看见里头挤满了许多的媒体记者,有记者眼尖发现他,立刻冲上前来将他团团包围。
“检察官,请问刘静之死了吗?”
“听说她在看守所自杀,这是真的吗?”
“请问她死了吗?如果她死了,案子要怎么继续办下去?”
“……”他一概以沉默来回答,这是他的习惯,更何况现在,他听到死那个字几乎就会立刻失控。
这时一群地检署的人员还有警察出来将记者隔开,护送马傲辰离开大厅,往禁止记者前往的三楼病房移动。
马傲辰一看见自己同事,立刻紧张的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真的……自杀了吗?”
“严格说来不算是自杀,抱歉,检座,通知你的人有点弄错,我想他当时可能是吓到了。”
开玩笑,收容在看守所的嫌犯倒在囚房内全身是血,任谁都会吓到,当时实在是太紧急了。
“到底什么意思?”
一旁另一位检察官说:“马检察官,刘静之应该是自残,她拿着看守所提供给她吃饭用的叉子,不断戳刺自己的手臂。”
一群人上了楼梯,步行在走廊上,脚步匆忙,眼前可以看见一间病房。
“所以她……没事了?”
“受了伤,流了很多血,应该算是没事。”
马傲辰终于真正松了一口气,心里不断想着,太好了,太好了,上天怜悯,没事就好……
马傲辰放松心情,基于职业本能开始追究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看守所怎么可以提供叉子呢?这些不都是禁止的吗?”
“检座,这有疏失,我们会派人调查。”
一群人走到病房前,停下脚步,这时另外有一名警察拿出一个装证据的袋子交给马傲辰察看。“检座,这是嫌犯用来自残的叉子。”
马傲辰一看,不禁整个人惊住——叉子上沾满血迹,整只叉子几乎已经弯曲,前方叉锋处断掉了几根,也有几根弯曲了,显见使用者之用力。
他几乎是震惊的,不敢相信静之会这样伤害自己,近乎心痛,知道她在两难之下,宁可以伤害身体的方式来减轻心里的痛楚。
他差点站不稳身子,脑袋里一片晕眩,但在此同时,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了,阿汉说得没有错,既然知道她跟这些事无关,就应该早点办个水落石出,让静之出来,继续羁押在里面会让人发疯的。
“检座,现在怎么办?继续羁押吗?”
“先保外就医,向法院申请停止羁押,静之既然受了伤,就让她在这里就医,派人在这里严密看守,不要让人来骚扰她。”
众人有点讶异,但不太敢说话,因为马傲辰竟然喊嫌犯的名字,而且还喊得这么亲切,记得上次在法庭上,刘静之失控时,马傲辰也是这样叫她。
但是没有人敢问,事实上,也没有人怀疑马傲辰会有什么私心,这段时间以来,他拼了命的追查问忠帮犯罪事证,显然也没有收手的打算。
“然后去请精神科医师来,静之的精神状况现在不太稳定,请医生来帮忙诊断,先让她的精神状况恢复正常。”
静之在看守所里待了好几周,再加上心里的煎熬,现在终于出现了这样的举动,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让静之回到那里去,带着身体与心里的伤,回到那个昏天暗地的地方,只会让她再一次有机会伤害自己。
“还有,把资料准备好,这几天我会到看守所去讯问刘兆。”马傲辰边说边转过身,准备走进病房。
“为什么不把他借提到地检署讯问呢?”
“不!我要亲自过去讯问,快去准备吧!”马傲辰打开病房门,“我进去看看静之,你们都不要进来。”
于是所有人都在门外等候,大部分的人随后就去办事了,门口只剩下几名警察看守着。
而门内,成了另一个世界——
马傲辰站在门口,竟然还有点不敢走上前去,虽然如此,他已经可以清楚看见躺在病床上的人儿。
静之就躺在病床上安静的睡着,他走到病床旁,可以清楚看见她的手臂上包满纱布,另一手则打着点滴,脸色还是一样的苍白,这段时间以来,她的脸色几乎都不曾红润过。
她一直生活在压力中,生活在痛苦中,生活在他的逼迫中,现在看来,她好脆弱、好虚弱、好像随时会倒下。
不!她真的已经倒下了……
静之的脚被脚镣铐在病床尾部的栏杆上,他皱着眉,很想叫人立刻将脚镣拿掉,却在开口时,怕自己太大声吵到深睡的静之。
马傲辰拉了把椅子来,就这样坐在病床旁,深受轻轻握起刘静之的手,她的手好冰冷,他掌心的温度仿佛也因她而熄灭。
他还不太敢相信,站起身,像个傻子一样去试探她的鼻息,想确定她依然安好。
方才接到消息时那种恐惧太过强烈,直到现在还无法平息,他甚至还不敢相信自己这么好运,静之没事……
他感受到从她鼻间散发出的温热鼻息,这才觉得踏实,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继续握着她的手不放。
他就这样看着她,凝视着她,发现他怎能这样将她的一切视若无睹?他怎能这样不顾她的心情,就这样将她与刘兆连在一起?
是啊!她说得没错,他也只是个虚伪的人,口口声声跟她说,她有自己的路要走,她跟她父亲是不同的人,可是却是他亲手将她逼上绝路,将她与刘兆紧紧绑在一起。
他的眼眶再度湿透,泪水再度滑落,他一直以为他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他失去了父亲,他才是最可怜的人。
可是他忘记静之却失去了一切——失去了她的父亲,失去了从小到大生长的家庭,失去了一切名誉与社会地位,失去了对未来的希望,彻底失去了一切……
“静之……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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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不知是因为骑过了碎石头,导致车子不稳,还是因为后头载了一个大男人,造成车子不平衡,刘静之一个颠簸,脚踏车车身竟然歪了。
“啊——”她放声尖叫。
马傲辰立刻反应过来,没多想的将手里的书统统丢掉,然后一把抱住她,将她带在怀里,然后转身……
就在车子倾倒的一瞬间,两人也跌倒了,马傲辰则将刘静之带在怀里,让自己垫底,让她压在他身上……
哐当一声,脚踏车在不远处倾倒在地,马傲辰与刘静之则躺在地上,两人均惊魂未定,大口喘息。
马傲辰动作利落,迅速跳了起来,没发现到自己手臂上已被石头划伤,鲜血直流,小腿上也是,但是他第一时间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只担心那个女孩。
“哎呀……”
他立刻蹲在她身前看着她,一脸的焦急,几乎难以掩饰,也不想掩饰,此刻他只担心她的伤势,严不严重?会不会痛?“静之,你怎么样了?”
抬头看了他一眼,刘静之泪眼汪汪,可是她却很不好意思,害他受伤了,都怪她自己学艺不精,还想要骑脚踏车载人。
马傲辰伸手想要扶起她,但也因为这个动作,让刘静之看见了他手臂上的伤势,吓了一大跳。
“你受伤了啦!”
马傲辰毫不在乎,“这小伤,我没事。”手一抹,将手臂上的血擦掉,一副不在乎的模样。
“可是……”
“你站得以来吗?”
“应该可以……啊——好痛……”
马傲辰心更急,模了模她的脚踝,看见那一片擦伤,也是不断沁出血,他着急说着,“你可能扭伤了,我送你去医务室。”
没等她回应,马傲辰立刻将人抱起来,不顾自己手臂与小腿上伤势带来的疼痛,立刻往前走去,不断加快脚步。
他的手臂抱着她,她可以清楚看见他手臂上的伤势,那清楚的鲜血就这样流了下来,甚至还滴在地上。
她不知该怎么形容心里的感觉,那种又酸又甜的感觉,再加上靠在他的胸膛,给了她一种可靠安定的感觉,让她几乎可以确定,就是他了……
她好喜欢他喔……
抱着她,不管一路上有多少人盯着他们看,就这样在最短时间内冲到了医务室,在里头的医生与护士惊讶甚至略见恐慌的神情里,将人给送了进去。
“医生,拜托帮我看一下,她的脚可能扭伤了。”
“放到床上,我看一下。”
马傲辰急急的将人放在病床上,竟然还不肯推开,挡在病床前,以为自己就是医生,搞得正牌医师有点不爽了。
不过看到这个年轻小憋子也受了伤,还这么关切这女孩,两人的关系肯定不简单,一定是男女朋友。
“这位同学,”医师对着马傲辰说:“你也要让开啊!不然我怎么看你女朋友的脚伤?”
马傲辰没听出端倪,倒是刘静之脸红了。
他赶紧让开,这时医生又说话了,“同学,你自己也受伤了,赶快去那边擦擦药,护士小姐,带这位同学去擦药。”别让他在这里烦人。
刘静之也说着:“傲辰,你赶快去擦药吧,不然感染了就不好了。”
“哦……”马傲辰一点也不在乎自己,只是胡乱答应着,然后被护士阿姨带去擦药,医务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你男朋友还真是着急耶!”
刘静之红着脸,不好意思说话,低着头,心里又甜蜜又开心,就算医生帮她检查脚踝,帮她清理伤口时不断传来疼痛,但是她一点都不在意。
饼了不到十分钟,马傲辰的伤口迅速被包扎好,护士才刚将纱布绑好,黏上透气胶带,他立刻离开座位,跑到刘静之身边,“医生,她好像很痛。”
医生吓了一大跳,“拜托,我上了年纪,你不要这样吓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很担心。”
“别担心,你在那边坐一下,马上就好了。”
“她有没有扭伤?”
“我还在看嘛!”医生叹息,“你可不可以安静一分钟?”
马傲辰安静下来,可是却坐不住,在那边走来晃去,医生忍耐,心想男朋友担心女朋友也是理所当然,所以医生忍耐。
“唔……”双氧水消毒时,痛楚让刘静之轻呼出声。
马傲辰立刻跑过来,着急的开口。“医生,她为什么会这么痛?到底是不是扭伤?是不是很严重?拜托,医生……”
“我才拜托你,你出去好不好?”
“我……”
“护士,把这个同学请出去。”医生看着他。“你在外面等,你放心,等一下就还你一个健康的女朋友。”
堡士将马傲辰请出去了,让他在门口罚站,隔着窗户,可以看见他高大的背影就站在窗外,真的很像小学生在训导处门口罚站似的,他一直等在那里,刘静之看着,不禁笑了出来。
他就等在那里吧……他是不是一直等在那里呢?
她也不知道,看得到背影却不确定,他是不是一直等在那里呢?或者说,她也不知道他是因为担心他,所以一直等在那里,还是因为恨他,所以一直等在那里,始终不肯离去。
他不知道……
而且她也没有力气追寻了,她好累,她被拉扯得好累,真像结束掉一切,不要再想,也不要再等了。
他,那个边皱眉边微笑,边叮嘱边关心着她的马傲辰,她这辈子恐怕永远都等不到了。
她不知道自己又到了哪里,更不知道自己是生还是死,是醒着还是昏睡,身处何处对于现在的她而言,竟然一点也不重要。
如果睡着了,就睡吧!
如果死了,就离开吧!
如果她已身处地狱,就待在那里吧!这样对她而言,就是最好的结局。
可是莫名间,有一双手就这样握着她,掌心里的温度仿佛黑夜里的一盏灯,提供她前进的方向,仿佛寒夜里的一团火,让她可以忘记寒冷。
那双手仿佛引领着她,告诉她前方的路该怎么走,在交叉路口带着她做出选择,让她在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中竟然走向对的方向,看见了光明,不再迷惑于黑暗中。
就这样,她靠着这双手慢慢的走着,在黑暗中,在痛苦挣扎的情绪中,她步履蹒跚的走着,她走得很痛苦,路没有这么好走,一路上她又看见了好多往事,痛苦与欢笑交织,泪水与笑容并陈。
她的脚好酸,全身无力,路上有着一幕一幕的画面,有的让她停下来看,沉浸在哀伤中,无法自拔,甚至打算不离开了。
但是那双手还是拉着她,硬是将她拖出痛苦的记忆中,虽然在途中,那双手也陷入了犹豫,一度放开了她,让她自己挣扎,但是最后,那双手还是握住了她,丝毫不放。
她就这样找到了光明,眼前看见了光亮,她扑倒在地,全身伤痕累累、疲惫不堪、泪流不止,可是她还是看见了光亮。
她在朦胧间看清楚了自己所处的这个位置,更看见了原来那双手真的在,就在病床床沿,紧紧握着她的手。
她动了动身子,惊动了他,他醒过来,两人互望,彼此彼此深深凝视着对方,几乎不敢也不舍移开视线。
“醒了吗?”
眨眨眼,泪水就这样流下,一滴一滴,不能自已的落泪。痛苦的情绪涨满胸臆,她正品尝着这人生与感情的哭,哭到肝肠均裂,苦不堪言。
而他的泪水也跟着落下,虽然没有哭出声,但伤痛更烈。
有时候,他们常在想,命运真的是很残忍的东西,将他们系在一起,又逼他们面对这恐怖而难堪的场面,逼他们展现出自己最丑陋的一面,而他们……承认自己在恨人与被恨的情绪中,依旧爱着对方……
终于了解,除非放下仇恨,否则谁都无法逃月兑……
马傲辰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她继续休息,然后吩咐外头守护的警力来帮她把脚镣拿下。
虽然其他检察官有异议,但是马傲辰说服了他们,他告诉他们,一个女人,一个受了伤的女人,在好几名警力的看守下,又能逃到哪里去?
他没说的是,一个下定了决心要牺牲自己的女人,怎么可能逃?静之就是这样的傻瓜……
一整夜他都待在这里,两人无语。
刘静之好累,身体累,心里更累,哭累了又睡着了,马傲辰则依旧握住她的手。
直到隔天上午,刘静之才清醒过来,一张开眼,马傲辰还在那里,只是他站在窗前,轻轻拉开窗帘,看向窗外,但他仍小心翼翼不让阳光照射进来。
她还是好累,却比昨天精神许多,这段时间关在看守所,她都分不清楚她的累究竟是身体累,还是心里累?
她动动身子,传来声响,马傲辰听见了,他放开窗帘,回过头,看向病床上的她;而此时,她再度与他打上照面。
他回到床边,看了看她的脸,又睡了一天,她的精神好多了,这段时间在看守所,她的精神状况肯定不好,她需要多休息。
“你怎么能一直待在这里?”
“为什么不能?”刘静之苦笑,眼眶里又浮现泪水,“你是检察官啊!怎么能一直待在这里?外面的人知道了怎么办?”
“我管不了这么多,让他们去说吧!”现在他只在乎她,她这次自残的疯狂举动吓坏了他,也打醒了他——阿汉与明慧说得没有错,他到底要背着这样的情绪过多久?“静之,你怎么可以这样伤害自己?你知道我有多心痛吗?”
他的声音温柔,语气里却带着泣音,让刘静之彻底崩溃,不停哭泣,泪水一再模糊了视线,她的手不能动,只能由他帮她擦拭。
“你知道吗?当我接到电话说你在看守所自杀,我几乎要发疯了,你竟然用这种方法来惩罚我……”
“对不起……”
马傲辰的泪水不断掉落,“那一刻我想,我完蛋了,我已经失去老爸了,为什么还要让我失去你……如果失去你,我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傲辰……”
他上前,用自己的脸颊轻轻靠在她的脸颊上,他的泪水也与她的交织相混,用泪水洗涤两人这些年来的复杂情绪,“这些年来,我承认我好恨你,可是我也好爱你啊……如果不是因为爱你,我为什么要这么挣扎,为什么要这么在乎?你是刘兆的女儿……我甚至期待有一天我醒过来,发现原来你不是刘兆的女儿……”
“呜呜……”
“我好怕,怕我自己爱你会对不起老爸,老爸死得好惨,可是我竟然将所有的错都推给你……”
刘静之摇头,感受到他的心痛都传到了她的体内,每一下心痛都是这么强烈,连带也引起了她的心痛。
“傲辰,我不知道律师在法庭上会说那些话,你不要误会……”她着急的想要解释,深怕他会误会她。
“我知道,从你这么激烈的反应,我就知道了。”马傲辰抚模她的头发,“我很抱歉,那天我说了这么多过分的话。”
他的温柔劝慰让她的心更痛,只能不断哭泣,任由心不断陷落,两人接下来都不再说话,只以泪水交换彼此的情绪。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彼此流了多少眼泪,更不知现在的感觉是真的还是假的,如果只是梦,那但愿永远不醒来。
饼来好久,马傲辰轻轻放开她,拉过椅子坐在病床旁,但手始终没离开,一直紧握着她,给她力量,也给自己信息,“身体觉得怎样了?”
“好累……”
“好好休息,我在这里陪你。”
她看着他,他也凝视着她,眼神不再逃避,也不再有埋怨的情绪,只是这样小心翼翼的看顾着她,如同当年他抱着她冲进医务室一样。
“傲辰,以后该怎么办?”她这样轻轻问了一句,如同气息一般,轻轻吐出,让人听不太清楚。
可是马傲辰听见了,他沉思着,想着该怎么回答,“你真的想帮你父亲顶罪吗?”
“他是我爸爸啊……”
“你真的以为你这样做是对的吗?”马傲辰叹口气,“不说我要不要报仇,你父亲做过这么多法理不容的事,你想一想,他不用负责,这样对吗?”
“我……”
“而且,我不认为你父亲会同意你这样做。”
“怎么说……”
“如果他还把你当女儿看,就不可能把你推入火坑,让你一个人把一切都扛起来,一个真正的男人是不可能这样做的。”
刘静之愣住了,她没想过这件事,她只是凭着自己单纯的想法,不想要对不起傲辰与父亲任何一个人,既然傲辰要报仇,那就让她来顶罪,有一个人负责,这样子,傲辰报了仇,父亲也逃过一劫。
“静之,我想我父亲也不会希望我这辈子都抱着怨恨过日子。我想通了,我现在对你父亲,只是以一个检察官的身份,在帮社会追求正义,除此之外,没有了。”
“傲辰……”
“我可以学着不恨你父亲,我放不放过你父亲,也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是法律放不放过你父亲!你要知道,这是让你父亲为他的所作所为负起责任的最后机会,你要剥夺他负责的机会吗?”
是她,让他决定放弃仇恨,他不想让自己的仇恨也一并埋葬了她,这样子,他与她父亲又有何不同?不过就是另一个残忍的刽子手而已。
这些年,她承担他的恨意、承担他的报复手段,甚至在他的安排下,让她嫁给另一个男人!她已经吃了太多苦,现在想想,他也不过就是个卑劣的小人而已,说什么为报父仇,只不过让他成为一个丑陋的人。
“可是我……”她又想哭了,想起父亲,又想起惨死的马叔,那种拉扯感再度让她痛苦到无法呼吸。
马傲辰看见她表情痛苦,泪水又流了出来,“别说了,你现在身体很虚弱,好好休息,有什么话,过几天再说。”安抚着她,劝慰着她。
刘静之躺在病床上看着他,舍不得离开视线,而他也决定不走,陪着她,他有这个义务陪着她。
想想就心痛,原来在不知不觉间,他成为她痛苦选择中的一个选项,与她父亲一起把她逼入死穴,让她求生不得。
他真的知道她也爱他,所以在她心中,她怎么选都不对,她唯一能做的的就是牺牲自己、伤害自己。
沈明慧说得没有错,男人可以很轻易的在感情之间做出选择,女人却不行,所以静之只能在苦痛中挣扎,知道崩溃……而这些,都是出自他的手……
他还说什么正义,说什么替天行道,却没有注意到,毫无招架能力的静之,已经先成了他的牺牲品,他真是大错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