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来,刘静之无时无刻不在回想着过往,回想着年少时的一切,也回想着与马傲辰认识时的场景。她常常在回想中,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两人一开始的相遇是如此的甜蜜而浪漫,完全嗅不出一丝悲剧的气味。
她常常边想边湿了眼眶,原来她真的曾经这么接近幸福,几乎就要握到手中了,却在一瞬间戛然而止。
她与他,竟在一瞬间被写入了悲剧里。
马傲辰大了刘静之五岁,在她初入大学享受新鲜人的快乐生活的同时,他早已是不知何谓“由你玩四年”的研究生,凭着优异的成绩在研究所里攻读法律,每逃诩是昏天暗地的读书。
他们其实各属不同的学系,只是因为马傲辰在读书闲暇之余兼职助教,到刘静之就读的学系里,担任某个法律科目的助教,平时帮忙大学部同学解决学业上的难题,其它时候还要帮忙老师监考,有时甚至要改改学弟妹们一团乱的考卷。
马傲辰在刘静之的系上很受欢迎,虽然他常常是有点冷淡、有点严肃,但他总是愿意帮助每个同学解决一切问题,再加上他学有专精、涵养丰富,更能吸引当时才大一的这群女生。
当然,刘静之其实也不例外,她也暗暗欣赏着这个助教,只是她一向不喜欢出头、不喜欢惹人注意,这已经是她的习惯了,生长在这样的家庭,只有安安静静,最好没没无闻,没有人注意到妳,才是保身之道。
她的父亲就是赫赫有名的问忠帮老大刘兆,说到问忠帮,道上长眼的大概都听过大名,但老实说,刘静之对于自己的父亲到底在做什么,常是一无所悉。
刘兆不常对女儿说帮里的事,而她也不想去知道,但是从那些时常派在身边保护她的人就可以猜到问忠帮的仇家很多,她的父亲做的绝对不是什么正当的生意。
纵使心里有底,但是刘静之已经养成习惯,看了当作没看到、听了当作没听到,不发表意见,尽量让别人当作没她这个人的存在。
然而问忠帮的仇家总是会乘机找上门,最常锁定的,当然就是她这个刘兆的掌上明珠刘静之。
真不知要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她之所以会跟马傲辰说上话,竟然也是因为那次的仇家寻仇。
这种事情其实她已经很习惯了,从小,父亲派在她身边的保镳不知凡几,她经历过的寻仇事件,也不知道有多少次了,虽然她永远不可能习惯这种打打杀杀的场面,但是至少她早就麻痹了。
但是那一次,最让她惊心动魄的一次是发生在学校,当时,她正在参加期中考试。
案亲的仇家直接来到学校,而她身边那些赶也赶不走、驱也驱不散的保镳,竟然在最需要他们的时候,不知跑到哪里去鬼混了。
当时,所有同学低着头振笔疾书,教室里除了笔尖碰纸的写字声音外,可以说是安安静静,偶尔可以听见马傲辰监考时,在教室内外走动的脚步声。
考试约莫进行了一个小时,所有人依旧专心的考试,马傲辰则暂时不知去哪里了,就在这几乎被安静与专心包围的同时,教室前方门口传来砰一声巨响,每个人都吓了一大跳,抬起头来看向前方。
两个黑衣男子站在那里,气势嚣张,完全不管这里是宁静的校园,大声嚷嚷着,把教室里每个人都吓到了,当然也包括坐在后头的刘静之。
只是她迅速收拾起恐惧,转而变成忧心──根据过去的经验,这很可能是父亲的仇家来寻仇,只是她没想到,这次竟然会找到学校里。
对方拿着棍子,用力敲打着木制大门,大声的叫着,眼睛里净是凶光,着实吓坏了教室里这群从小到大只知道乖乖念书的好学生。
“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叫做刘静之的?”
没有人说话,每个人都安安静静的,或者说,每个人都吓傻了,都不敢说话。
坐在后头的刘静之心一凉,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妈的,都是聋子啊?”
摈子用力往一张没人使用的桌子挥打,巨响让所有人都吓了一跳,每个人几乎都吓傻了,动都不敢动。
刘静之这时忍无可忍,站了起来,看向眼前两个人,她知道自己是什么身分,她是问忠帮的大小姐,是刘兆的独生女,她不可以害怕。就算落入仇家手中,她也没什么好怕的。
“我就是刘静之。”
“这就对了嘛!刘大小姐,我们是老虎帮的,跟我们走一趟吧!”
刘静之看着他们,不知道该不该有动作,一旁她的同学拉着她,似乎希望她坐下,不要出头。他们或许想,这里有这么多人,这两个混混能怎样?用棍子把所有人打死吗?
可是刘静之不可能看着这些老虎帮的打手伤害自己的同学,就在此时,那两个黑衣男子中另一人说话了──
“刘静之,跟我们走一趟吧!不然我们动手伤到了妳的同学,就别怪我们了。”
刘静之心里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笔,走出座位,正当她准备往前走去,后头的关门声让她一震,几乎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后门瞬间被关上,而就在此时,一个淡漠、冷静而又低沉的男性声音响起。
“坐下,现在在考试,妳站起来做什么?”
刘静之看着说话的人就站在前门,将那两个混混挡住──那是马傲辰,他看着她,眼神里有着不容反驳的命令。
“我……”
“我叫妳坐下!现在在考试,写妳的考卷。”
“可是我……”
“坐下。”
刘静之竟然完全无法反抗他,或许是因为她知道,马傲辰现在正在救她,让她可以不用坠入虎口。
如果跟着他们走,绝对没有好下场,如果死了也就算了,就怕被抓来威胁父亲,这样会让她生不如死的。
刘静之竟然真的乖乖坐下,马傲辰转头看向那两个混混,“我不管你们要做什么,现在同学都在考试,请你们安静离开。”
“妈的!你放什么屁啊?”另一人瞪着马傲辰,嘴里叫嚣着,“想出头,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能耐。”
现在,这两个混混的焦点都集中到马傲辰身上,马傲辰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将这两个混混引出教室,让教室恢复安静。
只不过教室内所有同学几乎都无心作答了,每个人虽然继续坐在位子上,但是眼神都放在教室前门外面。
马傲辰依旧气定神闲,丝毫不感到害怕,看着眼前那两个人,“我不知道你们要找谁,但是我的学弟妹现在在考试,请你们安静一点,离开这里。”
眼前这个年轻男人无所惧的模样反而引爆了他们的怒火,他们以为,眼前这个小子一副读书人的模样,虽然长得挺高的,但应该不是什么狠角色,靠他们两个人,绝对可以解决。
两个人举起手中的棍子,作势要教训马傲辰,希望能先吓唬住他,让马傲辰知难而退。
这时教室内的同学以及教室外站在远处不敢靠近的围观者,每个人紧张不已,冲突似乎一触即发。
“我警告你,我们只要带走刘静之,你少管闲事。”
马傲辰笑了笑,“你们是第一天出来混的吗?你以为跑进学校来闹事,说要把人带走,就可以如愿吗?”
两个人怒吼一声,一起冲上前去,打算给马傲辰一个教训。
众人一阵惊呼,但是马傲辰依旧文风不动,就在棍子与拳头即将近身之时,他一个转身,一手抓住其中一人的手腕,另一手揪住另一人的衣领。
“啊──”
马傲辰轻松一举,将这人摔过了肩膀,倒在地上,就在这连续动作中,他起脚,一个回旋踢,对准另外一个人的脸,用力一踢,那人当场辫倒在地。
而原先被过肩摔的那个人还想挣扎,但马傲辰不给他机会,上前补上一拳,彻底将他击昏,顿时让现场敝复了安静。
而在此时,校警队也赶到。
绑续就交给校警与赶来的警方处理,马傲辰走进教室时,教室里每个人都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这个看起来好像只会读书的学长竟然还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学长好厉害!”
“学长好帅!”
大家又是拍手、又是尖叫,刚刚马傲辰撂倒两个混混的画面,真是大快人心。
马傲辰站在讲台上整理文件,看了众人一眼,“你们都写完了吗?看戏的时间也算在考试时间里,还有二十分钟就要交卷。”
每个人赶紧回过神,低下头继续考试;只有她,发现自己还在颤抖,握着笔,什么字都写不出来,考卷上在问什么,她也看不懂。
终于她忍不住抬起头,看着那个站在讲台上的男人,心里有个地方,快速沉沦、无法自拔。
这时,那个原本低着头整理文件的男生抬起头看见了她,他皱着眉头,手比了比写字的动作,提醒她快点写考卷。
她低下头,写着考卷,脸却早已红透,老天……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
这个意外并没有引发太多涟漪,警察迅速将人抓走,校园表面上看来恢复了平静,但只有刘静之知道,问忠帮私底下已经是暗潮汹涌,刘兆打算报仇,一场帮派火并大概势所难免。
站在她身边的保镳似乎也更多了,让她在学校成为更醒目的焦点,虽然在她的要求下,这些人全都站到好几十公尺外,反正就是不要让她看到。
不过也因为这场意外,让刘静之与马傲辰有机会进一步认识──她总想当面感谢他出手相救,不然依照当时的状况,她只能跟着那两个人离去。
只是她一直找不到机会,也勇气不足,她没做过这种事情,要她主动去跟男生说话,她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
可是她不能否认,马傲辰已经在她心里留下了痕迹,他在那样危急的时刻,不顾自己安危,只为了保护她,这让她不可能当作没这回事,她必须有所表示,说声感谢,至少要说声感谢。
那天下课,马傲辰收走同学的作业,准备回到研究室时,刘静之看着,不知怎么突然鼓起了一切的勇气,跟着马傲辰出了教室。
一开始她只敢跟在后头看着,看着马傲辰一个人走在前方,后来她看见他手里捧着一大迭的作业,还有好几本书,看起来有点重,虽然他的表情还是一派的冷静严肃。
她突然走上前,从马傲辰手中抱过了一半的作业,在马傲辰讶异的眼神下,刘静之帮忙抱着作业,站在他身旁,陪着他走着。
“学长,我帮你。”
“妳接下来没课吗?”得到的答案是摇头。
两个人一起走在校园里,从教室要到马傲辰平常待的研究室有一段满长的路,这对男女就这样走着,彼此之间气氛有点怪异,有着一丝尴尬,似乎也有着一丝不好意思。
“学长,那天……谢谢你。”
刘静之就站在他身旁,侧过头看着他,这才发现他好高,本来也一直以为,这个男生大概也是个只会专心读书的书呆子,可是从那天他解决那两个混混的身手,加上现在站在他旁边,这才发现他好高,身材也没有想象的瘦弱,反而从他的手臂可以感受到他的力量。
甚至于从他挺直的腰脊可以感受到他一定有着不服输的个性,再加上他随时都皱紧的浓眉,也显示出他习惯了严肃。
可是若非亲眼见到他挺身而出为她解难,她也不会感受到他内心里那个真实的个性──那个热心助人的马傲辰。
他看了她一眼,摇摇头,不认为这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对付两个混混,他还应付得来。
他的父亲是个刑警,身强体健、手脚利落,虽然跟他的父亲相比,他马傲辰逊色多了,但是在父亲的教下,如果连两个混挥诩解决不了,那才是丢人。
包何况当时看见这个笨女孩竟然真的站起来,打算跟他们走,他就觉得不可能不出手,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一个女孩走向危险,就算知道她是谁的女儿也是一样。
“我真的没想到他们会到学校来闹事,我真的很抱歉,让大家受到惊吓了。”
马傲辰看着她,“我想班上同学都还满大胆的,应该没这么容易就被吓到。”
她听着,知道他是在安慰她,笑了笑;她清脆悦耳的笑声,就在他耳边响起,一时之间,他竟然移不开对她的视线。
“妳也满勇敢的,当时竟然就这样站起来,难道妳打算就这样跟他们走吗?”
“也许吧!”
“真不知道妳是真的勇敢,还是笨。”突然间,马傲辰有点严肃的看着她,“我建议妳回去跟妳的父亲说,这次别再去找对方报仇,利用这个机会跟对方化解恩怨。如果这次妳父亲放过他们,下次就不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冤冤相报何时了,这句话我想妳一定听过。”
刘静之听着,默默无语,只是点点头,她知道马傲辰是好意,这番话更是理所当然,只可惜她不认为自己的父亲会听得进去。
“就告诉妳父亲,为了让妳能有个安静的大学生涯,不会有人一天到晚来闹事,这口气一定要吞下来。”
刘静之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拿我的安危来说服我父亲吗?”
“除非妳父亲已经不在乎妳的安危,否则他不可能将妳置于险地,更何况……”回过头,看着那一票跟在刘静之身后的保镳,“派再多保镳,都不可能保护到最周全的地步。”
刘静之听着,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跟我父亲说的。”
他点点头,两人继续走在路上,一时之间彼此沉默无语。
但突然,刘静之像是想通了什么,很讶异。“学长,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她竟没发现,方才马傲辰说话的语气,很明显就是知道她的出身。
在这个学校里,很多人看到她身边跟着多名保镳,都以为她只是某个有钱人家的小阿,很少有人知道她的父亲就是鼎鼎大名的问忠帮老大刘兆。
马傲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拿到学生名单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刘静之是刘兆的女儿,他是从父亲那里听过刘兆的消息,知道问忠帮这个组织,进而也知道刘兆有个女儿,就是刘静之。
虽然常从父亲口中知道刘兆为非作歹,但他并没有因此就将这个女孩与她父亲连在一起,在他心中,他们是不同的个体,过着各自不同的人生,没道理女儿要承担父亲的罪过。
刘静之心里一阵难过,她从未跟别人说过自己的心情,现在自然更不可能开口。
她无法说出自己身为黑道老大女儿的悲哀,更不想去面对别人异样的眼光,所以宁可将自己埋藏在人群中,尽量不被发现。
“妳父亲是妳父亲、妳是妳,除非妳自己也放弃了自己,自甘堕落,否则妳的人生有妳自己的路要走。”
她笑了笑,点点头,谢谢他的安慰。虽然她知道她永远无法摆月兑父亲的阴影,她知道自己将来的路,早已被命运决定好了。
不想再谈自己的事情,那会让她的情绪继续低沉下去,反抗命运只会让自己更痛苦,不如学着接受。“学长,我发现你最近好像心情比较不好耶!”
看了她一眼,“为什么?”
“同学都说,你上课的时候总会皱着眉头,都可以夹死苍蝇了。”
刘静之像个小女生一样,在马傲辰面前边笑边说着,瞬间扫除了方才两人严肃的谈话内容。
马傲辰苦笑,“我当然心情不好,我改你们班的期中考考卷,你们班都考得乱七八糟,很多地方老师上课都说过,我也讲过很多次,可是你们班就是有办法考成这样。”
刘静之赶紧帮班上同学讨饶,“学长,拜托高抬贵手。”
“妳不用帮他们求情,妳考得还不错。”
他对她微笑着,语气里净是赞许,让刘静之有点不好意思,两人就这样边说边笑,往远方的大楼走去。
夕阳下,树影拖得长长的,两人的影子也拖得长长的,这段路途其实还满长的,但两人不知怎地,一点都不觉得累,也不觉得烦,一步一步走,边走边聊,竟然在那一瞬间,还期待不要走到终点。
她发现马傲辰也没那么严肃,他也很幽默、很风趣,只是平常都掩盖在他的专注之下。
他也说他不喜欢在该专心做事的时候,还嬉皮笑脸的。
刘静之不能否认,这个男生很吸引人,或许是出于十八岁少女的情窦初开,她喜欢这样成熟的男生,况且那天他出手相救,让她再也无法不注意这个人。
终于走到目的地,两人一起进了大楼,搭乘电梯,来到了马傲辰的研究室,一进去,里头有几个研究生,看见马傲辰带着一个女生回来,不禁起哄,甚至还有人发现了刘静之就是前几天被马傲辰救的那个学妹。
“学妹,东西放那边就好,谢谢妳了。”
一旁有人搭着马傲辰的肩,“老马,真有你的,前几天出手相救,今天学妹就投怀送抱了?”
“你在胡说什么啊?”马傲辰皱着眉头。
刘静之则是红着脸,鞠了个躬赶紧离开了,身后彷佛还可以听见马傲辰的同学跟他在抬杠。
“老马,学妹很漂亮喔!如果你不要,我就要下手啰……”
“如果你不要命了,请便。”
“哇!这么狠,老马,你该不会也动了凡心了吧?”
无奈一笑,他说的不要命是指刘静之的出身与来头,谁敢动?
然而想起那个女孩,他却无法否认自己心中的异样情绪,蓦的他又想起那天那女孩独自一人站起身,想要跟那两个混混一起离去的模样。
他一直以为他之所以出手是因为她是他的学妹、是他班上的学生,可是不知怎地,他一直想起当时她那双恐惧与勇敢交加的眼神,久久难忘……
学生生涯最单纯,也是刘静之这辈子最难忘的一段时间,她从小到大总是故作坚强,因为她有一个特殊的父亲,跟别的小朋友不同的父亲。
她比别的孩子成熟,因为她很早就知道自己的与众不同,知道自己的父亲从事着什么样的工作。
彬许是托父亲的福,她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日日夜夜,她必须在忧心父亲随时可能离她而去的恐惧中成长;在学校上课时,她会担心帮里的人传来什么不幸的消息;晚上睡觉时,她会害怕家里传来什么声响,是不是仇人来寻仇,还是父亲跟他那群手下带着伤回来了。
她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就是死于仇家寻仇;这些年父亲让问忠帮不断扩大,仇人也愈来愈多,她一直认为表面上父亲是站稳了脚步,但是私底下那一双双想要推倒父亲的手也愈来愈多。
她不知自己该怎么面对这些恐惧,就算不是仇家,将来警察也会找上门来。
败多时候她好恨,他们刘家本来可以过着安稳的生活,却因为她父亲一个人,因为问忠帮,而让刘家陷入了这样的恐惧中。
每天,她只有到了学校才会感到快乐,有同学陪着她,她可以忘记家里的事情,忘记帮里的事情,可以真实的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可以暂时忘却那些恐惧与无助。
拔况现在学校里还有那个男生,刘静之其实知道,以她自己的出身,有哪个知情的男生敢跟她往来?但也就是因为这样,马傲辰才让她觉得很特殊,他一点也不会因为知道她是黑道老大的女儿,就展现出害怕或轻视的神情。
他虽然严肃看着她,但眼里净是提醒,要她记得她有自己的路要走,除非她自己选择,否则没人能逼她。
她必须跟自己承认,马傲辰是个很容易让人动心的男生,他严肃但不呆板、他冷淡但不冷酷,至少他已经成功吸引了她的目光。
那天,学校举办一年一度的马拉松比赛,很多同学都参加了,赛程就是绕着校园跑好几圈。
刘静之本来兴趣缺缺,却在报名表上看见了马傲辰的名字,她当下决定报名。
比赛当天,她穿上简单的运动服,在衣服前贴上了选手编号,她在原地热身,顺便在人群中找寻马傲辰的踪影。
这时她在队伍前方看见了他,他高身兆劲瘦的身形,在人群中显得突出,引人注目。
就在此时,枪声响起。“出发!”
一大群参赛者往前移动,刘静之也跟着出发,其实跑跑步也满好玩的,但是今天的重点并不是跑步,她必须赶紧跑到那个男生身边。
队伍经过一段路之后,开始出现集团,领先集团已经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剩下的是中间的一群选手,其它志在参加不在得奖的选手则是三五成群落在最后。
这时,刘静之在前方看见了马傲辰,他一直维持着速度,没有加快也没有减慢,保持一定速度往前跑。
她笑了笑,赶紧跟上去,与马傲辰并驾齐驱。
一开始,专注于跑步的马傲辰,还没注意到旁边多了个人,直到她开口,他才发现。
“学长!”
他一愣,转头看向她,“妳怎么也来了?”
“跑步有益身心健康啊!”她跟着他的脚步,依照他的速度,迈开步伐跑着,始终跟紧,没有丝毫落后,但也没有超前。
马傲辰没有发现这女孩跑步的姿势简直是田径好手,竟然还开口说:“这场马拉松要跑校园三十圈,长度将近二十公里,妳真的打算跑完吗?”
点头,“当然。”秀了秀身前贴着的选手编号,“我都报名参加了。”
马傲辰挑挑眉,显然不相信,两人就这样并驾齐驱跑着;看在旁人眼里,这对男女一起跑步,简直像是情侣一样。
“学长,你怎么会来参加马拉松比赛?”
“我……我每年都参加,从念大学时就开始了。”马傲辰这才发现,这女孩跑起步来步伐一致,速度不快不慢,控制得宜,边跑步边说话,甚至不会有太过急促的喘气声。
可是他还是不相信,这个刘静之有办法跑完三十圈,将近二十公里的赛程,这段路程对于一个男生而言都是个挑战,更何况是个女生。
可是刘静之本来的目的就不是在比赛,她只是想利用机会多亲近马傲辰而已。这时,她发现了马傲辰的选手号码,再看了看自己的号码,不禁笑了笑。
“妳笑什么?”
“你看你的号码,五二○,我的号码一三一四,加起来就是五二○一三一四。”
“所以呢?”她在说什么,听都听不懂。
“你真的不知道这个数字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
刘静之噗哧一笑,“原来读书读多了,真的会变成书呆子。”
“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有啦!专心跑步吧!”刘静之步伐跨开向前跑,首度将他甩在身后。
马傲辰又皱起眉头,也加快速度跟上。“我是说真的,二十公里的赛程很长,妳如果跑不完,就别勉强自己,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健康开玩笑。”
刘静之笑看着他,“不知道你是真的担心我,还是单纯不想输给我?”
马傲辰笑了,“我会输给妳?”
这女孩大概跑个五圈、十圈就会躲到一旁休息,他会输给她?他每年都跑完全程,而且每年都是前五名。“那我们来比比看啰!看谁先跑完三十圈,先到达终点。”
“那有什么问题。”刘静之是大一,是第一年参加比赛;他已经念到研究所了,参加了好几年,怎么可能输她?
于是两人之间正式展开竞赛,也没再说过话,一直保持着速度,维持着稳定的呼吸频率,以便为这场马拉松长期抗战做好准备。
他们一直紧跟着彼此的步伐,两人形成拉锯,有时刘静之超前,有时马傲辰追上,但长距离的赛跑,不到最后很难说谁赢。
这场比赛只存在于两人之间,以至于两人竟然都没有注意到别人,更没注意到他们已经进入领先集团,最后数圈时,甚至将所有人都抛在身后。
马傲辰很讶异,这女孩竟有如此好的体力,虽然满头大汗,虽然略见气喘,但一直面带微笑,信心十足、脚步不歇的向前跑。
女孩的脸上晕着红润、带着笑容,映照在阳光下显得动人、显得朝气十足。突然,他又想起那天下午,这女孩坚决而无惧的神情。
最后一圈了,身旁的人都在欢呼,最后领先集团的人都在加速,马傲辰回过神看着那女孩;她竟然回过头,给了他一个笑容。
他也笑了,奇怪的女孩,充满自信、充满活力,明明生长在黑暗,却有着与黑暗世界完全不同的模样。
有人冲过终点了,马傲辰知道,每年他都不是第一名,他也从没想过要争取第一名那个位置,但他一定可以拿下前五名。
这一次应该也不例外,他奋力一跑,将刘静之留在身后──他毕竟是男人,拥有更强的爆发力,只要保有冲劲,就可以冲过终点,维持他去年的标准。
可是他竟然在终点前一百公尺放慢了脚步,似乎想要等那女孩跟上;刘静之把握机会跑上去,超越了他,穿越终点线,拿下第五名。
马傲辰跟上,拿下第六。
一旁马傲辰的同学惊声尖叫,不敢相信。“老马输给学妹?破天荒啊!老马竟然没有前五名!”
刘静之在终点线后一旁喘息,马傲辰也是,两人都是汗流浃背、气喘吁吁。
就在这时,刘静之对他笑了,笑容里没有胜利的骄傲,似乎是在讨他的称赞。
马傲辰从一旁的桌子上抓起两条毛巾,一条自己用,一条抛给她。
这个女孩,“我认输了,算妳厉害。”
刘静之笑了,脸上净是红润与得意。
马傲辰也笑着,擦干自己脸上的汗,嘴里边说:“请妳去吃饭,帮妳庆祝。”
刘静之用力点头,她不知道她全力以赴、不服输的表现,让一向心高气傲的马傲辰也折服,他只能在嘴里念着怪女孩,怪得……还满可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