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雷又是一天一夜没回来,他自行打开门时,诸葛蓝玄还是一样的睡姿,仍是睡在同一个角落里,身上还是只有他那件外套。
费雷觉得不对劲,她不会就这样烧了一夜一天吧?
他伸出大手模上她的额头,滚烫的温度让他立即抽回了手,他立刻月兑上的外套盖在她身上。
他用了条冷毛巾覆在她的额头上,再去找来开水准备喂她吃药。
他扶她坐起,而她却娇弱无力的频频倒下,根本坐不住。
费雷别无他法,只好让她靠在他身上。他们从来没有过这么亲密的举动,她顶多靠在他的肩膀上过。
她的身子好烫却好柔软,一股淡淡的幽香随著她身上的热气扑鼻而来,这样的身子会让男人不想放开。
他立刻挥开不该有的想法唤著她:“蓝玄、蓝玄,醒来吃药。”
总算有声音了,她一直在黑暗里没人理她。
她张开口乾舌燥的嘴说:“我要水……”
“水在这里。”
费雷将杯子凑到她嘴边,诸葛蓝玄咕噜咕噜一下子就喝个精光。
“我还要……”
“我再去倒。”费雷松开她,立刻再去倒水。
而他手一松,她又躺下了。
连著喝了几杯水,诸葛蓝玄有些清醒了,同时也发现自己在费雷怀里,这感觉令她好喜欢,她继续靠著他。“雷……”
费雷扶她离开他的身体,与她保持距离,刻意忽略她在他怀中那种柔若无骨的感觉。“吃药。”
“我不要吃,谢谢。”没了费雷的身体可倚靠,她挪动柔软无力的身体往墙壁靠,她感觉得到费雷刻意与她保持距离。
他们是夫妻,为什么费雷不愿碰她?彷佛视她如瘟疫。
“你在发烧。”
“我知道。”
“那还不吃药!”
“我多喝开水就好了。”
“还是得吃药。”
“我怕药味。”她们姊妹很少生病,难得吃药,都很怕药味。
“怕药味也得吃。”
诸葛蓝玄看了费雷冷俊的表情一眼,选择妥协。跟他在一起后,她已经完全没了自我,不再足以前那个活泼快乐的诸葛蓝玄。
她爱得好苦。
伸出纤细的小手接过他手中的药,她咽了口口水,然后勉为其然的将药一颗颗的往嘴里送。
费雷盯著她一颗一颗的把药吞下去,当她吞完最后一颗时,他的视线依旧没离开她的脸上。
他第一次这么仔细的看她,单从她吞第一颗药到最后一颗的这段时间里,她的美就像有能量似的不断的散发出来,愈看愈是耐人寻味、愈看愈是清灵月兑俗,教人目不转睛。
“我吃完了。”她强忍住绊头和胃里的不适说著。
“好好休息。”
诸葛蓝玄点点头,“我会照顾自己,你去忙吧!”听他讲话的口气,她知道他又要走了,虽然他还坐著。
“蓝玄……”费雷发现自己不能看她,一看她,他的冷漠无情便会瓦解。他立刻起身说道:“我会叫人送棉被和暖炉过来。”
“不用了,我明天会去买。”她真的不想给他制造麻烦,她怕他会对她反感,她好在乎他的感觉。
他不想碰她,大概是生气她不会照顾自己吧!
明天?“你打算今晚又缩得像只虾子一样!”
“没关系,再一个晚上而已,我保证不会再发烧。”
“我会让人马上把东西送过来。”费雷立刻拿起他的手机拨电话叫别墅里的佣人送东西过来。
他竟为她冲动到不怕佣人泄了他的底!
他不该注意到她那会乱人心房的美丽,那美丽再加上她的善解人意、委曲求全,只会教他狠不下心。
他吩咐完挂掉电话,电话又立刻响了起来,只听他说道:“我马上过去。”
“你去吧,真的不用担心我。”她既然都嫁了,就会尽量当个无怨无悔的好妻子。
费雷调离视线背对著她,不愿面对她的美丽。“明天我会回来陪你。”
他心虚了吗?他愧疚了吗?为何做这样的承诺?他问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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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您。”诸葛蓝玄撑著刚退烧、虚软无力的身体,对著送棉被和暖炉来的人频频道谢。
“小姐不用客气,这是应该的。”年约五十岁的老管家,也对著她不断的行九十度的鞠躬礼。
“您会讲中文!”诸葛蓝玄讶异的看著他。能在这里听到中文,她觉得好温馨。她的英文行,日文不行,人生地不熟加上语言障碍,让她的日子更难过,虽然有些日文是汉字。
“我在费家待了二十年,我是台湾人,不是日本人。”
“请问您贵姓?”
“小姐是少爷的朋友,就跟著少爷叫我福寿伯吧!”
朋友?他连他们结婚的事都没告知家里的人?也许是想等到补请喜酒再告知吧!她又替他找了藉口。
“福寿伯,多福多寿。”她除了活泼外就是嘴巴甜。
埃寿一听可乐了。老人家总喜欢听甜言蜜语,他脸上堆著笑容,嘴上说道:“哪有什么多福多寿,不就是奴才命。”
“您不要小看奴才,奴才才能顶半边天,总统也算是老百姓的奴才。”
这话有意思。“小姐怎么称呼啊?”
“我叫蓝玄,蓝色的蓝,玄机的玄。”到了日本,除了打电话回台湾,还有跟难得回来一趟的费雷说说话外,她根本没有机会开口讲中文;现在遇上一个会讲中文的老好人,她就多讲了些。
“名字好听,人也漂亮,你的样子一定是个少女乃女乃的命。”他人可是看多了,不会看错的。
“福寿伯懂面相?”以面相来论,她们姊妹的确都是少女乃女乃的命;只是,她们宁可相信自己的感应能力,偏偏她们就是感应不到自己的将来。
“哪懂面相,只是人看多了!”
“福寿伯的面相倒是很好,”
“喔!”他一脸狐疑的看著诸葛蓝玄,不相信她一个年轻女孩也懂面相。
诸葛蓝玄淡淡一笑道:“福寿伯您耳后高骨、眉毛长垂,长寿有后;口形端正而丰厚,做事谨慎小心,所以您很得上司的倚重。”
“你还真的会看相啊!不简单、不简单。”准不准是一回事,至少听了让人心旷神怡。
“学过一点点。”
“蓝玄啊,你脸色不太好,赶快休息吧,我得先回去了。我看这里还缺满多东西的,如果有空,我再帮你送来。”这女孩他喜欢。
诸葛蓝玄摇了摇头,“不用了,让您费心不好意思。”
“少爷的朋友就是费家的朋友,不要客气。”
“谢谢您。”她微微一笑。
“那我先回去了!”
“蓝玄不送福寿伯了。”
“快休息、快休息。”边说著,他已边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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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药、退了烧,有了棉被和暖炉,这一夜诸葛蓝玄睡得好安稳,连个梦都没有。
天一亮,一睁开眼,她想起费雷今天会回来陪她,她高兴的独自在房子里手舞足蹈。
费雷果然在傍晚时依言回来。
“我带你去吃饭,外面很冷,多穿一件衣服。”他的口气总算有一次此外面的天气还暖和了。
“我没带什么厚重的衣服,我不知道要来日本。”
“我先带你去买衣服。”话一说出口,他有些后悔了。他怎能对她太好!
“雷,谢谢你。”他平常冷冰冰的态度总让她把谢谢挂在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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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购物商场,诸葛蓝玄简单的挑了一件外套和两件毛衣。
“多买几件。”他买得起全购物商场的衣服。
“日本的东西好贵,我会让我妹妹帮我寄些衣服过来。”他是个医生,收入肯定丰厚,但她完全不了解他的经济情况,她得帮他开源节流。
费雷没再多说什么,他不会让她知道属于他的一切,直到离婚前。“我们现在去吃饭。”
她朝他点点头,跟著他并肩走。
随著人潮走,也不知何时,诸葛蓝玄才发现自己跟费雷走散了。费雷一向没牵著她的手的习惯,而她也不敢主动要他牵。
她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紧张焦虑的梭巡著费雷的身影。这里离她的住处有一段路,她身上又没带钱,万一找不到费雷怎么办?
她看到了一个服务处,她想或许可以广播,便走了过去。
“对不起,请问可以帮我广播找人吗?”她用英文讲。
对方一脸茫然的看著她,她猜对方可能听不懂英文。
她正犹豫著是不是该比手画脚,一道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小姐,需要我帮忙吗?”
是中文!诸葛蓝玄立刻转过身,“需要!”
“需要我帮什么忙?”年轻男人好笑的看著她激烈的反应。
“我和我先生走失了,我不知道该用什么办法找他?”诸葛蓝玄知道自己有些失态,腼腆的低下头。
“你打个手机给他,我来跟他确定位置,再带你去找他。”男人将他的手机递给她,露出如阳光般的笑容,显示出他的年纪还很年轻。
诸葛蓝玄接过手机,像被他感染似的,也朝他露出一抹清新自然的笑容,亦如同阳光般灿烂。
“蓝玄,我在这里,不用打了。”费雷还在几步之遥,就朝诸葛蓝玄喊著。他远远的看到了这一幕,看到诸葛蓝玄和那个男人对笑著。
他没见到她这么笑过,他知道是他的冷漠无情让她活泼不起来,但是见到她对别的男人笑,他竟有些不悦。
“我先生找到我了,谢谢你。”诸葛蓝玄把手机递还给他,朝费雷走去。
“雷,对不起。”她不确定他是不是会生气,是不是会认为她是个麻烦;总之,她先认错。
“走吧!”费雷突然伸手拉住她柔软的小手。
他被自己的行为吓了一跳;她则觉得不可思议,心头小鹿乱撞。
手心的温度互相传递,走在天寒地冻的天气里,彼此也觉暖和。他们一路手拉手到了一间道地的日本料理店。
他们挑了一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诸葛蓝玄觉得好兴奋,她跟费雷交往一年多,第一次和他吃饭。
“雷,谢谢你。”跟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她除了谢谢,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尽避她有干言万语。
“谢我什么?”
“谢谢你能陪我吃饭。”
他也知道这不是夫妻间应该有的情况,或许他真的该赶快和她离婚,这两天他对她已有些不忍与愧疚。
“雷,你今晚会留在家里吗?”她不敢奢望,但结婚至今也快两个星期了,他没在家里过夜过。
“我得回医院。”
“喔!”她不再那么失望。习惯了!
“有事吗?”
诸葛蓝玄摇摇头,“没事,你忙你的,不用担心我。”
她那副逆来顺受的样子,让费雷又觉心虚。她为什么不哭闹?如果她哭哭闹闹的,就可以达到他出气泄恨的目的,更不会有那种该死的愧疚感。
“还有没有缺什么?我再让人送过去。”他这么做是在补偿吗?
“没有……”她缺爱、关心和陪伴。
“说吧!缺什么?”他怎会听不出来她的欲言又止。
“雷,我可不可以跟你要个结婚戒指?随便一个就好,像购物商场卖的那种就好。”她怕他以为她是在跟他敲诈东西。
然后,她注意到他手上没戴她送给他的结婚戒指。
结婚戒指?他根本没去在乎过那些,她送给他的都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
他利用她的爱、她的情窦初开,却没想到她还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也有著对爱情的梦想。
只是,他不该给她;他虽是个大男人,也知道结婚戒指所代表的意义。
他拿出一叠日币放在她面前。“你自己去买一个。”不是他买的,就不具任何意义。
诸葛蓝玄看著那叠日币,承受著无与伦比的打击,她努力克制住心中的激动,“住的地方还有你上次留的钱,你收起来吧!”
她又在心里替他找藉口。他一定是太忙了,才会叫她自己去买。
“拿著,自己去挑一个。”
“你若有空再买一个送给我,如果没空就算了!”
“如果我一直没空呢?”
“没关系,那只是个形式,有戴没戴无所谓。”他可能不只是不解风情,还凡事大而化之,他既然不注重,她得配合他。
“蓝玄,后不后悔嫁给我?”或许他还没提出离婚,她就忍受不了他的态度而先提出了。
“我不后悔。雷,没有结婚戒指真的没关系,我明知道你忙,我不该提出这种要求的,对不起。”她总是将他所有不好的反应归咎到自己身上。
一阵愧疚感流窜过费雷心中,“我无法给你一个正常的家庭生活,如果你后悔嫁给我,我可以还你自由。”
“雷,我不后悔,真的不后悔,你知道我很……很爱你,你这样说,我会以为是你不要我了!”她从不隐瞒自己对他的爱,只是她至今仍未听见费雷对她说过一句我爱你。
“我只是怕你受不了这样的生活。”她愈爱他,他愈是可以泄恨不是吗?怎么现在反而有了压力。
“我受得了。你刚到一家新医院,你有你的压力,先不用顾虑我,我们来日方长。”诸葛蓝玄伸手握住他的手。
来日方长?费雷收回了手。
诸葛蓝玄也收回落了空的尴尬的手。
紧接著,饭局陷入了冗长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