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净一怔,默默的点头。
是啊,重视到扔下自己的婚礼,以牧某方面真的很了解姊姊。
“我……”她抬起头,欲言又止。该说出实情吗?就选现在告诉以牧,坐在他面前的是安净!
“或许她跟你一样聪明吧?”唐以牧迳自接了口,不愿再看着她凄楚的双眸。“这也代表你真的很相信她,才会愿意委托她做这件事。”
安净深吸了一口气,浑身不住的颤抖,泪水再度滴入鸡汤中。
她跟姊姊才不一样,她们除了外表一样之外,头脑截然不同,姊姊才是精明的那个,所以她才会亲自飞往德国,把婚姻丢给她。
但是,以牧说对了一件事,姊姊是否百分之百的信任她?
信任她可以胜任伪装这个角色、信任她可以假扮成功、信任她能够应付跟以牧之间的一切,直到她回来为止。
可是错了!安齐看走了眼,因为她的胞妹不但爱上她的老公,还暗自祈祷她干脆永远不要回来,这样她才能永远占据唐以牧。
“我要回房间了。”安净推开椅子,一个人起身就往楼上奔去。
佣人担忧的想追上,却被唐以牧制止。
他知道她身陷于悲伤当中,一时难以自拔,更别说是双胞胎妹妹,听说双胞胎总是相当亲密……虽然安齐几乎没有提过。
偶尔一两次,他曾听过她随口提起妹妹的事,记得她说过那是一个跟她相反的妹妹。
相反?他记得他不懂她的意思,后来安齐只用了“优柔寡断、笨拙迷糊”八个字来形容,然后就带开了这个话题。
若诚如她形容的特点,那她怎么敢把这么大的签约案交给这样的妹妹去洽谈?这点令他匪夷所思,更别说整场丧礼保密到家,连身为丈夫的他竟然都不在丧家之列?
他甚至连灵骨塔位都进不去
当一个疑点产生时,就像挖蕃薯一样,挖出一个,后头就有成串在等着,一个连接下一个,连绵不绝。
心头有很不安的想法,唐以牧虽然觉得有些荒唐,但唯有证实所有的疑虑,他才得以安心。
咖啡厅里,精明的双眼转呀转的,岑璨雪带着责备又带着生气的眼神,瞪着面前在室内依然挂着大墨镜的女人瞧。
她手里搅着咖啡,锵啷锵锵,汤匙搅得杯子随时都会爆裂似的可怕。
“我说你啊……”岑璨雪蹙起眉心,连骂都不知道该从哪里骂起。
安净宛如行尸走肉,悠悠的看向外头。
安齐告别式后距今不到一星期,她几乎无法正常生活,也无法正视以牧的脸,只把自己关在房里,足不出户。
她好希望醒来时,发现安齐站在她床边,不客气的再骂她一百句懒散,然后要她滚回家去,因为正牌的唐太太回来了。
真的,如果是这样也没关系,她可以默默的爱着以牧,只要安齐能回来。
“现在呢?你骑虎难下了吧?”岑璨雪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我现在该叫你安净?还是安齐?”
安净转回来望着她。这个问题连她自己都答不出来!
“你爱唐以牧吧?”她托着腮,无力的问着废话。
点了点头,像傀儡似的。
“我就知道代嫁是条不归路,当初我就看出来你被电到了。”岑璨雪指尖在桌上点呀点的。“我听说唐以牧也被你电得七荤八素,还准备要去度蜜月。”
她小嘴微启,略显讶异。虽说那是场不会成行的蜜月,但璨雪为什么会知道?
“这是最惨的状况,你们两情相悦。”她头都快炸掉了。“安净,你懂吗?你们彼此相爱,可是唐以牧不知道实情。”
“他爱我……他应该爱我。”她颤抖着出声。“可是……我是安净,我不是安齐。”
“我听以云说,他觉得他二哥是在婚后才陷入恋爱,所以唐以牧是爱上假扮安齐的安净,不是原来那个安齐。”岑璨雪赶紧握住她的手。“这是危机也是转机,就看你要不要赌赌看了。”
“赌?”安净怔然的抬首。
“因为唐以牧爱的是你,跟他实话实说后,不会改变你们之间的任何事情。”岑璨雪坚定的下着判断。
安净却不以为然。“那如果他爱的是安齐呢?”
“可能吗?”挑高了眉,她不觉得。
她甚至认为当初在餐厅里不只是安净被电到,唐以牧连结帐都过来抢了,望着安净的眼神如此热切,他应该也对安净一见钟情。
是她阻止了安净的桃花运,因为她讨厌唐家的男人,尤其是唐以云,她跟他简直有不共戴天之仇!
结果一念之间,她改变了安家姊妹的命运,可因为安齐的事业心,再扭转了一次。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唐以牧跟安净再次凑成一对,但实际上可复杂太多了。
事情走到这步田地,她自觉难辞其咎,当初她不要阻断安净的桃花,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多事了。
“反正你试试看就对了,我觉得唐以牧爱的是你,不是冷冰冰的安齐。”
安净做了几个深呼吸,千头万绪在心中盘绕再盘绕,紧张的绞起裙角。“如果我永远都不说呢?”
咦?岑璨雪瞠目结舌的看向她,震惊的刷白脸色。
“我们把这个秘密守住,永远……都不说。”她气若游丝的说着。“我就当一辈子的安齐呢?”
岑璨雪倒抽一口气。她没想过这个答案!
或许她个性直了点,但如果是她,她不会想要用别人的身分过一生,也不会希望唐以云这辈子都叫她另一个名字。
呃,她想到哪去了忽然皱眉,用力甩甩头,还使劲拿右掌击向右边的头,想把唐以云从左耳打出去。
唐以云是她的谁啊?她希望什么东西?岑璨雪咬紧唇瓣,在心里自吠。她跟唐以云之间的关系,跟安净他们不一样!
“我不知道,但你认为不会穿帮吗?”岑璨雪抱持着高度质疑的态度。“当然如果你愿意我是没差啦,可是你终其一生都得要假扮安齐吗?就为了……跟唐以牧在一起?”
“我不愿意!”她激动的低吼出声,“可是我不想失去他——”
安净呜咽一声,立即趴在桌上低泣。她想了一星期,在伪装与吐实之间挣扎徘徊,她想到各式各样的后果,但最终她害怕的是失去以牧。
怎么办?她爱他爱得那么深,要是失去他的话,她该怎么办?
忧心的岑璨雪坐在对面,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这是一场最难解的习题,无人能预料唐以牧的反应会是如何?
如果安净就这样用另一个人的身分活下去,或许可以相安无事,但是迟早会东窗事发。就算到现在,很多事依然不平静,安齐的同事们疑心四起,安妈说有几个下属三天两头打电话来,小舒更是开门见山的直问,甚至公司那端也拒绝安齐的辞呈,未解决的事情还很多。
安净的家教学生呢?她最爱的琴与画呢?依照自己对安净的了解,要她放弃这些去当完美精明的安齐,根本不可能!
拖愈久,只会伤得更重。
岑璨雪眼眸低垂。她自己也在这样的危机中走着,步步险棋,就怕她还没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已经遍体鳞伤了。
“安净,无论如何,你的人生你自己抉择。”她轻轻说着,手按上好友肩头。“只有你自己知道想要什么。”
安净抬起头,泪水流出墨镜下缘。她泪都快流干了,却还是没有答案。
清脆的手机铃声响起,岑璨雪转身去拿包包,来电显示是唐以云。
“喂?”她低声应着。
“璨雪,你说过你跟安净是朋友对吧?”他的口吻听起来有点严肃。
“呃……对。”她是说过。因为他提到唐以牧跟安齐,她就说跟安净打高中就同班。“怎么了吗?”
“我现在人在二哥这里,有件很怪的事。”唐以云人躲在楼梯间说话。“有人来找我二哥,坚持说在德国出事的是安齐,嫁给他的人是安净。”
岑璨雪瞪大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正在拭泪的好友。
安净也注意到她的视线,狐疑的回看向她。
“那……唐以牧怎么说?”缓缓的,她还是问了。
一听见唐以牧的名字,安净的身子坐得更直了。
“Joan带着那些人去,二哥跟他们正在办公室里,看他们把证据一一列出。”唐以云语重心长说:“我二哥若没有存疑,二话不说早就把他们赶出去了,现在他还耐着性子听他们解释,这表示事有蹊跷……你得快点跟安净说。”
“我?安、安、安、安……净已经出事了啊!”岑璨雪心一慌。他怎么说得一副安净安然无恙的样子?
“亲爱的,你口中的姊妹淘出事,你连一滴泪都没流,再者,我没那么瞎。”唐以云轻轻的笑了起来。“我看过婚后的二嫂,她绝对不是安齐。”
是,你聪明、你厉害,唐大律师无所不能!
岑璨雪挂掉电话,忧心忡忡的望着安净。连没相处过的唐以云都察觉到了,难怪唐以牧会有所疑心。
“怎么了?谁打来的?为什么提到以牧?”安净摘下墨镜,其下是红肿的双眼。
“有人到唐以牧办公室了,是安齐的同事……我猜是小舒。”她不打算隐瞒,只是想慢慢的说,不给好友太大的打击。
安净讶然,微微颤抖。
“他们认定死亡的是安齐,正在列证给唐以牧看。”岑璨雪抿了抿唇。“而他没有拒绝。”
刷白了脸色,安净深吸一口气。
她知道,报应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