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哔哔哔哔——哔哔哔哔——欧嗨哟~欧嗨哟~欧嗨哟~欧嗨哟~起床喽~该起床喽~
三、四种闹钟加在一起的音量简直响彻云霄,而且足足响了两分多钟,吵得所有佣人都忍不住循声往楼上左边角落瞪去,就连二楼正抱着洗衣篮走出的佣人也很哀怨的望着走廊尾端的房间。
“罗沛!”当一个女人自右边角落的房里走出时,佣人们纷纷露出了救星降临的笑容。
她的房间就在发出噪音房间的隔壁,只不过还是得走上一小段路,毕竟一间房间就有十五坪大,必须走过长廊才能来到隔壁房门口,只见房门上挂着个油画牌子,上头写着:请勿打扰。
“起床了!罗沛。”等半天没回应,她咬了咬唇,“我进去喽!”
扭开门把,结果门上锁,女人摇了摇头,翻过那张请勿打扰的牌子,后头有个像电池盖的盖子,扳开里头放了一把钥匙。
她用钥匙开门而入,房里一片昏暗。首先,先把吵死人的闹钟按掉,接着她直接把窗帘全数拉开,让阳光能彻底洒遍这间乱七八糟的房间。
只见地上全是刊物,什么样的书都有,方馨惟像跳格子似的在杂物间跳着前进,走到木制高台上的四柱大床边,床上的家伙睡得正沉,她摇了摇头,再去把床边的帘幔也给拉开。
耀眼的阳光洒遍整个房间,但床上的家伙依然不为所动。
她从容的探头一看,发现男人戴着眼罩,眼罩上绘着滑稽的大眼睛,仿佛正瞅着她说:请不要吵我嘛!方馨惟不客气的一把掀开眼罩,男子果然被刺眼的光线给惊醒。
“怎么了?”罗沛一骨碌的坐起来,双眼完全睁不开,“靠,怎么这么亮!”
“起床了!”只手叉着腰,方馨惟凉声说:“已经八点了,你还剩半个小时换衣服吃早餐,八点半出发去公司。”
“嗯……”他根本就是有听没有到,摇头晃脑的又想倒回床上继续睡。
“罗沛!”方馨惟逼不得已坐上床沿,及时撑住他想倒回去的身体。“你快一点……身为总经理不能每天都迟到甚至旷职!”
“哎哟……”罗沛软着身子,索性往她身上贴去,“我好累喔……”
咦?方馨惟愣了一下。这是什么臭味啊?她瞪向贴在自己身上的男人,立刻捏起他的耳朵。
“说!你昨天是不是去喝酒了?几点回来的?”她边说边不客气的拽着他的耳朵往床下拖,“从窗户爬出去的吗?”
“哇啊啊……好痛好痛!”
这一下子睡意全消了,罗沛忙着护住自个儿的耳朵,没两秒就连滚带爬的摔下床,方馨惟这才松手,双手抱胸的站在一旁瞪着他。
“呜……你好凶!”罗沛狼狈的爬起来,赤果上身的他拥有一副健美的体魄。
虽然和这个弟弟已经相处了十几年,但面对他只穿一条内裤的情况,方馨惟还是不太习惯。
“你还剩二十七分钟,”她不敢直视他,忙推着他往浴室走,“快点啦!不要让我进来催你第二次。”
当她一把将罗沛推进浴室,他还在那边“好啦~”的拖长尾音大叫,方馨惟万般无奈的叹口气,这才走了出去。
这个弟弟都二十五岁了,还是跟个孩子一样任性。
“馨惟,”楼梯下站着风姿绰约的罗柯雅丽,抬头问:“罗沛起来了吗?”
“已经起来了。”她赶紧走下楼,“妈,您别担心他,我会负责把他搞定的。”
“那就好、那就好。”紧握着她的手,罗柯雅丽拍了又拍笑说:“哎哟,我们有你这个女儿,真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喔!”
方馨惟幸福的微笑以对,然后带着母亲往餐桌而去,一家之主罗治洋已经坐在那儿吃早餐,只是一脸微愠,好像谁惹到他。
“爸,怎么了?”方馨惟体贴的自佣人手上接过咖啡壶,亲自为他斟上咖啡。“一大早的,别生闷气嘛!”
“还不是你那个弟弟,我看了就有气!”罗治洋说着,气得连早餐也不想吃了。“都几岁的人了,还成天无所事事,连起床都要你这个姊姊去叫他!”
哎,要是再让爸知道他昨晚还跑出去喝酒,铁定血压会直线飙高。
“罗沛就是这样嘛,比较贪睡。”方馨惟忙着打圆场。
“都是你宠出来的!那小子没有一点男人汉该有的样子!”矛头一转,罗治洋转向老婆开炮,“他是我们家唯一的继承人,可到现在除了画那些鬼东西外,还会什么!”
罗柯雅丽不甘示弱,冷哼一声,边喝茶边反驳,“是啊,我不会教,你咧?你尽过一个做父亲的责任吗?把孩子扔给我管就算了,不知道是谁还支持他开画展的哟”
“我那是——”
“爸!”忽然方馨惟拔高音量插话,“今天下午就要拍广告,一切我都安排妥当了。”
“啊?对对对,终于要拍了!”话题一扯到工作,罗治洋立即分心,“这次好不容易请了个艺人代言,希望能打响脐带血这一块的医疗事业。”
“一定可以的。”方馨惟笑吟吟的坐了下来,佣人随即送上她的早点。
真是差一点点,好好的早餐时光又要吵起来了!
坐在对面的罗柯雅丽将方馨惟的用心看在眼里,此时她正慈爱的望着养女把面包抹上女乃油,还不忘客气的跟佣人道谢。
领养方馨惟这个孩子,真的如她所说,是他们罗家前几世修来的福。
罗沛十二岁那年,由于个性跋扈而跟班上同学闹得不愉快,甚至还打架,之后对方的姊姊出面“协调”;当时的罗沛个子虽小,但气焰高,无奈一张嘴说不过国中女生,且对方还穿了件跆拳道的衣服,腰间系了红带,摆明来意不善使得“调停”最后变成“打群架”。
可想而知,罗沛输得灰头土脸,从此之后班上同学就取笑他,尤其和他对打的同学更是嚣张,动不动就把他姊姊搬出来,警告罗沛要是再乱来,就要叫姊姊扁他。
所以十二岁的生日礼物,罗沛跟他们要了一个“姊姊”。
他哭闹了大半年,说为什么他只有一个人、为什么家里都是佣人跟老太婆、为什么别人出去都有哥哥姊姊牵着,为什么他什么都没有
闹到后来,他连学校都不去了。罗氏夫妻拗不过他,只好带他去育幼院一趟。
原以为他见到陌生人后会改变心意,结果,他却选中了方馨惟。
当时十三岁的馨惟,乖巧听话,原本他们夫妻不打算领养个孩子进来,当初来到育幼院的用意,只是想让罗沛死心,更别说儿子嚷着认馨惟当姊姊这事搞不好仅是一时兴起,毕竟领养这种事可不能马虎。
然而几次的出游与造访,最后却变成他们比罗沛更喜欢馨惟,她超龄的智能与风范,一点都不像印象中人们口中所谓的“没人教养”的孤儿,她不仅进退得宜,而且勤劳少话。
于是,她进了罗家大门,成为罗沛的“姊姊”。
被领养的她,付出的努力任谁都看得见,她努力学习罗家的习惯、配合所有人的生活方式,在知道自己是被大企业家领养后,她还主动提出要加强外语跟能力。之后她进了菁英学校,日日挑灯夜战从不懈怠,为的就是拿学年第一,不让父母丢脸。
高中开始,她就要求到公司帮忙,工读也好、无给职也罢,她纯粹只是想为父母亲分忧解劳,并且早日了解领养她的家庭是怎么样的公司,因为毕业后她就要进入公司工作。
但家里没有人知道她的喜好与兴趣,她根本就是为了这个家而活。她大学特地选了生物系,学习与生技公司相关的科目,并且开始深入公司的研究部门帮忙,毕业后立即进入公司,因为长年接触的关系,使得她在工作上相当得心应手。
于公,她是个非常优秀的员工;于私,她是个珍贵的好女儿。
当他们用餐过了几分钟,二楼总算出现声音。
罗家的格局是一楼挑高至二楼天花板,从餐桌这儿往上看就可以看见二楼所有房间;当罗沛的身影自房间一走出,方馨惟立刻转头看向佣人。
“麻烦咖啡再热过,浓一点。”她轻声交代,“再弄份水果松饼,多放点香蕉。”
“是。”佣人笑着回答,因为方馨惟对他们总是客客气气的。
“你看你,慢吞吞!”瞧着懒散下楼的儿子,罗治洋就一肚子火的大骂,“总经理没总经理的样子,我还听人说你昨天四点就离开了!”
罗沛一副懒得理他的模样,搔了搔头,衬衫连扎都没扎好,边走边扣扣子,一派轻松的往餐桌这里走来。他先到母亲身后,搂住母亲的颈子给了个香吻,然后淡淡瞥了父亲一眼,说了声简短的早。
父子俩相看两相厌,懒得再多说半个字,罗沛朝着馨惟身边走来。
你哟!她用眼睛说他,但罗沛挑了挑眉表示“我管他”。
甫坐定,佣人就送上方馨惟指定的早餐。他望着盘里的东西蹙眉,转头看着正在热松饼的佣人。
“我不要吃香蕉,怎么切那么多?”
“不行!早餐要多一点糖分,对脑子好。”方馨惟还在帮他摊餐巾纸。
罗沛噘起嘴,不甘愿但没说话,先喝咖啡,然后作势要抢方馨惟盘子里的蛋充饥。
“喂!”她出声抗议,却还是把盘子往他面前递过去,好让他取用。
他们已很习惯这样的模式,自从十二岁之后,罗沛的世界里几乎就是方馨惟这个姊姊,一个任劳任怨、做事细心、瞻前顾后的好姊姊,完全不需要跟穿着跆拳道服的同学姊姊PK,仅仅只是动口就大获全胜,隔天对方家长还拎着孩子来道歉。
这个姊姊总是陪在他身边,一起念书、一起上下学,一起熬过他的苦情暗恋期,还帮他写情书,以至于经过三次失恋后,他已经是刀枪不入,只剩他甩人的份了。
总而言之,罗沛谁的话都不听,就只听方馨惟的。
“沛儿,上季的报表跟明年初的公司规划做好了吗?”像嫌气氛太好,罗治洋一开口又是公事。
“嗯……差不多了。”一听,罗沛果然立刻沉下脸。
方馨惟尴尬的望向父亲。好好的早餐,为何就不能少说两句公事?这可是全家人唯一能团聚的时候呢!
只见罗沛根本就是狼吞虎咽的草草吃完,一抹嘴,起身说了句“我吃饱了”就离席,然后迳自上楼拿东西。
罗柯雅丽见状叹口气,不高兴的瞪着丈夫,罗治洋倒是瞪着儿子上楼的背影,好几次想再开口。
“镇日浑浑噩噩的,你们还宠他”越要他忍着不说,罗治洋越不想忍,“馨惟,你也是!什么都Cover他!”
方馨惟一怔,赶紧放下手中的咖啡杯,乖巧听训。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公司做了多少事,他那个总经理根本就是个空壳子,实际上全是你在运筹帷幄!”罗治洋一股气还在脑门转,“沛儿不能总把公事扔给你去做,这样他以后怎么掌管企业?”
“爸,罗沛只是还在适应……”方馨惟不禁为他找借口。
“适应!适应多久了?你高中就在公司打工,他在做什么?一点都没有身为继承人的自觉!”一拍桌子,罗治洋大喝,“你就算再能干,也不可能是我们罗家的继承人!”
“爸爸!”罗柯雅丽情急的大喊,截断接下来可能更伤人的话。
也惊觉到自己口不择言,罗治洋抿紧唇,既紧张又严肃的看向方馨惟,只见她双眼瞧着桌面,面无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