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所有部门都敬完酒了,易胜凯回到位子上,节目还在进行,但他已不耐久坐。
“我先走,你们留着。”他交代总经理和他的私人秘书。
“是,董事长。”总经理和秘书回道。
易胜凯先行走人,他循着走道,进电梯回到自己办公室,打开计算机搜寻员工数据文件,输入纪采帆。
不出三秒,计算机秀出她的照片和个人资料。
纪采帆,二十五岁,南部人,大学企管系毕业,由甘盛雄推荐进入公司,担任业务部法国线代表,公司资历一年,个人业绩评鉴优等,手机号码……
易胜凯扬扬眉宇,倚进椅背,纪采帆竟然是他的世伯甘盛雄推荐进公司的人,而甘盛雄本人不只是父亲的好友,也是易氏集团的大股东之一。
他居然不知道纪采帆和甘盛雄熟识,但这样一来他要追她就不难了,她周围有他的熟人。
而算一算时间,他和纪采帆半年前在巴黎相遇,那时她还算是公司的新人,前三个月得接受公司严格的特训,再来才算正式任职。
他推估在巴黎时她才刚正式跑法国线,一定还不认得他,后来发现了他是谁,才会有躲避的大动作,否则她一开始就该躲着他了。
他们之间的私密关系让她耿耿于怀吧!
通常和上司发生关系之后会有两种情形,一是乘机敲竹杠,二是躲起来。
她选择了后者,可见是心思敏感细腻的女人。
其实她大可不必躲着他,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他会保护她,不会有任何流言困扰她。
他拿出手机,输入她的手机号码,不再多想立刻Call她,他要印证他的推测没有错。
地下停车场里,纪采帆趴在自己车里的方向盘上休息,在自己车上她很有安全感。
她好不容易趁易胜凯不注意时溜走,本来想马上回家,可是她有些微醺,不适合开车,心想休息一下会好点,手机铃声却在这时吵人。
她看也没看就按掉,以为是林美珍她们又要找她喝酒,她不行了,喝到头有点昏了。
半小时后,她已经清醒不少,听见周围有车声,抬起头看向车窗外,同事们都纷纷下楼来开车,尾牙结束了。
她的手机又响起,她看了一眼是陌生的号码,是谁在闹她?
“喂。”她接听了。
“你在哪里?”这耳熟的声音震慑了她。
“不会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吧?”易胜凯以为她不会接听,半小时前那通她并没有接,他考虑许久才又拨了这一通。
“你是谁?”纪采帆干脆装作不熟。
“易胜凯。”他沉着地报上大名。
“什么事?董事长。”她故作冷淡地问。
“我问你在哪里?”他重复他的问题。
“车里。”
“你走了?”
“正要走。”
“酒驾不好吧?”他关心她。
“不,我很清醒。”接到他的电话就更清醒了。
“你最好先别走,我要见你。”
“啊!”她很吃惊。
“那么惊讶做什么?我只是有话要问你。”他沉声笑说。
“什么话?关于什么的?”她是紧张。
“关于你跟我。”除了这个他还会说什么?
“我没有怀孕,你不用担心。”这是她唯一的想法,他关心的是这个。
“我一点也不担心。”他做了防护措施,他没有在她身体里留下任何痕迹。
她顿了一顿,悄悄地红了脸。“那我跟你还有什么好谈的?”
“你认为没有吗?”
“嗯……”她慌张了,他要召见她,她似乎是逃不掉了。
这时林美珍和颜如意醉醺醺地走来,看见她在车上,联合起来猛敲她的车窗,她不得不先拉下车窗问她们:“你们醉了,怎么回去?”
“采帆,小徐说他整晚都喝茶没醉,他要负责把我们快递回家,我们先走了,你开慢点,明天见。”她们笑着说,挥手走了。
“小心点。”纪采帆点头,手机那端传来问话。“你跟谁说话?”
“同事。”
“既然还有时间闲聊,何必躲着我,上楼来,我在办公室等你。”
他察觉到她在躲他了。“谁的办公室?”她心惊胆颤地问。
“我的,在二十楼,你不会不知道吧?”他提点她。
“不……不要啦……”她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忧虑。
他听着电话里柔软的声音,心弦立即被触动。
“怕被看见?”
“嗯!”
“要不,我到停车场找你好了。”他逗她。
“不……”她倍感威胁。
“那就上来,给你十分钟。”他绝对不想给她压力,事实上,她愈害怕,他愈想要弄懂她,她是他唯一关注的焦点。
“可是……我累了啊!”她很无奈。
易胜凯停了半晌,她这声抗议听在他耳里就像娇柔的低语,他很怀念她说话的可爱语气。
“或者我送你回去?”他是诚心的。
“不不,不用,我可以自己开车。”她真的清醒到不能再清醒了。
“好吧,那就请你上来一趟,只是说话,用不了你太多时间,等你。”他不再多说,只表明愿意等她,挂掉手机,内心其实热烈地期待见到她。
纪采帆在车里呆看着手机,易胜凯到底想说什么?有什么不能在电话里说的?
他是她的上司,她不得不听他的命令上楼一趟。
可是她要是答应私底下见他,他可能会对她予取予求,要是没有掌握好分寸,他们之间会变得暧昧不明。
她心里恋着那一夜的他是一回事,但现实中她根本不知道他对她的看法。
他说不定当她是荡妇,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那种女人。
她并不是。
她苦恼地下车,走向电梯,为了掩人耳目,她搭电梯到十九楼,徒步从楼梯间走上二十楼。
她走到董事长室,屏息地敲他的门。
易胜凯亲自开了门,深炯的眼直视着纪采帆。“进来。”
纪采帆走进他的办公室,她表面上沉静,内心颤抖。
“你要说什么?”她伫立在他面前问。
“酒醒了吗?”他低头注视她的双眼。
她内心一阵惊羞,低垂下双眼说:“绝对很清醒,我在车上睡了一觉……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知道我是你的老板,我却一直不知道你是我的业务,这不公平。”他爱笑不笑地说,目光一直定在她嫣红的脸上。
“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啊!”她无辜地耸肩,但不提她是怎么知道的,那些都变得不重要了,眼前的一切才是棘手。
“既然知道,也没必要躲着我,你躲了半年。”
“我不想造成你的困扰,我不小心跟自己的老板上床,怎能不躲起来?”她承认自己是有意躲开他。
“是当了一夜夫妻。”他深瞥她,和他的猜测一样,她先前并不知道他是谁,而她其实大可以从他身上捞些好处,但她并没有。
他对这样的她感到怜惜又心疼。
“啊!”她诧异地望向他,暗自喘息,他这么说的意思是对她有情,还是想再来一夜?那是不可能的,她不想再做傻事。
“这半年来你有别的男朋友了吗?”他问。
基于防卫她想说她有,可是谎言终究会被识破。
“没有。”她告诉他实情。
他释怀地一笑,这表示他有机会。
“我时常想起你。”他不讳言自己惦记着她。
她心乱如麻,他所想的是她在床上的表现吗?此时此刻拿出来讨论,会使他们之间的关系变得危险。
他突然上前一步,她胀红了脸,慌张使她无措。
“要不要很认真的在一起?”他问。
“啊!”她弄不懂他的意思,他是要叫她当伴吗?
他要是想玩,那她绝对不是好对象,她很死心眼,她不想要昏头爱上他,然后被甩。
唉!这也是她不能再见到他的原因之一,她怕他会对她做出不合理的要求。
“好吗?”易胜凯是真心的,她是很特别的女人,他本来对女人很失望,但她很不一样,她甜美、含蓄,不贪图他的财富。
这样的她教他再度想爱,他期待能打破彼此间的距离,更进一步的交往。
他抬起手,想轻抚他曾触碰过的雪女敕小脸……
“不好。”她克制不住地紧张,抡起小拳揍向他的下巴,拔腿就跑。
他发出痛苦的声音。
她匆促地跑到门边,手已经在门把上,可她狠不下心跑掉,回头看他,他嘴唇破了渗出血来,眼神满是不可思议地瞅着她。
她僵立在门边,心乱到了极点,她并不想伤他,看他痛苦,她的心竟悄然地疼着。
要是她道歉,他会原谅她吗?还是把她轰出去?她开不了口的僵在那里。
“对不起,董事长。”
好一会儿,她仍是道了歉,出手伤人就是不对。
她赶紧从包包里拿出纸巾,走向他,拭去他唇上的血痕。
“算了。”易胜凯扣住她的手腕,拉下她的手。
“那我走了。”她触电般地抽回手。
“别走,采帆。”他怎可能放走她,她会回头就表示心里有他这个人。
“还有什么事?”纪采帆问,她光只是站在他的身旁,她心跳就变得快速,他轻易就能影响她。
“有一句话想问你,你不喜欢我吗?”易胜凯问得直接,觉得若是不把握此刻,她将会再度躲开他。
纪采帆不语,他会不会太直接了点?叫她怎么回答他?她当然喜欢他,可是他们就只是员工和老板。
“你这样会对我造成困扰,董事长。”
“你以为我想占你便宜?从头到尾躲着我就怕我是**?”他试着去猜测她的心思。
她瞪着大大的双眼,他说中了!
“你不可能认真,我没有什么特别的。”她很理智地看待自己。
“在我心里你就是特别。”他没有退让的打算。
“怎么可能?一定是巴黎太浪漫,你才会有不切实际的想法。”她月兑口而出。
他从她的话里判断出一些端倪。“可见你也没忘了我,你心里也有那份浪漫,要不然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她哑然无言,他全说中了,她是只能把他放在心里,她没别的方法。
“为什么不敢承认?”
“你最好别寻我开心。”
他实在快没辙,他双手扣住她的肩头,逼视着她闪烁的双眼。“看着我,我像开玩笑的样子吗?”
她被动地看着他炽热如火的双眼、紧抿的唇线,他的神态严肃,确实不像在开玩笑,而她脑海里涌现的居然是他曾给她的热情和温柔,怪只怪他们共度的那一夜太美好、太特别,她贪恋他。
“或者,你觉得没有安全感,那我们可以以结婚为前提,认真地在一起。”
“结婚?!”她心旌摇曳,他所谓的认真程度超乎她的想象。
“我绝对是出自诚意,不是只有嘴上说说,我经历过感情的背叛,我也以为自己不可能再爱上任何人,事实上在巴黎遇到你的时候,我正在放逐自己,觉得自己是感情的失败者,要不是把你放在心上,我是绝不会轻易地给出承诺。”她是很难得的女人,他想把握住她。
“你一定不知道,在巴黎醒来的那个早上,我感觉自己又恋爱了,但是我找不到你,你连一句再见都没说,我心想,要是能再遇到你,我会追求你……而我遇到了。”
纪采帆永远记得那个早上,她走得很匆忙,原来他惦着她。
她这才发现自己错过了什么,他们都在彼此心里留下了深刻的感受。
而她相信他并不是以董事长的身分在对她说这番话,仅只是一个男人出于勇气在对她告白。
她仰望着他,从来没有人像他这么坦白,面对一个诚恳的男人,她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
“其实,我就是那个早上发现你是董事长的……”她卸下防备和武装,说出了小女人的心思。“我发现书房传来传真机的声音,想进去关掉,免得那声音吵醒你,却看到我们公司专用的公文纸,还有你的名片,我很慌张,不知道该怎么办?你真的不是艺术家,你是我的老板。”
“所以呢?”他问。
“我就溜走了。”她说。
易胜凯看着她无奈的小脸笑了起来,纪采帆现在回想起当时的慌乱不禁也笑了。
这释然的笑,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永远别再躲着我,给我个机会,我们重新来过,我不是完美的人,但我会尽心待你。”他告诉她这句话的同时,也想给自己再爱一次的勇气和信心。
“让我想一想,再答复你好吗?”她总有女人的矜持。
“要想多久?”
“我不知道……”她心里其实已经默许他了。
“好吧!”他松开她的肩头,他至少已表明心意,他仍会尽最大的努力追求她。
“我可以回去了吗?”她问。
“我送你吧!”
“我不想麻烦你,我真的非常清醒,开车很OK。”
“好吧!”他一笑,和她一起走向办公室门口。
他的手握上门把,她等候着他开门,但他迟迟没有打开。
她抬起雪白的小脸,接触到他深邃的目光,四目交接,某种暗潮般的情愫在彼此间流动,她发觉他想拥抱她或吻她。
易胜凯是想吻她,要是她不躲开他,那表示他们有进一步发展的机会。
就当作一个实验。他俯下脸,唇压上她的,她没有闪躲,他惊喜着,大手扣在她的颈背上更深地吻她。
纪采帆看着他闭上的双眼,他吻她的力道温柔如风,唇齿间的酒香彷佛将她拉回到巴黎那一夜的浪漫,挑起她内心丝丝的颤栗。
在她还不知道他的身分之前,两人单纯只是男女之间的相互吸引,没有掺杂别的因素,而此刻她再度拥有那份纯然的情愫。
她的心正为他怦怦然。
他的手臂缠上她的腰际,轻扣住她的身子,能再见到她、再度拥抱她,他感到幸运。
这大半年来,他并不是没有和别的女人交往的机会,相反的他机会很多,但是他把心留给她了。
“我会等你回答我。”他放开她,手指轻抚她的脸颊。
她低下酡红的脸,唇上有抹笑意。
他开了门,她走出办公室外,他期待再见到她,而她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