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荀!”周屹天难掩惊讶地道,“你怎么会来?”
“我要是不来,就不会知道原来你是跟老师住在一起,而不是住学生宿舍。”黎荀目不转睛地盯着周屹天,质问。
“对不起,进来再说好吗?”周屹天担心会被邻居听到,婉转道。
黎荀的脸色还是很难看,但是没有反对,周屹天放下手里的东西,掏出钥匙开门。
“你真的打算和老师生活下去吗?”黎荀看着摆在门边的购物袋,露出来的荞麦面条、肉排之类的东西,都是两个人吃的。
周屹天没有回答他,只是说道:“你进去坐吧。”然后就拎起购物袋,跟着走进去。
房子不错,家具电器一应俱全,虽然装修得比较简单,但是打扫得非常干净。
“他做饭,你打扫?”看着一尘不染的舒适环境,黎荀突然问道。
“嗯”周屹天含糊地应着,把东西拎到厨房后,从冰箱里拿出一罐绿茶。
黎荀发现周屹天真的变了,变得成熟稳重了,甚至会帮他打开绿茶的瓶盖,这些事情,周屹天以前是不会注意的。
“屹天,我希望你明白,我并不讨厌尚老师,只是你年纪还小,不觉得同居太早了吗?”
“不会啊,明年我就十八岁了,从法律来说,都可以结婚了。”周屹天不以为然地说,“只不过对象是男人。”
“问题就是,尚诚是男人。”黎荀忍不住提醒道。
“对我来说都一样,”周屹天搔了搔头,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不管怎么样,我以后都会和他在一起。”
“屹天”
“你也知道尚诚不是那种人了,不是说会支持我们的吗?”周屹天皱眉,反问黎荀。
周屹天说的是现金支票的事,因为黎荀也对此存有疑问,所以打电话给银行,要求他们调查一下。
银行职员调查后发现,支票上尚诚的签名是伪造的,而且从监控录像带来看,戴着鸭舌帽取钱的男人身材较胖,个子也不高。当时接待的女职员说,对方看上至少有四十岁,这和尚诚的外貌完全不同,也不像是尚诚的亲戚。
黎荀被请去银行做辨认,确定为冒签支票,金额为二十万美金,银行立刻报警,才五天,这件事情就水落石出了。原来冒领的神秘男人是巴士宿舍的房东,尚诚搬走的时候,把厚厚一迭五万美金和现金支票一起放入一个大信封里,写上“周屹天收”,其它联络方式都没有留。
信封被放在周屹天房间的床垫下,露出一个角,这样周屹天回去的话,就能发现它。
房东见尚诚搬走了,周屹天又迟迟没回来,还以为他再也不来了,这种事情在租客流动性很大的巴士宿舍很常见,有些人为了逃避拖欠的房租、水电费,就会偷偷溜走。
四处翻找了一下后,房东突然看到了那个鼓鼓囊囊的信封袋,他实在没想到里面塞着的是这么一大笔钱,既兴奋又紧张,还害怕得浑身发抖!
他猜这些钱可能来路不正,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不但拿走了五万美金,还精心伪造了尚诚的签名,去银行领了二十万美金。
警察通过监控录像带,很快就锁定了房东,然后又在他家里搜出了有尚诚签名的租房合同,合同上的名字被房东用复写纸印饼。
房东原来打算把钱全拿去投资股票,但是那天却碰到来找尚诚的周屹天,吓了一大跳,心虚之下,钱又一分没动,捆起来藏在床底下。
警察找到了全部的美金后还给了周皓染,房东因为入屋行窃、诈骗等罪名,被判入狱六个月,听说在狱中过得很惨。
尚诚并不知道这些,周屹天不想让已经过去的事情再次伤害他。
在父亲试图用钱来买断尚诚感情的时候,他就已经受过莫大的污辱,所以周屹天不愿再谈起。
黎荀在弄清事实后,对尚诚的看法也改变了,对自己曾经怀疑他感到很抱歉。
他在电话里确实说过,会尊重周屹天的选择,但没想到周屹天现在就和尚诚住在一起。
“屹天,他现在是你的老师。”黎荀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们的关系要是不小心曝光,不仅是退学那么简单,你还可以转学,尚诚就再也不能做老师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要守在他身边。”周屹天语气坚定地道:“比起学校,父亲那边才是最危险的,我不会再让他受伤害。”
“这个我明白,但应该还会有更好的办法。”心急之下,黎荀月兑口而出道:“我可以去和皓染谈谈,求他放过尚诚”
“黎荀!”周屹天很生气地打断他的话,“为了尚诚,我就会牺牲你吗?”
“哎?”黎荀诧异地看着周屹天,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知道我从小最想要的是什么吗?”周屹天看着他愕然的脸,苦笑了一下,才说道,“就是得到你。”黎荀简直惊呆了,嘴巴微张,半天也没说出话。
“本来这辈子都不打算告诉你,我怕你会因此讨厌我”周屹天无奈地说:“要是被你厌恶,我情愿只当你的表弟。”
“你在胡说什么啊屹天,我可是你的表哥!”黎荀声音微抖,“你怎么会”
“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我从小就知道你是婶婶领养的,”周屹天毅然说道,“那时候我很开心,因为我长大了就能够娶你。”
“可这太”黎荀伸手捂住嘴巴,似乎还没有从这晴天霹雳中回过神来。
“太恶心吗?”周屹天自嘲,他知道黎荀只把他当做弟弟,即使没有血缘,也只能是亲人一般的存在。
周屹天自暴自弃地说:“我还幻想强暴你。我拼命练习拳击,考专业执照,就是为了能早点独立,带你远走高飞。儿子竟然和老爸抢情人,你会觉得恶心也正常。”
“不、不是的!”黎荀否认,“我没有资格说谁恶心,屹天,我不值得你那么喜欢”
“这不是值不值得的问题,荀,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是不可替代的。”周屹逃诏情地说,“就算我和尚诚在一起也一样。”
未关的门外,尚诚拎着装有酱油和罐装啤酒的便利商店袋子,呆呆地站着。
他并不想偷听的,可这些话还是清楚地传进耳内,就像突然挨了一记铁锤,尚诚面无血色,全身都笼罩着一股恶寒。
现在就连空气都能将他压垮,周屹天在向黎荀告白,他爱的是黎荀。
荀,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是不可替代的─这句话不断在他耳边轰鸣!
“那我算什么?”尚诚几乎崩溃,慢吞吞地转身,脸上没有一丝表情,踉跄地走开了。
沉默了半晌之后,黎荀歉意地说道:“屹天,我只能把你当作弟弟对不起。我一直以为你讨厌我,看不起我,所以才想离家出走”
“荀,我才是那个要向你道歉的人。”周屹天说着,握住黎荀抓着膝盖的手,“我说过很多伤害你的话,对不起。”
“屹天”
“哥,”周屹天突然改口,就像他小时候,总是跟在黎荀后面转悠,叫着黎荀哥哥,“我很庆幸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我现在以同样,不,是更慎重的心情爱着尚诚,希望你能谅解我的任性,我是不可能放开他的,一辈子都不会!”
黎荀无言地注视着周屹天,他比谁都了解周屹天执着的个性,一旦认定某件事,就不会轻言放弃。
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无法改变他的心意,黎荀轻轻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我也希望你能够幸福。”
“谢谢。”周屹天微微一笑,收回手,说道:“如果你想离开那个人,我随时都会帮助你。”“不”黎荀苦涩地一笑,“我和皓染的事,是任何人都插手不了的,不过我很高兴你有这份心意。”
解开了多年的心结,似乎重新开始认识彼此,两人又说了很多话,黎荀告诉周屹天,周皓染已经知道尚诚在东帝当老师的事,但他什么话也没说,让人猜不透他的想法。
周屹天安慰了黎荀,让他放心,之后才送他离开。
“怎么还没有回来,便利商店应该就在前面”周屹天在楼下等了一会儿,他和黎荀说话的时候没注意到时间,现在一看表,尚诚都已经离开一个小时了。
周屹天朝便利商店的方向走去,一面留心路过的人,以免和尚诚错过。尚诚失神地走在没有人迹的小巷,步履凌乱,背也微微驼了,眼睛深陷在红肿的眼眶里,就像失明的人那样,没有一点生气。
尚诚似乎忘记了该怎么哭,该怎么发出声音,穿过一条又一条宽敞或拥挤的道路,然后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缓缓地停下脚步。
眼前是车流不息的马路,马路对面是一个住宅小区,黄色的围墙高高的,一栋栋十几层的高级公寓比邻而立。
尽避是不同的地方,但是尚诚对这种类型的公寓很有印象,因为他的父亲也住在这种公寓里
从育幼院里出来后,尚诚一边自学教育课程,一边试图寻找到父亲,他离家出走十三年,一直音讯全无。
懊在一位育幼院的老师说,曾经在东市郊区的地铁站里,碰到长得很像尚诚父亲的人。听他买票时的口音,像是彬东人,不过还没来得及上前搭话,对方就已经搭地铁走了。
在三百万人口的城市里寻找一个平凡的中年男人,实在是大海捞针,但是尚诚不愿意放弃,他守在郊区的地铁站里,每天一站就是四、五个钟头。
终于有一天,在下班的高峰时期,尚诚看到了那个男人,和记忆中父亲的形象简直天差地别。不再是削瘦的高个,而是身材较胖,脸孔也是阔了出来,不再穿着白色汗衫短裤,而是西装笔挺,手里拎着皮革公文包。
邋遢又不顾家的男人如今变得精神奕奕,和中学生一起挤着地铁,也不见辛苦的样子。不敢直接上去打招呼,也不想让父亲就这样走掉,尚诚只好跟在他后面,大约五站路后,父亲下了车,一边打手机,一边朝旁边的水果铺走去。
他买了菠萝和杨桃,然后才走出地铁站。
地铁站往北十分钟,就是一个很时尚的住宅小区,眼见父亲就要进去了,尚诚正想上前的时候,有一个牵着宠物狗的女人,从另一边走来,和父亲打招呼,“老公,今天回来得好早。”
“那当然,女儿生日,要早点回来庆祝”父亲的声音一点都没变,不同的是,不是那种冷漠的腔调,而是充满喜悦。
“呵呵”女人还想说什么,因为尚诚在那里呆呆地看着他们,不由好奇地问:“这年轻人怎么回事,老盯着我们小偷啊?”
女人有些不悦地向父亲抱怨,尚诚想要躲开,但已经来不及了,父亲回头,看到了他。
相当惊讶的表情,尚诚永远都忘不了,父亲的目光就像看到了什么脏东西,而不是他的儿子。
“谁知道啊。”父亲很快地说道,转回头去,“别管他了,我再去便利商店买点饮料,妳帮我把包和水果拿上去”
送走女人后,父亲才转过身疾步走来,尚诚应该走掉的,但是被父亲的气势吓到,一时忘记走开。
“你来干什么!是那个疯女人让你来的?”父亲嫌恶地说,完全变了一个人。
“不是的,妈妈她已经去世了。”尚诚结巴地说道,父亲锐利的眼神让他畏惧。
“哦”父亲没有丝毫的伤心,反而像松了口气,“那你还来干什么?”
“我只是来看看”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尚诚原本的心思只有这个,但是看见父亲过得如此幸福,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有什么好看的!我和她离婚的时候,房子和钱都已经留给她了,”父亲咄咄逼人地说:“我对你可是不拖不欠!”
“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最好!”父亲深深地皱起眉头,“快走吧,以后别再来了,你也看到我有家了,真是的!一想到你是那个女人生的,我就恨不得掐死你,走吧!”
像打发一个乞丐的凶恶语气,父亲说完,就急急地转身离开了。
尚诚面色苍白地站在原地。
案亲有家了,那他呢?只是一个累赘?尚诚清楚的记得,父亲有了外遇之后,母亲才变得神经质的,可是他没有勇气和父亲争辩,父亲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他哆嗦着,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开了。
他怯弱地逃掉,并且努力忘记父亲带给他的伤害,但是随时间的过去,这种伤痛只会越缠越紧。
“妈妈讨厌我,因为我是爸爸的儿子,可笑的是,爸爸也因此厌恶我”尚诚一直回避这个事实,可现在就连周屹天也是如此。
“他真正爱的人不是我果然,我还是不行的”尚诚突然觉得筋疲力尽,好像血已经冻成了冰,心也已经凝结,痛苦到了极致,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面前车辆来来往往,速度很快,尚诚却像什么也看不到那样,径直走过去,而且步履越来越快,就像往马路上冲一样!
“尚诚!”千钧一发的时刻,周屹天猛地拽住了尚诚的手臂,把他从马路上拉了回来,一辆巴士几乎是擦着尚诚的肩膀疾驰而过。
“你在做什么?没看到是红灯吗?差点就被撞了!”周屹天惊魂未定,大声训斥道。
尚诚却愣在那里,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似的,直直地注视着周屹天,眼睛里没有泪水,只有一份深刻的痛苦。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不是去买酱油了?”周屹天看着他出奇苍白的脸色,和毫无血色的嘴唇,心里有些发慌。
尚诚手里空空的,这里离开便利商店都四条街了。
“你放开我”尚诚的心脏一阵绞痛,紧闭了一下眼睛,半晌他才睁开眼睛,眼里已经漾满泪水。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看到尚诚连看都不想看自己,周屹天不但没放开,反而更用力地抓住他的肩膀。
“已经够了!别再演下去了!”尚诚万分痛苦地说道:“你还想和我说什么?你爱的人是黎荀,不是吗?”
“什么?”周屹天愕然地道,“你听到了”
尚诚凄然地一笑,才说道:“是啊,对不起,我偷听到你们的谈话你一直在我面前说你表哥的事,我却那么迟钝,一点都没明白过来。”
“尚诚,黎荀的事已经过去了!”周屹天着急的说,“在认识你之前,我是喜欢他,但是”
“只是之前?”尚诚反问,他已经无法再相信周屹天了。
周屹天犹豫了一下,才说,“刚开始,我觉得你像黎荀。”
“所以我是他的替身?”尚诚悲哀地呢喃,终于明白那句“好像有点喜欢你了”,是什么意思了,原来周屹天一直把他当作黎荀的替代品,那些情话,那些温柔的拥抱,都是因为他像黎荀?
“你别胡说!”周屹天从来没这么慌乱过,扳起尚诚哭泣的脸孔,“尚诚,我是爱你的,你冷静一点,我对你是真心的!”
“你对黎荀也是真心的我听得出来。”尚诚心痛如绞,沙哑地说,“我不怪你,本来就是我自己太多情,你怎么可能会喜欢上我连我的亲生父母都不要我,周屹天我们分手吧。”
“尚诚!你听我说啊!”周屹天又气又急,嚷道:“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可是我累了不想再被骗了,”泪水像断线的珠子般滚落,尚诚的语气里充满哀求,“你不知道我有多难受,只要有希望就会破灭,没人愿意碰我一下,很肮脏,我已经快崩溃了,为什么还要伤害我?求求你,结束吧!”
“尚诚”看到如此悲痛欲绝的尚诚,周屹天怔住了。
尚诚缓缓地推开周屹天,转身走掉了。“尚老师,这是您这个月的工资,请您核对一下,要是没有错,就在这里签个名。”
教务处,年轻的女会计把一迭钱,还有工资单都放在尚诚面前。
尚诚坐在那里,没有接。
“尚老师?”女会计有些纳闷地道,“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啊?不,没有,谢谢妳。”尚诚回过神来,也没核对数目,直接签了名。
从教务处出来后,尚诚又去了趟办公室,其实没有需要整理的东西,昨天和一位代课老师交接工作后,他就已经把个人物品带回公寓了。
可尚诚还是忍不住往那里走去,去办公室必定会经过二年五班,现在正是上课时间,所以走廊上除了他,不见学生的影子。
转眼已经过去五天,和周屹天分手后,两个人就再没见过面,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公寓里。
周屹天没有请病假,甚至没和学校打招呼就不来上课了,校方似乎想建议他休学,因为周屹天这学期旷课的次数实在太多,给学校造成不好的影响。
只有尚诚明白他为什么不来,但是他无法说出口,那种负罪般的心情,压得他透不过气。可又觉得就算周屹天不来上课,他又能怎么样?一切都已经结束了,他能做的,只是离职而已。
一边这样想着,尚诚试图镇定下来,可在看到二年五班的牌子时候,尚诚紧张得两手冒汗,两条腿几乎是发软了。
不敢走得太近,只是探头探脑地往门里张望,这堂是数学课,前排的学生把课本竖起来放在桌上,然后趴着睡觉。
周屹天的位置在靠窗最后一个,尚诚还要走得更近一些,才能看到。
座位是空荡荡的,人不在。
心里的紧张感顿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更深更沉的失落。
必到公寓以后,尚诚把整理好的行李箱搬出卧室,去彬东的车票是下午四点钟,现在还有一个多小时。
已经没有什么东西要拿了,现在去车站,时间正好,尚诚就是这样安排的,但是双脚像胶着在地面上,迟迟无法移动。
客厅的茶几上放着一个袋子,里面的睡衣、牙刷等东西,都是他买给周屹天的,尚诚不知道如何处置它们,所以只能每逃冖着它们看。
“等过个两、三年,不,说不定等他一毕业,就会忘记我的吧。”尚诚想着,走过去,把袋子里的东西收拾好,放进行李箱里。
“砰砰!”
门突然被敲得很响,尚诚吓了一跳,然后听到黎荀的喊声:“尚诚,你在吗?快开门!”
因为他的声音十分焦急,尚诚赶紧跑过去开门,只见黎荀脸色苍白,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
“你─快跟我走!”黎荀不给尚诚思考的机会,就拽住他的手,往电梯间走。
“请等一下!”尚诚挣扎着道,“如果是因为周屹天,我可以告诉你,我们已经分手了,而且我要赶车,四点钟”
“你在说什么?”黎荀不禁停下脚步,愤怒地瞪着尚诚,“你知不知道屹天为了你做了什么事吗?”
“啊?”尚诚完全不明白,但是黎荀的态度吓到他了,“他怎么了?”
“来不及了,快走!”黎荀心急火燎地说,“我开车来了,在楼下,现在能救他的人只有你了!”
尚诚坐进助手席后,蓝色保时捷车飞速地驶出校园,黎荀仍然没有说话,尚诚发现他抓着方向盘的手在发抖。
到底周屹天出了什么事情,要让黎荀害怕成这样?尚诚心里一阵发紧,惶惶不安。
一个多小时后,一路加速的保时捷跑车驶入周家大宅,尚诚立刻注意到,周围的气氛很古怪。下了车,就连宅邸门口也站着两大排保镖,他们看到黎荀,露出很紧张的神情,似乎想伸手阻拦,又不敢。
黎荀没有理睬他们,带着尚诚径自闯到里面。
“你们现在不可以进去。”管家守在客厅门口,身旁也站着五、六名黑衣人,他很为难地说道:“老爷吩咐了,不准黎少爷插手进来。”
“让开!难不成要等屹天死了,我才能管?”黎荀悲愤地道。
保镖们只顾挡他,没注意到尚诚从另一边绕过,猛地推开门。
一股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尚诚惊呆了,无法相信眼前所见!
周屹天浑身是血,就连他身上的汗衫和牛仔裤都被打破了,还被吊在客厅中央,旁边是两个高壮的男人,地板上散落着满是血迹的铁棍等刑具。
“你们做什么?”尚诚声音颤抖地道。
站在旁边的两个男人浑身汗涔涔的,手里拿着很粗的皮鞭,看到尚诚,不约而同地往旁边看。
在客厅的那组L型沙发里,周皓染穿着西装坐在那里,似乎闭目养神,直到尚诚出现他才睁开眼睛。
目光锐利如鹰,直直地瞪视尚诚的神气是那样的可怕!
“执行家法。”周皓染冷冰冰地道,“帮有帮规,家有家法,你当老师的,不会连这个都不懂吧?”
“什么家法!你这是在滥用私刑,我可以报警抓你!”尚诚气愤地喊,想过去周屹天身边,但是门口的保镖拉住了。
“哼,报警?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周皓染冷冽的话音刚落,门边的保镖们就冲过去粗暴地按住他。
“放开我!让我看看他!他会死的!”尚诚尖叫,泪水涌了出来。
“也许吧。不过这可是他跪在我面前,向我请求的。”周皓染站起来,像豹一样残酷的眼神,睨视着尚诚,“一想到养了这么个逆子,就觉得他死了也没什么关系。”
“皓染!求求你放过屹天!他真的快不行了!你已经打了他整整一天,该消气了!”黎荀嘶哑地叫道,他同样被保镖用力拉住,无法动弹。
“怎么回事?我不是说过把他关在房里吗?”周皓染顿时不悦地看向门边的管家。
避家心虚地低下头,“黎少爷是强冲出去的,我们拦也拦不住。”
“一群废物。”周皓染走过去,低沉地道:“带他下去。”“不要!”黎荀竭力挣扎,含泪地道:“你明明知道他对我来说是多么重要!你太残忍了!”
“那好,你就继续留在这里看。”周皓染改变了主意,抬抬手,示意打手们弄醒周屹天。
两个打手无奈地彼此看了眼。
少爷也太倔强了,第一天跑回来的时候,老大正在开帮会,他就突然闯进来,说什么请老大同意他和老师的恋情。
老大当场就发飙了,大家还是第一次看到老大这么动怒,原以为少爷被关起来饿上几天就会反省,可是今天早上被放出来,他就跪在老大面前,说了同样的话。
周屹天第一次在周皓染面前下跪,当着黎荀、管家和许多人的面。
“让我和他在一起,无论什么样的代价,我都愿承受。”周屹天的态度十分坚定,黎荀几次劝他起来都没有用。
“你不知道,这是我亏欠他的,”周屹天声音里带着焦灼和沉痛,“我再不做什么的话,他真的会离开我。”
“真是太难看了!”周皓染一脸阴暗地道,“作为义兴会的继承人,竟然为了一个男人在这里下跪乞怜?”
周屹天什么话也没说,他已经五天没吃东西了,只靠喝水维持,面色相当难看,可还是慎重地跪着,并朝周皓染低下头。
“很好!那我成全你,免得别人说我不尽情义。”周皓染恶狠狠地道,“但就这样同意,对其他人说不过去,你也知道义兴会的家法是什么。”
“知道。”周屹天抬起头来,眼里没有任何的畏惧。
“屹天!不要!”黎荀想要劝阻已经来不及,周皓染挥手,立刻有人拉开黎荀。
“我今天就要执行家法,让大家看看,敢违逆我的人,就算是我的儿子,也会有什么下场!”
周皓染转身离开,黎荀也被强行带走,剩下的人抓住周屹天,准备“刑场”的布置。殴打的工具,有棒子、铁棍和浸泡过盐水的皮鞭,一般人到第二关就捱不过,所以已经很久没施行过了。
周屹天不仅要被暴打,中途还不能发出一点声音,不然就要重新忍受一遍毒打。
周屹天从头到尾都没吭过一声,忍受下了前两次的虐打,这样都已经从早上折磨到了下午。
他昏过去两次,都被冷水重新浇醒,继续受到非人的鞭打。
周屹天的背上、手臂上、腿上、胸膛,都被抽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淋,意识是模糊的,突然还哇的吐了血。
黎荀听到这个消息,再也忍受不下去,他知道周屹天再不低头,真的会被打死的,能说服周屹天的人只有尚诚!在管家的帮助下,黎荀冲出去找尚诚,幸亏他当机立断,不然就要和尚诚擦肩而过了。两个打手扛起一大桶水,就往周屹天的脸上浇去,哗啦一声巨响,周屹天被水流冲得微微摇蔽,猛烈咳嗽着恢复意识。
伤口痛得好像陷身火海,周屹天望出去的视线彷佛所有东西都带着血的颜色,再瞇了瞇眼睛,他看见了被保镖抓住的尚诚,
顿时挣扎起来。
“放、放开他。”声音虚弱又嘶哑,但语气是强势的,“不准碰他!”
“周屹天!”不知哪来的力气,尚诚猛地挣开抓住他的男人,不顾一切地跑向周屹天。
“别过来”周屹天咬牙忍住剧痛,急促喘息着说,“尚诚,走开。”
“不要!你会死的!”尚诚站到周屹天面前,看到那么多伤口,那么血,都无法碰他,痛哭着,“怎么办?我要怎么才能救你!”
“别理就好,就结束了拉开他”周屹天甚至请求旁边的打手,“拜托拉开他”
“不!是我害得你这样的!都是我的错!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受罪!”尚诚转身,脸色苍白地面对着打手,“你们打我!别再打他!”
两个浑身是汗的打手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办,家法只针对义兴会的人,尚诚要是被打,不就承认他是周屹天的人了?
“都愣着做什么,还要我指导怎么打?”周皓染皱眉说道,无视尚诚的存在。
“是、是。”打手们唯唯诺诺,赶紧扬起沾血的皮鞭。
─“啪!”
尚诚紧闭着眼睛,不逃跑也不害怕,结结实实地挨了一鞭,眼睛发黑,身体好像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撕裂开来般痛。
健硕的打手再次扬鞭,周屹天急得眼角都要崩裂,奋力挣扎着想救尚诚。
“住手!”
“不要打了!”
周屹天和黎荀的叫声重迭在一起,黎荀令人措手不及地冲到鞭子前面。
鞭子重重地甩出,眼见就要抽到黎荀身上,打手吓得白了脸,可已经来不及收回了。
“啪”风驰电掣的一鞭,周皓染在千钧一发之际,箭步冲过去,伸手一挡!
只看见血液飞溅,所有人都似吓傻了一般,看着周皓染的手背皮肉开裂,殷红的血液滴滴答答地淌下来。
“啊”黎荀看着周皓染,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老、老大,不要紧吧?”打手哆嗦着问道,皮鞭都掉到了地上。
周皓染脸色铁青地瞪着黎荀,没有说话,管家立刻拿了条毛巾过来,裹住他的右手。
“老爷,医生就在外面等着,让他看一下吧。”知道会出事,管家一早就叫来了梁医生,等在门外。
周皓染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扔掉毛巾,然后转身离开。
“还不快放少爷下来。”黎荀对打手们喝道,“处罚已经结束了!”
打手这才明白过来似的,慌张地上前解开铁铐,周屹天根本站不住,尚诚立刻扶住他。
“呜!”尚诚也受了伤,所以痛苦地皱起眉头。
“管家,他们就拜托你了。”黎荀急匆匆地说道,然后转身要走。
“你去哪?”周屹天吃力地说道,“去找他?”
看着遍体鳞伤的周屹天,黎荀无言以对,只能点头,然后快步离开了。管家把周屹天和尚诚送到三楼的卧室后,便转身去叫医生,两人才有了短暂的相处时间。
“一定很痛吧?你不该冲过来的”周屹天看着面色苍白的尚诚,十分心疼。
“我是很痛,”尚诚嘴唇哆嗦地道,“看到你被打成这样,心痛得快死掉了!”“尚诚”周屹天强忍住别灼般的剧痛,支起身,轻轻地吻了吻尚诚的脸颊,“你别哭啊,我很强壮耶,很快就会好的”
“呜呜”尚诚却哭得越凶,根本止不住眼泪。
“我只想告诉你,我对你是真心的,”周屹天深情地凝视着尚诚,“你别再生我的气了,好吗?”
尚诚这才止住了泪水,抽噎着道,“我一直很后悔,明明这么喜欢你为什么非要分手”
“尚诚”周屹天可以想象得到,尚诚躲在公寓里懊悔得拼命哭泣的样子。
“我喜欢你,不,是爱你,”周屹天握住尚诚的手,喃喃,“不会再放开你。”
“嗯,”尚诚弯下腰,覆住周屹天带着血腥味的嘴唇,动情地说:“我相信你,因为我也是这么地爱你。”
这辈子,下辈子,都要和你在一起
尾声在执行家法的时候,尚诚挨了打手一鞭,也就是说,他不再是和义兴会无关的人,他也成了黑社会的一分子。
周屹逃谠此很内疚,是他把尚诚推入火坑,可是黎荀却告诉他,周皓染是故意这么做的。他承认了尚诚的存在,同时也让周屹天背上了更大的债─帮会里有了最重要的人,周屹天就不会再离开了,除非他成为义兴会的老大,有话事权。
黎荀说,那是周皓染太自私的关系,把无恶不作的黑社会帮派和近千手下强硬地塞给儿子,自己却想着离开。
望着黎荀无奈的表情,周屹天明白了父亲的感情。
黎荀一直被保护着,他生长在黑社会老大的家庭,却能顺利读完医科大学,做一名优秀的外科医生,一点都没沾染上邪恶之气,是周皓染不顾一切、极力保护他的缘故。
他也要这样保护尚诚,不过不会是和他父亲一样的方式。
周屹天觉得,既然不能逃走,就只有直接面对。他决定转变义兴会,让它变成合法经营的公司,从码头货运到娱乐休闲事业,虽然这很困难,就像染黑的双手很难再洗干净一样,但他会用一生,努力去做到。“屹天,在想什么?没考上吗?”今天是大学发榜日,T大门口人潮如涌,见周屹天面色严肃,尚诚紧张地挤过来问。
“是啊。”周屹天沮丧地耷拉下肩膀。
“啊”以周屹天的成绩,怎么会没考上呢?尚诚有些失望,不过很快地安慰道:“没关系的,你别难过,反正你是跳级考试的,明年可以再努力”
“我要惩罚你哦。”周屹天在众目睽睽之下搂过尚诚,窃笑着低语,“你的男人就这么差劲,需要补考?”
什么“你的男人”,明明还是未成年好不好?尚诚面河邡赤,慌张地看着周围,“放、放手啦,你又骗我!”
“不放,除非你说怎么庆祝?”周屹天依旧搂着他的腰,很亲昵的说话。“庆、庆、庆祝,”面对四面八方投射过来的热切注视,尚诚紧张得话都说不清了,“一起吃饭吧。”“只是吃饭?”“那、看电影”
“看完电影呢?”
“吃晚饭”
“尚诚”周屹天的眉毛危险地扬了起来,“我真的要生气了哦。”
咬了咬嘴唇,尚诚的脸红得像熟透的果实,半晌才嘀咕道:“就进房间吧。”
周屹天笑了,低头,紧紧地吻住了尚诚的嘴唇。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