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温热的风飘送著苦艾和麦杆的气味,结束了晌午的劳作,角枭站在齐腰高的小麦地里,极目远望。
捌瀚无际地蓝天下,层层迭迭的帐篷就像朵朵凝然不动的白云,一只雄鹰高傲地飞翔其上,像在俯瞰龙岭大草原那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致。
“不知不觉……从皇城归来已有一个月了。”角枭自言自语道,可是就算处在这么旖丽的氛围下,他的心情依然很糟糕,“摆月兑不了吗?那场恶梦。”
昨晚又梦见了,奢华的宫殿,美丽如神的男人,身体被强行占有的痛楚,和与之相比要强烈上万倍的屈辱感。
半夜惊醒,他总是浑身大汗淋漓,盖在身上无比结实的羊皮毯,竟被十指揪出一道道深痕来。
“不是已经离开那里了吗?隔开了千山万水,为何还会……”线条刚毅的脸上,露出忧虑的神情,角枭双掌啪地大力打著麦杆!
“振作些!”他强让自己打起精神:“现在族人都为能在龙岭大草原定居而开心不已,作为进京使者的我不应该流露出不愉快,这会让他们担心的。”
“角枭哥!午饭来啰!”杰娅提著盛有食物的竹篮,笑盈盈地一路小跑而来。
“慢些,杰娅,别摔著了。”对永远长不大似的杰娅,角枭总是笑脸相向,爱护有加。
“刚接到阿玛的信,他们今晚就能拉一大堆的木材回家。”杰娅行兴奋地喘著气道:“说不定明日咱们就能住在大木屋里。”
“呵,哪有这么快,房子是要花时间盖的。”
自得到定居权后,弈族首领赛普便开始了建设家园的工程。首先,当然是将帐篷改为坚实木屋。
“如果能漆上宫里的朱丹就更漂亮啦,角枭哥,皇太后怎么说来著?”杰娅相当留恋新奇又奢华的宫廷生活。
“太后说奕族有家,才能成气候。”角枭微笑答道。
没错,要是那个时候,没有遇到皇太后的话,他和杰娅两人还被皇上以各种莫名的理由强留在宫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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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前,靖国皇宫。
迸春斋,位于幽深宫殿的周边,它由三间南向大屋和一座西向花园组成,园中有一棵苍劲参天的柏树,每到春季,古树下鲜花怒放,煞是迷人。
这里一般作为进京面圣的“地方使节”的住处,现在则供两位奕族使者使用。
“呦,小姐,您的手艺可真了得,看看这些复杂的疆域边线,您才花了三日功夫,就把羊皮卷修整如初了。”宽敞的会客堂内,太监小喜子正拿著杰娅送上来的皮卷,啧啧称奇道。
“多谢公公夸奖,其实只要把蜡烛熏黑的地方重新描画过即可,我若不是担心角枭哥的风寒,一日内就可修好它。”杰娅笑道。
“话说回来,角使者的病无大碍了吧?”小喜子轻声问道。
“已经痊愈了,这还得谢谢公公特派御医来替哥哥看病。”杰娅由衷地鞠躬施礼道。
“小姐不必多礼,奴才哪来这么大的面子,能请得动御医?这可是皇上亲自……”
“既然修好了,就劳烦公公快点拿回去复命!”突然,角枭从里屋出来,脸色很难看。
“角枭哥,你的身子又不舒服了吗?”杰娅见状,歉疚地说:“那天我不该因为仪妃盛情款待,就留在那儿过夜,还……还玩到第二天的傍晚才回来,害得角枭哥发烧都没人照顾。”
“这不关你的事,杰娅。”角枭缓和了表情道:“是我自己……何况现在已经没事了。”这真正的病因,角枭怎么说得出口。
那天晚上,他最终忍受不住笔上激烈且毫无节制的情事,痛得晕了过去!
当刺眼的阳光照耀在他的脸上,他朦胧地听到皇上正大声叫唤著自己,还命人送来一大桶的热水,替他清洗满是的身子,泡在温暖的水中,他不禁再次昏睡过去。等彻底清醒时,人已经躺在古春斋的木床上了,床边是哭成泪人儿的杰娅,说自己两天来一直发著高烧。
“可真是吓坏我了,角枭哥,除去小时候的那场大病,我还没见你身体这么不适过。”杰娅心有余悸地说。
“小时候的那场大病?”小喜子好奇地追问。
“是啊,公公,角枭哥好像被歹徒给袭击了,所以……”杰娅才正要绘声绘色地说起那场生死攸关的意外,角枭却打断了她。
“既然公公很满意羊皮卷,那么我们的使命也完成了。”角枭的意思是,该是他们离开皇宫的时候了。
“关于这个,角官人,皇上有交代过奴才,见两位贵客为国粹多有辛劳,故应该多留宫中歇息游玩几日,比方说,明晚就有个隆重的游园灯会,小姐定会感兴趣的。”说著,小喜子看了杰娅一眼,从刚和他们打交道开始,他就已看出要绊住角枭,必须先讨好这位少女。
“听上去不错!”杰娅连连点头。
“皇上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这次角枭并未作出让步:“公公应该了解奕族首领正等我们回去复命。”
“您不用担心误了使命,皇上已派出信使,快马加鞭地把圣旨传递给奕族首领,估计这几天就到龙岭了。”小喜子献媚地说道。
“什么!”连使者都不通知一声,就径自派出信使,这让角枭了然于心的目的,使他更坚持,“无论如何,我都应该回去帮助首领打理奕族的事务。”
“角枭哥,皇上的好意,我们应该好好感谢才是。”杰娅见气氛紧张,出来打圆场。
“对、对。”原被角枭的气势压得无法反驳,小喜子乘此机会说道:“游园会上,角使者和小姐,可以亲自向太后辞行嘛,这样,奴才也好向皇上交代。”
“就这样办吧,有劳公公了。”杰娅的心中,其实很想再见皇上一面,那雪莲般摄人魂魄的俊美皇帝……
小喜子一番寒暄告辞后,角枭就闷声不响地进里屋收拾行李,杰娅跟在他身后帮忙。
“角枭哥。”杰娅轻声道。
“什么?”角枭正把一件皮袄小心地折迭好,放入布包。
“你是不是讨厌皇上?”杰娅压低声音问道,因为背地里议论皇帝可是要受极刑的,但她实在太好奇哥哥反常的行为,以往她说要留下,哥哥通常都是会答应的。
“没有的事,我只是想家了,才急著要回去。”角枭把发颤的手塞入皮袄下,藉以掩饰此刻剧烈起伏的心。
“呵呵,原来如此,其实我也很挂念草原的风光,挂念阿玛!”杰娅转身收拾首饰盒,她突然叫道:“啊,忘了要送给仪妃的羊角项链!”
“给织锦院的仪妃?”角枭问道。
“是的,为感谢她送给我那么漂亮衣裙。”杰娅说著把羊角项链包在手巾里:“我去去就来。”
“嗯。”角枭点点头,继续埋头打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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吱嘎——
寂静的午后,厅堂木门被推开的声音显得格外剌耳,无奈包裹正收到一半,角枭无暇顾及,他只得高声问:“杰娅,你又忘带了什么东西吗?”
来人没有出声,或许只是宫女进来打扫,虽然不喜欢让宫女伺候起居,可皇宫有它严苛的规矩,未免她们被罚,角枭只能让她们留下。
“这样就够紧实了吧。”须臾,看著打了双层结的包裹,角枭抬手擦了擦额前的汗水。
“朕听说,你坚持要离开皇宫。”从背后赫然响起的醇美嗓音,如梦餍般缠上角枭的耳际。
“啊!”由于吃惊,角枭禁不住大叫,因擦汗而高举的手,竟忘记放下来。
“看来是真的。”声音再度响起,郢仁瞟了眼木床上的大布包,离开倚靠了好一阵的门扉。
“为什么您会来这里?”角枭慌忙转过身,正对上穿著明黄龙袍的皇上。
“呵,这是朕的地方,为什么不能来?”郢仁即刻反问。
他站定在角枭跟前,愠怒地盯著他惊惶失措的脸,听小喜子回报,角枭执意要回草原,拒绝去游园会,已经憋得一肚子怨气,现在亲眼看到他收拾包裹,怒火更是形之于色。
角枭僵硬地后退一步,回过神来,直直地跪下道:“恭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够了!傍朕起来。”郢仁沉下声道。
“皇上。”角枭并未起身,反而抬头道:“如您所见,我们打算后日启程回龙岭,既然您来了,也就下必等明晚的游园会,我在此先向您辞行。”
“你这是在抗旨吗?”郢仁气愤地长袖一甩。
“唔。”飞起的袖口划过角枭的眼角,他吃痛地微闭上流出泪水的左眼,但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恳请皇上恩准我们明日离开。”
“角枭,你听著,朕不准你离京,不准!”郢仁一手揪起男人的衣领,迫使他站起来,面对自己。
“您不能这样,您要的羊皮卷,我们都已经修复一新……”角枭想推开他,但碍于对方尊贵的身份,他强忍下来。
“羊皮卷?哼。”郢仁俊秀的脸上露出不屑一顾的神情,他冷言道:“你以为朕真的会稀氨那块臭气冲天的羊皮吗?”
“您说什么?”角枭似乎难以相信,他诧异地问道:“难道是故意在上面留下烛印?”
“是又怎样?”郢仁当初拿羊皮卷大做文章,不过是缓兵之计。
“放开我!”角枭怒火中烧,他无法原谅无所谓的任意糟蹋奕族人心血的人,就算他是靖国天子也不成。
“嗯!”郢仁没料到角枭会大力挣扎,下颔和胸口连番受到坚硬的手肘撞击,这才放手。
“您不会知道奕族人在羊皮卷上,花了多少的心血和汗水!”角枭怒不可遏地吼道。
“朕也不想知道!”郢仁同样气急败坏,他跨前一步,用力抓住角枭的手腕,并往后反剪。
“啊!”角枭惊叫,一股强大的力量迫使他倒向皇上的胸膛:“不!”
“不许你为一块羊皮违拗朕的旨意!”郢仁浑身散发出不可违逆的卓然气势,有力的双臂紧紧锁住角枭的腰身,让他动弹不得。
“不!”简短却有力的拒绝,既然无法逃开,角枭索性抬头,毫不避讳地直视皇上。
“你!”
屋内的空气,瞬间因郢仁的怒火而燃烧起来,窒息的紧张气围弥漫了这间面积不大的卧室。
那张漂亮得犹如仙子下凡的脸孔,生起气来,也狰狞得令人胆颤,但角枭强屏呼吸,不肯示弱。
“皇——太后驾到!”忽然,屋外嘹亮地响起瑞德尖声细气的通报,打破了屋内两人一触即发的紧迫气氛。
“母后?”郢仁一阵犹疑,他困惑的是因为皇太后身体孱弱,长年深居内宫,怎么会亲临这偏僻的古春斋?
“恭迎太后干岁!千千岁!”下跪高呼的是隶属古春斋的三名宫女。
角枭--太后的来访也感意外,但听著院落里传来的阵阵人声,相信是真的。
“请您放开。”缓和了神色,角枭低声说道,于情于礼,他都必须出去迎接皇太后。
这次郢仁倒是干脆地放开了手,只是目光仍灼然盯视著角枭。
这意味深长的眼神,竟让角枭想起那羞耻不已的夜晚,脸上立刻烧起红云,他局促地站在皇上与墙壁间的狭小空间。
“皇太后,您瞧,今年古春斋的报春花开得特别茂盛,看来它早已经准备好迎接太后您呢。”
一宫女卖力地介绍花园美景,一班女官笑得很开心,其中似有杰娅的声音。
郢仁寂然不语,听得外面的声音渐渐近了,他才侧过身,让出一条路。
角枭很快地抬脚移出,低头急匆匆地越过郢仁,迈向大门。
“啊!懊痛!”哪知角枭前脚才跨出几步,后颈就被一把扣住,并粗暴地拖了回去,不知道郢仁使了什么点穴功夫,让他手脚立感麻痹不堪。
“不要违抗朕的意思。”郢仁顺势一手揽上角枭的腰,语气出奇地温柔。
“你作……唔!”无法挣月兑开从背后紧抱著自己的郢仁,角枭万分惶惑地回头喝道,却正对上他落下来的红唇。
“不准。”郢仁再度沉吟著。
湿热的麝香气息如数吐入角枭微启的口内,让他惊惧似地浑身一颤。
“太后,请进屋尝尝我从大草原带来的麦叶茶,这味道可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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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堂大门被推开的瞬间,皇上放开了角枭。
“角枭哥,快来迎接太后陛下,啊——皇上?”杰娅见一人影从里屋出来,误以为是角枭,可当她定睛看清,那人竟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圣上时,万分惊讶地大叫。
“皇上万岁……”机灵的瑞德首先跪下。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顷刻间,除皇帝身后的角枭外,一行人统统跪安,因为意外,女官们的声音还在发抖。
“母后请起。”郢仁上前搀扶太后起身,并对其他人道:“你们都起来吧。”
“是。”宫女们平身后,立刻用手绢擦擦厅堂上座的红木椅子,伺候太后和皇上落座。
装饰简朴的古春斋,破天荒地来了如此尊贵的人们,特别当皇上这一坐,让整个屋子顿显得蓬荜生辉。他那不怒自威的仪态,震得原本说说笑笑的女官们统统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一声,屋内反倒更宁静了。
“太后,是否要御膳房送些您爱吃的玫瑰糕来?”瑞德进去转了圈,很快发现这儿的粗糙茶点实在上不了台面。
“不了,哀家喝口麦叶茶就好。”皇太后以贵妇常有的轻声细语道:“想必皇上也是让龙岭浓郁的茶香给吸引过来的。”
“看到母后身体康健,心情愉悦地出来游玩,皇儿甚是高兴。”郢仁不温不火地说,他的目光越过一班女官,投向立于门侧的角枭。
角枭刚才尚未从惊慌中缓过神来,加上被女官们左右一挤,便退至较远的门扉,直到太后开口,他才抬头看著前面的太后。
约莫四十多岁的皇太后,梳著珠光宝气的发式,身著宫廷雍容华服,但她眼眸碧蓝,鼻梁高挺的面容,乃属于大草原南面的西域。
“听仪妃说织锦院里来了个心灵手巧,如花似玉的奕族少女,哀家就与众女官过去瞧瞧,果然如此哪。”皇太后说话时,微侧脸注视著皇帝,显然她和仪妃一样,误把杰娅当作圣上的新宠。
“承蒙太后赏识,小女子不过是绣绣荷包的手艺。”被女官簇拥的杰娅,面露羞涩,偷偷抬眼看了看皇上,赫然发现他眼神凌厉直射向这边,慌忙又垂下眼帘。
“上茶!”在发觉角枭只看著母后,却无视自己时,郢仁忍无可忍地低喝道。
“是。”瑞德见主子心情不快,赶忙端起茶具盘。
“朕是叫角枭使者献茶。”郢仁连名带姓的叫道,他已没耐心等角枭主动靠近自己。
“咦?”被冷落一边的男人,突然接受到一屋子人整齐且无礼的上下打量的目光,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请吧,角官人。”瑞德识相地让出紫砂茶具盘。
“哦。”这种时候应当说“是”,角枭木讷的表现,让女官们不屑地收回视线,回答太后的问话。角枭从竹罐从取出麦叶茶,浓郁的芳香不觉让他平复心情,提起大铁壶,滚水汩汩注入雕花茶壶,沏茶的动作有条不紊。
郢仁赏心悦目地看著男人利索的动作,对女人们的话题充耳不闻。
瑞德纳闷不已地站在太后身后,长年伺候主子的经验,让他觉得皇上并非特别喜欢杰娅,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罢了。”瑞德暗想:“这次皇太后亲自驾到,不过是想提醒提醒皇上,奕族少女虽然不错,可终究不及荣贵妃,有母仪天下的风范。”
“请用茶。”角枭双手捧著托盘,小心翼翼地献给皇太后。
“嗯……味浓而不涩,确实是好茶。”太后呷了口茶后,话题一转问道:“听杰娅说,你们明日就要启程回龙岭?为何不多留几日?”
角枭才伸手献茶给皇上,便听到这样的问题,手心一抖,结巴起来:“因、因出来已有数月之久,家里恐有牵挂。”。
他无法不去在意皇上咄咄逼人的警告眼神,仿佛从蓝眼睛喷出两簇火光,紧紧地烤炙著他。
“这也是,千里迢迢在外,家里的长辈是会担心。”太后只把角枭的拘谨看成下官常有的态度,她娓娓道:“你们为奕族请命而来,既然已受了隆恩,就该回去好好建设一番,以谢皇恩,而奕族有家,方能成气候。”
“太后所教极是。”角枭道。
“瑞德,赐奕族使者十车绢布,十车灯油,白银贰千两,以供龙岭建设之用。”
“谢太后!太后千岁……”角枭跪地谢恩,内心却惶惑得很,如果眼神可吞噬人的话,他已给一旁的皇帝生吞活剥了上万次!
“你。”在母后有意排除杰娅后,一言不发的郢仁终开金口,但说的话却让人模不著脑。
“嗯?”角枭抬头,对上那张绝丽容颜,赫然发现皇上竟然在微笑,不过眼神依然火热且不善。
“朕特别赏赐你们千里神驹。”郢仁拂袖起身,立在角枭跟前,居高临下地看著他道:“祝你一路“顺风”!”
角枭闻言脸色煞白,皇上得声音很温柔,可却和他的笑容一样令人不寒而栗!这种难以言喻的,自心底深处发出的恐惧,让他张开颤抖的唇,却始终说不出谢主龙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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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的风徐徐吹拂在角枭黝黑的脸孔上,回想到这儿,他眉头不禁拧起。
那之后,皇上没再召见他,也未做出任何阻止他回草原的举动,一切的担忧好像只是自己多心罢了。
“角枭哥?”杰娅看著他夹著菜,却一动也不动,不禁问道:“不合胃口吗?”
“不,很好吃,只是我还不饿。”美味的羊肉饭,在角枭口中如同嚼蜡,或许是受噩梦的影响,内心总有些不安。
入夜,整个草原沉浸在宁静与安详之中,苍白的月光下,一行拉载著木材的马车队,正沿著河岸缓缓行进。
“两位贵客,过了这条乡河便是奕族领地。”族长赛普以骄傲地口吻道:“我们那儿可是牛羊成群,风景独特,两位既是角枭和杰娅的朋友,一定要多待些日子。”
“多谢族长的盛情,我们一定会待到尽兴的。”眉清目秀,打扮儒雅的青年,骑在一匹漂亮的褐马上,温和地笑道。
族长还想说什么,前面领头的马儿受了惊,队伍立即引起一阵不小的骚乱,他赶忙策马前去察看。
“皇上,您真的确定要这样做?”见四下无人,青年颇为无奈地说道。
“子鑫,我们都已经到这里了,你还不死心吗?”答话的男人,有著比璀璨群星更令人神往的绝美容貌,但说话语气却冷得可以:“再问同样的问题,朕就遣你回京。”
“是。”欧阳子鑫喟叹一声,有谁可以阻止靖国皇帝想要做的事?
微服私访,听上去简单,实际上要比明著来,更花费心思。
先别说无法带侍卫,铺张的车马行李也得免去,但又要有足够的盘缠,这一来二去,得花两个多月才能安排好一切的事宜。可是皇上强硬地把时间定在半个月内,直到临行的前一天,才颁一道圣旨给宰相大人,说自己要出去访察民情。
“不知道父亲大人在皇宫里,是怎样的手忙脚乱?”欧阳子鑫有些同情年迈的父亲,但另一方面,他又对那个能让皇帝心急火燎,失去常态的人感到万分的好奇。
“这里……离开大漠不远了罢。”欧阳突然想到草原前面的浩瀚沙漠,作为皇上的挚友,他知道皇上讨厌沙漠的原因——那曾是他三位亲皇兄想要行刺他的地方。
“子鑫,我们到前边去。”郢仁看到一辆马车上的草绳松月兑了,圆木滚滚而下,决定去看看。
“是,少爷。”不管如何,欧阳子鑫暗下决心——这次私访,他一定要保护好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