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无声的流逝,晏子殊已经拷贝下了唐·加洛计算机内的犯罪证据,包括那沉船金库的密码。
卡埃尔迪夫沿钛合金金属的墙壁走了一圈,在控制台前的椅子上坐下,被困在这里是他始料未及的事情,不过,未必是件坏事。卡埃尔迪夫看着在计算机前忙碌的晏子殊,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晏子殊不明白卡埃尔迪夫为什么要留下来,金库的密码难道比命还重要?
他的脸上乌云密布,很郁闷。现在好了,两人都关在密室里,唐·加洛不把门打开的话,他们就会一起见上帝!
“不,为什么我要和他一起死?”
晏子殊暗想,眉头拧得更紧了,胸闷使他烦躁难安,每一次呼吸都带有细微的疼痛感,汗水不断从额头滴下,晏子殊扯掉领带,松开衬衫的扣子,干脆从椅子上下来,坐到冰凉的金属地板上。
卡埃尔迪夫依旧坐在椅子上,他没有解开领带,更不像晏子殊那样满头是汗,平缓而轻盈地呼吸着。
晏子殊很纳闷,同样的条件,为什么卡埃尔迪夫就一点也不受到影响?
“他难道不觉得难受吗?”
每一分钟都煎熬难忍,脑组织对缺氧十分敏感,晏子殊觉得头晕,也有些看不清眼前的景物。
他急促的喘着气,一会看见满身弹孔、被枪杀的卧底;一会看见自己又在那艘下沉的船里,冰冷的水漫上天花板,而门却被斧头卡住了;还有两辆即将相撞的火车,上面有近千名放假的学生,而他束手无策……
这些情景他全都遭遇过,而现在以十分清晰的景象重新出现在他面前,就像来索命的恶鬼。
晏子殊眨了眨眼睛,告诉自己这些只是缺氧产生的幻觉,可是还不到一秒钟,他又想起了城堡外的悬崖,他看见自己掉下去了,那悬崖是那样深,扔一座山下去,也悄无声息地沉了底……
晕眩感在不断加强,晏子殊意识朦胧,他听到了卡埃尔迪夫好像来自幽谷的声音,然后身体就落入一个坚实的怀抱,有人拨开他眼睛前面的头发,拍打他的脸,些许的疼痛,意识似乎回来了,晏子殊抓着卡埃尔迪夫的手臂,可还是心慌得难受。
“你刚才昏过去了。”卡埃尔迪夫轻声说,抬起晏子殊冷汗涔涔的脸,“看见什么了?”
晏子殊默不作声,卡埃尔迪夫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片颓丧的黑色,手指才模上晏子殊的眼角,那种颓丧就不见了,换之以冰一般的冷漠与警惕。
“放开我。”晏子殊想起来,可是手脚不听使唤。
“我舍不得。”卡埃尔迪夫微笑,拇指轻轻抚模着晏子殊的脸颊,以手掌感受他微烫的体温,缓缓地低下头。
晏子殊的心跳陡然乱了节奏,卡埃尔迪夫的脸孔近在咫尺,清澈的眼睛彷佛要看出他灵魂深处的动静,晏子殊的呼吸更加急促,血液汹涌奔流,心脏在噗噗乱跳嘴唇相触的瞬间,晏子殊仓皇地扭开了头,卡埃尔迪夫则弯下腰,顺势捡起晏子殊刚才晕倒时,从上衣口袋里掉出来的光盘。
“怎么……”看着晏子殊红到不行的脸颊,卡埃尔迪夫惊讶地问,“你以为我要吻你么?”
“你他X的去死!”晏子殊狠狠咒骂了一句,心里却恨不得挖个地洞,自己在想些什么啊?
“你这个变态、色魔!犯!”晏子殊像爆发般的吼了出来,“明明是你……”
因为喘不上气,晏子殊的脸一下又变得煞白,胸膛很难受地急促起伏着,卡埃迪夫抱着他,温柔地说,“你是不是想说,明明是我把你“变成”这样的?”
“你放开我!”晏子殊拼命推开他,气喘吁吁。
卡埃尔迪夫并没有为难他,任由他退开到五步外的地方,实际上,稀薄的氧气让卡埃尔迪夫无法做更多的动作。
而晏子殊虽然看上去狼狈,却还能大吼大叫,这点让卡埃尔迪夫十分佩服,果然是顽强的人。
“把光盘……给我。”保持一定安全距离后,晏子殊沙哑地说,“别想就这样转移我的视线。”
卡埃尔迪夫耸了耸肩膀,意思是“我不能给”。
晏子殊的眼神灼灼逼人,可是这种情况下,说话都已经困难了,不可能扑上去打架。
而卡埃尔迪夫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无视晏子殊杀人似的目光,安静地坐着,晏子殊气得要命,又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靠着操作台一声不吭。
坐如针毡的等待,无声的对峙,晏子殊生着闷气,气势凌厉,卡埃尔迪夫却没有敌意,那静谧的神色甚至是温柔的。突然,他眼底掠过一抹冷冽的光,猛地抬起头来,晏子殊也跟着抬起头来。
门开了,白炽灯刺目的亮起,带有机械味道的空气,像飓风般扑了进来,吹起晏子殊的长发,晏子殊猛吸了好几口气,另一手抓住西服口袋里的警枪。
卡埃尔迪夫依旧那样淡定的坐着,好像他才是这里的主人,穿着一身白色西服的唐·加洛走进来站定,右手还夹着一根哈瓦那雪茄。
唐·加洛是典型的意大利人,有一头浓密的金褐色头发,配上深蓝色的阴鸷眼睛,让人觉得凶狠残忍又放荡不羁,他吸了一口烟,青烟徐徐向上缭绕,“晚安啊,公爵阁下,我记得您上次保存的珠宝已经取走了,难道是有什么遗漏吗?”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卡埃尔迪夫面带微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是属于我的。”
“我不喜欢文字游戏!”唐·加洛粗实的手指猛地捻了一下烟,身后黑压压一片的手下立刻举起了枪冲锋枪和柯尔特公司产的半自动手枪,晏子殊本想拔枪的动作停住不动了。
“还有你,夜鹰,”唐·加洛冷傲地说,“这里是我的地盘,我有很多笔帐想和你清算。”
“我早说过了,你不配。”面对唐·加洛眼睛里赤果果的,晏子殊不冷不热地回答,“我没有人兽交配的低级兴趣。”
卡埃尔迪夫笑了出来,那八、九个拿着枪的黑手党枪口明显左右摇蔽了一下,脸色非常难看。
“我会让你感兴趣的,让你像妓女一样扭着腰求我!”唐·加洛恶狠狠地说,“你的嘴唇真柔软,头发像丝一样的滑……你真的是男人吗?你不会还有XX吧?”
晏子殊猛地把枪拔了出来,可黑手党的动作更快,乒砰,晏子殊手里的枪就被打飞了,因为巨大的冲击力,手掌心一片红色!
卡埃尔迪夫站了起来,唐·加洛就像被刀刺到似的猛然往后退了一步,
把那几个黑手党都吓了一跳!
八、九把枪像承受着深海压力般一触即发,黑漆漆的枪口全对着卡埃尔迪夫,诡异……诡异到让人发抖的眼睛,说不清是那罂粟般的晶体颜色,还是毫无人类感情的眼神,总之,让他们像吞咽一条毒蛇般难受!
一种发自肺腑的冷!脸孔上的肌肉也忍不住抽搐起来,唐·加洛想抽
烟,可是手指却在微微发颤,他冷哼一声,把这种像是中了剧毒一般的恐惧,从心脏排挤出来!
“对属于别人的东西应该保持最基本的礼貌,你的岳父就比你懂得尊重客人,”卡埃尔迪夫淡淡地说,“我已经与他达成协议,他对你背着他做了那么多的事很不满意,实际上,他已经打算放弃你了。”
“哼,那种老头子除了睡进棺材还有什么用?”唐·加洛并不买帐,“柯西家族没有我只不过是西西里的一群土匪!他们懂的只是八十代年前的做事方法!”
“那么……我们就来谈谈九十年代的做事方法。”卡埃尔迪夫不冷不热地说,手从阿曼尼西服口袋里抽了出来,他的手指间夹着一个火柴盒大小的引爆器。
晏子殊一看就知道是遥控炸弹,问题是,炸弹装在哪里?数量是多少?
唐·加洛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引爆器,尖刻地笑了一声,“什么炸弹能炸穿金库?”
“金库是在地底的,如果上面的大楼倒塌,那三十层高的钢筋混凝土石块,数千具尸体,你说……搜索队要多久才能找到我们?”
卡埃尔迪夫的拇指移到绿色的引爆按钮上,“造价两千万美元的“碉堡”,嗯……子殊,这会是你我最后的归宿吗?”
这是同归于尽的做法,卡埃尔迪夫还有心情开玩笑?
晏子殊张口结舌,他并不想死在这里,相信唐·加洛更加不想,因唐·加洛是一个恃强凌弱的人,因为怕死才更加心狠手辣,卡埃尔迪夫这一招虽然冒险,却是非常有用。
“炸弹在哪?告诉我!”唐·加洛一把夺过手下的枪,凶神恶煞地指着卡埃尔迪夫的额头。
“那要看这里有多少根顶梁柱了。”卡埃尔迪夫微微一笑,“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引爆一根看看。”
唐·加洛脸色一沉,一百四十二根!两个机警的手下立刻以百米竞跑的速度冲了出去。
卡埃尔迪夫五分钟后才说,“我喜欢玩百家乐,所以大赌厅的桌子下面也有炸弹,是PETN之类的高精度炸药,很小的触发就会造成很大的压力波,天花板的高度是五米,大赌厅坍塌的话,不用问我上面几层的结果了吧?”
“你究竟想干什么!”
“岩屋”里有一千四百个电子监视器,居然还被装了那么多的炸弹,唐·加洛紧握着枪,恨不得把卡埃尔迪夫撕碎!
“安全的离开。”卡埃尔迪夫淡淡地说,“离开拉斯韦加斯后,我会把拆弹的方法告诉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唐·加洛眦睚而视!
“因为你没有选择。”卡埃尔迪夫十分冷静。
“……我有!”唐·加洛冷笑,突然将枪口转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晏子
殊,“我要个人质。”
卡埃尔迪夫不动声色,晏子殊则很愕然,对于卡埃尔迪夫事先设下炸弹的事,他并不意外,卡埃尔迪夫熟悉炸药,是布置陷阱的高手,既然能留在金库里,一定是有信心活着出去。
但唐·加洛的话就让人匪夷所思了,扣押一个刑警去威胁恐怖分子?他不是气傻了吧!
“我有一个问题,”卡埃尔迪夫的声音不急不躁,静静地看着唐·加洛,“H&KPSG1半自动狙击枪,点三八口径,在他身上留下这种伤疤的人,是你吗?”
卡埃尔迪夫指的是三个月前,在埃及大沙海边境发生的事情,为逼迫晏子殊回头,唐·加洛朝他侧腰开了枪,子弹穿过晏子殊的身体,卡在吉普车的踏槛上,虽然没有伤到重要器官,却让晏子殊流了很多血。
“是我。”唐·加洛并不否认,是因为他认为卡埃尔迪夫不会为了这种事情按下引爆按钮。
“明白了,”卡埃尔迪夫轻轻点了一下头,说道,“可以留下人质。”
“不!”晏子殊抢白道,“我就算死也不会为了你留下!”
卡埃尔迪夫淡淡地看了晏子殊一眼,“不是你留下,是我。”
“什么?”唐·加洛和晏子殊同时叫了出来,卡埃尔迪夫可不是理想的人质,他是行走在现实世界中的幽灵,最狡黠的猎手,唐·加洛一点都不想冒险,斩钉截铁地说,“不行,夜鹰留下!”
“要么让他走,要么大家就一起死,我不会再退步了。”卡埃尔迪夫冷淡地说,“有那么多人陪葬,我不会觉得遗憾。”
唐·加洛的眼神明显动摇了,价值二十亿美元的黄金人人垂涎,可是还不至于把命也赌进去,他不相信卡埃尔迪夫会引爆炸弹,可是又看不穿他真正的想法。
这就好像在玩俄罗斯轮盘赌,一把转轮手枪,一颗子弹,赌的完全是勇气,卡埃尔迪夫的恐吓是真还是假,就看自己是扣下扳机,还是把枪放下了。
唐·加洛犹豫了很久,心里有猜疑,有困惑,有怒气,也有歇斯底里。他好几次扣住了扳机,想看看晏子殊死了,卡埃尔迪夫会是什么表情,可最后扳机还是没能完全压下。
他徐徐松开食指,枪口猛然朝向地板,“好吧,让他走。”
卡埃尔迪夫点了点头,看向晏子殊,“你出去后,找到科林,告诉他“我有麻烦”,他就明白该怎么做了。”
卡埃尔迪夫那句话是用俄语说的,晏子殊喃喃地重复了几遍,不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一地步,是晏子殊怎么也没想到的,卡埃尔迪夫居然会留下来做人质?为什么?
晏子殊想知道答案,紧盯着卡埃尔迪夫的眼睛,卡埃尔迪夫什么都没说,几乎是视而不见!
唐·加洛的手下让开了一条路。
惫要救希瑟·罗拉出去。想到这里晏子殊站了起来,走到墙角边捡起刚才被打飞的枪,枪管坏了,已经不能再使用了,晏子殊收起枪,犹豫了一瞬,走了出去。
晏子殊在“岩屋”门口找到了科林,他正坐在纯黑色的蓝旗亚轿车里等候着他的主人,看到是晏子殊敲响了车窗,这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十分惊讶。
自动车窗放了下来,晏子殊凭记忆复述了卡埃尔迪夫的话,他说得不是很准,可是科林听明白了,点点头,又合上车窗,一切就像一场哑剧一样,车子无声地驶上灯火璀璨的街道,消失在夜幕当中。
卡埃尔迪夫想做什么?能做什么?没有人回答他,晏子殊站在街头,无所适从,游客、新婚夫妇、舞女、穿着旧军服的老头和嘻嘻哈哈走过的摇宾青年,晏子殊好像是第一次看清了身边的行人。
他深深吸了一口有点干燥的空气,他从“岩屋”出来了,突然远离了所有危险,不,他是被卡埃尔迪夫“推”出来的,身后依然危机四伏。
晏子殊把手插进衣服口袋,碰到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他愣了一下,拿出来一看,是一张没有卷标的光盘,晏子殊不记得自己有这样的东西,难道是……卡埃尔迪夫放进来的?趁他昏迷的时候?
晏子殊翻来覆去的看着光盘,觉得眼熟,可突然的他明白了,大骂自己的愚蠢!
谤本就没有交易!卡埃尔迪夫这个大骗子,他的目的不是拷贝沉船金库的密码,而是抢夺密码,所谓的合作一开始就不存在,卡埃尔迪夫要的是密码和唐·加洛的犯罪证据。
晏子殊咬牙切齿,之前的担忧一扫而光!他紧捏着光盘,只要再一用力就可让它变成碎片,可是,晏子殊又不认为卡埃尔迪夫会刻意把一张空白光碟放进他口袋里,那里面会是什么呢?
乔纳森·沃兹收受贿赂的照片?
晏子殊恍然大悟!卡埃尔迪夫知道他不会合作,所以光盘里装的就是乔纳森·沃兹收受贿赂的罪证,如果他听了卡埃尔迪夫的话,证据反而会因为重复擦写而删除。
“这样耍弄我很有成就感吗?”晏子殊垂下眼帘,心口隐隐作痛,但现在不是气愤的时候,乔纳森·沃兹还在想怎样收网呢。
晏子殊收起光盘,跑向前边一辆正要起步的出租车。
事实证明唐·加洛始终不是卡埃尔迪夫的对手,晏子殊所在的刑事缉捕小组一片欢呼和开啤酒罐的声音,唐·加洛的犯罪集团终于土崩瓦解了,几大主要罪犯在同一天落网,冻结了近三十亿美元来历不明的资产。
另外,贩毒、谋杀、洗黑钱、绑架、贿赂政府官员,这些确凿的证据可以让他们在监狱里待上两百七十年!
唐·加洛犯罪集团可是一颗大毒瘤,七、八年来压得国际刑警组织腰都直不起来,能在新一届的ICPO大会前结束它,真是太好了!
晏子殊坐在办公室的黑色沙发上,喝着女警察凯瑟递给他的啤酒,淡淡的麦芽味,入口干爽,晏子殊仰头喝了好几口,不一会儿就见了底。
凯瑟坐在他身边,又递给他一罐,喋喋不休地说着假期和红酒,这些话断断续续的传进晏子殊的耳朵,听起来像来自另一个空间。
“真的结束了吗?”晏子殊想道,若有所思的眼睛一直看着落地玻璃窗,窗外,阳光耀眼,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匆匆。
唐·加洛死了,有九个包括警察在内的目击证人,证明他们亲眼看到唐·加洛被流弹射穿了脑袋,可是现场却找不到唐·加洛的尸体,这太奇怪了,谁会在枪林弹雨中,拖着一具沉重的尸体,消失在私人小岛上呢?
晏子殊始终觉得蹊跷,可是上头已经说了结案,他们没有权力插手司法局的事情,乔纳森·沃兹的事情已经够让他们焦头烂额了,丑闻案还没有平息,一个代理局长又锒铛入狱!
晏子殊深深叹息,想到了卡埃尔迪夫,又是不知所踪。
有密码,又有钥匙和地图,卡埃尔迪夫才是最后的赢家。
啤酒突然变得索然无味,晏子殊没有兴趣喝了,“咚”地一声把酒罐放在柚木茶几上,站起身,在众警察惊讶又小心翼翼的目光中,离开了办公室。
“组长怎么了?”一向视晏子殊为偶像的杰米讷讷的问。
“是凯瑟说了什么吧?”一个女文员也斜着蓝色的眼睛,酸溜溜的说。
“我、我只不过是想邀请他吃晚餐……”才二十二岁的凯瑟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说,“我也不知道他会那么生气……”
晏子殊并没有生气,他离开是因为他需要用冷水好好洗一下脸,在全部由磨沙玻璃搭建成的盥洗室,晏子殊拧开冷水龙头,看着水流在大理石洗手池里形成急转的漩涡。
这一次,又要多久才能再次和卡埃尔迪夫交手?一年?两年?
晏子殊呆呆的站着,除了失败的怨气,还有很深的失落感。
晏子殊粗鲁地用水泼了脸,想就这样一头扎进水流里,他也许该把头发剪了,不是说头发越长烦恼越多吗?
晏子殊抬起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眉头紧锁,黑色的眼睛失去了锐利的神采,眼角微红,他究竟是为了什么才站在这里?
晏子殊的眼睛里写满了迷茫,他恨卡埃尔迪夫,可是这种恨又让心脏鼓噪得非常厉害,一种奇怪的痛,卡埃尔迪夫像水一样温柔,又像冰一样冷漠,若即若离,越接近就越看不清楚,什么都无法抓住,像阴霾一样压在心头。
“我赢不了他吗?”晏子殊自言自语,“连一次都不能吗?”
晏子殊神情苦闷,紧紧咬着嘴唇,血流下来了,他却丝毫不觉得痛!可是在这里吶喊一千一万遍也不会有答案,卡埃尔迪夫从来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可恶……”晏子殊低吼着,胸口像被刺伤般的疼痛!
彬许他该辞职,永远离开这个地方。
接到阿米娜的电话时,晏子殊正打算乘飞机从韩国到香港,这一个月,他走了大半个亚洲地区,是放假,也是为了看一个很久没有见的朋友。阿米娜的电话让他改变了计划,从汉城飞到摩洛哥。
阿米娜组成的船队正在马德拉群岛附近打捞沉船,这让晏子殊很吃惊,阿米娜没有钥匙也没有地图,她是怎么知道沉船的具体位置?
阿米娜没有在电话中说明一切,只是说她需要他的帮助。想到卡埃尔迪夫也有可能在摩洛哥,晏子殊才答应了下来。
摩洛哥有“北非花园”之称,拉巴特是它的首都,这里通用阿拉伯语、法语和西班牙语,晏子殊来过许多次,已是非常熟悉。
劳斯莱斯轿车在装修豪华的白色大酒店前停下,晏子殊看到一身伊斯兰教打扮的阿米娜·迈哈茂德·古西耶·根其,正站在大理石阶梯上等他。
阿米娜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金棕色的卷发带着地中海的气息,绿色的眼睛像月亮女神一样风情万种,她体态挺拔,既独立又勇敢,晏子殊对她很有好感。
看到晏子殊从汽车里出来,阿米娜喜形于色地奔下阶梯,她身后有两个穿传统长袍的摩洛哥人,十分忠实的守护着她。
“我一直想见你,晏刑警。”阿米娜深情地看着晏子殊,“你能来太好了,感谢真主,我非常需要你的帮助。”
晏子殊困惑地看着她,“是和沉船有关?”
阿米娜点了点头,伸手拉住晏子殊的胳膊,“跟我来,晏刑警,我们得好好谈一谈,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这家酒店是属于我母亲的。”
晏子殊被她拉着往前走,无法拒绝。
白色大酒店像欧洲宫廷般金碧辉煌,有两百间客房,客人个个都来头不小,不亚于那著名的“蒙地卡罗”。
大堂金色的电梯镂刻着精美的图案,地毯是酒红色的,阿米娜带领晏子殊踏进电梯,然后按下了负四层的象牙质按钮。那里是酒窖,只有酒店的高层管理人员,才能进去。
酒窖里大约有二十五万瓶上等干邑白兰地、红酒和威士忌,有些酒的酒龄甚至超过了一百年。
一下到酒窖,就可看到非常壮观的酒架,好像葡萄园一般,成熟的果实缀满枝头。
酒窖的温度只有摄氏十三度,但还不至于让人发抖,晏子殊跟着阿米娜,走在狭窄又古老的两排酒架之间。
这些酒的酒瓶都蒙上了灰尘,当然了,二十五万瓶酒,有哪个酒保能把它们全擦干净呢?
酒窖位于地下,照理说应该是非常安静的,可是,晏子殊一直听到一种嗡嗡的,类似抽湿机的声音,还夹杂有人声,是从砖头墙壁上传下来的吗?
晏子殊很疑惑。
快要走到酒窖尽头时,阿米娜突然站住不动了,然后转过身来,盯着晏子殊的眼睛,“我相信,你是站在我这一边的。”
说完,阿米娜像下定决心一般,把手伸到酒架后面,只听见吱嘎一声,酒架微微向内侧移,露出石头砖墙的颜色,上面还有一个金属铜环。
阿米娜秀美的手指用力拉着铜环,随着一阵粗锁链转动的声音,地上出现了一个黑咕隆咚的入口,有一股奇怪的味道扑面而来,不是霉味,更像是机油。
“密室?”晏子殊问道。
阿米娜拧亮手电筒,说道,“是我父亲大半生的心血,石头阶梯有些滑,请小心。”
晏子殊满月复疑问,突然觉得阿米娜有太多的秘密,可是,他还是顺着石级,小心翼翼地向下走去。
阿米娜走在他身后,顺着手电筒的光,他能看见花岗岩石级修得十分平整,右边还有斜坡,像是搬运货物之用,越往下走,人们交谈的声音、机器隆隆的轰鸣声、鼓风机的哗哗声更加清晰了。
晏子殊来到石梯底,踩到的是黄沙和麻绳编织成的防滑垫,四周还堆栈着水泥包和灰蒙蒙的推车,这里看起来像是一个建筑工地。
“就在前面。”阿米娜催促的声音在空旷的地下走廊里回荡。
晏子殊转头看了她一眼,继续往前走。地道颇长,约十分钟左右,晏子殊看到地道左边传来了光线,他一走出地道,就完全愣住了。
巨大的埃及石柱,忙忙碌碌、悬在半空中叮咚敲打着伊斯西神像的阿拉伯人。
地面上也有许多人,搬运着沙石或者小心谨慎地清洗着文物,黄金权柄、石棺、帝王宝座、堆成小山的纸莎草书,还有一些以釉锈陶器做的护身符,一切的一切目不暇接,这里……简直就像是埃及法老的陵墓。
可是,那巨大的伊斯西神像是现在才开始雕刻的,这不是在盗墓,摩洛哥也不会有埃及法老的坟墓,晏子殊很疑惑的看着阿米娜。
阿米娜微微一笑,自豪又动情地说道:“我父亲是个伟大的收藏家,这是他毕生的愿望,建造属于自己的博物馆,永远能触模到伟大的尼罗河文明。
“你知道,他坚信死者能够复生,金字塔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可是……这样大的工程需要钱,很多钱,我父亲……我们需要黄金。”
“我没有黄金。”晏子殊略一皱眉,说道:“而且,死者已矣,应该节
哀顺变。阿米娜,我知道妳父亲的死对妳打击很大,可是建造这样一个巨大的坟墓不能挽回什么,对亲人的爱是活在心里的,不是神话传说!”
“不,你不明白。”阿米娜哀婉地摇头,“这是他的希望、他的信念,也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叔叔死了,经纪人也死了,知道黄金下落的人,只有我,你……和兰斯·冯·卡埃尔迪夫公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