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在街上皇甫-是被冻醒的。
双眸一张,他意外地发现眼前尽是白茫茫的一片。“奇怪?天气虽然湿冷,可也没有那么冷,怎会无端下起雪来?”
他长这么大,只听过六月寒霜,代表有人受了莫大的冤屈,那五月寒雪,又代表着什么?
强忍一阵又一阵的头疼,他的双手覆上自己的脸,这才发觉他脸上竟盖着一条白色手绢。
此时他才明白,之前会看到一片白茫茫并非寒雪造成,而是这条手绢给他的错觉!
拿开手绢,他缓缓的爬起身子,一点也不敢做出太大的动作,只因宿醉而引起的头疼正折磨着他呢!
“该死!”一声低啐,他恼怒的想起是谁害他醉卧街头,不由得咬牙恨起那个总是与他作对、处处刁难他的李将军。
若非是他那别有用心的邀宴,若非他假借端午节庆的习俗,硬要他喝下一大碗的雄黄洒,他又怎会做出如此荒唐的举止?
思至此,皇甫硝看向他手中的手绢,忍住头痛的痛苦,硬是强逼自己回想是谁给了他这条手绢。
倏地,一张绝艳无比的脸蛋,噙着一抹关怀的笑容,温柔的替他复盖这条手绢的娇俏容颜,就这么浮现于他的脑海中。
那是一个他不曾见过的女人,她就像是应他的梦想而生,尤其是她温柔的表情,更是令他心动不已。
这样温柔的女人,才是他想相伴到老的妻子,如今……她终于出现了,那么……
天啊!
为何他的梦中情人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选在他已答应皇上的指婚后才出现?
不由自主的,他拿起那条白色手绢,贪婪的嗅着它所散发出来的香味,馨香如兰又似多娇的牡丹,恬静中带有引人骚动的浓郁香气,这是属于那位姑娘的味道吗?
他真是爱极了这种香味。
为了寻找更多的线索,皇甫-忙不迭地站起身子,一个劲的把手绢来复去地一瞧再瞧,希望能从手绢上寻找出有关那名姑娘的线索。
只是……很可惜的,不管他看了多少遍,那条手绢依旧洁白如新,没绣上半点花样。
正当他感到失望之际,突然,他发现手绢一角了个小小的“罗纪”字样。
“是罗记布庄!”皇甫-因这小小的发现,惊喜不已。“没错!这条手绢定是那位温柔的姑娘特地为他到罗记布庄买来的。是!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有了这条线索,要找人就简单多了,他相信这般昂贵的手绢,定非一般人买得起的,也就是说店家对购买此手绢的姑娘,应该会有点印象才是。
倘若他运气再好一点,也许还能从店家口中得知那位姑娘的芳名,以及她的住处也说不定。
抱着满月复希望,皇甫-恨不得能赶紧天亮,好让他到罗记布庄打听那位姑娘的讯息。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得解决一个颇为棘手的难题,那便是他该用什么法子,方能让皇上答应让他退了自己与长公主的亲事。
他不多情,只有一颗赤诚的心;他不贪婪,无意享受齐人之福。
之前他之所以肯为自己的爹爹以及姊姊牺牲,答应皇上愿娶晶琦公主为妻,是因为他的心底从不曾驻留过任何女子。
如今他好不容易找到梦中情人,那也只好对不起圣上的看重以及晶琦公主的错爱了!
☆☆☆
“我要退婚、我要退婚,我一定要退婚!”打从端午那一日起,晶琦一见到自己的皇帝哥哥,开口闭口都是同样的话,“我要退婚,而且非退婚不可!”
“荒唐!朕乃一国之君,君无戏言,朕既已把皇妹许配给新科状元皇甫-,又岂能对他食言?”早已被烦得头疼不已的皇上,断然拒绝了她。
“我不管!当初指婚的人是你,胡乱替我作主的也是你,既然如此,那就让你自己去嫁算了!”
这种大不敬的话,满朝文武甚至是皇亲国戚谅谁也不敢说,唯独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晶琦公主敢当着皇帝的面前开口,而且还是用尖叫嘶吼的方式。
“你、你!你是存心想把朕给活活气死吗?”可恶!真是可恶!若非念在她与他乃同母所生,他早就将她赐死了!
水眸一溜转,晶琦公主看硬着来对自己的皇帝哥哥完全无效,索性换个方式应付。
她先是佯装一脸愁苦,跟着眼眶一红,然后便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来个加油添醋,故意将她皇帝哥哥心目中的皇甫-完全抹黑。
“皇帝哥哥,今日你若将皇妹的终身大事记托付给一个品德高尚、文武全能、柔有礼之人,皇妹自是全无异议。可皇甫-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一个人!
没错!在众人眼前,他确实是斯文有礼、博学多闻、相貌堂堂,可私底下,他竟是个会当街调戏民女的轻佻男子!”说到最后,她的情绪益发激动,根本毋需伪装。
只要一想起自己曾被那个人面兽心的书呆子调戏,心高气傲的她就气得七窍生烟,说话的语气也就越来越冲。
“胡说!”很明显的,皇上根本不信。“皇妹,就算你要说人是非,也得要有凭证,朕才能相信,你若无任何凭证,就不该在朕的面前抹黑朕的爱卿。”
“好!笔帝哥哥你想要证据是吗?告诉你,皇妹就是最佳的证人,事情就发生于端午那日;如果你还是不肯相信我,大可找我身边的宫女柳儿,以及你派在我身边保护的那些侍卫问个清楚。”口气不佳的把话说完后,晶琦也懒得再多费唇舌,立即拂袖而去。
反正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谁是谁非,相信皇帝哥哥随便找个人也能问个一清二楚。
笔妹说得煞有其事,一点也不像在说谎,这件事可小觑不得,非得找个可靠的人,把端午那日所发生的事情问个明白才成!
☆☆☆
就在皇帝为了皇甫-与晶琦公主的婚事大感头疼之际,紫菲娘娘这边也同样不得闲。
“什么!?-弟当真要求皇上取消他与长公主的亲事?”这是怎么回事?-弟从小就懂事,做事情更不马虎,他既然答应了就一定会遵守承诺,怎么今日会有这样反常的举动?
“爹,-弟可曾对您说明他想退婚的原因?”
右丞相皇甫峪拧着花白的眉毛,一脸愁苦的猛摇头。“这事情爹也问过他,可无论爹怎么逼他、问他,他就是闷不吭声,到最后连爹也拿他没辙啊!”
紫菲看爹爹为小弟的婚事这般忧心,便出声安慰:“爹,您暂且宽心,莫再与小弟起冲突,这件事待女儿跟皇上商量后再做打算吧!”
“好、好,爹原本也是有这个意思。”太好了!只要女儿肯出面,他相信应该摆得平这件事才对。
“不过……”在解决这件事情之前,紫菲也不忘先问过爹亲的意思。“爹,女儿想知道您是否能接受晶琦公主成为咱们家的媳妇。”她的名声不佳、风评不好,这乃是众所皆知的事情,紫菲会有此一问,是想先确定她爹的心意。
“哈哈哈!说起晶琦这女娃,老夫可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她本性不坏,只是刁蛮了些,可也不是不明事理的野蛮女子。再说,她胡闹归胡闹,但也有她的可爱之处,更有她自己的优点,然而她的优点恰懊是-儿所欠缺的,他们若有这个缘分成为夫妻的话,倒也是对佳偶。”
听完爹亲这席话后,紫菲微笑说道:“爹,有您这些话,女儿知道该怎么做了。”
“太好了!那么一切就偏劳你了。”
“自家人,爹又何必如此客套?”
事情谈到此,总算有个结论,皇甫峪随着紫菲娘娘步出宫殿;然而紫菲娘娘则兀自蹙眉,心想她该如何促成这桩亲事。
她该怎么做,方能把事情处理得圆圆满满呢?
唉!真是伤脑筋啊!
☆☆☆
这一夜,当皇上摆驾至“紫菲宫”时,紫菲娘娘一边伺候皇上更衣,一边小心地打量着皇上脸上的表情。
直到服侍皇上更衣完毕,紫菲才柔情万千的伸出纤白如葱的手指,缓缓的帮皇上抚平他皱起的眉头。“皇上心里有事?”
“没错!朕心里确实藏有一件忧心之事。”经过多方证实,他已问清楚端午发生之事的来龙去脉,他怀疑自己是否真的看错了人。
这件事,他本想提出来与紫菲一起商量讨论,可在她面前他又不好启口,就怕这个心细如发的女人会替弟弟难过担忧。
看皇上的眉头依旧深锁,那神情像有什么难言之隐,紫菲干脆主动开口询问:“皇上,您可是在为晶琦公主与舍弟的婚事担忧?”
“你知晓此事!?”这件事他未曾对她言明,她竟已知晓,难道是……“右丞相来找过你了吗?他是否有对你解释,端午那日皇甫-当街调戏晶琦之事?”
乍闻自己品行优良、举止合宜的弟弟,竟会当街调戏晶琦公主,紫菲娘娘说不惊讶是假,只不过她很冷静,懂得先把她爹带给自己的讯息,以及皇上方才所说的每一句话串连起来。
终于,她大概知道发生何事了。“皇上,臣妾想,晶琦公主可能是误会舍弟了,那日舍弟应李将军之邀到将军府作客,还被李将军给强请了一碗雄黄酒。
舍弟不善饮酒、酒量奇差,这点皇上您是知道的,试想这一碗雄黄酒下肚,会有什么样的结果,聪明如皇上肯定猜得出来才是。”
“哦!原来如此,朕果真没看错人,只是晶琦那边……”
看皇上一脸为难的表情,不用明讲,紫菲也能了解他的难处,“想必晶琦公主定是日日缠着皇上,要您下令取消这桩亲事对吧?”
“是啊!”唉!就是这点最令他感到棘手。
“其实舍弟也有此打算呢!”
这句话紫菲娘娘说得淡如轻风,听的人却用力的皱起眉头。
“怎么?难道那小子嫌弃朕的妹子?还是他认为朕的妹子配不起他?”
“皇上先别生气,其实这件事臣妾的爹爹也曾与臣妾商议过,爹的意思是只有晶琦公主能做他的媳妇,因此臣妾想出一计,就不知可不可行。”
“哦!你当真有办法可以促成这段姻缘?”一听有法子可替他解决这个棘手的问题,皇帝龙心大悦,“说!快说!爱妃有何妙计赶紧说出,快替朕解决这个难题啊!”
看皇上迫不及待的模样,紫菲不由得嫣然一笑,“启禀皇上,臣妾的计划就是……”
一阵耳语之后,就见皇上眉头纾解、双眼大亮,还不断地夸赞道:“好啊!此计甚妙、甚妙,这么一来不只可以摆平朕那难缠的妹子,也可成全你弟弟的心愿,当真是一举两得,妙!妙啊!”
☆☆☆
这一日,晶琦依旧蛮横地直闯御书房,一开口还是那一句话:“我要退婚!不管皇帝哥哥怎么威胁,本宫说要退婚就是要退婚。”
意外的,皇上只是张着一双眼,冷冷地朝她一瞟,便直接回答:“皇妹若坚持要退婚也可以,但朕也得对你施予薄惩才行,否则你教朕日后如何让满朝文武对朕诚服?”
笔帝哥哥这番话也不算过分,反正只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而已,她又何必太过在意?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先退婚要紧。“好!笔兄怎么说,皇妹怎么做就是了,晶琦绝无异议。”
浓眉一挑,皇上非常重的再问一次:“你当真能对朕的决定毫无异议?”
听皇上问得如此慎重,晶琦不悦极了,她柳眉一蹙、脸色一沉地道:“皇兄可是要小妹以性命担保?”
“这倒不必。”既然条件已经谈好,皇上也就不客气的公事公办起来,“晶琦,你执意退婚朕能允许,可朕将削去你公主的身分,不准你继续待在皇宫里作威怍福;随你要去哪里就去哪里,朕绝不干涉。”
“你、你……”一听她的皇帝哥哥竟要削去她的公主身分,还逼她离开皇宫,晶琦的眼眶顿时泛红,她愤怒的指着皇上大骂:“你无耻!竟用这种方式逼我、威胁我。”
“没错!朕确实是在逼你、威胁你,为除去你这个麻烦,朕已痛下决心。今日你若肯乖乖下嫁皇甫-,你依旧是高高在上的晶琦公主;若你死也不肯嫁,那就滚离皇宫,今生今世不许再踏入皇宫半步,要不就人头落地。”为达目的,他这回可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说什么也不肯退让。
听皇上说得如此冷漠、绝情,从来不肯轻易认输的晶琦索性也学他把心一横,“哼!你以为用这种方式就能逼我屈服吗?哼!本宫……不!本小姐就偏不如你所愿;你要我走,要削去我的公主身分都随你,今生今世就是死,我也不可能会如你所愿的嫁入皇甫-家!”他们兄妹两人撕破了脸,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
晶琦公主立即悻悻然的拂袖而去,想回自己的恶女宫整理行囊。
直到晶琦公主远去,皇上才一往软榻一坐,摇摇头,无奈的低语着:“晶琦,你的脾气为何就不能改一改?难道真要跟朕闹得不可开交,你才满意吗?”
唉!此时此刻,他还真是感慨万分啊!
☆☆☆
说是整理行囊,倒不如说是闹脾气还比较妥当。
别人整理行囊,是先打开包袱,再将折叠整齐的衣物一件件的摆进包袱里;然而晶琦公主整理行囊的方式是东丢一件、西摔一件,不管有用没用的,她全都狠狠地往地上一掷,就为了发泄自己满腔的怒气。
最可怜的,要算是柳儿这个苦命的小爆女了。
鲍主丢一件,她便得捡一件,还要边捡边看,分出哪些是有用的、那些是没用的。
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着说道:“公主,您走了柳儿怎么办?”
她真的搞不懂公主的想法,皇甫公子明明长得一表人才,还是个新科状元,又是右丞相唯一的儿子。
像这般有身分、有地位、有钱财、又有人才的“四全才子”,一般人要到哪里找,才能找到如他这般好的夫婿?
“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我去流浪,你就待在宫中,继续做你的小爆女不就得了?”啐!连这么简单的问题也要问,柳儿真是越来越笨了,笨得令她都快忍受不住。
“难道……公主不想带着柳儿一起走吗?”虽然公主对她不是很好,可她是个忠心的人,主子要出宫流浪,她总不好继续留在这儿吃香喝辣,不管主子的死活!
“你要跟我一起走?”一所这话,晶琦的泪水就这么扑簌簌地淌下,不顾主仆身分,她用力的将柳儿抱在自己怀中,哽咽的说道:“呜……只有你,柳儿,现在本宫就只有你了,只有你肯对本宫好。父皇、母后早逝,他们再也顾不了我,只能在天上万分无奈的看着我遭皇帝哥哥欺负、压迫。
你可知当皇帝哥哥无情的命我马上滚出皇宫时,我心里有多害怕、多惶恐?可不肯认输的我,就是硬要与他作对,他越是要逼我嫁人皇甫家,我就越不愿嫁,只要是我晶琦不肯做的事情,就是玉皇大帝出马也说服不了我,更何况是我那狠心的皇帝哥哥?
他是我最亲的人,没想到他竟会狠心的用这种手段逼我,他根本就是要逼我去死!你说是不是?哇——”
看公主哭得如此凄惨,柳儿忍不住开口:“公主,其实皇甫公子真的很不错,您为何就是不肯下嫁予他呢?”
“哎呀!我的心情你不懂啦!’她有她的打算,也有属于她自己的梦想,虽然贵为公主,可她就是不想和其他公主一样任人摆布。“其实皇帝哥哥把我逐出宫,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坏事,也许我还能因祸得福,找到一个跟我心灵契合的良婿也说不定。”思及此,乐观的晶琦公主立即把眼泪鼻涕一把抹去,“柳儿,你把我俩的行囊全都准备好了吗?”
“公主,您愿意带着柳儿一起离开?”柳儿又惊喜又迷糊的问着。
“方才不是你吵着要和本宫一起走的吗?怎么,难不成你后悔了?”看她那副傻样,晶琦忍不住想逗一逗她。
“对、对!奴婢马上准备,公主只要再等一下下,奴婢就可以陪着您出宫了。”话甫落,柳儿便手脚俐落的开始准备自己的行囊。
一旁的晶琦公主看了,心也安定不少。
太好了!有柳儿陪伴着她,她相信未来的日子应该不会太过寂寞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