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我的宝贝孙!”
云丞风的父母见到崇祺,如见到宝似的左搂右抱,不停地亲吻孩子肥嘟嘟的脸庞,茱敏面带微笑地在旁边看着,一边将身上的行头放下。
满满的大背包里放的尽是婴孩用品,尿布、女乃粉、热水、湿巾、衣服,一应俱全。这一路上,她前面怀抱着孩子,后面就背个大包包,几要将她娇小的身躯给压垮了。
“路上有塞车吗?”云父招呼她人座,慈蔼地问道。云父身体微恙,所以请假在家休养。
“我坐火车,今天是非假日,所以人挺少的。”茱敏刻意省略称谓,虽然明知这样很失礼,但那声“爸”就是叫不出口。
“放心!阿子我会好好帮你带的,你尽避去做你的事吧!”云母笑咪咪地说道。
茱敏歉疚地望着“婆婆”。“对不起,要麻烦您了。”今天台北的天气不太好,天际灰蒙蒙的,看起来像随时会下雨,她不想带着孩子在外头晃,但她又必须亲自去出版社处理事情,所以不得不委托孩子的爷爷女乃女乃帮忙照顾。
“不会!懊久没看到这个宝贝了,就让我们两个老的好好宠爱他一下。”云母知道茱敏对孩子的照顾一向不假他人之手难得有这个机会可以抢到孙子的“照顾权”,她一点都不介意充当临时的保姆。
茱敏依依不舍地亲了亲儿子的脸后,便与两老道别,但在她打算转身离去时,却被崇祺惊惶的叫声给唤住,为了哄他安心,三个大人忙和一阵后,她才得以月兑身。
只是,出了门,心仍悬念着,过了十五分钟后,她打电话回去询问,确定儿子已不再吵着找她,正专心在看东森幼幼台后,这才总算安了心。
茱敏到了出版社后,很快的便将出问题的部分解决,并且也跟出版社讨论了一下未来翻译书的选译方向。
由于她难得北上,因此负责国外翻译部的主编柳寄飞特别邀她至附近的茶馆喝下午茶,她本欲拒绝,想早点赶回云家去,但因对方表示有要事商谈,她才点头应允了。
两人相偕来到茶馆,一进门就立刻被一股淡雅闲适的气氛包围。待她坐定位后,不觉有些怔然,距离上回在茶馆喝茶聊天好像已有好几个世纪——那是在什么都还没发生之前的年代……
此刻置身在这典雅的环境中,她竟觉得有些格格不入。
“想喝些什么?”请客的主人殷勤地将菜单递过来给她。
才看了一下价格,省吃俭用已成习惯的茱敏,立刻在心中盘算,随便点一份饮料,都足以买一整包有百片茶叶袋的饮料了……
“你有何建议?”客随主便。
“这边的茶是道地的杭州龙井茶,喝起来口感极佳。”柳寄飞热心的推荐。
柳寄飞年约三十出头,茱敏头一回跟他见面时还曾吃了一惊,她没想到主编竟是这样年轻的人。柳寄飞的模样斯文,洋溢着一股书卷气,看到他时,会让人不由得联想到民初时代的人物,如徐志摩等,尤其他的名字更符合那个时代的青年。
她依着点了龙井,在侍者送上,并经一番手续后,一杯飘散着清香的淡绿色液体送到她面前,初尝口味虽淡然,可入喉后余留的甘香,令她立刻爱上了这茶。
她抬头望向柳寄飞笑道:“我以为你会比较偏好西式的茶饮。”
“茶,还是喝中国的好!”柳寄飞露出温文的笑颜。
从其衣着看得出来,他是个相当注重生活品味的人,出入吃穿应有相当的坚持。
“尤其是龙井,量少后劲却迷人,茶叶还可以咀嚼入月复,甚至敷脸呢!”柳寄飞煞有介事地说道。
她低头看了看杯中青中带黄的透明液体。“看来龙井这‘中国第一名茶’的称号并不假呀!”她轻笑。
“是啊!当年乾隆笔初尝不觉有何名贵,待骑马数里后,发现唇齿依然留香,这才明白龙井的玄妙之处。”柳寄飞短暂聊了一些茶经后,便切入正题。“此次特地找你来台北,是有事想与你商量的。”
“请说。”
“你的文笔很好,有没有想过自己动笔创作呢?”
动笔创作?茱敏乍听到这个建议,有些吃惊。“我自己写东西吗?”
“是呀!有这个计划吗?”
茱敏沉默了下来,一旁仿古式的铁制水壶,放在酒精灯上燃着,望着从壶嘴口冒出的水蒸气,一丝被触动的怆然亦同时冒出。
以前信手拈来就是一篇洋洋洒洒忧国忧民忧时忧情、伤春悲秋怀冬夏的文章,但那份多感、细腻的心,早在大四那一年的寒假葬送了。
阿子出生后,成天在女乃瓶、尿布等育儿事宜中打转,如果现在叫她写一本“育儿甘苦谈”,应可轻易达成目标,但其他的创作可能就……
算了!几乎已经没有幻想力的她还能写得出什么样的作品呢?
她苦笑着。“依我现在的状况,还是多吸收一些外国名家的精华再说吧!创作……还不敢想。”
柳寄飞摇摇头。“我并不该么认为,你翻译出来的文字有时时更胜于原作者所表达的……”
茱敏愣了一下,有些急切地倾身向前。“你是说我翻的作品不好吗?”翻译上最难拿捏的是如何避免将译者的主观意识带人,这样容易失去原作原味,可偏偏又要顾及国情及阅读者的接受度。
“不!不!你别误会!”他赶紧澄清。“大家对你的翻译都赞不绝口,怎么会嫌你不好?只是以我多年的编辑经验来看,我觉得只让你翻译太可惜了一些,明明你就是能自己动手写的人。”
茱敏沉默了下来,沉入自己的思绪中。柳寄飞则是一边重新添水泡茶,一边打量眼前的女子。
苞柳茱敏多半都是在电话上交流较多,同她讲话是一件很舒服的事,声音悦耳不说,她思路清晰,与她谈话毋需太费事就可以清楚的切入重点,加以沟通。
初见到她翻译的文字时,颇感惊艳,若不是需要她的身份证影本做稿费扣缴申报,继而得知她的年龄,否则很难相信这样的文字是出于如此年轻的女子之手。
当然,他也很惊讶她这么年轻就已结婚生子了,思及此,他突然记起曾在电话中听到的婴孩声音。“对了!你这次上台北,孩子给谁照顾?”
“给——”茱敏顿了一下才开口。“孩子请住在台北的爷爷女乃女乃帮忙。”提到两位老人家,她的语气不知不觉变得谨慎起来。
“这样也好,难得可以放自己一天假,出来走走。”
放假?茱敏苦笑,她几乎已经忘记“放假”的感觉是什么了?她摇摇头。“只敢偷闲片刻,可心里还是记挂着孩子,一刻也轻松不了,像刚刚我出门时……”说起孩子,茱敏的话不知不觉变多了。
柳寄飞对她的此番转变不觉有些惊异,才谈到孩子,她整个人就像会发亮似的,一股活力源源不绝地从她身上透出,使得那平凡的五官变得不平凡起来。
柳寄飞终于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说——母亲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当她散发出母爱时,那自然流露的光辉是教人惊异和尊敬的。
一待她说完,柳寄飞便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唉!我不是妈妈,所以只能想像,而不能意会。”
“我也是直到自己当了母亲之后,才知道生命的奥妙。”茱敏轻轻地说道。
“所以你的文字才会那么的感性和细腻?”
“别这么说——”茱敏顿了一下,才正色地道:“关于创作一事,请让我再考虑看看,毕竟创作是需要多一点时间去酝酿和培养的。”
“当然!我这有些书,除了要麻烦你翻译外,同时也能提供你做参考。”柳寄飞从公事包中拿出几本书递给她。
那是几本原文绘本,茱敏立刻低头翻读了起来。柳寄飞也不打扰她,径自喝着茶,边观察着茱敏,他不否认,自己对眼前这名女性有相当的好感,虽然她不美丽,但她那有个性的五官和她所散发出的特殊气质,颇吸引他,当然他并没有忘记她已婚的身份,只是用眼睛欣赏女人并不犯法吧?!
突地——某种被注视的怪异感让他颈背的寒毛竖了起来,他抬起头四处观望,当他和一双深黝的黑眸对视时,他不禁愣了愣。
一个坐在他左前方两公尺处的男子正毫不避讳地盯着他瞧,虽然之间隔了一道人造矮树丛,但还不致阻挡视线。
他被对方盯得有些不自在,也不舒坦,那男子长得很……帅,帅到让柳寄飞心底警钟大响,他沉下脸,不客气的回丢他一眼——嘿!老兄,我虽然长得稍嫌文弱了一点,但可不是同性恋,别用那种目光看着我!
只是那男人好像没有读出他的意思,反倒转移视线,以一种他无法形容的复杂神情看着茱敏,此时,他才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茱敏!”
“嗯?”
“那个男的你认识吗?”
茱敏从书中抬起头,顺着柳寄飞的视线望过去,当见到那个人时,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敝了!整个台北那么大,茶艺馆那么多,怎么云丞风也会在这?茱敏不禁低呼出声,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云丞风亦在此时起身朝她走过来,直走到她的面前。“你怎么会在这?”他的眼睛如探照灯般的直射向她,毫不掩饰他的惊讶与意外。
而她又何尝不是,陡然见到他,令她的脑袋有片刻空白。
柳寄飞也跟着站起来,好奇的双眼在两人身上来回瞟着。“你们——认识?”
他的话令茱敏的脑袋恢复运作——对了!礼貌上该为他们介绍一下。
“我上来台北和出版社讨论一件事,这位是××出版社的国外部总编辑柳寄飞,而这位是——”突地,茱敏住了口,整个人因一项发现而僵住。
她没办法对外人说云丞风是她的丈夫,即使法律上赋予了她此项权力,但她的心和理智却完全无法接受这一点,所以她说不出口。
她愣然的神情全数落人两个男人的眼中,柳寄飞越发好奇了,而丞风则戴上冷漠的面具,沉默不语,只是冰冷地凝视她想看她怎么对外人介绍他?
“他是?”寄飞主动的提醒她。
茱敏望向丞风。“他是——”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两人视线相交,瞬间便已闪过无数复杂的情感,以及只有他们才懂的矛盾与冲突……
深吸口气,茱敏再度转向柳寄飞。“他叫云丞风,目前在××公司工作。”不说关系,就单纯介绍他这个人。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偏偏有人就是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
不待茱敏开口,云丞风就自己回答了。“我们是大学同学。抱歉,失礼了,我想单独跟她说一下话。”他那不卑不亢的态度让人难以拒绝。
“喔,好!请……刚好我也要去一下洗手间。”柳寄飞大方地将空间留给他们。
确定柳寄飞进人洗手问后,丞风才转向她。“‘丈夫’这两个字很难说出口?”话中有掩不住的讽刺。
茱敏在短暂愣然后便恢复正常,她抬起下巴。“没错!是很难说出口,你不也是一样?”他也没对人坦承说她是他的“妻子”,不是吗?
丞风冷笑。“如果我说了,岂不断送人家想追求你的美意?”
闻言,她眼中冒出两簇火焰。“人家知道我‘已婚”了,别乱扣帽子!”真是够了!才见面没几分钟,战火便起!
知道她已婚,那男的还敢用那种眼神看她?分明有鬼!
云丞风不满的情绪再度加深。算了!不管她!现在让他火大的事情是另一桩!
“你上来台北为什么不跟我说?”直接发飙。
这下轮到茱敏发愣,她什么时候需要向他报备行程的?她脸一沉。“我不认为有跟你说的必要!”
没必要?!对!她没当他是丈夫,所以自然连行踪和计划都不会告诉他,但——
他压抑住想掐死她的冲动,即使他们已相敬如冰,但这份冲动还是会在某些冰点时刻冒出,就像现在。
他忍住气。“崇祺呢?”
说实话,他的态度让人很不想回答,可是她知道他是个会关心儿子的父亲,所以——
“他目前和你爸爸妈妈在一起。”
丞风震惊地望着她。“你也把孩子带到台北来了?”
“是的,本来我打算带他一起赴约的,可是看天气不好,所以我就先请你爸妈帮忙看顾一下。”她看了看腕表。“再过二十分钟后,我就要回去接他了。”
丞风还想开口说些什么,眼角余光却瞥见柳寄飞已走出洗手间,正站在那儿观望着他们,想知道他们的“私密话”说完了没。
“好,那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不需要,现在捷运方便得很,不用麻烦你。”她虽不是台北人,但才搭了一次,就已模得透彻。
“我坚持。”
“谁理你?”
丞风发怒了。“你真是不知好歹……”
突然提高的音量,引来不少注目,柳寄飞似乎意识到他们起了争执,他不禁微皱眉头,举步走向他们。
丞风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总之,我待会儿会送你回‘我家’。”低声撂完话后,他朝柳寄飞草草点了个头,便回到自己的位置去。
茱敏握紧拳头,视线随着他移动,此时,才注意到云丞风不是一个人来到这间茶艺馆,和他一桌的是一位打扮入时,一看就知道很精明能干的美丽年轻女子。
那女子面无表情地回视她,当云丞风坐定位后,才倾身以亲密的态度靠近他耳语,似在问——她是谁?
而云丞风也回答了,但说了什么她看不真切。她猛地回转过头,重重地坐下来,不愿再看他们一眼。
奇异的,她发现自己端起茶杯的手竟在发抖……
得了!她在生气吗?但气什么呢?既然心里从没认定他是自己的“夫婿”,那又干嘛对他在应该上班的时间,跟一个美丽的女子坐在茶艺馆“约会”而有气闷的感觉!?
只是……
她忍不住再看了他一眼,他已经没在看她,正专心跟那名女子讲话,模样轻松自然,笑语不断,她不觉愣住了,好久都没看到他那如阳光般的笑脸了,至少在她面前都没显露过……
结婚快三年,他们分居两地,就算他有其他女人也没什么好稀奇,可亲眼见到后,所带来的冲击却又出乎她的意料,她为什么会感到如此的愤怒,甚至有种被背叛的感觉?
握住茶杯的手紧了紧,也许她还是习惯去想像,站在他身边的女人应当是……她那美丽的好友——丁月华。
想到那美丽的容颜,三人之间的复杂关系再度令她头疼了起来。
不想!不想!一想心就会乱,就会有抓狂的感觉,所以不要去想!
察觉她的脸色怪异,柳寄飞决定停止观察。“你还好吧?”
她一震,垂下的睫毛,令人看不见她眼中的真意,当她转过身面对他时,脸上的表情已恢复平静。“没事。”
“他——真的只是你的大学同学吗?”柳寄飞不放弃地继续探问道。
茱敏迟疑了一下,最后摇摇头。“……我跟他的状况,不是三言两语说得清的。”她抬起头,表情严肃地说道:“请你别问了,我不想说。”
她的拒绝是那样明显,再问就是不识相了,柳寄飞为避免尴尬,只得打住。“好,就听你的。”
两人再度投入书籍翻译一事,但柳寄飞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柳茱敏大概只有放五分心在这件事上,另外一半的心力则在那个“大学同学”的身上。
十五分钟后,坐在云丞风前面的美丽女子站起来,和云丞风握了握手后,便起身离开,茱敏望着那婀娜的身影,猛地有个名词窜进她的脑袋——
牛排!
伴随而来的画面则是烧得滚烫的铁板上面放着一块肉厚多汁的牛排,不清楚那是什么部位的,但肉汁在铁板上不断溢出,看起来垂涎欲滴引人食指大动……
茱敏立刻低头,吞下差点窜出口的笑声。她清清喉咙,有些意外自己现在还残存些许幽默感。目前的情况应该令她感到荒谬的。
她抬眼就见柳寄飞正以怪异的表情看着她,于是连忙正色。“没事,有东西呛到。”眼角瞥见买完单的云丞风朝他们走来,某种疯狂的冲动驱使了她,她直视柳寄飞,露出甜甜的微笑,以不大但肯定方圆一公尺半的人都可听到的音量说道:“你喜欢吃牛排吗?”
来者闻言身形顿时僵住。
败好!她暗笑。
柳寄飞有点丈二金刚模不着头脑,话题怎么会转到这?“牛排呀……还满喜欢的。”
“哦,喜欢哪一个部位呢?”
“嗯……牛小排吧!虽然得啃骨头,但肉质口感Q,再加上腌制酱汁够味,我很喜欢。”
眼角感觉到那黑影再度移动,她没有掉开视线,兀自看着柳寄飞,用眼神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但那黑影是不容许别人忽视他的存在的。
“抱歉,打搅一下。”云丞风“客气”地切人他们,他转向茱敏,盯着她的头顶。“我在外面等你。”
茱敏没理他,低下头翻着书。“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回去,何况——”她顿了一下,然后抬头对柳寄飞一笑,旁人或许觉得那是甜蜜至极的微笑,但柳寄飞却无来由地感到头皮发麻,有种大祸临头之感。“我跟柳先生还有些事情没谈完。”
“呃,这……”其实接下来也没什么好谈的,柳寄飞很想这么说,可看到她的脸色,那话硬是吞了回去。
“没关系,我会等你的!”他强凋道,一张俊脸绷得很紧,眼神也变得严厉起来。
笑容顿失,礼貌不再,茱敏抬眼狠狠地瞪着云丞风。“我说过——”
“我知道你说过什么,但有些事你还是必须跟我说清楚。五分钟后,你不出来,我就亲自来扛你进车子!”
什么?!茱敏目瞪口呆地瞪着他,一时无法反应,直到云丞风走出去,才如梦初醒。
“他发什么疯呀?”这人真是莫名其妙,茱敏有股想追出去揍人的冲动。
面对这变化,柳寄飞很快地收起他的惊异,深思地望着茱敏。“嗯,你们的关系的确是‘三言两语’无法说得清。”无视她丢过来的白眼,他拿起茶杯饮了一口。“你确定你‘老公’不会介意吗?”她不像是那种会背着丈夫跟其他男人胡乱来的人,但人不可貌相,谁知道呢?他也有可能看走眼了。
茱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听到那两个字顿时更为光火。“介什么意呀?他就是那个家伙!”她没好气地说道。
“嗄?”茶水差点从他口中喷出,这下轮到他说不出话来,那男的……是她老公?
可他俩……柳寄飞再度回头看云丞风一眼,可他已大步跨出门了。呃……他们给人的感觉很不像是夫妻呀!
接下来,茱敏已无心再谈下去,匆匆结束讨论,和柳寄飞握手道别,并约定电话联络后,茱敏便拎着包包快步往外走去。
她现在只想和云丞风好好地大吵一架,然后再把他给宰了!
她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曾有过这样的冲动,从他退伍,决定到台北工作后,两人便完全分开生活,只有在周末假日才碰得上面,因此这样的冲动和感觉几乎未再涌上,可如今又再被挑起。
一走出茶艺馆,发现外头不知何时下起了大雨,隐隐还可以听到远处轰隆隆的雷声,她呆了一下,该死的台北天气,说变就变。
只是——他人呢?站在廊前,凝目张望,没见到人影,或许他去开车了。她二话不说,立刻从包包里掏出雨伞,打算自行离去,虽然一把火仍在胸口闷烧着,但能不吵就不吵,被他引发过多负面情绪之后,就得花更多的时间去遗忘。
而她最不需要的就是花时间去想跟他有关的任何事——不管是好的或坏的。
可她才跨出一步,一辆该死眼熟的银灰色福特就已开过来,停在她的面前。
“我不要!”火气再度大了起来。
云丞风转过头看着前方,深深吸进一口气,默数三下后才又转过头看着她。“与其站在外头淋雨跟我吵,还不如进来车子里面,可以‘干净清爽’地吵个过瘾。”
我不想跟你吵!我只想宰了你!她只想这样对他大吼道!
雨下得更大了,冷风带着雨丝吹进伞内,抱在胸前的牛皮纸袋开始潮湿了,这阵雨显然一时半刻是停不了,她恐怕还走不到捷运站,人就成了落汤鸡,而纸袋中的书也会遭殃。
她咬咬牙,依言收伞上了车。甫坐定位,把门关上,嘴才张开,正打算发表声明时,他却先一步开了口。
“系上安全带。”他把排档放到D档,望着后视镜,注意后方来车。
她不得不把嘴巴暂时合上,伸手拉扯着安全带,偏偏这安全带像要与她作对似的,弄了老半天,就是没办法顺利将带子拉长。
她听到旁边传来拉档声,车子暂停前进,丞风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探身过来为她系上安全带。
他陡地靠近,上半身轻碰着她的,令她全身一僵,还来不及闭气,便深深地吸进属于他的气味,那是一股混着淡淡的麝香和烟味的气息,除了他的气味之外,她也敏锐地知觉到从他身上所幅射出的温热。这时她连大气都不敢喘,深怕自己的气息喷拂过他的肌肤。
“拉这边的带子要有点技巧,如果刚开始拉不出来,就先放松,让它缩回去后,再来就很容易拉出来了。”他为她扣好带子后,重新坐定位,系上安全带、驾驶车子前行。
她好像该向他道谢,可嘴唇仍如蚌壳般紧紧关着,举凡道谢和道歉等话语,只要一碰到他,就说不出口……
可恼的是他也没再开口说话,车内除了雨刷拂动的声音外,一片静寂。
她不安地动了动,全身戒备着。此时外头风雨正大,而车内……
另一场暴风雨似将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