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当——
众人转往发声处,一个上等青绿瓷壶已宣告寿终正寝。
“爱丽丝,怎样?有没有受伤。”薇薇安走过去想帮忙。
“没事!我来处理就好,帮我拿扫把和簸箕过来,”
爱丽丝脸色有些发白的看着满地的碎片,无法解释心中那突如其来的不安。
玛丽娜将东西递过去。“你怎么了?脸色有点难看,若下舒服的话,先回家休息。”
爱丽丝点点头。“我知道,不会硬撑的。”她将碎片扫进簸箕,要倒进垃圾桶前,她拿了几张旧报纸将碎片包住,蓦地,多年前的那一幕跃进她的脑海,令她不禁停住动作。
那时候的罗璇风和卢静竹——停!她闭上眼,不用想,也不要去想,不要再去想今日和过去的差别,人残酷了,她受不住,把碎片包好后,丢进垃圾桶,正如她对她的过去一样——都抛开,忘怀了。
“黄总来了,他指定你整晚作陪,人已在竹厢了。”苏不知何时来到她的身后。
“嗯!我这就去。”她温驯地转过身,正要去准备时,苏拦住她,眼中有着关切。
“我知道说了你也听不进,但我还是要讲,黄总这人不错,青年才俊,又那样喜爱你,虽然我们都可以独立自主,可遇到了不错的男人,还是不要轻易放过,女人——年华有限,在这一行是不可能待一辈子的。”很残酷却是现实。“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苏言浅意深他说道。
垂下眼,一阵鼻酸袭上。“……我也希望能停止,但——不能呀!”低声说完后,便快步离开了。
苏摇摇头,抬起头和其他姐妹目光相对,她们都听到了,但脸上的表情也都是一致的——元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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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爱丽丝今晚已有客人,若您不介意,让我介绍我们其他小姐给您,可以吗,”苏巧笑倩兮地说道,心中则哀声叹气,老天爷送来个超级财神爷进枫花,可偏偏也是超级难摆平的。
她有其他客人?!
尽避知道这是会有的情况,可罗璇风仍觉得肚子像被人大力揍了一拳,令他五脏六腑都翻了过来。
罗璇风闭上眼睛,双拳握得死紧,当他睁开时,那如隼般的锐眸所射出的寒芒,令苏打个冷颤,在风月中打滚,什么三教九流,各式各样的男人没见过,但这男人——真的惹不得,心下已盘算,待会儿即使会得罪黄总,也要让爱丽丝过来跟他见个面。
“那我找你!”
王威迅速看了他一眼,咦?
奥?苏眨眨眼睛,她没有自恋到认为自己的姿色打动了他,肯定是为了爱丽丝的事,她不动声色地娇笑道:“我实在太荣幸了,那——今晚就由我款待您了。”
她没有带他们到一般包厢去,而是直接走进位在里面的办公室。
从橱柜中拿出一瓶上等的红酒,为两位贵客斟上一杯,王威摇头拒绝,走到门边站着。
她笑笑,不以为意,把那杯被拒的酒放到自己的桌前,然后坐下,两腿优雅的叉起,靠向椅背。
“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这女人不简单,罗璇风很快就明白到这一点,看来静竹之所以会被“困”在这里,跟她应该有极大的关系……很好!这样一来,他也不用拐弯抹角。
“你要怎样才愿意放卢静竹?”
她闻言眼睛瞪大,表情变得很怪异,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时,随即一串如银铃般的笑声从她口中逸出,令他皱眉,严厉的面容看来更加骇人。
若不是有种要被人掐死的危机感产生,她真的会笑到岔气,抹去眼角的泪水。“抱歉!因为您这话问的有点……学问。”直接的意思就是好笑,而且非常爆笑。
“容我发问,您怎么会认为是我扣住静竹,不让她走的?”
“若不是有外力胁迫,她没理由会留在‘这种地方’。”
说到后面四字,轻蔑意味十足。
苏眼中涌起一抹怒气,但很快就压下。“‘枫花’虽非上流场所,但也不‘下流’,罗董又何必挖苦我们这些小女子?”
罗璇风只是冰冷地看着她。
苏端起红酒啜了一口。“‘枫花’对她并没有约束力,若她想走,随时都可以走,即使没再做,每年还是可以拿到股利及年度盈余的百分之二十。”
“那她为什么不走?”他倾向她,希望可以从她口中得到真相。“告诉我原因。”
苏从酒杯上头睨着他。“你为什么要她走?”
“该死!因为我无法忍受——”他硬生生住了口,该怎么说?不再让她作践自己?不再让她对其他男人巧言卖笑?
“你是她的谁?凭什么干涉她?”她不客气地问道。“我知道你是她的国中同学,但除此之外,你们有什么吗?”
他霍地站起身,有片刻她以为自己会被杀,可他只是表情僵硬地望着她,而她亦大着胆子,一瞬也不瞬地回视他,“有很多客人都很想要她,而若你只是那些‘客人’之一,想包她做情妇,我劝你别费神了。”她冷冷他说道。
“我对她没有这样的想法!”情妇?!他脸上的惊骇充分说明他未曾有过这样的念头,他闭了闭眼.然后坐下。
再度开口时,声音足以冻死人。“总而言之,我要她,条件随你开!”
清晰抽气声从门边响起,王威瞪着他的老板。
暴!多诱人啊!苏的眼睛闪过丝精明的锐光。“为了她,你愿意付出多少?”
他直直盯着她。“你要多少?”
苏偏着头,故作思考状。“多少……这很耐人寻昧……若是代价比你想像的还要高呢?”
“说!”
苏抿了抿唇露出微笑。“若是说——我要你把你所有的财产和企业都奉上呢?”
“成!”
苏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她眼睛不信地大睁。
“你说什么?”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而王威则向前走了两步,忍不住升口,“老板……”他没想到老板竟然会这样“阿莎力”。
“我说——‘好’。”他面部表情未变他说道。
王威再也忍不住。”老板,请三思!”他急道。
罗璇风不理他,两眼仍盯着苏。‘怎样?我把所有都给你,卢静竹可以给我吗?”
苏用于抚着胸口,脑子仍有些晕眩,她无法理解这男人的想法?“……为什么?为什么你肯这样对待静竹……老天!你所有的一切?!”
罗璇风发出刺耳的笑声。“那算什么?我本来就是白手起家,顶多再重来一次,何况——”他语气变得苦涩。“当初若不是因为她,也不会有今天的我……没有她,我现在顶多是个街头混混,或老是某个帮派的老大,天天进出牢狱。”
静——
没想到他们两人之间的牵扯竞比想像中还要深,苏不禁在心中暗怪静竹,她把跟这位“国中同学”的关系描述的太轻描淡写了。
静竹呀!静竹!你何其幸运,居屠然会有男人愿意奉上毕个所挣得的一切,只为了得到你。
压抑住那股同性间的羡慕,让对好友的关怀取代一切。
“得到她之后,你打算怎么待她?”苏定定地望着他。
“我会给她最好的生活,让她不再烦恼、担忧,我要她再回到过去的日子!”是的!他要她幸福,快乐,像个公主一般。
不料苏却摇头。“这不是她要的。”
“那她要什么?”他急切的向前倾。“告诉我!”
苏默默打量眼前这男子,在评佑他是否值得她坦言告知。“你爱她吗?”
这话有如炸弹一般,炸得一室宁静。
罗璇风端起眼前的酒杯,仰头灌下,任那热流滑的过他的咽喉,苏体贴的为他再斟上一杯酒,他未再饮下,两眼直盯那鲜红的液体。
“……我曾经很仰慕她,从我十二岁第一眼见到她时……”
十二岁?王威倒吸口冷气,没想到已那么久了。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的心中只有她的一颦一笑,脑中想的都是她……”他闭上眼睛。”唯有她,才会让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有美好的地方,还有值得……依恋的价值。”
闻言的两人全都深深一震,这是多“强烈”的仰慕。
“如果——那就叫爱?”他望向苏,“是的。我曾经爱过她!”
“曾经?”
他静了一卜。“是的,曾经……现在的我,还没有弄清对她的情感已转变成什么,毕竟——已过了多年,我不是当初的少年,她也不是我记忆中那个‘少女’,可唯一确定的是,我对她有‘责任’,她曾让我找到幸福,如今——我想回报给她!”他坚定地望着她。
幸福……苏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瞬间,她下定了决心。
“我从不轻易信任人,尤其是男人——”她自嘲地笑,随即正色。“不过——你例外。”
他轻轻点头,算是对她的信任领情。
苏轻轻吐一口气,为自己倒了杯红酒,饮了一口后,才说:“正如我光的所说的,‘枫花’对静竹是没有约束力的,你小说和电视剧看大多了,别以为来这儿工作的女孩,全部有不得已的苦衷,枫花的‘公关’,多半是自愿的,而另外三分之一则足向枫花借了钱,所以用工作偿还,但她并不是属于后者,甚至还是出资的股东,”
看到他脸上的不信,她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让她说完。
“我、芬妮,玛丽娜,薇薇安我们四人和静竹已认识十几年,这几年,我们既是好朋友,也是好姐妹,共同创造了‘枫花’。”
罗璇风皱起眉,这么说……
苏微微一笑,笑容有丝苦涩。“我们五人是在少年辅育院遇到的。”
他如被雷打到,“不!”他痛苦地低吼,手模着突然像要裂开似的头,少年辅育院!天呀!她到底碰到了什么?怎么会这样?会进辅育院的是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她……
“她——犯了什么罪?”每一个字几乎要了他的命。
苏摇摇头。“她没主动提起,我们也没问过,那年——她十六岁,她被分配跟我们住在同一间房……”
她凝视远方。“她不像我们,我们是真的坏胚子,打架、逃学、跷课,混帮派……进出辅育院好几次了,而她……像极了不小心掉迸地狱的天使,纯洁、善良……”她转向他。“你知道吗?通常碰到这种乖宝宝、好学生,我们都会忍不住想要欺负她,把她弄哭!”
他握紧拳头,是的!他知道!他也曾有过那样的念头,想要让那些使他的存在变得低下、污坏的“好孩子”尝苦头,“你们……”他恨不得当时能在她身边保护她免受她们的无理伤害。
看到他那明显的担忧,她不禁轻笑。“放心!我们没有对她怎样,你放轻松,好吗?”
他轻吐口气。“继续!”
“那时的她——像极了透明人,空洞的眼神虽对我们很客气、友善,一靠近她,就可以清楚感受她所散发的痛苦!”苏闭上眼睛。“那种痛苦……深沉的令我们觉得恐惧,不晓得她曾遭遇过什么,可以确定的是,我们宁愿自己没有碰到过,至少——那事情所带给她那近似绝望般的痛苦,是我们不愿意尝到的,坐牢所受到的惩罚比起她内心所承受那种苦,简直是小巫见人巫,在辅育院关的是我们的自由,却无法完全管住我们的心,所谓的‘悔改’,也只不过是顺口说出安抚辅寻员的,但她不同,她是整个心灵都被关在牢笼中,让自己完完全全力她所犯的错‘忏悔’。”
罗璇风觉得脖干好像被人掐住般,说不出话来,他站起身,走到窗前,两手紧紧按住,天!天!她到底碰到了什么?
“从辅育院出来之后,她就跟我们在一起,并且毫不犹豫的进入这一行……”苏晃晃酒杯,看着红色波光。“对我们这些在里面待过的女人而言。除了有记录案底,难以找到正当工作,而且学历又不高,在我们需要钱的情况下,这一行是唯一的选择……”
“她……也是为了钱吗?”他低声问道。
苏轻轻摇头。“钱或许是原因之一,可她……唉!也不知该怎么说——至少在我们几个人感觉,她——仍在服刑。”
他转过身,震惊地望着苏。
“服刑?”
她深吸口气。“枫花……就是她参与建造的监狱所,而监禁的人则是——她自己,”
他闭上眼睛,胸口因呼吸激烈而发疼,“我不懂。”
苏将杯中的余酒一饮而尽,望向远方。“没有一个好女孩会自甘堕落,过着蓬门迎笑的日子,除非她甘愿自我罪受。”
他闻言又是一震,而在一旁听这一切的王威也为之动容,很明显地,她会继续待在枫花是为了——惩罚自己?!
“所以——能放她离开枫花的,只有她自己,没有别人了,…
此时,电话铃声响起,“喂!懊——我知道,我立刻赶过去。”苏放下话筒。“不好意思,前头有些事情,我去处理……”
罗璇风点点头,默默地跟着她走出去,在离去前。
“若是——我‘劫狱’的话,如何?”他突然开口问道,语气充满了冷凝和严正。
苏定定望着他一会儿。“只要你不忘记自己的承诺,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到,可是——若她有什么不适,我会动用我所有的关系,也要让你付出惨痛的代价。”
罗璇风点点头。“我会的。”语毕,他便带着王威离去了。
苏目送他的背影,但愿——他真的能说到做到,为静竹带来幸福、安乐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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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疼地过她的胸口,打断了她的谈话。
“怎么了?”发现她脸色突然变得惨白的黄逸民问道。
她笑笑。“没什么,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
走到休息室,打开窗户,深深吸进一口气,让胸痛慢慢消逝。
她知道自己的心脏有病,可是什么病却怎样也查不出来,讽刺的是,这病是在进了辅育院之后才有的,所以——这叫做报应!总是提醒她,别忘了自己犯的错,她苦笑。
叭了杯热水,让神经安定下来后才走出去,当见到从苏办公室走出的男人时,她全身僵住,好不容易恢复的脸色再度褪白。
他——怎么会在这儿?
两人四目相接,他深深望了她好一会儿.而那饱含深意的视线几乎让她虚软倒退。
他——在宣示什么?坚定、势在必得。
而后,他微微向她欠个身,便旋身离去。
她惊恐地望向苏。“他来做什么?”想到他居然跟苏同处一室,竟让她有丝淡淡的反感。
“他想知道,我们是用了什么下法手段“逼迫’你留在这儿的?”苏苦笑,心中对她充满歉意,因为她几乎把她的事都告诉了罗璇风,行为几近“出卖”了。
她沉默不答,设想到他竟积极至斯,他——真想带她走?
“你……怎么回答?”
“我告诉他,选择权在你身上,而不是在我们……”
苏走向她,握住她的手。“静竹”
她深深一震,苏从没在这个地方叫她的真名,那是否意味着——
“你——咳!我也不知该说什么,但——我看得出这男人对你有极不寻常的情感,所以——”她顿了一下。“女人年华有限,你不妨深思一下,总之,有好机会不要错过了。”
天!连苏都当他的说客了,喔!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她抓住胸口的衣服,不知怎地,脑中突然浮起先前打破茶壶的那一幕,满地都是碎瓷,一股不安感缓缓升起,那——是预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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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流利的驶出枫花停车场,闪着五彩缤纷眩目的霓虹灯光芒照在一张表情木然的脸。
王威不时从后照镜看着罗璇风,隐忍着想开口的冲动。
现在——他对那位卢小姐做何打算?
一想到他竟愿意为了她放弃所有的一切,就令人感到强烈的不安,这样的老板……太陌生了,陌生到令人对未来感到无知与恐惧,抓着方向盘的手不由得汗湿了。
“王威!”
“是?”
“我要知道她为了什么而被送迸少年辅育院。”他沙哑他说道。
“王威?”发现部属没有应答,他皱起眉头。
“老板,可不可以就此打住?”早该劝了,不该到听到他愿意奉献所有一切时,才警觉事情已完全超出预料之外大多了。
“为什么?”声音冰冷冻人。
“羽菲小姐若知道……”
绑座一片沉默,他大着胆子继续说下去。“您与卢小姐……还是要保持距离,我知道您想让她生活过的更好,可……您还是必须要顾及到羽菲小姐的感受及你们之间的婚约。”讲得如此明,相信老板应听得懂他的意思。
羽菲……天!这些日子他几乎完全忽略了她,他充满罪恶感地想,若他心中有个天平的话,将卢静竹和蓝羽菲各摆一旁,很明显,属于卢静竹的那一头重重沉下,重的……甚至比他自己还要多。
所有的关键全都在那尚未查出端倪的十五岁之后的事。
他握紧双拳,他多恨自己选择在那段时间离开,或许他无法多做什么,可确定的是,他将会尽全力守护她,然而——他没有,天!他痛恨自己这些年来自以为是想像她会过的很好,早该在他有能力时,派人回来调查真相,可他没有,还让她平白多受了这些年的苦。
人生无常,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他应该比谁都还了解这一点的,不是吗?
贬的!接下来,他会接管所有的事物,他发誓,他一定要将她拉出罪恶的深渊,让她拥有幸福、无忧的未来。
他闭上眼睛,久久的。
“我不会放弃卢静竹的。”
“羽菲小姐……”
“……我会尽量把对她的伤害降到最小。”
这话已很明白了,王威闭上嘴巴,不再吭声,显然老板已经做出选择,多说也无益,他暗暗在心中叹气。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