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振君,你要带我去哪呀?为什么不让韩湄跟我们一起来?”齐维困惑地望着坐在驾驶座的振君。
振君熟悉地转着驾驶盘,在车阵中流利的钻行。“我要带你去以前住的房子,给你看些东西,韩湄正忙着为你准备明天要上班的资料,当然没空跟我们来呀!”
“我以前住的房子?”他不是和爷爷一起住?
“是你真的一栋花园别墅,以前你下班后多半回到那里,就只有在假日时,会回去看爷爷。”振君忍住没讲,其实那栋房子曾经“招待”过不少齐维过去的亲密女伴。
“喔!你要让我看什么?”
“到了不就知道。”
半小时后,他们来到一栋外观全为乳白的洋房,前面除了花园外,还有一个游泳池。
“我以前住在这里?”齐维表情好奇地到处观看。
“是的。”
“妤丑喔!”他看完后作如上的批评。
“阿?”
“还是山上美丽。”
若是告诉他,从房子外观造型、内部装潢、花园摆设都是他亲自监督打造的,不晓得会不会伤到他的心?振君思忖着。
进到屋中,里面保持相当干净,虽然主人不在,但是清洁人员还是有按时来清理。
“好了,你要让我看什么?可以帮助我恢复记忆吗?”自从下山后,齐维最关心的依旧是恢复记忆的问题。
“可能有帮助,也可能是另一种教育。”他婉转地说道。
“教育?”齐维不解地生了下来。
振君走到柜子,凭着记忆拉开抽屉,果然带子还在,他没有马上拿出来,因为在此之前,他要先确定一件事,他坐在齐维的旁边。
“齐维,你有多喜欢韩湄?”
“我爱她!”他简单的陈述道,突然像想起什么似,他立刻眯眼注视振君。“你问这个干么?我是不会让她和你做情侣,而且她也答应我,绝不会和别人做情侣。”他对于振君吻过韩湄这个记忆,可是相当清晰。
“我知道。”他早放弃了,何况之后他又认识了一个相当不错的好女孩,正在稳定的交往中。“我没有打算和韩湄做情侣,不过若是你没有再采取行动,说不定。”他故意吓唬他。
齐维听了立刻皱起眉头,眼睛威胁似的眯起。“什么行动?”
“你想不想和韩湄结婚?”振君直接切入主题问道。
齐维沉默了一下,然后才抬起头。“什么是结婚?”
振君立刻瞠目结舌,老天!矮湄到底有多少东西没教给他?连这种“普通常识”都没教,这小妮子!
“韩湄真的没告诉过你?”他再确定一次。
齐维摇摇头,表情依旧困惑。
振君吸了好几口气后,才正色说道:“你见过有女人穿着一身白礼服打扮得很漂亮,和一个穿着很体面的西装走在一起过吗?”
“在电视上好像看过,”他偏头想一下。“你是说那些演戏吗?”
“结婚不是演戏。”老天原谅他,他不是故意要改变以前齐维对婚姻的看法,只是给予再教育罢了,振君这样安慰自己。“婚姻是很神圣的,它可以让一对男女能够台法的永远在一起生活、生小阿。”
“结婚就可以永远在一起,还可以生小阿,就像牛妈妈可以生小牛一样?”齐维惊异地问道。
用那样的比喻……也对啦!“对!所以你想不想和韩湄永远在一起?生小阿共组一个家庭?”
“当然要了!不过韩湄现在已经跟我在一起了,所以现在就只剩生小阿,我们要怎样才能生小阿。”
振君抬手抹一下汗,该死:平常和狐群狗党讲黄色笑话都没问题,怎么面对曾经是“黄帝”的孟齐维却开始结巴起来,算了!就当作是在对自己将来小阿讲解性观念时的先前模拟,他站起来,将柜中的带子取出,这些可都是孟齐维以前精心收集的作品。“我想,你看了之后就会有概念,不懂的话,我会告诉你,若是你想实地演练的话……回去再找韩湄陪你一起,好吗?”
“要实地演练?那刚刚就应该拉她过来呀!”
若是让她知道他教齐维这个东西,他还能活吗?准会被大卸八块。“没关系,先看了再说……”他按下PLAY键,开始和齐维全神买注看着萤幕——
齐维昏昏沉沉的走在路上,脑中仍为刚刚和振君所看到的影片震撼不已,老天,男女之间竟可以做到那种程度,那他和韩湄以前,都只是在入门。
振君说结合是男女相爱最直接、最高的展现,所以若是他爱韩湄,想要和她生个小宝宝,就要和她一起做那样的事。
一想到要和韩湄……他脸红了起来,不过结婚,他从没想到这点,对!他得要韩湄快点结婚,这样他们就可以有小宝宝,那一定很棒。
小宝宝!他停下脚步,看着前方有个两岁的小男孩,正在戏耍着,若是他和韩湄结婚,他们就能有这个样子的小宝宝,那一定很棒!
即使还没实现,他也不自觉地开始想像他和韩湄的小阿会是什么模样。
这时那个小男孩玩着玩着,趁母亲转身帮他拿掉下的玩具时,突然迈着小脚,往马路跑去,原来对面有一只小狈,当那个小男孩往小狈跑去时,浑然不觉有辆汽车正高速驶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齐维已奋不顾身地冲过去抱住小男孩,随即一阵紧急煞车声响起。
“砰”的一声过后,静寂了一下,小阿的哭声陡地洪亮响起──在一个昏迷躺着的人前——
“我发誓,我真的没有撞到他们……为什么会昏迷,我怎么知道?”
“是他救了我的小阿,他是我们的恩人……”
“他昏迷不关我的事……”
矮湄起身将房门关上,把外面的吵闹隔绝。
她回到病床边坐下,脸上表情惨白肃然。
看着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齐维,此时此景,让她仿佛回到一年前,守着恍若植物人的他一般,那时的焦虑和恐慌,再度清晰地浮现在她的心头。
“医生,他为什么还没醒过来,不是没有受什么伤吗?”她轻声开口问站在一边的大夫。
“他有轻微脑震荡的现象,我想可能是在救那个小阿时,虽然没被车撞到,但是头大概有碰到地吧!”
“那他还会再醒过来吗?”她嘴唇微微颤抖,问出她最恐惧的问题。
医生面露为难之色。“这,我不敢提出任何保证,毕竟他曾是个脑部受过重创的人,如今又再一次受到伤害,我实在不敢说……”
接下去的话,她再也没听进去,倾身轻轻为他盖好被子。“医生,可以去忙你的了。”
“好,有事再叫我。”说完医生便带领护士退开。
房里再度剩下他们两人,她握住他的手,良久才开口:“今天,你又救了一个人,好棒!可是你得要再醒来,绝对不可以丢下我一人……”说到这里,她再也忍不住,一直强忍的忧伤和恐惧,顿时爆发而出,她痛哭出声。
求求你,老天爷!你一定要让他再度醒过来!只要他能醒来,她愿意付出所有的一切,即使是生命也在所不惜!她在心中切切地祈祷着——
齐维眨了好几下眼睛,才通应那刺眼的光芒,这是哪里?他微微将身子抬起,却发现手被人握住,不能动弹。
是韩湄!她干么握住他的手那样紧,而且还睡得那么熟?
他抬眼看这个陌生的环境,看到手腕上打的点滴。原来这里是医院,但他怎么会在这里?
懊奇怪,他为什么有种睡了好久的感觉?他稍稍动一下,没想到这个动作惊醒了韩湄,她抬起头,见到他醒过来,立刻惊喜地叫道:“你醒了?”
“是啊!我怎么会──”他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自已被韩湄紧紧抱进怀中。
“太好了!你总算醒过来,我快担心死了!”她开心的又哭又叫道。
天啊:他是不是在作梦?他竟然被向来都和他保持一公尺距离以上、经常臭骂他是“无情辣手摧花”的女人紧紧抱住,有没有搞错?
不过这还是她头一次如此主动亲近他,他老实不客气地立刻伸手环搂她。“真的,你会担心我?”
唔!没想到抱她的感觉那样好。
矮湄轻轻推开他。“你……你差点把我半条命都吓没了。”她笑着摇摇头,并抬手拭去脸庞上开心的眼泪。
“真的?早知可以让你这样对我,我就应该多吓你几次。”他笑道。
听到这种油腔滑调的口吻,她不禁皱起眉头,怎么回事?但他问的下一个问题,转移了她的注意力。
“我人怎么会在医院?”
她坐到床边。“你为了救一个小男孩,结果不知怎的,居然撞到头,昏迷不醒,所以才会送你来这。”
小男孩?哪来的心男孩?为什么他毫无印象,他开始回想,一些片段慢慢涌同他的脑子。“我们不是在工地中,结果有一堆钢筋从上面掉向你,然后我朝你扑了过去,接下来,我就不记得……”他细看着呆若木鸡的韩湄。“那些钢筋有没有砸到你?”
堡地?钢筋?她整个脑子顿时糊成一团,这是怎么回事?她慢慢地、一步步什后退。
“你昨天做了什么?”昨天早上,他们才一起从山上下来。
“昨天?昨天上班呀,你也在场的,不是吗?”他皱皱眉头。
“你上次跟振君见面,是什么时候?”
这是什么问题呀?“你为什么这样间?”
“回答我!”
她脸色看起来好苍白,他皱眉地望向她。“就是爷爷寿诞那时候嘛!”
她身体摇摇蔽晃,看起来好像要昏倒的样子,齐维立刻起身,走过去准备扶她。“你怎么啦?”
“别碰我!”她像受惊的兔子,躲开他善意的牵扶。
不碰她?她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一副拒人于千里的样子,和刚刚简直是判若两人?算了,女人!永远让人模不清到底在想什么,他耸耸肩坐了回去,抱胸望着她,看接下来要怎样。
门在此时推开,振君走进来,一看到齐维,立刻热情地走向他。“你总算醒了,害我好担心,韩湄也是,她急得头发都快发白。”
“嗨!振君。”他微笑地向好友打招呼。
振君完全没有察觉异样,他看着齐维笑道:“真是的,若你没醒过来,我都不知道该怎样向韩湄陪罪,因为是我带你出去,结果却让你出事。”他的笑容收敛。
“不过,你也真行,居然可以救了那个小阿,实在大了不起!”
齐维的微笑转换成不解,这是第二次提到小男孩。“你到底在说什么?哪来的小男孩?”
振君惊异地望向他。“你不记得了吗?今天我带你回去你房子看录影带,然后你先走,结果在路上,你救了一个差点被车撞到的小男孩……”他望向从他进房门以来就一直沉默不语的韩湄。“他怎么了,是不是又丧失记忆?”
“你在胡说什么?今天我哪里有跟你见面,我今逃诩和韩湄待在工地,是钢筋打到我……”
振君听完后,眼睛睁大,然后他慢慢转向韩湄。“他……”
矮湄缓缓点个头,眼底有着破碎的神情。
“你们两个在干么呀?打哑谜吗?”齐维摇摇头,懒得理他们两个,迳自将点滴拔掉。“我想离开这里,你去帮我办出院手续。”
真的不一样了,不仅说话是用命令语气,连眼中神采和面部表情都变了,不复那份纯真与单纯,有的只有那睽违一年的骄傲和霸气。
“你真的只记得在工地上所发生的事,之后的呢,有许许多多的事,都不记得了吗?”振君再次问道。
齐维不耐看着他们。“你们两个到底怎么回事?我只不过是被钢筋打到,醒来就在这家医院,真不晓得你们干么问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
看来,齐维在恢复以前记忆的同时,也忘了失去记忆后的事。
振看看着齐维,也不晓得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是该欣喜,或是遗憾?“欢迎回来,齐维。”他轻轻说道。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他开始穿起衣服,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竟不是穿着惯穿的西装,而是一套休闲服。“是谁帮我换这么矬的衣服?”
“我去办出院手续。”韩湄低着头匆匆绕过他们走出房门。
振君一脸忧心地望着她。
“她是怎么了,阴阳怪气的,一点都不像原来的她。”齐维瞪着房门。
原来?很多东西都已经无法再回到原来,振君摇头,暗自苦笑。
矮湄如行尸走肉般的走在医院走廊上,途中撞到不少人。
“嘿!你走路没长眼睛吗?”
她没有道歉,也不知道自己撞了人,事实上她已经没有感觉,整个人都麻木,无法听、无法想,当孟齐维恢复记忆,回到原来的那一个人时,她的一半也已随之而去——
“那些日期是怎么回事?明明现在是民国八十五年,怎么变成八十六年?”一回到孟家,齐维立刻咆哮道。
当他离开医院,回到孟家途中,发现许多景物和人事,似乎都在一瞬间做了极大转变,原本在巷口有一大片尚未完成的建筑物,如今不仅盖好,而且还有人搬进去住!
“现在是八十六年。”振君静静地说。韩湄则一语不发地站在旁边,脸色难看得吓人。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今天是愚人节吗?我记得不是呀!”
振君没有多话,只是将放在桌上的报纸递给齐维,当他看见上面日期及新闻头条时,他脸色倏地刷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没人会特意造假一份报纸来愚弄人,这样太费神了。
“你失去记忆……整整一年。”
这项宣告有如晴天霹雳。“我丧失记忆……一年?”齐维伸手抹着脸。“这,这怎么可能?”他摇头否认,他不相信日“是真的!”振君忍不住踏上前去,明知实情会让人不好过,但还是得要说出来。“你必须接受这个事实,一年前,你为了救韩湄,被那些钢筋打中头,使脑部受到重创,整整昏迷不醒三个月,当你醒过来,你完全记不得以前的事,然后,现在,你为了救一个小男孩,脑部可能又撞到,所以你现在又恢复了记忆。”
“你是说,我昏迷了一整年?”顿时,觉得有股寒意包围住他,怎么会有这种事?
“不是昏迷,是失去记忆……”振君耐心地解释。
“那有什么不同,一个我完全不知道、空白的一年!”他霍地转向韩湄。“他说的是真的吗?为什么你都不说话?”
矮湄直直望着他。“振君说的都是事实,你已经‘昏睡’一年,直到现在才醒来。”
老天!齐维往后退了几步,他坐在沙发上,手抓着头发,试图从这团混乱中找到清楚头绪。“爷爷呢?我要问他!”他站起来,这时除了亲人,还有谁能相信?
提到孟观文,其他两人立刻僵直身子,天呀!他们要怎样告诉他?
“我爷爷呢?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见着他?”齐维抬起头来,平常总爱在客厅看电视的爷爷呢?当他看到正前方祖先牌位上的一张照片时,他猛地站起来,不!
不可能!
振君艰难地开口:“孟爷爷他……他老人家,已经在上个月去世!”
上个月?死亡?大荒谬了,他前几天才参加爷爷八十岁的寿诞,他还催他要快点讨房媳妇,他还说要早点抱曾孙……不会的,这是一场噩梦,他摇摇蔽晃走向楼梯,他得要再去睡一觉,醒来,噩梦就会不见,不会莫名其妙就过了一年,爷爷还会再跟他打招呼谈天说笑,一切一切,都会如他记忆中进行。
“齐维……”振君欲追过去,韩湄拉住他。
“让他去!”
振君转向她。“为什么?”
“他很快就会想通,让他一个人静静。”
这是他所认识的韩湄吗?为什么用那种冷漠的语气说话,好像事不关己似的。
“你不过去安慰他吗?他等于是重新承受一次爷爷逝去的打击。”
“安慰?”她苦笑。“我有什么资格去安慰他?他不是过去一年的那个人,我有什么立场去安慰他?一切都已经不一样。”
是不一样,还是事情只是回到最原点呢?
“不管怎么说,我想还是由你去安慰他一下,会比较好。”振君犹豫地说道。
矮湄摇摇头。“我们又不是不认识以前的那个齐维,若是他需要我在旁的话,他会开口,不用我太过主动。”说完,她便转身离开。
怎么会变成这样?
振君无奈地望向孟观文的遗像,走到前面合掌膜拜。“孟爷爷,你的齐维回来了,我想您在天之灵,也可以安心了,只是──”他叹口气,没再说下去,毕竟接下来的事只能让活着的人自己解决了。
矮湄离开客厅,回到自己暂居在孟家的客房中、一关上门,她整个人木然地靠在门板上。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让她有种恍若隔世之感。
太突然了!为什么?老天!为什么要让他那么快恢复记忆,而且是那么突然?
让她措手不及、让她难以接受。
其实,她不日芒直在为这一刻做准备吗?只是没想到,当真的实现时,却令她毫无招架之力,她的心好像被撕裂。
虽然不该这样说,但是当齐维想起以前,却忘了失忆后所发生的种种,那便意味着,“她的”齐维已经不在了,那个让她倾出所有爱的人……她靠着门板,全身力气像被抽干似的慢慢滑坐下来。
原来恢复记忆、抹煞过去是件那么容易的事,早知道,她就应该在心陷落进去之前,先一棒打下去,让他恢复记忆,不就得了?
她抬起头看着天花板,今天以前,她都还可以倚在他怀中、在他身旁,尽情的笑着,才一下子,便无法……一直压抑的眼泪,再也不听使唤地流下来,她将拳头放进口中紧紧咬着,她哭得好凶、好凶,呜咽声音从拳头缝轻泄出来,不管将来会如何,她的心底都很清楚,“她的”齐维都将不会在这个世上现身,共同生活的一年,也将如同湖底的沙般,静静沉淀在她脑海中,不复出现——
齐维独自一人饮酒到天明,把自己关在爷爷的房间里。
他没办法接受这个事实,爷爷的逝去,以及在他的人生中,莫名其妙就流失掉了一年,一段完全未知的时光。
在那段失忆的日子中,他变成什么样子?他做了哪些事、遇到了哪些人?这些对他来说,都是空白一片。
而他痛恨这种情况!他将酒瓶大力的摔向墙壁,该死,为什么他还是无法摆月兑掉这个噩梦,倘若一直摆月兑不掉,那便意味着它是事实。
他跟跟跄跄地走出房间,来到书房,意外的发现张律师在和振君说话。
“张律师,你好,我是不是也要对你说好久不见?”他露出讽刺的笑容说道。
“你真的恢复记忆了?”张律师又惊又喜地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虽然他身上酒味呛得吓人,但是那神情和眼神,和他上次所见的齐维,简直是判若两人。
“很明显,不是吗?不过,我记得上次和你见面是在一个礼拜前,不过事实上,我是过了一年又一个礼拜才和你碰面。”他歪歪斜斜地跌坐到沙发上。
看样子,似乎醉得不轻,张律师和振君担心地互换一眼,这时韩湄慢慢走了进来,在门边的椅子坐下,没靠近他们。
振君看着韩湄,她一定哭了一个晚上,整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但是不知怎地,他觉得此刻的-,似乎又显得太过平静和冷漠。
“张律师,你来是恭贺我康复吗?”齐维的声音懒洋洋的响起。
“一方面是,另一方面,我是来向你宣读你爷爷的遗嘱。”
齐维痛苦的闭上眼睛,遗嘱?爷爷真的死了,而他运老人家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在这该死的一年中,他到底是怎么活的?爷爷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活着?
良久,他才开口,声音是喑哑的。“遗嘱怎么说?”
当他听完整个遗嘱后,整个人跳起来,眼睛直射向坐在门边的韩湄。“为什么?为什么爷爷会将所有一切交由她监管?”
“呃!当时你的情况特殊,所以孟老爷子特别请韩小姐担任你的监护人。”
“我的监护人?”他表情充满狂怒。“她只不过是我的女秘书,凭什么当我的监护人?”
振君皱起眉头,他不懂齐维为什么会用那种语气说话。“齐维,在你失忆期间,都是韩湄在照顾你、教导你──”
“教导?照顾?”现在齐维的脑子充斥酒精,根本没法理性思考,对他来说,他的世界在一夜之间整个颠倒过来,爷爷逝去带给他的打击和悲伤,远超过他的情感所能负荷,如今又听到,原本应该属于他的一切,居然会落在韩湄的手中一个和孟家毫无关系的人。沮丧、痛苦、悲伤等情绪,顿时淹没他所有的理智。
他冷冷地看着韩湄。“过去一年,你是怎么照顾、教导我?而让你可以当我的‘监护人’,甚至可以掌控我孟家的财产?”
听到这话的人,无不倒吸一口气,韩湄的脸色变得更苍白,张律师和振君则露出愤愤不平的表情。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振君跳起来,气得差点冲过去揍扁他。“你到底知不知道,韩湄为了你,牺牲有多大?为了照顾你这个像──”
“够了!振君,别再说下去。”韩湄站起来,默默看齐维一会儿,眼神深奥难懂,然后她向其他两人点个头之后,便退了出去。
振君狠狠地瞪了齐维一眼。“你这个混蛋!”然后他立刻追出去。
齐维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他的感觉已经麻木。“该死的!”
振君跟着韩湄来到房间。
“我不懂,你为什么不解释清楚?”他瞪着正在收拾行李的韩湄。
“他已经不记得。”她淡淡地说。
“那就告诉他、帮助他恢复记忆呀!”振君走过去抓住她的手,不让她弄。“而且他那个指控很伤人,他意思好像说,好像说你是利用他失忆状态,谋夺孟家产业似的。”
“当遗嘱公布时,我们不是就预料到这种情形?”她缩回手,继续将衣服收进箱子。“只是没想到是由他提出质疑。”她轻轻说道。
她的反应实在是太平静。振君抹着脸。“我不相信,你居然可以如此平静的接受一切,甚至承担下那不实的指控。”
“我没有。”
“什么?”
矮湄抬起头来。“我没有平静的接受这一切。”
这时他才看清她眼底所隐藏的痛苦和破碎,他顿时觉得愧疚万分。“对不起,我不该那样说,事实上最痛苦的人,应该是你。”
她没有马上回话,转头望向窗外。“其实我一点都不平静,从昨晚他恢复记忆的一刹那,我都有拿起棍子,想将他再打昏的冲动。”
这个想法可真吓人,他吞了一口口水。“为什么?”
“说不定,他又会失去记忆,变成“我的”齐维。”她转回面对他。“我真的很想。”
她语气中的认真,让振君打个冷颤。
“若不是怕他就此一睡不醒,我真的会这样做。”她摇摇头。“不过这样做也没意义,毕竟当初他是因为救我而受伤,如今能再度变回原来的他,这些都是老天爷的安排吧!”
“韩湄……”
“再换个角度想,他能够复原,也减轻了我对他的歉疚,至少让我觉得,我已经还了他的救命之恩,用我一年的时间,还有……”她一生的爱,足够了吧?她在心中独语。
“可是,你可以跟他详加说明过去一年所发生的点点滴滴,说不定能让他记起你们两人之间的一切,你知道吗?他昨天本来就是要准备向你求婚。”
“求婚?”她低下头。“你教他的?”
振君有些不好意思。“嗯!”他承认道。
“你又何必?”她摇摇头。
“我那时只是……算了,当时会教他的原因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得想办法挽回你们之间的一切。”
“不!”
振君瞪着她。“为什么?你难道真要让你们的过去随着他的记忆恢复而烟消云散?”他抓住它的肩膀,摇蔽道:“我不懂,你不爱他吗?”
爱?她凄然地望着他。“你还不懂吗?无论他有没有想起过去一年所发生的种种,或是和我之间,一切都已经不同了。”
“哪里不同?”振君急得快扒狂。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我爱的男人,我也没把握自己能否接受这个恢复记忆的齐维,他对我而言,是另一个人,而不是我的他呀!”
振君放开她,这是什么想法,明明是同一个人,为什么?
房内陷入骇人的沉默,只除了收拾衣服的沙沙声。
矮湄将皮箱台上抬了起来。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开创另一个人生新境界呀!”她露出一个笑容,那是比哭更教人难过。
“韩湄……”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往好处想,他恢复记忆,也意味我对他的责任已了,恩也报过了,我可以自由了。”她提起箱子往前走去。
在她离开门口之际,振君在她背后沉声问道:“恩情已偿,那爱情呢?”
她闻言整个人僵住,然后没有回头,轻轻将门关上。
爱情!爱情!
她从不晓得人没有心该怎么活下去。
她的爱情已逝,留下的只有椎人心痛的回忆。
她会活下去,至少她曾经爱过,也得到过这世上最纯真无瑕的爱情,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