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缓缓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陌生的天花板,她眨眨眼,冰凉且带着消毒药剂味道的空气直窜鼻腔,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郁兰,你醒了?”二姨很快地出现在她身边。
她想坐起,可全身软绵绵地使不上力,而且一动便晕眩不已,令她不得不又躺回去。“我在哪?”
“你现在人在医院。唉!你这孩子也真是的,怎么会跑到那个地方去?好加在我有叫你表哥回去找你,才发现你昏倒了……”说着说着,她阿姨的眼眶就红了。
“我……昏过去多久了?”
“从送进医院算起,已经昏迷四个小时。医生说你有脑震荡,还有中暑月兑水的现象,你现在感觉怎么样?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除了抬头会觉得晕眩外,其它都还好,而且她的意识非常清醒。“没事……对了!阿姨,现在是公元二○○一年,是不是?”
“当然啦!你这孩子在说什么?”她阿姨皱起眉头。
“现在的总统是陈水扁,不是蒋经国,对不对?”她记得她离开前,元首是经国先生。
她阿姨睁大眼睛,掩住嘴,往后退了几步,两秒后转过身跑出病房。“医生、医生,你快来呀!我外甥女变傻了!医生、医生……”边跑边大叫道。
“我没有疯啦……”她无力地倒回去,唉!碰到这种玄奇的事,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吧!
她偏头望着打在手腕的点滴,滴、滴、滴──
必来了,她真的回来了──
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纵然有万分的不舍,但是所有的记忆……等等!她脸上笑容立刻消失,为什么她还会记得?
照理说,在她与泽夫同时从那个时空消失时,他们可以说是完全重生,怎么可能还会记得呢?
她不禁困惑了起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当她思及唯一的可能性时,面色立刻变得惨白,钟泽夫,你──?!
“医生,你赶快再帮我外甥女做检查,看她脑袋是不是撞坏了?哎呀!她怎么动也不动?还哭得那么伤心!郁兰、郁兰,怎么啦?你别吓阿姨呀!郁兰、郁兰……哪里在痛?”
郁兰在医院待了两天,经过仔细观察后,确定无碍才获准出院。
大表哥去帮她办出院手续,她则来到了外公的病房,推门进去,看见老人家正闭眼睡着。
见到那满头白发,不再年轻且刻满了人生历练纹路的脸庞,她的心有丝刺痛,真的变了个人,完全看不到她记忆中的模样。
老人家的情况虽然稳定了,但还需要多观察几天,据二姨转述,原本还会说话的外公,经过那一摔后,就没再开过口。
昨天,二姨问她是怎么知道外公卧室的天花板上有个密室,她据实告知。
那个大行李箱及铁盒子里的东西,阿姨已经看过了,发现是陈沁香的东西后,心情便一直很低落,眉宇也紧皱舒展不开。
她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阿姨知不知道“外婆”的事,阿姨也摇头表示不清楚,因为亲族中没有人肯谈这件事。听到这样的回答,令她忍不住又追问阿姨为何会有陈沁香的通讯方法。
在沉默半天后,阿姨才开口告诉她,那是她在念小学五年级时,有一天在放学途中,被一个时髦美丽的女子拦住,问她愿不愿意陪着去找路,因为她迷路了。阿姨答应了,在路上那女人问了她许多的事,包括她姊姊的事,她觉得奇怪,想跑开,但那女人却抱住她,说自己是她妈妈,然后塞了一张写有联络地址的纸和一些钱给她后,便离开了……
听完阿姨所说的话后,她继续问道-“阿姨,那后来你有没有跟外婆联络?”
“我……曾偷偷写信给她,可是一直都没有收到她的回信,在写了几封后就没再写了。”说到这,阿姨重重叹了口气。“我现在才知道,信全被你外公给收起来了。”信就放在铁盒子里,这么多年后,才知母亲没有忘了自己与姊姊,令她心情极为复杂。
“那个地址还在吗?”
“我也不知道,都过了那么久……我也曾给过你妈妈,你妈妈去找过,听说已经搬走了。”
郁兰垂下眼。“那──您恨她吗?”
“说这个有什么用?生恩也是很重的。好啦!不提这些陈年往事,你陪你阿公一下,我先回家里处理事情。”
“好。”
就这样,她结束了与阿姨的谈话。
她将在铁盒中牛皮纸袋里的照片碎片一一拼了起来,以白纸为底,拼好了就用口红胶黏贴,一边这样做着,一边陪着刘邦兴。
必于他与陈沁香婚后的事,她并不十分清楚,因为泽夫参与了中美合作秘密飞行训练,所以她便跟着他一起去了美国。直到民国四十七年爆发八二三炮战,他们才回台湾。泽夫再度投入侦照工作,在这场战争中,第五大队终于洗刷了“无名”大队的耻辱,创下辉煌的空战纪录,当时的蒋中正总统还颁授他们荣誉虎旗一面,彻底摘下了“耻”字臂章。
而当她去探望陈沁香时,她已大月复便便,由于泽夫消除了他们对她的所有记忆,所以沁香已经不认得她了,两人也没有什么机会交谈。
战争结束后,泽夫再度被派到美国,她也跟着去,数年后当她回来,却发现沁香已经离开刘家了。
从邻居口中得知沁香离开的原因后,若非泽夫拦住她,她差点冲去宰掉刘邦兴,根本顾不了他是不是她的外公,反正她妈和阿姨都已被生出来了。
沁香在生第二个女儿时,因难产而无法再生育,刘家为了子嗣传宗,竟要刘邦兴再迎娶一个,沁香不答应,双方爆发激烈冲突,刘家将沁香赶出门,不准她再踏进刘家大门,更不许她亲近她的女儿,从此以后,沁香便音讯全无。
郁兰不懂,当初外公不是说要给外婆幸福吗?怎会演变至此?这算什么?
她现在拼好的是刘邦兴一家四口的照片,照片里沁香手上牵着一个小女孩,怀中也抱了一个,而刘邦兴则站在她身边,四人都是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
她轻抚照片中脸颊瘦削的沁香,看得出这不是一张幸福的全家福照片。然后,她看向依旧闭着眼睛的刘邦兴。
“外公,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沁香呢?不管她生不生得出儿子,你都应该好好珍惜她,因为你是那么爱她的,不是吗?”她忍不住开口质问道。
可躺在病床上的人却毫无反应,令她感到挫折。
罢了!现在说这些又有何用?回到这个时空的她,对于上一辈的事,完全无能为力。她轻轻叹息,低头继续将那些照片拼贴还原。
“你心中有我吗?”
咦?她猛地抬起头,和刘邦兴睁开的眼睛直直相对,那是很清醒的眼神,而非早先的混沌。
“你每一逃诩会写一首诗给那个男人,却从来没写过只字词组给我。”
“阿公……”她吞口口水,显然他再度将她错认为是陈沁香了。
“你脑子里只有那个男人,从没把我跟孩子放在心上,你怎么可以那样无情无义、无血无肉呢?”刘邦兴愈说愈大声,情绪也变激动了。
“阿公,您冷静点,有话好好说,我是郁兰啦!”她站起身,眼睛瞄向床头,确定紧急铃的位置,就怕万一。
“我也是人生父母养的,你怎么可以如此轻贱我,不把我当一回事?我只差没把自己的心和肝挖出来给你吃,可你却念念不忘那个死人!”说完后,刘邦兴重重咳了起来。
她忙奔过去。“阿公!”立刻按紧急钮,要医护人员快点赶来。
突然她的手臂被人紧紧抓住,她低下头。“阿公?”
刘邦兴直直看着她的眼。“你那么想要自由,我可以给你!就当是我前辈子欠你的!”说完后,眼珠子便上翻露白,也松开了手。
“阿公!”
一会儿,护士和医生都跑过来,并将她赶出病房,关上门进行急救。
她又闯祸了吗?她双手环抱自己,倚靠着医院冷硬的墙壁。
事情不能只从单一面向看!陈沁香离开刘家,绝对不只是因为生不出儿子!
“都是你,都是因为你不在我的身边,所以我才又犯了老毛病……”她望向窗外的蓝天,喃喃地说道。
二十分钟后,医生和护士出来,告知她没事,但叮嘱她别再让老人家激动了。
她站在门口看着,不敢再走进去,目光复杂地凝着那身影,“生不出儿子”有没有可能是外公为了放沁香离开所找的理由,让自己背上所有的责任?
她很想再找机会问个究竟,可外公清醒后,恢复了原先的痴呆,再也无机会了……这样也好,至少不用再受过往记忆所苦。
一星期后,二姨他们接外公回家,在那一天,她父母也从欧洲玩回来,并打电话给她,说她已顺利考上A大国贸系。
就在众人的祝贺中,她踏上返家的路程,离开前,她抱着牛皮纸袋和那一把特别的锁回到那间密室。坐在那边发呆良久,她不晓得自己期待什么,但……什么都没发生。
必到台北后,她竟有隔世之感,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呀!必家看到爸妈,想也不想地就冲过去抱住他们,狠狠哭了一回。
真的……好久、好久不见了呀!
坐到计算机前,竟有些陌生了,可她凭着直觉,再度寻到了那个名叫“梦村”的女诗人的网页,网络上的资料有限,她便到图书馆搜寻,在台湾近代女诗人中觅到其芳踪。
在见到黑白相片上那熟悉的面容时,眼眶立刻红了起来,真的是她呀,她后来竟成了个诗人……
一九三七~一九七六
瞪着那年分,她有好一会儿都无法动弹,根据资料,陈沁香在民国六十五年就因病去世,得年四十岁。
居然那么年轻就……也难怪母亲循着地址也找不到人,因为迟了六年,而时间是不等人的。
翻开她的诗作,多半以情诗为主,她翻到了几首“思女”──
当松开了她们的小手,离她们远去时,
我便犯了原罪,得不断地受到思念鞭笞,
可无法回头了,因为──回去的路已不见……
她们用陌生的视线,在看不到桥的彼岸
冷冷的、带刺的扫过我
在诗未札记中她这样记述着-
我是个失职的母亲,当第一个孩子不是我预期中的那个时,我曾以为对她是……恨的。第二个孩子,我希望是个男孩,可以完成这场遍姻必要的任务,但不幸地,几乎以我的生命换来的,却仍不是我期望中的……我以为对她是带怨的。
可当我毫不犹豫地放弃她们,-开那婚姻的枷锁时,我却夜夜因想念她们而哭醒,但我知道,我已回不去了。
在谈到“丈夫”时──
“爱”与“不爱”,只有一字之差
“不”,却是天堂与地狱的分界线
不爱一个爱你的人是折磨
爱一个不爱你的人是绝望
也许那两个人都曾为他们的婚姻努力过吧,只是最后……
沁香只爱关旭村,一生都基于此了,这可就是人类一辈子所追寻的“真爱”吗?可为什么感觉竟是如此令人心痛?
看到这,她把诗集合上,坐了好一会儿后,才起身将诗集归位,然后离开图书馆。
一到家,便从母亲口中得知外公家那老屋子已拆了……
她望向窗外,蝉声依旧唧唧,可心中一片清明,她知道自己会好好的活下去──即使得孤独地抱着记忆活着。二○○一年的十八岁夏天就此画下句点。
接下来的日子便在迎接新的大学生活中展开序幕。
她不让自己想太多,只专注在眼前的功课、社团上面,用尽全身的气力活着,直到十九岁的夏日来临……
碧潭吊桥五十年前拥有台湾八大景的美誉,如今虽然依旧美丽,却也因都市、北二高道路的兴建,削弱了原有的天然之美。
沿着太平路而上,她来到了“空军烈士公墓”的碑牌下,默默伫立一会儿,才举步走进去,上次来到这,是为了参加关旭村的公祭以及葬礼。
而这回隔了数十年的光阴再度踏进这,心态已有很大的不同。
当然不只心情上有转变,那如同土馒头般的公墓数量亦增加许多……
唯一不变的是,进来这,仍会强烈感受到一种庄严肃穆的氛围。
一年了,随着时间过去,有时会一阵恍然,甚至是质疑,那段历程究竟是真还是假?
她真的曾经回到过去和一个来自“未来”的男人在一起,共度一段幸福的时光?说不定那只是撞昏兼热昏时所乱作的梦……
可当她来到这,并且凭着记忆走到关旭村的牌位前时,她知道──那不是一场梦,即使是梦,也是个很真、很真,深切地刻进她灵魂的梦。
她合掌默祷问道-“你与她是否已在天上相会了?如果有的话,一起入我的梦告诉我吧,让我心安……”
反复地、不停地默念,只求这份意念真的能传给他俩……
当我逝去的时候亲爱,你别为我唱悲伤的歌
在听到这歌声时,她微皱眉,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坟上不必安插蔷薇,也无需浓荫的柏树
她倏地睁开眼,瞪着眼前的牌位,鸡皮疙瘩直冒,呃!她是指晚上睡觉作梦时再碰面就好,可不是指现在呀!
让盖着我的青青的草,淋着雨也沾着露珠
她愈听眉愈皱,这歌声听起来不像是从牌位这边发出的,好象是从外面传来的,她忙跑出忠烈祠外。
假如你愿意请记着我,要是你甘心忘了我──
当她走近衣冠冢区时,那歌声也越来也越清楚,她转过一棵柏树,见到那眼熟的身影,她不禁晃了晃,眼睛眨了又眨,直到泪水占据了她的眼,盛不住的时候便一滴滴的滑落。
在悠久的昏暮中迷惘,阳光不升起也不消翳,我也许也许我还记得──
“我也许把你忘记!”下一句她接下来唱,一边抹去泪水,一边缓缓走向那个人。
那人停止唱歌,转过头,带些惊诧地看着她,而她也猛地止住脚。
他是谁?是钟泽夫?!
不!不是钟泽夫……她看过所有钟泽夫的面貌,但没看过这么年轻的,眼前这人看起来跟她年纪差不多,只有二十岁出头的样子。
“钟泽夫!”
他微挑眉。“你认识钟泽夫?”
“你不就是钟泽夫?”她扬眉。
“不!我不是钟泽夫,钟泽夫在此。”
他手指向旁边的墓碑,她顺着看过去,一看到那名字,她不禁全身一软,摇摇欲坠,他忙上前扶住她。
“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怎么可能会没事?她瞪着那名字良久,这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这名字会出现在这?应该是不存在的呀!可当她看到他逝去的日子时,却由不得她不接受!没错!是他送她回来的那一年!
但──为什么?
然后她突然忆起。“这里是衣冠冢!”她-眼望着他。“他的骨骸呢?”
“可能……在太平洋底吧!”
可能?“你怎么知道?”
他耸耸肩,笑而不答。
可疑!太可疑了!
她从他怀中站直身子,拉开一步距离,直直地望着他。“你现在有没有空?愿不愿意听我说一个故事?”
他微微一笑。“好呀!你要说我就听。”
“有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他们因为一场意外而穿越了时空碰到面,然后他们相恋、相爱,并订下约定,虽然不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但却要同年同月同日死,因为唯有如此,他们才能够回到原来的时空,各自重新生活。只是一起生活了二十年之后,在决定是时候回到各自的时空时,那个男人却食言了,他选择自己赴死,而让那个女人抱着所有的记忆回到自己的时空,独自受思念煎熬。那个女人一直不懂,男人为什么要言而无信?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原以为二十年已足够,可当其中一方还保留着所有的回忆继续独自活着时,那是折磨,即使拚命告诉自己要知足,可仍做不到……你跟他同样都是男人,能不能告诉我,他为什么会这样做?”
他静静凝视她。“或许那男人想要的是拥有第二次机会。”
她皱眉。“第、二、次机会?”
“没错!也许那男人还希望可以到那个女人所应该存在的时空与她再度相会。”
她窒了窒。“是吗?他是这样想的吗?第二次……”她神情有些激动,向前走了半步,可又缩回了脚。“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在她回到自己的时空时,却没有见到他的身影,而一个人独自受苦一年之久?”
“女人怎能那样确定那个男的没有陪她?说不定是因为那个女的这一年来只专注看着前方,从未注意到旁边有什么?”
她微微颤抖。“你……你是说,他──一直都在。”
他耸耸肩。
是这样吗?他一直陪在她身边,而她居然都没发现?她闭上眼睛,许久不敢睁开,深怕眼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但──睁开后,他还在!
她深吸口气。“那当女的同那男的面对面碰到时,为什么那男的又不敢承认?”
“或许是因为他想惩罚她这一年来的疏忽。”他再度耸肩道。
什么?这算哪门子的惩罚?太过份了吧!他明知道他可以直接跳到她面前说清楚,可他居然还理直气壮地说这是惩罚。
她-了-眼,忍住气。“尊姓大名?”
“姓钟,名立夫,台北人,A大航天系。”
“A大?你也是A大的学生?”她惊诧地问道。
“是呀!我们有好几次在校园里擦身而过。在图书馆时,我也常睡你旁边。”
“睡我旁边?”她的声音不由自主拔高。
“对呀!我们经常共睡一张桌子,大概是因为你睡得很熟,所以没注意到我。”虽不明显,但听得出话中的不满。
什么?有这种事?她真的太大意了,居然一点都没发现,不过这让她更气了,可不知是气自己多,还是气他多?
倏地,她想起期未考前那奇异的午梦。
糖心求呀炳密打。
天!他当时就在她身边,而她却以为是自己过度思念他而乱梦!
懊呀!耙这样整她?!第二次机会?哼!也不问她要不要?何况跟同一个男人有两次机会,也未免太无趣了点!
仰起下巴,她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叫楼郁兰,国贸系的。”
“我知道!”
“知道就好,那我有事先走了,希望我们下回可以在校园见。”
“咦?”就这样?!他脸上开心自得的笑容顿时不见。
轮到她笑得很灿烂、很教人……毛骨悚然。“人,很少会有第二次机会,是不?”
他谨慎地望着她,不敢轻易附和。“所以?”
“第一次的时候,如果我没记错,好象都是那个女的追那个男的,然后呢,亲吻也是女的吻男的,告白也是女的先对男的说,所以为了公平起见,这回该换一下了吧!”语毕,她仰起下巴,像个女王似的优雅地转身离开墓园。
走着,走着,步伐愈来愈轻盈,心也愈来愈飞扬,望着山下翠绿的碧潭,心里怀着小小的等待。
丙然,不负期望──身后传来脚步声。
她灿烂一笑,转身面对她追来的“未来”情人。
“糖心求呀炳密打”第二次机会,就从这句话开始!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