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公司跷班出来之后,蓝翎拉著希平各花了二十元买了捷运车票,就一直搭捷运列车,换不同的线搭,漫无目的地闲逛。
蓝翎为许久未来台北的希平介绍地方的变化,说累了,便停下来,只是看著车外的风景、车和人。
在搭完一站又一站之后,两人再度回到出发的原点站,然后蓝翎牵著他的手说道:“回家吧!”
“嗯!”这三个字奇异地让他全身发热。
蓝翎去超市买了一堆菜回去煮,说要好好地招待他,只不过他看到那些物价,不禁摇头咋舌,台北居真是大不易。
两人在厨房嘻嘻哈哈地消磨一下午,为了丰盛的晚餐而努力,饱食后,便一起在厨房收拾残局。
“没想到你的厨艺也挺不错的!”希平说道。
“和你比起来差多了,我呀,非得一板一眼的照著食谱来不可。”
小小的厨房水槽前挤著两个人,一个将碗冲洗干净,一个则擦干摆好碗筷。
“但照食谱就可以做得这么好,你一定有常练习。”
蓝翎点点头。“那是当然的,每道菜起码都练习过三、四回才抓到诀窍的。”不过一想起自己是为了谁拚命的练习煮菜,原本带笑的脸变得黯淡起来。
希平敏锐地察觉到她的转变,但不打算点破。“那今晚你煮的,可是最佳的成果?”
“对呀!有没有觉得自己很幸运?”她再度打起精神,不再让自己的思路一直绕著那人打转。
忘掉他!从今天起,要开始学会忘掉那一个人!
她把注意力转到希平身上,看著他修长的手指头将每个碗盘洗得干干净净,不禁叹道:“真好!如果每个男人都像你一样那么会洗碗就好了。”
“其实男人多半会洗,只是他们怕太过侵占女人的厨房领域,会让女人对洗碗一事感到自卑。”
“胡说八道!女人在辛苦煮完一顿饭之后,当然也想坐在电视机前看新闻报导,干还要站在厨房洗油腻腻的残碗剩盘?懒就是懒,少找那种烂借口。”
“是!是!你是新女性主义代表。”
嘻嘻笑笑一阵,两人把手擦干之后,回到客厅。
“你先坐一下,我去端个水果。”
希平抬头看钟,指针指著九点半,没想到他们吃一顿饭竟花了这么久的时间。“别忙!时间不早了,我得走了。”
“走?”她皱眉。“你要去哪?”
“去找间旅馆住下来。”
“高希平!”她闻言立刻两手插腰,横眉竖眼地瞪著他。“你今晚敢踏出这屋子一步,我们就宣布断交,老死不相往来。”
叭!怎么会这么严重?“别这样,只是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什么呀!也不想想几天前,我都是吃你的、住你的、用你的,如今好不容易可以让我回报。”她走到他面前。“为什么要这么见外,我们不是好朋友、是亲人了吗?”
他看著她,目光柔和。“对不起,是我想太多了,因为这里不是岛上,我怕我在这,会让你困扰。”
“别想这些,你永远都不会带给我困扰……”她往前倾,额头贴著他的胸口。“永远都不会。”
这种近似家人、知己的信赖和依存感,只有从他身上可以同时感觉得到。
他伸手轻轻拥住她,对她的温柔和疼惜之情,溢满整个胸口。
一会儿,她抬起头,目光有些蒙。“怎么办?有你在,我变得好依赖、好爱撒娇。”
“傻瓜,‘亲人’是干什么用的?”
“说的也是。”她直起身子,展颜露齿笑道:“我去端水果出来,吃完之后,你就去洗个澡,准备休息了。”
“好……”
在蓝翎去厨房时,希平走到外面的阳台,俯望社区的中庭,蓝翎住在十七楼,往下看,可以看到不少住抱门面状况,有些没拉上门帘的,客厅的情况都能见得一清二楚。
像住在斜对面的十五楼,就可以看到男主人正跟两个孩子趴躺在地上玩耍,和乐融融的模样,让人看了好羡慕。
这也曾是他小时候想像过自己未来长大后的模样,但,大了之后,却舍弃不敢再想了……
他闭上眼,偏头倾听著,这小小地方有人声、各个电视频道和电脑游戏的声音,很热闹,但他却已开始想念海涛的乐音。
啾~~
门铃声响起,打断他的冥想,他看了看门,此时他离门最近,应当他开才是。
再看向屋内,蓝翎端著水果站在厨房门口注视他,面无表情。
他迟疑了一下,然后便向前打开了门。
门口站著一位个儿比他高、穿著白衬衫,手臂挂著西装外套,领带虽已松垮,可无减气势的英俊男子,一见到他,即使没人为他们介绍,仍明白他是谁。
冀东玄没想到会是一个男人来开门,而且是个这么俊美的男人,他皱起眉头,脑海中拚命搜寻蓝翎曾经告诉过他的亲朋好友名单,可没有这个人的资料。
东玄眯细了眼。“蓝翎在吗?”
蓝翎走出来,立在希平的身后,神色淡漠地看著他。“我在,找我有事?”
东玄走向前,不客气的将希平推开,走到蓝翎面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走!我有话对你说!”
“去哪里?”被他抓得手疼,她忍不住挣扎起来。“放开我!”
“快放开她!你没有看到你已经把她抓疼了吗?”
东玄松开手,转向希平。“你是谁?”毫不掩饰他的敌意。
希平踌躇了一下,望向蓝翎,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身分?
“他是我朋友!”蓝翎本能的站在希平前面,不想无辜的他被波及。“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看到她竟然像母鸡一般的挡在他面前,东玄难以置信的瞪著她。“——这才是你想跟我分手的真正理由吗?已经有了另外一个男人?”
他竟做这样的指控?!直觉地就要开口做辩解,可最后却放弃了。
解释又有何用?是怕惹他不开心?怕让他对自己厌恶?现在……这些重要吗?
已不想再有瓜葛,又何须在意那么多?她已经决定不要再爱他了,要彻底死心。
既然如此,何不干脆一点!
她抬起头,仰起下巴。“对!是因为这样!是他让我想早点将这段不清不楚的关系给做个了结。”转过头,看著希平。“你既然有想娶的人,而他愿意比你疼我、爱我,我为什么不接受呢?”
冀东玄难以置信。“贱人!你在玩我吗?一边说爱我,一边却与另一个男人勾搭。”他真的无法相信,蓝翎竟然会做出这种事?!
希平脸一沉。“你说话客气一点。”
“客气!”一直压抑的怒气再也控制不住爆发出来,他一把抓住希平,抡拳就揍过去。
“你别这样!”蓝翎想也不想地就扑了过去,让自己挡下那一拳,而这一击,可让她撞倒在地,头碰到玻璃门,发出好大的声响。
“蓝翎!”希平立刻冲过去扶住她。“怎么样了?”他又急又惊。
这一撞和那一举可不轻,东玄则愣立在那,完全无法反应,只能呆呆注视蓝翎的脸颊慢慢肿起来,而嘴角流下血丝。
蓝翎在短暂的空白后慢慢恢复意识,她扶著希平,不稳地站起来,强忍著去触碰脸颊,那儿火热得像被烫著一般。
有些虚弱地靠在希平的怀中,她睁开眼直视东玄。“你走吧!”
“蓝翎,我……”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只是单纯地来看她的情况,怎么会月兑序至此?!
“我们既然说好……‘Gameover’,我希望……你可以祝福我,就如同我祝福你一般,希望你……可以和刘小姐……白头偕老。”她走向前,来到门边,将大门敞开。
“再见!”
冀东玄抬起手想触碰她的脸,可看到她竟往后退,流露出戒惧的神情,他的手僵立在空中,然后他发出难听的嗄笑声。“哈!炳!没想到我居然会蠢到这种地步……”说完后,他便像风一般地转过身子,按住电梯,原本就停在这楼的电梯门立刻开启,他头也不回的走进去,离开她的视线。
蓝翎把门关上,伫立一会儿,转过身,希平就站在她身后,一脸担心地望著她。
她想露出微笑,告诉他她很好,可才一扯动嘴角,脸颊便像要撕裂一般。
“如果你要我去揍他,现在说还来得及。”看到她脸上愈发明显的肿胀,他不禁怒火中烧。
“算了!当我自找的,谁叫我把你拖下水……”她转身靠在阳台,搭著护墙往下看,等了一会儿,就看到冀东玄正快速地穿越中庭。
她咬紧下唇,这是不是他最后一次来到她住的地方呢?
也好——就让曾在这屋子中所享有的欢愉甜蜜,同他的离去一起消弭吧……
突然东玄停下脚步,抬起头,往上看了过来,她内心一紧,他会看得到她吗?她没有避开,定定地注视他,从上往下看,可以看清楚他的动向,但从下往上看呢?
在这重重叠叠的楼层中,百户灯火中,他可真能认得出,哪一间屋子才是她的?能见得到她立在此处吗?
无声的问题,无解的回答。
冀东玄低下头,再度转身大步离去。
直到再也见不到他。“多奇怪……刚刚,在他面前宣告我也有‘其他男人’了,看到他震撼不信的模样,的确让我有种快感,但是……为什么我现在却觉得好空虚?觉得好悲伤。”她喃喃低语道。
希平轻叹。“如果你不是真心爱他,又哪会难过?……别说了,你的脸都肿成这样,先做冰敷吧!”
她转过身,默默走进屋子。“……对,现在是疗伤时间……”
……就这样吧……
让时间复原这一切吧!
不该是这个样子的!
冀东玄无意识的开著车,脑袋昏沉沈,像塞满了一团又一团的棉花,不停地踩著油门,想透过速度,将脑中的紊乱厘清。
才短短一天,他的世界好像被翻转了过来,而祸首不是别人,正是目前在他生命中占最重要地位的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女友,一个是他的……秘密情人。
一直自信,他能够轻易掌控这两个女人,快意游走其间,可——是从何时开始失控的?
他认定欣慧会是最佳伴侣,一如她也是这么想的,两人无论外貌、家世、社会地位都相当,和她一起走,一路会顺畅无比,但,突然间,在欣慧的眼中,人生伴侣远不如两个女人之间的战利品来得诱人,赢得他比爱他这件事重要多了。
同样地,他以为蓝翎是最爱他的,她的爱经常让他感到满足和骄傲,可——何时她也有其他男人了?
罢然发现她身旁出现了一个陌生男人,所带来的打击是完全超出预期和难以接受的。
怎么会如此?他不得不提出质疑——
当蓝翎说爱他时,另一个男人是否也在她心中?——
当他为她的爱而感到自负和歉疚难安时,是否又都是虚幻的谎言所致,让他自以为是……
这样算什么?他在她们的眼中到底是什么?难道她们不爱他?!
不!这太荒谬了!尤其当他已经对蓝翎动了比自己原先所认知还要多的真情时……
他再也不能自欺,以为蓝翎可以成为他生命中一段美丽的插曲,尤其这一年,她的爱像水滴般,不断地滴进他的心、他的灵魂,使得总以为“爱情”只是小女孩梦幻之物的他,也开始在意、有所期待了。
可笑的是,让他明白这一点的竟是欣慧。
欣慧摊牌时,对他说出那份理智、也是他所认为最好的“合伙关系”时,他竟打了个寒颤。
难道——这就是他原先所计划的?一个不需要爱、信任、忠诚,完全便利的互利婚姻?
不!突然间发现,他已经不想要了,这样充满算计的婚姻,令人感到无来由的厌恶,和一个无法再爱自己的女人、看透自己的女人共同生活一辈子,他不愿意!
所以,他急切地想找到蓝翎,想告诉她,他决定要好好地、专一的爱她,再也不三心二意了,只是——
一见到那个男人,他就红了眼,昏了头。
等等!
那个男人真的是蓝翎的“新欢”吗?会不会蓝翎只是拿来做幌子,要与他断得一干二净?这不是不可能的,依蓝翎的个性,她是会这么做的。
想到这,胸口的郁闷稍稍纡解,思索片刻,决定再回去找蓝翎弄个明白,否则他不轻易罢休。
思及此便立刻行动,他开始回转方向盘,打算把车子开回去,可他太心急,竟没留心到路口的灯号已变,由于他是在高速下回转,等他掉转车头,见到迎面而来的车子时,已经来不及踩煞车。
猛转方向盘,可徒劳无功,依旧与来车擦撞,他斜斜地往路旁的屋子直冲过去——
尖锐的煞车声后——
砰!
摆暗吞噬了他所有的意识。
蓝翎……
啊——
一声尖锐的哭喊将希平从半梦半醒中完全惊醒,他从软铺上爬起来,飞快地跑出书房,来到蓝翎的卧房,幸好门没锁,他可以轻易地转开。
一进去便发现蓝翎躺在床上,眼睛紧闭著,不安稳的转动著头,口中直喊不要!不要!显然是被噩梦给纠缠住了。
希平走过去扶住她。“蓝翎,醒醒!醒过来!”轻拍她的脸颊,不停地唤她,直到她终于睁开眼睛。
蓝翎先是目光茫然的看著他,然后突地坐起身,急促地打量四周,在确认这时真的是置身在自己的房间后,才松了口气。
“我……我怎么了?”
“你刚刚在梦中尖叫,我被你吓得跑过来。”他伸手抹去她额上的汗水。“作了什么梦?让你吓成这样?”
她用手环住自己,好像很冷一般,她吞了吞口水。“我梦到他了……”
“梦到……冀东玄?”
“嗯!”想到方才的梦境,她不禁用力抓紧手臂。“我梦到他……全身都是血的来到我面前,我被吓得不停地跑,可他也一直追在我的后面,想抓住我……”愈说愈心惊,因为那梦真实得吓人。
“你想太多了,所以才会梦到这些乱七八糟的。”
她的心绪还是无法平静下来。“真不明白,为什么在梦中我会吓得逃跑?他是我最爱的人,不是吗?”她摇摇头。“在现实中,我才是拚命追他的那个人……”目光变得蒙。“即使他满身都是血……”
“那只是梦!别再想了!”他轻轻将她推回枕上。“快闭上眼睛再睡吧!”
她拉住他,眼神露出哀求。“你留下来陪我说说话。”不敢再睡了,怕再梦到浑身是血的冀东玄,吓得她心脏都快停了,此刻萦绕在她心头的不安和难受,仍挥之不去。
他看了看她,轻轻点头。“好!”在她身边躺下,一如他们在海边屋子时的情况,只是今日需要慰藉的人换了。
两人面对面侧躺,互相看著,了无睡意。
“这里没有海涛声伴眠,睡得著吗?”她起了个话头。
他苦笑,她果然了解他。“嗯!一直游移在似睡非睡之间,不过比起前两天好多了。”
“前两天怎么了?”
“嗯,想你想到睡不著。”他很老实地说道。
她听了不觉睁大眼睛。“你在开玩笑吗?”
“没有,我说的是真的……连我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希平流露出有些悲伤,又带著无奈的神情。“你离开后,我的周遭突然变得好安静、好安静,静到我以为所有的声音都随你而去,一点音乐都听不到……”他眼神飘过她。“其实我应已习惯这份安静,可竟莫名怕了起来,不!应该是说厌恶。”他视线再度回到她的脸上,露出苦笑。“怎么办?你让我开始害怕孤独了。”
他从没这么恐惧过,洛宾死后,他以为自己会就这样一个人一直过下去,直到死,可因为她的出现,使得原先所习惯的生活起了波动,再也难以平复。
曾认定自己不会再在意任何人了,可对她……就是放不下。
为什么会这样?他想找出答案,所以离开了小岛,追随她而来。
她的心因他的话而感到刺疼,原来如此。
其实害怕孤独的背后,是个受伤累累、害怕与人接触、怕再度受伤的灵魂呀……
看进他的眼,从他的眸中看到反射的自己——呼应的是另一个孤独的灵魂。
其实她也有这种感觉,尽避才与他相处短短不到几天的时间,但有某部分的自己遗落在他与那座岛上,而在她离去时,亦带走某部分的他……
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他们,有著双子的命运和缘分吧?!否则上天为何要安排他们在最孤寂、无助的时候相遇呢?
蓦地,一个念头形成了,而且愈想愈觉得可行,她坐起身,并将他一并拉起。
她伸出手握住他的。“那我们一起生活吧!我们两个一起组成一个家,一直在一起。”父母已不在,手足皆有自己的家庭了,而她的爱人……则要与另一个女人结婚,她无所牵累,孑然一身了。
他的情况也和她差不多,没有至亲、没有挚爱,同样孤单的一个人,而他俩却又是这么的契合……
组一个家,一直在一起,互相关爱、照顾……
希平被这个想法给震撼到,在细思过后,他并不排斥,甚至有点跃跃欲试。有个家人呀……但另一层顾虑立刻涌来。
神色凝重地看著她。“能一直在一起吗?”一层阴霾蒙上他的脸。“如果有一天,你再度爱上另一个男人——”
她摇摇头。“不了!如果可以选择,这辈子我情愿不要再主动爱上人,我宁愿选择被爱、被疼,然后我再爱他……”看向他。“你可以吧?不要爱情没关系,是亲情、是友情……”说到此,她梗住哑声。“只要是爱,不会伤人的爱就好……”觉得自己要被分为两半了,理智告诉她,这是她所选择的,所以现在还能坚强面对这一切,情感则像被强酸融蚀一般,痛极了,她不想再去掀开,去面对!
他伸手模模她的脸,她神色是那样的脆弱、透明,好似玻璃人一般。“你现在当然会这么说,但是——”他很想,可理智却让他无法马上开口答应,因为说出口,便是承诺,用他唯一、仅剩的心所建立的,如果得再一次面对分离,他绝对受不住。弯身在她额上亲了亲。
“先别这么急,这段时间我们会在一起,一起度过你这个难关,我们再想想未来该怎么走,好吗?”他柔声说道:“这是一辈子的事呢!”
她听了之后安静下来,良久,她点点头。“好……等过了这一关再说。”现在的她,就像独自掉落在茫然大海的人,急著想抓到一根浮木。
“睡吧……”
“嗯!”
两人再度躺下来,蓝翎闭著眼睛,试图再找回睡意,她不敢让自己想事情,只能专注地想一张白纸,让脑袋空白,同时也感觉到希平规律的呼吸声,那是能让她心安的规律,于是便开始数著他呼吸了几下……
一下、二下、三下、四……
饼了许久,希平听到蓝翎的呼吸声终于变缓、绵长。
“蓝翎……”他开口轻声唤道。
“睡了吗?”她没有回应,他偏过头,定定注视她的睡脸半晌。
看样子真的是睡著了,但他现在却了无睡意。
“有些事我不想对你隐瞒,可是又不知该如何说,所以只能用这笨方法……”
他深吸口气。“我跟你说过我是同性恋,对不?但我发现……我只爱洛宾这个男人,其他男人……我没有办法接受。”说到这,他停下来思索,虽然她已睡著,可他还是试著想完整表达出自己的感觉。“我对你的感觉一直很特别,连我都难说得清……”他深吸口气。“你对我而言真的很特别,是除了洛宾以外,另一个让我如此在意的人,所以——我怕我自己可能不会只甘于当你的朋友和家人而已……我这样说,你可以明白吗?”最后一句,几乎低不可闻。
已睡著的她当然不可能回答。
他侧身面对她,轻轻模了模她的脸颊,然后也闭上眼——
但愿噩梦不要再侵扰她了。
等她清醒后,也从这次的事情平静下来,他会将方才说的话再说一次。
棒天早上,刺耳的电话铃声响不停之前。
他俩正作了一个短暂、平和的美梦。
怎么会这样?
梦成真了?!
蓝翎惨白著脸,透过加护病房的探视窗看著躺在病床上的冀东玄,全身裹著纱布,暗红的血浆正一点一滴的流进他的血管中,为他补充血气和生命力。
蓝翎晃了晃,若非希平在她身后扶住她,早已不支倒地。
她勉强挺直身躯,努力撑著不让自己崩溃。
转过身,和葳葳以及一干业务部的同事面对面,大家全都是早上接到紧急的电话赶来,她看向比较早赶过来的葳葳。
“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吗?”她嗄声问道,喉咙像火烧一般,声音都快出不来了。
“不清楚……我来的时候,刘经理也没多说什么——”
是刘欣慧通知大家的?!蓝翎转过头看坐在走廊另一侧椅子上的女子,正满脸疲倦,闭目养神,显然……已在这待了一整夜。
想当然她会是第一个赶到的,冀东玄的父母都在大陆投资做生意,而刘欣慧是他的未婚妻,理所当然是他在台唯一的“亲人”。
“听说事情是昨晚十点多发生——”
十点多!她猛地转头瞪著葳葳:心脏急速收缩。这、这么说,他是离开她家后没多久就发生了,那、那……?
希平听了也神色凝重,不安感也愈发强烈。
“可怎么回事我不清楚,警察有找到公司的名片,所以打电话到公司去,警卫就立刻通知刘经理了……”
她转身,拖著脚步走到刘欣慧的面前。“……经理。”
刘欣慧睁开眼睛,眸中有著血丝,一看到蓝翎,目光转冷,表情也变得狰狞,站起来,二话不说便打了蓝翎一巴掌。
“你还敢来?他都是被你害的!”客气、冷静的面具不再,毫不保留释出敌意,她的音量和动作惊动所有的人,葳葳和其他业务部同事则全被吓到,只能愣立在原地看著她们两人。
被打了一巴掌,应该会感到痛,但蓝翎什么也感觉不到,她垂著头。“请告诉我,事情是怎么发生的?”
“我还要问你呢!他不是去找你吗?为什么他会出车祸呢?”她扬起掌,欲再打下去。
多不甘心呀!他竟还是再去找她了!当她从警方口中得知他出事的路段与他家完全相反时,她就知道了。
有那么一刻!她真恨不得他就这样死掉算了,可来到了医院,生死未卜,守在手术室外面焦急等待时,她又迫切的希望他能活下来,一定要活下来!她不停地祷告。
但看到蓝翎,她无法不恨,全都是这个女人的错!都是她!
可这巴掌还未落下,就被另一只手拦住。“够了!有话好好说,别再乱打人!”
欣慧立刻瞪向那手的主人,却发现那是一个陌生的俊美男子,不禁愣了愣,然后大力的抽回手,意识到其他人的注视,她的自尊抬头,不容许人家看笑话,她勉强控制住自己。
蓝翎不理会她的话,继续问道:“请你告诉我,他现在情况怎样?”感觉到现在只有一根很细、随时都可能断的线在支撑著她。
“我干告诉你?”刘欣慧扬起下巴,眼中流露出轻蔑。“你是他的谁?我才是那个有资格知道的人。”
啪!断了!
蓝翎睁大眼睛,泪水一颗颗地滑出眼眶,眼神茫然的望著前方。
欣慧不为所动,淡漠地看了她一眼,便越过她往外走去。哼!凭什么哭?该哭的人是她才对吧?!
希平恼怒地抓住欣慧的手臂。“你——太过分了!”
“做什么呀?”虽然对方是美男子,可她还是不愿意他的碰触,见到他对蓝翎一副保护者自居的模样,不由冷笑。“啧!啧!这么快就有新的保护者,难怪你可以这么干脆地甩掉冀东玄,你够厉害。”狠狠瞪了两人一眼后,便转身离去。
希平则压抑著愤怒瞪著欣慧的背影,她虽是个美丽的女人,但他一点都不欣赏这种人,凭什么随便乱打人?讲话夹枪带棍的。
葳葳跑了过来。“蓝翎,怎么回事?刘经理干打你?”她担忧地问道,被眼前的状况给完全搞糊涂了。
蓝翎没有反应,泪水依旧不停地流出,看到此希平非常忧心,但不知该怎么安慰她,他此刻亦心乱如麻,如果冀东玄是在从蓝翎家离开后发生车祸,会造成其精神如此不稳定,他也得要负责任……
天呀!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发生这样的事?
如果他的心都这么难受,那蓝翎就更不用说了,她一定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的身上,不断地自责。
“你先冷静下来,她不告诉你就算了,我去帮你打听。”希平尽可能冷静的说道。
现在最迫切的就是要了解冀东玄的伤势,可当他与葳葳先扶著蓝翎到旁边坐下,正要去打听相关讯息时,却与一个意想不到的人面对面。
他吃惊地瞠大眼睛,并本能的往后退。“卢维德!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卢维德英俊的面容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而眼神则是燃著欲将人烧起来的炽热火焰。“这里是我工作的医院,现在是上班时间,我不在这,那又该在哪?”
什么?卢维德在这家医院工作?!“你——换医院了?”
卢维德摇摇头。“可见你有多不关心我,连我换工作地方都不知道。”脸上虽挂著笑容,但眸中全无笑意。
懊死!为什么就那么巧?偏偏在此遇到他这辈子最不想再看见的人。
希平无视那令他反胃的大胆目光,用最冰冷的声音说道:“我不是来找你的,请让开。”
“你确定?我手上可是有你想要的消息,而且除了我,恐怕没有人能比我说得更详细了。”卢维德嘴角一边微微挑起。
希平瞪著他,穿著白色医师袍的卢维德散发出令他心惊的自信。“你……在这里多久了?”他看到了多少事?
卢维德轻笑,但笑意未达他眸中。“从你一进医院我就看到你、跟著你,然后很惊讶地发现,你——”说到这,他特地停了一下,带著深意望向蓝翎。“和你的‘未婚妻’,跟我昨晚花了整夜时间抢救的车祸伤患有关系。”
丙然!卢维德是负责治疗冀东玄的医师,希平看了看仍毫无反应的蓝翎,压下心头的翻滚与担忧,镇静地转向卢维德。“那能不能请你告诉我,那位伤患目前的状况如何?有生命危险吗?”
卢维德没有马上回答,相反地只是淡淡一笑。“我可以告诉你,但——在此之前,我得先得到我想要的!”
希平沉下脸,握紧拳头,毫不掩饰厌恶地瞪著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医生有这个义务告知病人的情况吧?!而你居然想拿这个当筹码?!”
“没错!医师是有义务这么做的,但对象只限于亲属,而你——是这伤者的什么人?或者该问的是——”卢维德用下巴点了点蓝翎。“她跟伤者有什么关系?”
“他们是同事!”
“是吗?就只有这么单纯?”卢维德用手环在胸前。“那为什么伤者的未婚妻对她的态度会如此恶劣?更别提——”低头看著自己的手指头。“伤者被送来时,虽然意识几陷于昏迷,但口中还是下停地喃念著“蓝翎’这个名字,本来……我是没想那么多,只觉这名字有点耳熟,可没想到,还真是认识的,你说这个世界真小,是不?”维德拾起头,对他露齿一笑。
看到这笑容,希平感到一股恶寒从脚底升上。
世界真小……
这是否意味著,他和卢维德这一回,再也不能像上一次那般顺利避开了?!
冀东玄下半身瘫痪,无法再行动!
这项宣告,有如晴天霹雳,欣慧完全无法动弹。
饼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用力抓住卢维德的衣袍。“你胡说什么?之前不是说胸骨破裂,造成肺出血,腿骨骨折、出血严重而已吗?!”
卢维德皱眉推开她,拉齐自己的外袍,不喜欢被女人触碰,尤其是被太过美丽、自以为是的女人。“他的脊椎骨也因为这次大力的撞击而受损,以目前的观察及测试他的反应,这次的伤害已确定造成他下半身瘫痪。”他保留了“可能”及“暂时”没讲。
欣慧无法相信,怎么会……冀东玄下半身会瘫痪?“这……这么说,他以后……就再也不能动、不能走路了吗?”
“现在是有困难,但是经过复健治疗,还是有希望的。”
“他复原的机率有多大?需要多少时间?”欣慧急切地问道。
卢维德低头翻阅病历表。“这我不敢跟你说,少则数年,多则……”他耸耸肩。“一辈子可能都得维持现状。”
欣慧倒抽口冷气。
啪!卢维德将病历表合上,抬头直视欣慧。“刘小姐,因为你是冀先生的未婚妻,且事关你的未来,所以我有义务告诉你整个情况。”
欣慧只能无言注视他,全无往日的精明干练。
“我必须告诉你,冀先生有可能一辈子都无法像个正常男人一般履行婚姻的义务。”
这意思是……“不!不可能……”她摇头,想将耳朵捂住,不要再听下去。
“你有的是时间考虑,毕竟在结婚之前——”
“别再说了!你别再说了!”仿佛他是条毒蛇,欣慧往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狠狠瞪著他,然后转过身大步离去。
卢维德注视她匆促离去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眸中露出一抹精光。
多有意思呀!有好戏可瞧了,转过身,朝另外一个目标前进。
欣慧不停地走,直到快步走出医院,到达自己的车子旁边才停下,一坐进车内,她立刻用双手环抱自己,不自觉地前后晃动。
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种地步,想到冀东玄一辈子都会瘫痪,再也不能行动,她就不寒而栗。
扁是想到要看护目前躺在床上,全身都是伤的他,就已经心惊胆跳了,但她还是很愿意看护他,只求他身体能赶快复原健康,便能如从前一般……
但——一辈子……
她放开自己,抓紧方向盘。
巴一个近残废的人共度一生……
她闭上眼,整个人前倾埋在双臂之间,她不敢想,不敢再想下去。
冀东玄下半身瘫痪,无法再行动!
在听到这项宣告后,蓝翎脸色除了变得更苍白之外,并无其他表情,而希平则不发一语瞪著用异常严肃表情宣告此一事实的卢维德。
卢维德看也不看他,反而以全部的专注观察蓝翎,想了解她的反应。
不一会儿,蓝翎抬起头,面色平静。“接下来该怎么做?”
“如果他的家属同意的话,等他内外伤口好得差不多时,便可以来做复健堡作。”
“我懂了,谢谢!”说完后,蓝翎转过身,透过玻璃窗看著依旧躺在加护病房床上的冀东玄。
卢维德看到此,已经得到他想要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微笑。
希平看到那如恶魔般的表情,重重一震,若有所思,抓住卢维德的手臂,将他带开。
“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希平恶狠狠地问道。
维德耸耸肩,把手放在他的手上笑道:“你一向很清楚我的主意是什么。”
希平不理会他的触碰,只是手掌使力,抓得他脸上笑容不见,眉头皱起。“快说!”
维德忍著痛,抬眼直视他。“你还不死心吗?她爱的分明就是另一个男人,你干要守著她?”
“我跟她之间的事不用你管,倒是冀东玄,他是真的会瘫痪吗?”他逼问道。
维德冷笑。“是真是假?你既不信我这个专业医生所讲,日后不就会知道?倒是你——还要自欺欺人多久?那个女人眼中根本没有你,你干还一直纠缠她?”根据他这几日的观察,很快地就发现他们四人之间的奇妙关系,但令他完全无法忍受的是,当蓝翎只专心注视那躺在病床上的人时,希平却像个呆瓜般的只看著这个“未婚妻”。
简直是荒谬!
他反抓住希平。“你真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吗?你真的以为跟女人在一起,就可以得到救赎吗?你难道看不出来,那女人只是利用你逃开另一个男人而已?”
希平微微一窒,卢维德是他所见过最精明敏锐的人,凭著几个线索和条件,就能轻易掌握事情全貌,而这项天赋,也用在他的医术上,使得他年纪极轻,即在医界享有盛名,有“天才外科医生”之名。
但也不能怪其可以轻易发觉他与蓝翎关系中的矛盾处,毕竟太明显了。
从得知冀东玄出车祸后,蓝翎就像变了个人,不吃也不喝,两眼只看著冀东玄,他则小心地看护她,免得她不支倒下,而刘欣慧对他们的排拒更是明显,以“未婚妻”的身分严令禁止他们进入加护病房看冀东玄,但蓝翎也没因此而离开,她就站在加护病房外看著冀东玄,他则陪著她。
使得蓝翎再度恢复正常,则是卢维德宣告冀东玄的病情——有可能瘫痪一辈子的时候。
所以他不得不纳闷,一直坚持不向他们吐露冀东玄状况的卢维德为何会突然告诉他们?目的究竟何在?
热心?!不可能!
他松开钳制,也用力推开对方的。“我清不清楚要的是什么,你管不著,但我要的绝对不会是你!”
转过身欲离开,卢维德在他身后阴森地开口。“现在刀和剑都在我身上,你凭什么拿乔?”
他止步。“你是什么意思?”
卢维德笑笑。“你可以等著看。”语毕,他像嘲讽一般地行宫廷礼,像绅士般地弯了个腰,便转身离开。
疯子!他真的疯了!
希平握紧拳头,刀和剑……身为冀东玄的医师,如果他摒弃医德暗中搞鬼的话,根本防不胜防。
这该怎么办?
他慢慢走回加护病房,看著仍一动不动站著的蓝翎,心中泛疼。
打从知道冀东玄是在离开她家之后发生车祸,蓝翎就陷入强烈自责的情绪中,她认为自己得为冀东玄这次的车祸负上完全的责任,大有——如果冀东玄有个万一,她也会不顾一切以命赔命的准备。
他完全可以理解她的心情,就像洛宾多年前因伤入院的情况,可那时,无人陪著他,任由恐慌占据不知所措的他,这回不同了,他可以支持著她。
慢慢走到她的身边。
“你要不要回家休息一下?你已经好久都没合上眼。”希平将外套披到只穿单薄短袖的蓝翎身上。
饼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没关系,我还不累。”她注视著还躺在加护病房的冀东玄,两天了,他虽有清醒过来,但时间都很短暂,而他们因不是伤者的家属,所以全被挡在加护病房外面,至今,仍只能透过玻璃窗看著他。
“你知道吗?当幻想实践的时候,其实反而难以承受。”蓝翎幽幽地说道。
他皱眉下解道:“幻想?”
“对……有段时间,在我为他伤神、痛苦时,曾经有想过,为了只让他属于我一个人,他最好再也不能动,这样他就不能逃跑,不能再说话,我也就不会听到从他口中说出任何一句‘不能爱我’的话……我想他的时候,却可以随时去抱他、触碰他、亲吻他……没想到——这个想法居然实现了。”她转向希平,脸上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你说……这是不是很神奇?我的诅咒……应验了。”
他闭了闭眼,将她揽进怀中。“别再这样说,别再苛责自己!你要怪就怪我!是我不该在这个时候来找你的,所以才让他误会——”是的!他的自责并不亚于她的,如果他没来找她,说不定,她会与冀东玄和好……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倚偎在他怀中。
懊累、好累……
这是不是一场梦?如果是的话,梦可不可以醒了?她无力再作下去,真的无力……
“你们两人怎么可以这样?”蓦地,欣慧尖锐的声音响起,将他们硬生生分开。
欣慧快步走到蓝翎面前。“你要不要脸呀?居然在昏迷的旧情人面前和新情人搂搂抱抱?!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他已经被你害得半身不遂了,你还想怎样?”欣慧红了眼,一心只想把所有的挫折、怒气、恐慌全都发泄出来,而她认定了所有事情的罪魁祸首都是蓝翎。
“你这下高兴了吧?弄得玉石俱焚,他再也无法像正常人一样,他已经是个废人了!”欣慧失去理智大声的嘶吼道。
蓝翎深吸口气。“我……我会负责的。”从知道他瘫痪以后,她就下定决心了。
“负责?”欣慧冷笑。“你要怎么负责?”
“我会照顾他的。”蓝翎握紧拳头,态度坚定地说道。
“你?照顾?!”欣慧瞪著她,然后发出嗤笑声。“你要怎么照顾?有足够的金钱提供他做复健吗?有这个能力找到最好的医生去治疗他吗?”
蓝翎惨白著脸,这的确是很现实的问题,以她目前的经济情况,的确无力负担……
无奈的静谧笼罩住他们。
“我有足够的钱。”希平打破沉默说道。
什么?两个女人同时看向他。
希平面不改色地说道:“我有这个能力协助冀东玄。”洛宾留给他一大笔银行存款,够他一辈子衣食无缺,可他一直没动用,不过这个时候拿出来,似乎挺适宜的。
蓝翎摇头。“不!不行!这不是你的事,你不要——”
“蓝翎,我说过,这事我也有责任,我们两个一起承担面对。,”
“不行!绝不可以!”蓝翎激动的说道。“这事——”
“就这么说定了!”希平不容她拒绝。
蓝翎不由发急,可脑中一片空白,不知该怎么劝说。他是无辜的,完全因她而-进这赵浑水,怎可以让他陪她沉沦下去?
“真是感人呀!”欣慧尖锐地插进来,她上下打量希平。“你——有多少身家可以这样玩?”
“够多了,即使不够,我也会想办法筹到。”希平坚定的说道。
欣慧愣住了,她看看他,再看看蓝翎,眉头皱起。“这可是一辈子的事情,他有可能一辈子都好不了,你也愿意照顾冀东玄一辈子?”
希平转头望著蓝翎。“她怎么决定,我都支持。”
这话让蓝翎一震,她望进希平的眸子,除了看到温柔,更还有……令她的心都揪起的情感,她眼眶顿时泛红。
“你别这样,我不值得……”她哑声说道。
“你忘了,我们说好要做一辈子的家人……”希平柔声说道。
家人吗?蓝翎垂下头,泪珠一颗颗往下掉。
欣慧被他们之间的对话弄糊涂了,但现在无暇去深思他俩之间的关系为何?脑中一片混乱,现在只想大吼大叫咆哮一番……或是——逃离这一切。
“少在我面前惺惺作态,要演戏去别的地方演,哼!以为这样做就可以补救,让自己的良心不会不安吗?”她推开他们,然后走进加护病房中,把窗帘拉上,将他们阻绝。
真是够了!
欣慧注视著那躺在床上的男人。
容貌仍是那样英俊,但缺乏那生气和不可一世的傲慢,就一点都不像她所爱的那个男人,而变成了一个完全的陌生人。
爱!对他,不敢再思及这个字,因为已变得太复杂。
当他出轨背叛时,无论有多少的愤恨和委屈,她还是忍著不愿撕破脸,不肯提分手,明的是不愿就这样放弃,让他和蓝翎称心如意,但——
这真的只是出于不服输吗?
仔细想想,她这一辈子从未对哪一个男人动过这么多的感情和心力。
她爱他的自信与自得。
她爱他的坚强和专业。
她爱他的品味及那难以捉模的个性……
但——
她能爱一个不再是健康、完美的他吗?
无法给她心目中理想的婚姻生活,相对地,她必须照顾他?看护躺在床上行动不便的他,协助他复健,而且是一辈子……
她能吗?
闭上眼睛,她对他的感情深得可以让她为他这样奉献、牺牲吗?
病床上有了动静,她忙睁开眼。
东玄发出申吟声,太好了!有清醒过来的迹象,她忙走近倾向他。“东玄,怎么样?可以醒来吗?”她急切地说道。
东玄缓缓睁开眼睛,瞳孔失焦。
“东玄!”她著急的低声轻唤。“你说点话呀!”
东玄嘴唇蠕动了几下。
“你想说话吗?……是不是渴了?”她更靠近他,想听到他的声音。
“蓝……蓝、翎?”
她如被烫著一般的站直身,原先有的柔情蜜意霎时无影无踪。
她瞪著他,瞪著那口吐出别的女人名字的男人。
炳哈!太讽刺也太可笑了,为什么要为他奉献、牺牲?
他心中真有她吗?该死的混蛋!这辈子她从未像此刻这样恨一个人,恨不得剥他的筋,抽他的骨,他为什么不干脆死掉算了?干还活在这世上害人?
她手伸向他的脖子,然后掐住,只要一施力缩紧,他就……
“欣、欣慧?!”混沌的眼神变得清明了,东玄终于认清眼前之人。
听到她的名字,她恢复清醒,然后和他对视。
“我……我怎么了……这是哪里?”他很困难的说话,这是他出事以来,头一次开口讲出清楚的话。
欣慧慢慢收回了手,但仍倾向他。“你出车祸了,记得吗?”她轻声说道。
“车祸……”
“对!你人现在在医院,你父母到现在还没办法取得联络,你目前伤势严重,尚未完全月兑离险境,而且——”欣慧露出惋惜的神情。“唉!你可能有瘫痪的情况。”她不在意他是不是刚清醒,她现在只想像他伤她一般的回敬他。
“瘫、瘫痪。”东玄无法理解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只是眼著念,脑袋像装满了棉花,完全无法思考。
“对!不过……这已经不是我的问题了,谁叫你自找的?叫你不要去找那个女人,你偏偏要去,所以——”她直起身子,看著再度闭上眼睛的男人。
又昏过去了?!
看著他良久。“……这是报应!”她轻轻说道。
拿起挂在椅子上的衣服,不再犹豫、不再留恋,她头也不回的走出去。
他是因为另一个女人而受到这样的伤害,她又为何要为他付出,这不是很荒谬的事吗?更何况——一辈子?!
走到蓝翎面前。“既然你要照顾他,那请你说到做到!念在我跟他曾是未婚夫妻一场,我会汇一笔钱给你,希望你好好照顾他。”
这话——?!蓝翎看著她,面露不解。“你是……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欣慧仰起头。“我会跟他解除婚约。”
“你不能这样做!”想也不想,蓝翎月兑口而出。
欣慧失笑。“为什么不能?”
“他现在正需要你!”她怎能在他最无肋、受难的时候离开呢?这样太残忍了!
“那你呢?”欣慧冷笑。“你不是要一直照顾他,那我算什么?你不是摆明了就是要我放弃?难不成要我毫无芥蒂地跟你一起照顾他?”
“我——”蓝翎顿时哑口无言。
欣慧注视她半晌,脸上表情也渐渐严肃起来。“我跟你总有一个得离开,既然他已因你变成这样,你是有这个责任好好看护他、照顾他。”明知这样的说法很自私,可她无法控制。
“反正——一切都是报应,你们怎么做,就怎么受……他是你的了。”欣慧眯眼看著她。“听清楚了吗?这一切都是——报应!我会时时提醒你记得这一点。”
蓝翎哑然地望著她。
冀东玄是……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