秒针分针滴答滴答在心中
我的眼光闪烁闪烁好空洞
我的心跳扑通扑通地阵阵悸动
我问自己要你爱你有多浓
我要和你双宿双飞多冲动
我的内心忽上忽下地阵阵悸动
明天我要嫁给你啦
明天我要嫁给你啦
要不是每天~
砰!门板重重甩到墙壁上的声音,打断优美的旋律,随即──房内的人愕然地抬起头,还来不及反应。
~烦扰着──
“啪”的一声!一切都随尾音“所有的梦”消逝。
“秦冬枫,如果你想看到明天的太阳,我建议你别放这首歌。”声音冷得可以冻死人。
今年十七岁,号称文中第一帅男的秦冬枫,对天翻个白眼。“姊!你一个半月后就要嫁人了,我放的是应景的歌耶。”
他鼻前的“仙剑奇侠”立刻被人抽走,还来不及哇哇大叫抗议,一张大饼脸已经靠近。“我、是、认、真、的,别想测验我话中的真实性。”
他暗暗叹气,没人会不把秦家母老虎说的话当作一回事,虽说她一向是刀子嘴、豆腐心,可绝对是──言出必行。
“你跟未来姊夫吵架啦?”
“没有,怎么会跟他吵?连个影子都没见到,吵不起来。”声音更冷。
“喔!未来姊夫今天没陪你去逛婚纱店。”
“他加班。”声音像刀子锯在冰上一般,教人鸡皮疙瘩全起。
“哇!真是可怜,出社会工作真辛苦,连星期逃诩不能休息。唉!姊,你要劝他嘛!这么年轻就这样操,会过劳死的喔!你劝劝他嘛!”
“你说够了没?”
两手一摊,很认命的。“好吧!那我就暂时取代未来姊夫,充当你的垃圾筒。来吧!把你所有的不满与委屈,尽情向我吐露吧!”摆出一副壮士就义、慷慨激昂的模样。
眼睛对眼睛、鼻子对鼻子。“你是哪棵蒜头?“何德何能”可以取代你的姊夫?”
真是──宁愿得罪小人,也不要得罪女人。番啊!“不然你想怎样?你高兴就好。”他眼睛连眨都不敢眨。
“我只是要你别再给我放这首歌,干么扯一堆有的没的?还故意装可爱,你以为自己几岁了?”
呜,好凶!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李度,一天不听她的歌,我会活不下去。”冬枫一脸惨兮兮地说道,希望可以博得一些同情指数。“我现在是很可怜的高中生,学业压力好重──”
“谁理你?告诉你,只要敢再让我听到这首歌,我就让所有文中的女生都知道,你──秦冬枫都已经念高中了,还要盖著“小模模”睡觉。”
听到这,一张俊秀的脸立刻胀得通红。“你!”
所谓的“小模模”,是从婴儿时期就盖在冬枫肚上的毛毯,因为很好模,冬枫非得要模着那块毛毯才睡得着觉,从婴儿到现在长大成人,整张毯子都快被模烂了,可是──还在模。
若是让同学知道他现在依然保持婴幼儿时期的睡癖,一定会被笑死。
“我知道了。”声音从牙缝中挤出来。呜,他好没种,居然向女恶魔妥协,可是,为了“小模模”,他可以忍痛放弃李度,歌可以不听,觉却不能不睡。
“很好!败高兴我们姊弟能够达成共识。”女恶魔移开大饼脸,“仙剑奇侠”也回到他的手上,三十秒后,他的房门也被轻轻关上。
顿时,他像火烧到一般跳起来,把房门锁上。
若是日本人,他早拿着粗盐撒房门,默念“恶灵退散”,可是,因为家里地不是他擦的,所以若真做的话──会死得很难看。
算了!再忍一个半月,之后,这只母老虎就会“转嫁”到隔壁,届时,他的日子就好过了。
拿起耳机,插进床头音响,继续播放被打断的──
明天我要嫁给你啦~明天我要嫁给你啦~
如果可以的话,真希望婚礼明天就举行,把这个番姊送出门,重重叹口气,虽然这样想,对未来姊夫感到很抱歉,可是他都已经忍她二十几个年头,也不差这一个半月,所以──
快点来吧!遍礼赶快举行呀!他跪床对着窗外天空,诚心诚意默祷着。
罢发完一顿莫名其妙脾气的人,却是另一番想法。
如果可以的话,她希望时光就此停住,一个半月后的婚礼,永不到来!
打开自己的房门,她投到床上,将整个人埋进枕头中。
烦!烦!烦!烦到最高点,心中有把火!
为什么结个婚,要这么啰哩吧唆?
也不过就是把她大部分的衣物与东西从这里搬到──
她起身打开窗户,瞪着相距不到一公尺的另一扇窗户,东西从这头丢进那头也成。
随便去法院公证就好了,干啥要准备一堆有的没的东西,什么大订、小订,双方的家长玩得不亦乐乎,她可是快被逼疯了。
而且最可恨的是,为什么就只有她受罪呀?
弯下腰,身子探出窗外,熟练地将对面那一扇窗开启,然后两脚一一跨出,也不管底下有三层楼的高度,就这样来到了另一个房间。
他不在!
“猪八戒!”她忍不住骂出来,去的是什么烂公司,星期假日加什么班呀?也没多几个钱!
东模模、西模模的,整个房间摆设再熟悉不过,就像她自己的,连他黄色小说和杂志摆哪儿她都清楚。撇撇嘴,蹲拉开书桌左下方的抽屉,翻了翻,没新货……真是的,他最近真忙到连看“那个”的时间都没有吗?
瞪著书架上几本簇新的“办公室教战手则”、“如何出人头地”、“提高你的工作EQ”、“如何与上司相处”……看见上面新折的痕迹与画线,摇摇头,把抽屉关上,显然真的没空。
她往铺得干净整齐的床躺了下去,顿时全身放松,也让那一双走得发酸的腿得以休息、减压。
可怕!苞婆婆(未来的)妈妈(过去、现在、未来都会是)一起去逛街的结果就是会变得很婆婆妈妈,这也好、那也好,这不行、那也不行,七嘴八舌的,她快“发轰”了。
调了个最舒服的姿势窝着,床因为她的动作发出吱呀声,微皱眉,这床也睡了好些年,新床大概下个礼拜就会送到,是张好大的桃心木双人床,比这张单人床足足大了一倍。
原先楚麒的房间没那么大,可是楚家两老早打算好,利用楚麒当兵之际,乒乒乓乓将隔壁小妹楚凤的房间打通,让两间合为一间,以作新房之用。
想到这,一股深沉的无奈再度升起,闷、闷毙了!
夏日的风从另一扇窗徐徐吹进,带来教人欲睡的暖意,闭上眼,决定暂时做一个看不见外面纷乱的缩头乌龟,睡觉去也。
希望一觉醒来,发现这一切,只是一场南柯之梦,只是梦……
楚麒一进门,便见到母亲和未来的岳母正吱吱喳喳说个没完。
“我回来了。还有秦妈……呃!岳母好。”楚麒还不习惯改变称呼。
“好!懊!下班啦?有没有很累?”秦母问道。
“还好!习惯就好。”
“去洗把脸,冰箱里有绿豆汤,你拿去喝。”楚母说道。
“好!”正举步上楼时。
“啊!对了!你喜帖的地址和人名都写好了吗?”楚母问道。
“我都已经输进电脑中,叫出来列印再贴上就好。”
“什么?那怎么行!帖子要用手写才有诚意,你用什么电脑打字?”楚母立刻叫了起来。
“可是──”
“别啰唆,乖乖用写的把它们写完。”
“好啦!”楚麒暗暗叹气,又有得累了,走上楼梯,门还未推开,便知道房间里面有乾坤,他摇头笑笑,打开门,毫不意外地发现了床上的娇客。
他未来的老婆又翻窗进来他这儿睡午觉啦!理由是──他这儿比较凉。呃,说得也是!她家的房子靠西侧,下午的阳光都被她家给挡住,所以他家较凉快,早上则是她家比较舒爽怡人。
她睡得顶熟,穿着一袭无袖T恤、牛仔短裤,白皙修长的双腿呈ㄗ字型侧躺着,姿态有说不出的撩人。旋个身,一边扯下领带、外套,走进设在房间内的浴室清洗、淋浴。
房间变大有个好处,就是多了一间浴室。
十五分钟后,神清气爽的他从楼下端了两碗冰绿豆汤上来。
“秦始皇,醒醒喽!有你最爱喝的绿豆汤。”他在她耳边低声轻唤。
她没理会,咕哝一声,又继续沉睡,从窗户透进的日光把她的肌肤照得晶莹剔透,秀色可餐极了。
他扬扬眉,放下绿豆汤,在身上擦了擦微湿的手掌,抚上她白皙柔腻的手臂,陡来的冰凉,让熟睡的人有了知觉,动了动,便翻正身子,面朝上,可眼睛仍紧闭着,眼帘后的眼球正不停转动,显然在与梦神挣扎。
他微微一笑。
睡着时的冬蓉,没有醒着时会有的英气,是最可爱的时候,同时也是最好欺负的时候。
低下头,拉下她的肩带,开始朝她的颈脖、细肩轻吻了过去,不敢大力咬、吸吮,只敢用舌头轻舌忝,避免留下明显的痕迹,以免被两家家人说东说西、取笑外,最怕的是秦始皇会因此大发雷霆,执行焚书坑儒的暴行。
面对他的“骚扰”,她的反应仍是未醒,只是微扭动身子想摆月兑。
他将她的衣服拉得更下,露出雪白的胸脯,到这,他就更放肆了,用鼻子嗅闻隐藏在其间的体香,唇移到玫瑰色的蕊峰时,则毫无禁忌地吸吮、轻啃。
重重叹口气。“可是,好难受……”他把坚挺朝她顶了顶,证明所言不假。
她两眼一翻,笑话!突然叫停,难受的岂止他一个?摇摇头。“走吧!”推推他的身子。
“是。”他有默契的起身。
二十分钟后,两人神情愉快、发梢微湿的从浴室出来,楚麒往床上一倒,半身倚在床头,顺便拉住未婚妻,让她枕在他肩上,两人吃起了绿豆汤。
“找到满意的婚纱店了吗?”他一边吃一边问她。
白了他一眼,本来打算一见他就要大吐苦水,可睡了一场甜甜的午觉,又历经方才的“解放”,怒气早已消去一大半。
“别提了,我差点被你妈和我妈给逼疯。”
“又怎么了?”他见怪不怪的继续喝一口绿豆汤,知道她爱吃绿豆粒,多舀了一匙过去喂她。
“我喜欢的,她们不欣赏;她们喜欢的,我不爱。可是我无权表示意见,一票对两票,在民主国家中就是要少数服从多数。”愈说愈火。“真搞不懂,到底是谁要结婚?谁要穿那些礼服的?”
说实话,打从两家商议婚事以来,他们两人的爸妈比当事人都还热中,什么都管,两个当事者除了点头称“是”外,没有其他的答案,充分证明──结婚绝对不是两个人的事,而是两个家庭的事!
冬蓉把碗搁在床头柜上,抽出面纸擦拭嘴边,伸个懒腰,便往下缩躺着,舒服蜷躺在半堆高的枕头山上,高热的暑气依旧教人慵懒。
楚麒也吃完了绿豆汤,同她面对面躺着。
“你又不是不清楚那两位太上皇的脾气,尽量顺着她们吧!”
她没吭声,只是抓着他的手指把玩着,过了半晌。
“我们真的要结婚了吗?”她的十指和他的交缠。
“是呀!”这丫头又在想啥了?
她把手掌和他的平贴,他的手指很修长,她的则比较短,两双手最大的共同点,都很细、很白女敕,一看就知道──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苦。
“说呀!在想什么?”他忍不住催道。
“怎么一点真实感都没有?”
他轻笑。“我也没有呀!可能是因为我们还没去拍婚纱照,所以还没进入状况吧!哎呀!疼!你怎么捏人?”
“你真不是普通的少一根筋,打扮得漂漂亮亮,在镜头前搔首弄姿,像模特儿一样的任人摆弄,这样就叫“结婚”?你不觉得这样更像在玩家家酒?”浪漫气氛一扫而空,秦家母老虎复活了。
他愀然凝着她。“不然你说什么才叫结婚?”
“这──”她顿时语塞,笑话!如果她能说出个所以然来,哪还会如此烦恼?
蹦着两颊半晌。“不知道,反正,我就是不觉得自己要结婚了。”她站起来,在房间里踱步。“你知道吗?我还觉得自己像个小阿子,根本没想到自己即将成为一个妻子,要持理一个家。”
他摇头笑道:“得了!嫁到我家,你只要乖乖做少女乃女乃就好,家还是我妈在打理,她还是会把你当女儿宠的。”
她瞪着他。“拜托!就是因为这样才不好!”
他真的不懂了。“这样哪会不好呀?嫁到我家保证不会有婆媳问题,只会有“母女”问题。”
“你!”气死人了,楚麒什么都好,唯独对这事,就像没神经一样,大条得紧。“我不跟你说了,你自己去想!”
今天她无法跟他吵,因为尚未厘清头绪,很难说出个所以然来,她扭头往窗户走,在回到自己房间前,她转过头瞪着他。
“你倒是好好想一想,你真的已经准备好做一个丈夫、担任一家之主?告诉你,别再告诉我,一家之主还是由你爸来当,我可是会立刻解除婚约的,哼!”
唰!
楚麒瞪着那扇被关得密不透风的窗,试着透过印报玻璃想知道未来老婆在想什么?可只是愈看愈模糊,怎么也看不清……
唉!抓抓头,回到书桌前坐下,从底下抓出一袋子的喜帖信封,摊开亲朋好友名册,开始抄写,写到一半他停下,牙齿咬住笔杆,手支着下巴。
结婚啊……
“你一定是得了婚前恐惧症!”纪岚春挑出鲔鱼肉,沾了哇沙米酱后,放进嘴里咀嚼。
“有可能,听说人到结婚前都会有一点反常。”夏妍羽忙着将食材放进去,并快速捞起熟食,平均分配到每个人的盘子中。
“你得要赶快克服喔!遍期就快到了。”童秋雅吐出鱼刺,小心地将之插进已堆成像堡垒般的蛤蜊壳中间,准备做成一支迷你旗杆,象征登陆成功,胜利在望。
“为什么我们要在夏天吃火锅呀?”
霎时,不同的声音同时响起。
卡啦、卡啦──蛤蜊壳倾倒的声音。
扑通、扑通──过多食物跳下水中的连锁音效。
咳、咳──有人被哇沙米呛到。
然后──三双白眼一致丢向同个方向。
“秦、冬、蓉!”
冬蓉一脸无辜地回望好友们。“我没说错呀!只是不懂为什么要吃火锅,现在是夏天耶。”
岚春没好气地瞥她一眼。“你嫌啥?我室内冷气开到二十二度,还嫌不够低温呀?没有冬天的感觉吗?哼!临时说要到我这边聚会,我哪来得及准备?可以及时将这些食物清洗干净,还熬出一锅上等的鲑鱼骨清汤做汤头,你就该偷笑了。”
冬蓉回给她大大的笑容。“不好意思呀!”
妍羽摇摇头。“真佩服你,老会天外飞来一笔。”
秋雅笑道:“就是呀!人家在为你的婚前恐惧症伤脑筋,你却在关心火锅问题,唉!被你这一闹,害我前功尽弃,得重新抢滩了。”说完,又开始堆起蛤蜊壳了。
她们四人是大学时的好朋友,因为她们名字中各与春、夏、秋、冬四季有关联,所以她们被称为四季美女,所住的寝室被称为“四季宫”,四人个性完全不同,可却能成为无话不说的交心好友,实在也是难得。
“婚前恐惧症……”冬蓉失焦地瞪着前方半晌,然后耸耸肩。“可能是吧!”说完后便全神贯注进攻锅中的食物。
就这样?其他三人面面相觑,迅速交换了眼神,这丫头一向最急于找问题,求解答,对别人的事热心得很,可一碰到与自身最有关的问题,却常选择做缩头乌龟。
澳变方式!三人沉默却有志一同地做出了决定。
秋雅把锅子里的蛤蜊全捞进碗中。“小冬,你对楚麒有什么不满吗?”
“为什么这样问?”
“是不是觉得他与你心目中理想丈夫的模样和条件不同?”
冬蓉歪着头,眉头微皱。“也没订什么条件,反正从以前就认定他是我老公,我老公就是他那副死德行。”
“从没想过别的可能性?”妍羽扬扬眉。
“有呀!”冬蓉嘴巴咬着筷子。“只是……穿合了的鞋子,再换穿一双会不习惯。”
岚春舀起热汤吹凉。“你对楚麒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
冬蓉再度皱眉。“就是那样呀!有什么好奇怪?”
“你可不可以说得具体一点?”妍羽关心地望着她。
“我们从小认识,一起玩、做什么事都在一起,跟你们一样,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对我都很了解。我也很清楚知道他的,当然,他跟你们不同的是──”刻意顿了一下。“他有跟我做的事啦!”
扑通!暴啦!呛咳声再度同时响起。
“秦──冬──蓉!”已经有人准备拿刀杀人。
“我开玩笑的!”冬蓉对天花板丢个白眼。“你们反应也太快了,让我来不及解释。”
“你实在是……”妍羽难得的挑高眉毛。
“会令人极度沮丧、想抓狂……”秋雅瞪着二度崩塌的蛤蜊壳喃喃地说道。
“欠人揍!”岚春冷冷瞪着祸首,说出众人心中此刻所想。
冬蓉干笑两声。“快吃!快吃!吃饱肚子再说嘛!”在家母老虎,在外纸老虎,在这群好友面前,她就像只小猫一般,呜!怎么差那么多?她默默在心中哀嚎。
必到家后,客厅正因聚集了楚、秦两家大老而热闹滚滚。
“丫头,怎么那样晚才回来呀?”秦母说道。
冬蓉乖巧地先向未来公婆打招呼,才回答母亲。“跟小夏她们聚会,一聊起天,就没完没了嘛!”唉!那怎能叫聊天,简直是批斗大会,她们对于她与楚麒之间的“恩爱情仇”,最后都竖白旗投降,直嚷没辙。
“你们这群大学同学感情挺好的,有没有请她们当你的伴娘?”楚母问道。
“有呀!”
“几个人?”
“三个全上!”四人中她是第一个结婚的,其他三人当然义不容辞作陪。
“那有没有订下试礼服的日子?”秦母立刻翻开行事历。
“有,跟我同一天。”眼睛一溜。“楚麒呢?”在谈婚姻大事,准新郎居然不在?
楚父笑道:“他今晚陪上司去应酬了,晚点才回来。”
又加班了!有种闷闷的感觉,借口上去洗澡,便回到自己的房间了,客厅则又陷入两家当前大事──“结婚论”中。
““亲家母”,我打听到了,咱们结婚迎娶时可以……”
必上门,将那份喧闹挡住。好奇怪!家人们愈热中,她的反应就愈冷淡,活像事不关己似的,根本一点都不像喜气洋洋的新娘。
看向另一扇窗,窗内一片黑暗,近来总到十点、十一点以后,灯才会亮起,他工作真的很忙、很多,忙到已经没什么时间见面、谈天。
奇怪!她应该对此大发雷霆,指责他冷落了未婚妻。
但,她就是无法对他发火。一是,两人认识太久了,即使好几天没说上话,也不会有什么;二是,看到他每天累得像只狗似的,即使想发火,也不忍心……
只是,无法否认,随着婚期愈接近,她的不安与焦虑也愈发强烈,或许正如岚春她们所说的,她得了什么“婚前恐惧症”,而她急需找到某个依附点,陪她一起共度这个难关,毫无疑问地,他就该是这个依附点。
但──
前天才稍稍提到一点,他却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泼了她好大一桶冷水,这下除非她把自尊全都扔进垃圾桶,要不,她不会再开口对他说什么了。
对那即将到来的婚礼,她的恐惧感愈来愈强烈,如果可以的话,她真想抛下这一切──逃婚!
完了!她抱住头,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她在怕什么?
只因她不懂──为什么要结婚?
时机成熟了不是吗?她和楚麒两个人在一起够久了,熟悉到从内到外,无所不知,有什么理由不该结婚?
某个长辈曾说过──
结婚对象第一好是青梅竹马。
第二好是同班同学。
第三好是双方父母安排相亲介绍。
她对这种“古早说法”不以为然,现代男女谁兴这一套?青梅竹马这码事也不是说有就有,像现代人工作繁忙,住在层层高楼大厦、公寓中,别说敦亲睦邻了,偶尔能碰上面,搭到同一座电梯,就已是很了不得的事。
小阿子们一从学校放学,不是上什么安亲班,就是才艺班等等。想构成青梅竹马的要件,前提除了住在同一个大楼社区中,有相同的时间休闲玩耍,在学校同班之外,放学后更要上同样的才艺班和安亲班。
所以她和楚麒的状况已经是难得一见,更别提双方家庭好得像亲人,秦爸和楚爸是大学同学,毕业后考进同一家机关工作,连买房子都要买在一起,简直是另类连体婴。
秦妈和楚妈因为星座、血型、兴趣超合得来,交情更似亲姊妹一般,所以两家就像是一家人。
而她跟楚麒更像是说好似的,两人前后只差个五天就是同一天诞生在人世间,这样的巧合,更是让两家人直呼有缘!几乎毫无异议地,就订下了儿女的婚事,打定主意、要透过联姻,使两家真正成为一家人。
她走到书柜前坐了下来,抽出一本厚重的相片册,从小到大的影像记录,尽搜罗其中。
就着床头微黄的灯光,看着每一张照片,仔细一瞧才会发现,她的独照很少,除了全家福以外,她的身边总会有个楚麒,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今天,虽说是因她有无限的烦恼主动跑去找岚春她们,可一谈到楚麒,某部分的她就是无法像对其他事一般坦白。
低头轻抚两个小婴儿眼睛看着镜头,子谠嘴地“碰”着的照片,这是铁的证明──证实他俩的初吻早在满周岁时就送给了对方。
再下面一张照片,是两岁时,她抓着他的头发,他嚎啕大哭的无辜样。
再来是三岁时,她背着他站在家门前……
接下来,几乎是不同的场景、不同的事件点、不同的姿势发生在他俩的身上,相同的成长环境和背景,她的人生成长史,就是楚麒的……
轻轻叹口气,实在羞于向好友们承认,她对楚麒的占有欲,有时强到连自己都害怕。
从小,她便霸着他,只准他跟她玩,只准他与她做朋友,即使是跟一群同龄的小朋友玩在一起亦然,如果他未经过她的同意,敢与其他小朋友玩耍,八岁以前她会打他、K他、弄坏他的玩具,无所不用其极的“报复”。
上了国小绑,情况才开始收敛,因为死要面子的她,受不了其他同学在旁边笑道:“女生跟男生玩!”
再加上她“女生朋友”愈来愈多,所以对他只能跟她玩这件事也就没那么坚持了,也让他跟其他“男生朋友”一起玩,她虽然“鸭霸”了一点,可还是懂得什么叫“公平”。
她如果跟其他朋友玩一小时,他也能在这段期间跟其他人玩耍,可当她决定要离开那群朋友回家时,他就得立刻离开另外一群人,不管游戏是否进行得正热烈……
必忆到这,她猛地合上相本,不敢再往下翻,过去的记忆就像水滴般,开始从四面八方慢慢汇集过来,而愈想到以前自己曾对楚麒做过的事,就会开始感到心虚、不安,以及……某种自我厌恶。
就现在成年人的眼光来看,她小时候的那些行为,简直不是普通的过分,只能用“恶劣”两个字来形容。
如果再想下去,一些她曾为了“占有”楚麒的“恶劣回忆”,将会让现在的她羞愧得想撞墙自杀。讲给朋友听,她们一定不敢相信她会做出这样的事……
想到她曾做过“最过分”的那件事,整颗心重重收缩了起来,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不!别想!
她胆怯到连想都不敢再想,因为那牵涉到她与楚麒之间的爱情产生与存在。
啪!对窗内灯光亮起,她立刻抬起头,楚麒回来了!
她一喜,正打算爬窗过去时,楚麒已把窗户打开了。
“咦?你在呀?怎么没开灯?”
看到他那略带疲惫的脸,乍见他的喜悦一扫而空,沉下脸来。“刚下班?”
“是呀!有够累的,工作好像永远都做不完。”他拉开领带,转过身,毫不避讳的在她面前换起了衣服。
她趴在窗台,默默注视他一会儿。“你要不要换工作呀?”楚麒大学念资管系,毕业后进了这家游戏设计公司研发部,这个部门加班频率之高叫人咋舌,有时候可以忙到好几逃诩不回家。
他转过头对她露出无奈的微笑。“现在工作不都是一样,你别老是叫我换工作嘛!”
她咬住下唇,不安感再度升起。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陪我?这句话却说不出口。
“我爸妈还在你家吗?”他们都很习惯父母“窝”在彼此家中。
“嗯。”
“在谈啥呀?”
惫能谈什么?她看了他一眼。“我们的婚事。”
“喔。”
喔?就一个字?她抱臂环胸,静待下文,可只见他赤果着上身,穿着长裤,打开抽屉拿换洗衣物准备走进浴室,途中像想起什么,又回过头。
“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
她面无表情地望着他,慢慢地摇头。他笑笑,安心地旋身去洗澡。
她伫立半晌,木然地抬起手将窗户关上,然后靠墙滑坐下来,失神望向前方。
怎么会没看出来?
什么害怕婚姻的责任?
什么对婚姻的未知感到慌乱?
什么……
所有的不安根本都源自一项──
闭上眼,心重重揪紧了。
惫要自欺多久?
举手将搁在桌上的相本拿下,翻到最底页,相本外皮塑胶套模中夹着一个信封,她将之抽出,紧紧抓在手中。
打开吗?
不!她还是没勇气。
如果……如果当年她没做出那件超“过分”的事,也许今天的局面将是另一番,也许……说不定“报应”也不会直到现在才来临。
可,真的是报应吗?
她把脸埋进膝间,闭上眼睛,握紧那未开的信封,一遍遍地,反覆地问自己。
洗完澡后的楚麒,清爽的坐在床上,习惯性看向对窗,窗门已关上,昏黄灯光微微透出,看来冬蓉应该下楼去跟两方的爸妈讨论婚礼事宜了。
看了看桌上那叠喜帖信封,抓抓头发,还有很多没写完呢,现在电脑输出多方便,但长辈却嫌不够慎重。
轻轻叹息,最近真的忙昏头,根本无法打理婚事,可不现在一口气忙完,就不能安心去度蜜月了,所以只有跟家人和未来老婆说声对不起。
他打个呵欠,看了看闹钟,先睡个十分钟吧……不!半小时,之后,再去参与讨论婚事。
拉上棉被,躺到床上,不禁发出满足的叹息,安心闭上眼,很快地便进入了熟睡。
那晚,秦楚两家大家长在秦家客厅谈得兴高采烈,全然没注意到当事的两位男女主角没有参与这场攸关他俩人生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