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的申时,马车喀啦喀啦地来到位在繁华京城里最贫穷的角落——
这儿不见红瓦高墙,只有整排木造的屋舍,不知是哪户人家养的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当街而过,让驾车的马夫吓了一大跳,又见几个孩子在水井边玩着捉迷藏,身上的衣服满是补丁,不过每张脸都是笑盈盈的。
因为太阳还没下山,男人全都外出干活去了,只见女眷和孩子,好奇地看着这辆华丽的大马车经过家门前,有的孩子还新奇地跟在后头跑,想知道它要驶往哪儿,小厮将头缩回篷内。
“老爷,就在前头,快到了。”
楚漠然“嗯”了一声,他之所以会亲自走这一趟,只是为了……
想看她一眼。
他终于承认了,不过这与喜不喜欢毫无关系,只是觉得她跟别的女子与众不同,或许留在身边也满有趣的。
“喝!”驾车的马夫斥着,马车震动了几下便停住。
“老爷,已经到了!”小厮先下马车,然后掀开帘子的一角,方便主子钻出车篷。
待楚漠然跃下马车,看着眼前的破房子,大门敞开,却不见屋里有人在。
“进去问问。”楚漠然交代。
“是,老爷。”小厮应了声,便跨进门槛。“有没有人在?有没有人?”
叫了几声都没人回应,他也进了屋内,冷然的目光环视这个小得只需一眼就可以看遍的厅堂,除了有个供奉着神明和祖先牌位的地方,就摆了一桌两椅,没有多余的东西,空气中还飘着一股不太好闻的味儿。
小厮捏着鼻子说:“老爷,这儿臭得很,您要不要到外头等?”
“去后头找找看。”他沉声说道。
“是……”小厮听令,心里再不愿,但主子的话可不得不从。
小厮人还没绕到后院,里头传来了动静。
“阿爹,你今儿个这么早就回来——”招福睡眼惺忪地从房里出来,但一看见站在外头的人,话猛地卡住。
她就这么目瞪口呆地看着站在自家屋里的高大男子,只见他里头是一件对襟的白色长袍,外头搭了件佛青色的锦袍,这个颜色可不是普通大户人家能穿的,必须经过专为皇室制作袍服的织造府,除非是皇室中人,要不然就得由皇帝御赐才有资格,因此这个颜色又称为“皇帝蓝”,穿在他身上更显得矜贵傲气。
她还以为是在作梦,用力地揉着眼皮,张开、再揉……可是人影还在,于是曲起指节敲了敲脑袋,而且敲的力道还不小……
她那副傻里傻气的模样,让楚漠然又恼又……疼!
他的心居然会疼?就因为她?到底是怎么了?
“你再敲下去,要是昏倒了,别以为我会找大夫来。”他故作冷嗤。
招福这下确定真的是他了。
“我不是在作梦吧?”她喜出望外地又掐了掐自己的脸皮。“真的会痛耶!那么我没看错,也不是在作梦了……你是来找我的吗?”
“不是。”
“喔。”招福小脸马上失望地垮了下来。想一想也对,他巴不得别再看到她了,又怎么会来找她。
楚漠然瞅了一眼她有些苍白的脸色,垂在肩头的两条发辫也松垮垮的,就这么随便跑出来见客,让他很不以为然。
“你先到外头等。”他先摒退了小厮,待小厮出去之后,才又问道:“你刚才在做什么?”
“刚才……我在房里歇着。”她很老实地回答。
闻言,楚漠然两道剑眉倏地皱紧。“那大门为何不关?难道不怕有人闯进来?”
“噗!怎么可能会有人闯进来?”招福彷佛在笑他太大惊小敝了。“我们这儿白逃诩是不关门的,就算是贼也不会想来这儿偷东西,况且也没啥好偷的……啊!我忘了倒茶,瞧我睡到头都昏了。”才提起陶壶,里头却空空的,不禁尴尬地笑了笑。“茶水都被我喝光了,我这就去烧水,你等我一下——”
“回来!”他冷喝。
招福提着陶壶又赶紧折了回来,眼巴巴地盯着他,语气讨好地说:“你吃过了吗?不要心情不好又没吃了,我去炒两个菜就好了。”
“你真的这么关心我有没有吃饭?”
他牢牢地望进她的眼底,想着其他的女子要的是他的心、他的财产,从不关心他的心情好不好,吃过了没有,只有她例外……
真是一个笨姑娘。
“那是当然了,人都是吃五谷杂粮才能活得下去,要是饿死了就什么也没了。”她乘机念了几句。“你等一下,很快就好了。”
因为转身转得太快了,她蓦地感到一阵晕眩,整个人一晃,手上的陶壶就这么摔在地上成了碎片。
楚漠然心头一惊,在还没意识到之前,就已经张臂接住那娇小的身子,视线不期然地瞟见她微开的后领,那纤细的脖子上布满了刮痧的痕迹,整片肌肤已经呈现暗红色,一直蔓延到衣服下头去。
“你做什么?既然不舒服就回房躺着……”他压抑下担忧,语气有些不善。
她好不容易清醒了些,瞥见自己还偎在他的怀里,不禁升起两朵红晕,这滋味跟被阿爹抱着不一样,她的心儿会扑通扑通地跳着,又急又快,让她忘了要呼吸,只想再多被他抱一会儿……
这样会不会太不害臊了?
她才昂起小脸,就瞥见楚漠然拧着两道好看的眉头,阴着一张俊脸,仿佛在生谁的气,以为是自己又惹火他了,连忙站稳。
“我、我没事儿,只不过是日射病,多喝点水,再刮刮痧就会好了……”说着还用力拍着胸脯来证明。“你瞧这会儿不是好端端的。”
楚漠然冷睇她一眼。“没事最好,我回去了。”
彬许这趟真的来对了,就挑她吧!
若是依她的身分,这辈子只有当妾的分,可他是楚漠然,不是别的男人,眼光自是不同,娶她为正室又何妨。
名门闺秀、干金小姐又如何,他已经有两个小妾了,在他眼里,也不过尔尔,所以这回要挑个与众不同的,或许能增添不少生活上的情趣,只要她老老实实地持家,还有守本分,那么他可以给她锦衣玉食、珠宝首饰,一辈子享用不尽。
招福怔怔地跟到了门口。“你要回去啦?不再多坐一会儿吗?我还没烧水,一下子就好了……那、那路上小心……”
临上马车之前,他又凝睇了她半晌。“回房休息去,记得把大门关上。”
她呆呆地点头应和。
招福觑着马车渐走渐远,还搞不清楚他今儿个到底来做什么?
直到三天后,谜底终于揭晓了。
“……你们到底有没有听懂我的意思?”
赵媒婆挥了挥手上的红巾,没好气地瞪着坐在眼前的一老一小,果然是父女,表情还真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等……等一下。”朱大勇把掉到胸口的下巴扶回原位,不敢置信地问:“你刚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赵媒婆嘴角抽搐两下,又怕得罪了,只得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我说这可是你们前辈子烧了多少好香才修来的福气,你家闺女能让楚老爷看上,而且还是正室,可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
这次换招福把下巴扶正。“等一下……你说楚老爷是哪个楚老爷?”
“呵呵,你这丫头在开我玩笑吗?在这京城里,除了楚家庄的楚老爷,还会有谁?”赵媒婆的笑声会让人起鸡皮疙瘩。“我说这会儿你可是飞上枝头当上了凤凰,以后可别忘了我这媒婆。”
她愣了愣。“你一定弄错了,楚老爷讨厌我,怎么可能会想娶我?”没错!一定是媒婆找错人家了。
“我赵媒婆可不是出道一天两天,不会弄错的,就是你。”连自己也是确定了好几次才相信,好好的名门千金他不要,却偏偏挑了个养猪的女儿,传出去可是天下奇闻。“楚老爷还说了不需要你们准备嫁妆,聘金倒是不少,下下个月的初五是宜嫁娶的好日子,就选那一天了。”
朱大勇终于反应过来。“太好了!我这丫头总算可以嫁出去了……”这样也算对得起孩子的娘。
“我不要!”招福嚷道。
这下赵媒婆快晕倒了。“这么好的亲事,你居然不要……”
“丫头……”
“我不能丢下阿爹。”招福一脸认真。
“你这丫头在说什么?”每个当爹的私心里总希望女儿有个好归宿,不用再跟着自己吃苦受罪了。“好,你不是说过只要阿爹再娶个后娘进门,你就愿意嫁人,这会儿赵媒婆在,阿爹就拜托她过去跟林家嫂子提亲。”
“阿爹……”她低叫。
“自从你娘走了以后,阿爹让你吃了不少苦,看了就好心疼,要是你这回再不嫁,往后上哪儿找这么好的人家?”朱大勇抹了抹泪水,结果越抹越多,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了。“你就安心的嫁人,不用再挂念阿爹,阿爹会有人照顾。”
“阿爹……”父女俩相拥而泣。
赵媒婆嘴角抽搐着,快笑不出来了。“哎呀!这可是天大的喜事,瞧你们爷儿俩像在哭丧似的,这京城里头可有多少姑娘家羡慕你呢,我说这桩婚事你们到底答不答应?”
“当然答应!”他代替女儿回答,说什么这次一定要成功才行。“丫头?丫头?你在发什么愣?”
招福小嘴微张,一脸还在梦中的表情。“阿爹,你掐我一下,看疼不疼?”直到此刻才开始正视眼前的消息。
“怎么样?”朱大勇捏了下女儿的脸,当然不可能真的用力。
她摇了摇脑袋瓜子。“不疼,这果然是梦。”
“这样呢?”朱大勇再捏了下,这次多了点力道。
“嗯,是有点疼了……”
“疼不疼?”他索性使劲掐了下女儿的脸皮。
招福马上皱起小脸,哀叫一声。“好痛……真的不是在作梦……阿爹,你听到了吗?他真的要娶我……是真的……不是作梦……”一边揉着面颊,一边傻呼呼地笑着,好想现在就见到他。
“当然是真的,谁教我的女儿人见人爱,哈哈……”朱大勇可得意了。
赵媒婆这下不只嘴角抽搐,连心也在抽搐,这姑娘行为举止不够端庄秀气也就罢了,连姑娘家最起码的矜持也没有,看来这被休之日不远矣,自己这“京城第一媒婆”的招牌,有可能要砸在这对父女手上了。
“恭喜!抱喜!往后跟楚家庄成了亲家,你们可真的发了,到时可别忘了我这大媒人……”赵媒婆还是得先巴结个两句。
从来不敢奢望他会有看上她的一天,所以总是假装只要能每天见到他,跟他说几句话就心满意足了,原来都是自己在骗自己。
她终于明白自己有多渴望能和他做夫妻,现在梦想成真了,一定要当个好娘子,尽心尽力地伺候老爷,让他每逃诩过得开开心心的,招福在心中对自己发誓,她要他不后悔这个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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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
盛大的迎亲队伍浩浩荡荡地来到朱家大门外,所有的街坊邻居全都出来看热闹了,一些穷人家的姑娘也不免怀着一丝梦想,既然连招福都可以嫁进富可敌国的楚家庄,想必她们也会有过好日子的一天。
在喷呐锣鼓声中,朱大勇很丢脸的哇哇大哭,虽然不舍,还是得狠下心来送女儿出嫁,而刚嫁进门没多久的妻子则是端了盆水往地上泼,表示女儿从此就是别人的了。
“呕……”
招福连忙捂住小嘴,险些吐了出来,这花轿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摇得还真大力,摇得她头都晕了。
她一手掀开头盖,一手扶着小窗。“原来嫁人这么辛苦……要是再晃下去,我可真的要吐了……不行,我得忍耐,不能给老爷丢脸了……”
招福努力地吸气,沉重的凤冠压得脖子都坑谙了,到最后她不得不用两手扶着,才没跌了出去,她哪里知道这轿夫是被人收买了,才故意这么折腾她的,就是要她待会儿在众人面前出糗。
“呕……”要撑住,就快到了。
迎亲花轿在期待之下终于来到楚家庄门口,几乎全京城的百姓都跑来观礼,这可是除了皇家娶亲,少见的大阵仗。
穿着大红蟒袍的新郎倌来到轿前迎接,以折扇打轿顶三下,再踢三次轿门,表示压服将来雌威。
招福让媒婆搀了出来,头昏眼花的踩碎了摆放在轿前的瓦片好辟邪,才走了两步,不小心踩到裙摆,险些就要往前仆倒,顿时吓得魂儿都快飞了。
一只男性大掌及时箍住她的腰肢,才没当场闹出大笑话。
虽然盖着头巾,不过她知道手掌的主人是谁,那温热的触感让招福的心不觉地安了下来,还不忘小声地道歉——
“老爷,我不是故意的……”
“别说话!”楚漠然冷冷地低语。
她真笨,不免懊恼地自责。
接着由一位福命妇人手持米筛,俗称过米筛,一路进了厅堂,拜过了天地祖先,相对交拜,再入洞房。
坐在喜床上,招福无聊地动了动脚,忍不住想掀开头巾……
在房内伺候的丫鬟凉凉地说:“夫人,请别乱动。”
招福赶忙将小手放下,也因此无法觑见此刻丫鬟脸上鄙视的嘴脸。
她们可是万万也没料到得服侍一个养猪人家出身的主子,这样卑微的身分居然能当上楚家庄的当家主母,当奴才的都觉得丢脸。
招福又坐了一会儿,实在有些憋不住了。“呃……我……我尿急……”
丫鬟撇了撇嘴唇。“夫人要忍耐。”
“这种事要怎么忍耐?”要知道人有三急,这种急可是憋不住的,她索性自个儿把头巾掀了。
“夫人,你这是在做什么?”丫鬟简直傻眼了。“待会儿让老爷看见了,可是会怪奴婢,快回去坐好……”
“先告诉我门在哪儿?”她提着裙摆,在偌大的房间里到处乱窜。
“你……”丫鬟瞠目结舌。
招福又急急的踅了回来。“还是先跟我说茅房在哪儿比较重要……”
“夫人——”丫鬟可是从没见过像她这样举止粗俗失当的当家主母。“夫人若要解手就到屏风后头,那儿有个夜壶。”
“你也不早说。”她提着裙摆就冲向屏风后头去了。
这下可让丫鬟抓到茶余饭后可以嘲笑的把柄,也可以乘机会邀功了,心想芸姨娘和婉姨娘要是知道了应该会很开心才对,像这样的女子,大概不消多久就会被老爷给休了。
“呼,总算舒服多了。”招福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还不忘整理着身上的新娘红袍。“你不用担心,老爷这会儿还没进来,不会让你挨骂的。”
丫鬟脸都绿了。“夫人现在的身分已经不同了,可别再这么乱来,要是传扬了出去,丢脸的是老爷。”
她搔了搔脸颊,困惑地喃道:“怎么会传扬出去?这儿只有你和我,也没人会知道,何况每个人都有尿急的时候。”
“奴婢当然是不会多嘴了。”丫鬟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她傻笑两声。“那不就得了,又没有人知道。好了,我会乖乖地坐着等老爷进来,不会让你为难的。”
说着便又盖上头巾,坐回喜床。
“真是粗鲁又没见识……真不晓得老爷是看上她哪一点,我都比她强多了。”丫鬟在嘴里咕哝。
“你在跟我说话吗?”招福作势要掀头巾。
“奴婢没说话。”
“喔。”于是把小手放下,到最后已经无聊到玩起手指头来了,肚皮在这时又发出咕噜咕噜的叫声。“都什么时辰了,好饿……”从早到现在,似乎都还没吃到什么东西。
丫鬟可被她怕到了。“夫人你可别乱来,得等老爷进房才准吃东西。”
头巾后传来闷闷的声音——
“这我知道。”
这下只能等了。
所幸没有等太久,就听到房门被人推了开来,招福连忙坐直身子,听着脚步声走近,一颗心又狂跳了起来。
“恭喜老爷!”丫鬟福身道贺。
楚漠然冷然一瞥。“你可以下去了。”
“是。”她又福了,才退出新房外,也知道有人正等着跟她打听消息,说不定还能讨赏。
待新房里只剩下新郎倌和新娘,以及龙凤花烛燃烧时发出的轻微爆裂声,静得让人有些期待又不安。
睇着坐在喜床的新娘子,大概坐得太久了,像只虫子似的动来动去,楚漠然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当他注意到自己在做什么,立即敛去了笑意。
“老爷该不会是醉倒了?”见头巾迟迟没有被掀开,招福兀自咕哝,悄悄地掀开一角,颅见楚漠然沉着俊脸瞪她,赶紧放下。“吓我一跳,原来老爷没有喝醉,怎么不出声?”
“你希望我喝醉吗?”他挑眉问道。
招福噗哧一声。“我只是想到阿爹说过,成亲这天会有很多来道贺的宾客向新郎倌敬酒,一下子就被灌醉了,就这么一觉到天亮,所以不用担心洞房的事。”
“他真的这么说?”楚漠然冷峻的薄唇又禁下住的上扬了。
扒着头巾的脑袋瓜子用力地点了点。“先是我二娘偷偷的将我拉进房里说,洞房的时候只要把眼皮闭上,忍一下就过去了,绝对不能发出半点声音,否则会被人家说是。我想了想这洞房还真是怪可怕的,就跑去问我阿爹,我阿爹那张脸马上红得像猴子似的,吞吞吐吐地说新郎倌早就被灌醉了,啥事都做不成,教我不用怕……其实我也知道阿爹在骗我,不然二娘进门那天,街坊邻居拚命地灌他酒,他也没有醉倒,而且床铺还嘎吱嘎吱地响,吵得我一晚都没睡好……”
楚漠然听得有些哭笑不得,真不知该说她口没遮拦,还是坦然率真,只得执起喜秤,掀开她的红头巾,打断她的叨叨絮絮。
也没半点新嫁娘该有的羞意,招福扬起眼睑,冲着他直笑。“老爷穿这大红蟒袍真是俊。”在她眼里,他怎么穿都好看。
他似乎也开始习惯起她大刺刺的说话方式,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颅见她脸上的浓妆,险些被自个儿的唾沫给呛住了。
“这脸是谁帮你抹的?”
招福连忙从袖内掏出了条手绢,猛往脸上擦去。“是不是很像猴子?我就说不要,可是二娘说新娘子就要这样才喜气……”
“别弄了。”见她越擦越糟,都快擦破皮了,楚漠然只得沉声地制止,不过心里却因自己随便一句话,她却这么重视在意,男性的虚荣心也不禁油然而生。
她咧着笑脸,把眼眯成了一条线。“老爷,这会儿应该可以吃饭了吧?原本阿爹塞了粒包子给我,就怕我在路上饿着了,打算在轿子里头偷吃,先垫垫肚子,可是轿子摇得我头晕想吐,包子也掉了,什么都没吃到。”
楚漠然脸色一凛。“轿子摇得很厉害?”这段路算是相当平坦,有经验的轿夫是不会让这种事发生的。
“是啊,说不得是我太重,轿夫扛得也辛苦。”招福不疑有他地说。
他在心中冷笑,大致猜得出是谁在背后搞的鬼,倒了两杯酒,中间有条红线连在一起。“喝过合卺酒,就可以吃了。”
“那快喝。”招福接过其中一杯。
“先喝一半。”楚漠然低声提醒她,就怕她一口全喝光,喝了半杯之后再交换酒杯,最后一起饮尽。
“好辣……”她皱了皱脸,呛咳了几下。
“吃口菜压一压。”他好气又好笑,大概找不到比她更不像新娘子的了。
“老爷不……不吃吗?”招福连挟了好几口菜到嘴里,两颊都塞得鼓鼓的,说起话来口齿不清的。“偶……帮……你挟……”
楚漠然横睨她一眼。“嘴里有东西就别说话。”得好好地教教她,往后的身分可不同了,不能再这么随便。
“嗯……喔……”她努力咽了下去,还用拳头搥了搥胸口,差点就噎到。“老爷不饿吗?东西这么多,我也吃不完。”
“没人规定要全吃完。”他倒了杯酒,轻啜一口。
“这样啊……老爷,我可以先把凤冠拿下来吗?它压得我脖子坑谙了。”招福不太清楚规矩,忍了好久,还是问了。
“要拿就拿,不必问我。”见她可怜兮兮地盯着自己,楚漠然不知怎么就是强硬不起来。
“谢谢老爷。”招福马上绽开大大的笑脸,起身摘下凤冠,将它搁在镜台上,接着便开始解开身上的霞帔和红袍。
觑着她月兑衣的动作,他执杯的手掌停在半空中。
“你在做什么?”这是在诱惑他?也许她从头到尾根本就是在扮猪吃老虎……
招福傻笑了两声。“这件衣服好美好精致,一定花了老爷不少银子,万一弄脏了多可惜,而且这样也比较舒服自在一点。”
斜觑着她月兑到剩下白色内衫,虽然身形娇小,不过没想到衣服里头藏着一具丰盈的体态,清冷的俊目渐渐转为深闇,有了灼热的温度……
他居然对她产生了欲念?
比她再美再媚十倍、百倍的女子都办不到,而她竟办到了?!既然她这么主动,倒是省去他不少功夫,也没必要隐忍。
“老爷多少吃一点东西,我帮你挟菜……”招福又走回来,才要执箸,就被一只男性长臂给扯过去,惊呼一声,人已经坐在健壮有力的大腿上。“老、老爷……”可爱的小脸顿时都烧了起来。
“喜欢我吗?”楚漠然扬起唇角,邪邪一笑。
“喜欢。”她老实地颔首。
“有多喜欢?”他的笑意没有达到眼底。
“好喜欢、好喜欢,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啦。”招福仰起满含羞意的小脸,不知何时,那张脸蛋已经闪动着坚定的光彩,那是一个女人对所爱的男子所绽放出的光芒。“那么老爷呢?老爷多少也喜爱招福吧?”不然以他的身分,是不可能会娶她。
“男人不兴说这个的。”睇着那张期盼的小脸,他只是敷衍的带过,心底冷笑——原来她也跟其他女人一样,想要索取他的心。
招福信了,点了下脑袋。“我阿爹也这么说,如果老爷一点都不喜爱招福,就不会找媒婆来提亲了……老爷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我一定会很听话,会好好地伺候老爷的,让老爷更喜爱招福。”
“伺候倒是不必了,那是下人的工作。”将她打横抱起,放在喜床上,跟着楚漠然也动手解开身上的大红蟒袍。“你只要记得一件事,从今以后,你心里只准有我一个男人。”
她怔了一怔。“可以再多一个吗?”
“你心里还有谁?”他脸色倏地变得十分骇人。
“当然是我阿爹,虽然我这会儿嫁人了,就是泼出去的水,不过也不能从此就不管阿爹了,老爷,你说是不是?”
楚漠然怒瞪着她,想不到自己居然也有吃起岳父的醋的一天。“不过可别忘了我才是你相公。”自然分量要重一点。
“我当然知道……”招福喷笑出来,不过那笑在觑见他已月兑去大红蟒袍,就连上身的内衫也一并卸去,袒露出精壮的男性胸膛,倏地不见了,小嘴张得好大,两眼也看得发直。
“我以为男人月兑了衣服后,都会像我阿爹那样有个圆滚滚的大肚子……”小时候总爱模着阿爹的肚子,笑他里头塞了个女圭女圭。
闻言,他支额苦笑。
她搔了搔下巴,小心翼翼地问:“老爷,我说错什么了吗?”
“没有,你没有说错。”当那份根深柢固的成见升起的当口,她就有办法搞得自己哭笑不得,不知不觉地抛去疑心。
“老、老爷……我自己……来就……就好……”见他也上了喜床,伸手月兑起自己的内衫,招福终于有了女子该有的自觉,说话也不禁结巴起来。
卑声未落,男性薄唇已然贴上她。
招福的眼儿瞪得又大又圆,感觉到两片子邬被咬啮轻啃着,接着身子慢慢往后躺下,朱红色的兜衣跟着从胸口滑落了……
“老……老爷,我们现在要洞房了吗?”小嘴找到空隙,微喘地问。
这些都跟二娘说的—样,那么应该就是了,所以得牢牢记住,要乖乖的躺好,闭上眼皮,不可以出声。
没有回答她,男性头颅一寸寸地往下移动,唇舌吮过招福的颈窝,痒得她吃吃的笑,全身都在颤抖……
“老爷……别……别舌忝……好痒……”招福扭摆着身子,试着要闪躲,因为那里可是她的死穴。
他抬起因而泛红的俊脸,哼了哼气。“你忘了你二娘是怎么交代的吗?不准拒绝,不准乱动。”
“可是哪有人用这样的……”她好委屈地咬着唇。
“嗯……”楚漠然故意加重语气,忽然觉得欺负她很好玩。
“好嘛。”为了当个好娘子,只能拚命地忍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