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王爷私下约月衍见面。
“王爷,您找微臣何事?”月衍有种不好的预感。
“想问你一件正经事。”都王爷的神态难得如此认真。
“王爷但说无妨。”以他的身分,是没有拒绝听的余地。月衍的神情肃穆,隐约能感觉到他要问的事应该与夜心有关。
这两天,夜心似乎也有烦恼,变得异常安静。
由于不是闹瞥扭的那种安静,他不得不泛起不安感,偏偏又不知从何探问。
“你喜欢夜心吗?”都王爷直问。
丙不其然,与夜心有关﹗挣扎了会,月衍才僵硬地道──
“没有讨厌的理由。”
眼眸一转,都王爷露出疑惑的神色,质疑道:“她说你嫌她粗鲁、蛮橫、不讲道理,怎么会没有讨厌的理由?”
“那是她的想法。”心一凜,月衍并不想多加解释。
经过这些日子,难道她真的以为他讨厌她﹖天知道,讨厌的女人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岂会担心她这、担心她那的。
真是个笨女人﹗
“那,你爱她吗?”听不到确定的答案,都王爷神情凝重,问得更直接──今日非问个明白,否则对小丫头无法交代。
深吸一口气,月衍困难地问:“王爷何来此问?”
蚌性使然,他不习惯向人坦承自己感情。
“因为我想娶她。”都王爷爆出惊人之语。
月衍当场脸色刷白,几乎毫无血色,酷脸简直冷到冰窖里去。
“你怎么说?”月衍的反应太明显,都王爷好辛苦才忍住笑,正经八百地问。他几乎能感觉得到衍的身体僵化了。
不过,由于月衍的死忠,想也知道他的标准答案。
“微臣没有意见,王爷不需要征求我的同意。”几乎是咬着牙,月衍才狠得下心无情地伤害自己。
心痛如绞,他竟亲手将所爱之人推出门。
彬许,她从来就不该属于他……
“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可以向她提罗?”效忠有时候也得看情況,死脑筋的月衍果然不懂。都王爷在心底暗叹。
要是夜心听见他的话,不知将会多伤心。
百,算了,好玩的还在后头呢﹗
*****
夜深人静,宫內的长廊上只有被巡的御林军在走动。
模出房间之后,柯夜心躡手躡脚、东张西望地打量某个方向。
败快地,她所打量之处有了动静。只见都王爷的帖身侍卫,肩上扛了个庞大的东西出现,从暗处慢慢走过来。
“小姐,属下将王爷吩咐的“东西”送来了。”别怀疑,他所谓的东西──就是被都王爷灌酒、却不知酒中掺了迷药的月衍。
本事强的人,向来只会死在亲近和信任的人手上。
“放到床上去吧。”她脸红地道。
虽然都王爷的帖身侍卫没有任何表示,但她知道自己的做法可真惊世骇俗。
没有第二句话,都王爷的帖身侍卫听从她的话去做。
送走都王爷的帖身侍卫,紧紧关上房门之后,她才如释重负地跌坐在门口好一会。
无疑地,若要等月衍的木愣子个性开窍,她恐怕永远嫁不了他。
所以,她才豁出去,決定来个主动出击。
只是,事到临头她又迟疑起来,怀疑自己怎么做得出这极事﹔家人若是知道,肯定会瞪大一双双不敢置信的眼,然后一个接一个晕倒。
想归想,她还是走回床边。
沉睡中的月衍,胸口规律地起伏着,冷酷的轮廓也柔和许多。
呆呆看着他的俊颜半晌,柯夜心決定再也不动摇。
避它三七二十一,总之──她要定月衍当相公。
无论用什么手段﹗
*****
“啊”──
月衍在刺耳的叫声中醒来,猛地自床上弹起。以为发生什么事、感到头疼欲裂的他,却只看到抱着锦被往床角缩、满脸惊惶的夜心。
她在怕什么﹖
等等──月衍想起什么似的跳下床,瞪着自己所在的房间。
“我怎么会在这……”在夜心的房间?发现她只穿着肚兜,月衍快速瞥开眼。老天,谁来告诉他发生什么事﹗
昨晚……昨晚他被乐不可支的都王爷拖着喝酒,然后……然后呢?单手撑着额,他摇摇沉重混沌的头,想让自己清醒些。
懊死﹗他不记得后来发生的事。
难道他喝醉酒,错把她的房间当自己的房间,走错了吗?
“别问我,刚醒来就见到身边躺了个你,我还等着问你呢﹗”她露出害怕又委屈的无辜模样,将自己身体包在锦被中指控他。
“可是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他的头好痛,昨晚真有喝那么多酒吗?
“说句想不起来,就想否认一切吗?”
“不是的,我没有要否认,如果真是我的错,我愿意”──为她的清白负责。猛地想起都王爷的话,他把后面的话吞回肚子。
差点忘了那令他痛苦的事实,都王爷欲娶她为妻,岂轮得到他负责。
依昨晚宿醉的情況,除了同床共枕外,他应该没有对她做出任何事才对。只要他现在立刻离开她的房间,没让人瞧见,她的名譽应该就还有挽救的余地。
“愿意什么?”她开始期待。
“我……我得走了。”不敢正视她的眼睛,他稍微拉正衣服就要往外走。
“等等,你不打算……负责任?”心猛地揪紧,她的声音顫抖起来。剎那间,她不再确定他真的爱自己,几乎就要崩潰。
他不爱她,一切都是她在自作多情?
“抱歉。”走到门口的月衍,咬着牙道:“我负不起。”
“你怎么可以这么残忍﹗”蓦地狂吼,她的泪水滔滔落下。自懂事以来,她不曾掉过这么多眼泪,谁知泪水竟如此咸,咸得令她难以承受﹗
昂不起?哈﹗他竟说他负不起?
直接说他不要她,伤害不是更直接、强大?如果他真想伤她的话。
听见她哽咽的声音,月衍转回头。
“如果你嫌弃我有太多缺点,不要我大可直说,不要说什么你负不起责任﹗”这一辈子,她从没像此刻般绝望。
丟弃所有矜持,做出惊世骇俗的蠢事,她所爱的男人还是不要她。
彬许,她真的很差劲,是个一无是处的女人。
看见她的眼泪,月衍失去所有理智,冲上前抱住她。
柯夜心楞住,呆在他怀里猛掉泪,好一会才猛力推开他。“放开我,我不需要你的同情,既然不要我,就离我远一点﹗”
因为心痛,她的泪水还是止不住。
“我要……我想要……”紧拥着她,他说出肺腑之言。
天知道他多想拥有她一辈子。
再愣一秒,停止挣扎的她訥訥地问:“那你为什么……”如果他对她的爱一如拥着她的力量这般强烈,那为什么他不肯负责?说不通呀。
月衍蓦地放开她。
在他又想退缩时,柯夜心用力地扯住他的手臂。
“告诉我到底为什么?我有权利知道。”她坚强起来。
用力吸一口气,月衍才挤得出声音,他强自镇定道:“都王爷已经決定要娶你为妃,只要你同意便能永享富贵,所以……”
“所以你要不起我?”她简直不敢相信,帮手会成为毀她幸福的元兇﹔更不敢相信,他竟然就这样放弃她,不再为她争取﹗
噢,她何不去死算了。
“没错,我是要不起。”天知道,说这些话让他几乎痛不欲生。
“你觉得我该当都王爷的王妃?”她冷冷地笑。确定他爱她,却也知道他要放弃她,其中苦涩可笑的滋味,没有亲身体验,谁也不会明瞭。
犹豫片刻,月衍还是道:“都王爷尚未明媒正娶过妻子,你若嫁到王爷府,便是名正言顺的王爷夫人,这是许多女人梦寐以求的事。”都王爷虽风流,却不像皇帝有后宫三千佳丽,应该不会让她夜夜独守空閨。
“那你呢?不会拾不得我吗?”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柯夜心苦涩地问。她不要许多女人梦寐以求的事,只要他──难道不可以?
他竟然不懂﹗
彬许是她的作法天不见容,所以她遭到报应。
“我必须效忠皇上。”这是月衍的不二选择,从来不曾改变。
没有否认捨不得,是他唯一能做的事。
必须效忠皇上,所以他就放弃她?可想而知,在他心中她的存在根本不算什么﹗至少比不上他崇高无比的皇上,是一个可以被放弃的人。天哪,她得嫉妒一个男人,而那个男人还是坐拥权势、傲睨红尘的皇帝。
炳﹗也许她该笑,甚至觉得自傲……偏偏她只想哭。
“月衍,你想不想知道一件事?”连名带姓喊他,她的表情变得木然。
“何事?”能感受到她心底的悲哀,月衍的心也好痛。他不希望她如此难过,流露出如此绝望的眼神﹔可是他又能如何?难道真要他背叛对皇上的忠心,和都王爷抢人吗?他怎么也做不到。
“我有多爱你。”淡淡一笑,她哀戚地道:“你可曾知道?”
月衍被震撼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对了,还有一件事得让你知道。”像忘了刚才告白,她的口气稀松平常。“我想,你也不知道──我现在有多么恨你。”
“夜心……”
“出去﹗再也不要出现在我眼前﹗”不管自己是否衣衫不整,她发狂似的冲下床将他往门外推,顿时又激动起来。“我会如你所愿,当我的王妃去。”
砰的一声,她用力关上房门,摀住双耳。
神啊……显显灵,就让她听不见也看不见吧﹗
这样,她才不会因心碎而死……
*****
整日,柯夜心如游魂、行尸走肉般,而月衍何尝不是。
两颗心的距离变得好远。
经过一整天,又经过一整晚,月衍有了最后的決定。
当柯夜心打开房门,发现站在门外的人是他时,立即要将门关上,却被他用手肘卡住。
“你还来干嘛?我说过不要再见到你。”瞪着他,她的声音极为沙哑。
看见她肯定哭了一天一夜而导致红腫的双眼和鼻头,月衍內疚不已。她的声音肯定也是哭哑的,全都是他的错。
“我想带你走。”深思后,他下定決心。
柯夜心愕然不已,随即带着嘲弄冷冷地问:“背弃你的皇上?”
“是的。”他毫不考虑的回答。
“为什么?”不再那么尖锐,她的心开始紧缩。
“为了你。”为了她,要他失去一切,他也在所不惜。
“为我?”她的心开始飞扬。
“是的,为你。”月衍握住她的双手,深情款款地望着她开始泛起雾光的双眸。“我想通了自己有多爱你,请原谅我的迟钝。”
“不后悔?”晚了一天一夜,浪费她那么多的眼泪,总算等到他的表白。要是他敢后悔,她绝对会和他没完没了。他是迟钝,可是他并没有让她失望,这就够了──你要的幸福只是这样。
柯夜心突然发现,笑中有泪的味道竟是甜的。
愿意为她背弃皇上,可见他爱她的心有多强烈,她不得不懂。
“绝不后悔﹗”纵使赔上他的性命。
“是不是不管我往哪儿去,你都愿意跟我一起?”
虽然觉得她说反了,月衍还是保证道:“无论天涯海角,我都誓死相随﹔有生之年,我们都要永远在一起。”这种话,他这辈子只会说一次。
柯夜心笑了,投入他怀里。
纵使哭了一天一夜,此刻她却沉浸在幸福里。
这样一来,她终于可以“如愿”回家了。
*****
泉州柯家庄
来到张灯结綵的柯家庄外,月衍抱下马上的柯夜心。
“夜心,他们好像要办喜事?”他往四周打量,猜测道。
“大概吧。”落了地,她不敢正视他。
“现在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在十五之前赶来这里吗?”因为她的坚持,他们才会再到泉州,而且还得赶在十五之前,所以他们一路上十分辛苦。
然而,她打死也不肯在到达之前告诉他理由。
“人家有喜,我们当然是来祝贺的。”因为心虚,她的眼神飘移不定。
“祝贺谁的喜?”月衍怀疑的是,人家有喜关他们何事?充其量,他们也不过因为金色夜明珠造訪过一次,和柯家庄可没有任何更深入的交情。
舌忝舌忝干燥的唇,柯夜心对他傻笑,“你不知道吗?柯家的小姐要嫁人了。”
“为什么我该知道?”月衍完全模不着头绪。
“因为新郎倌你认识嘛……”失去勇气,她的声音愈来愈小声。
“我认识?”怎么可能﹗
“对呀,他来自京城……”
靶觉不太对劲,月衍抬起眉,等着她支吾其词的下文。
“你不知道我有多感动……”边说边偷瞄他的酷脸,她紧张地绞起双手。“新郎倌为了爱柯家小姐,竟愿意放弃美好的前程,跟她天涯海角流浪呢。”
看她闪烁不定的眼神,月衍开始顿悟一些事。
“夜心”──他的声音沉了下来。
“婚礼定在十五,就在今天呢。”柯夜心对着他傻笑,一个劲儿地说着:“你想,新郎倌会不会因为气柯家小姐,就一走了之不肯娶她,让她被众人耻笑﹖”
“夜心”──多了点无奈,他的声音愈来愈沉重。
是感觉有点生气,但更想问出前因后果,好知道她的真实身分。照她的说法,她根本就是柯家的大小姐,而今天还是他们两的大喜之日。难怪,当初柯武生会突然握住他的手,说什么一切拜托了──原来是夜心一切拜托了﹗
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种“惊喜”他实在有点吃不消。
“还有喔,柯家小姐请了两个贵媒人。”看看他,她小心翼翼地道。
“贵媒人?”什么玩意?
“对呀,若不是他们帮忙,有情人难以成眷属嘛﹗”她嘿嘿笑着,想像他待会的脸色会有多难看。
“你到底在说……”
“啊﹗他们都出来了。”柯夜心赶紧转移话题,指着开启的柯家庄大门。
当月衍一抬眼,看见皇帝和都王爷带着笑意出现时,可以想见他有多呆滯。很显然的,被心所说的“贵媒人”,正是皇帝和都王爷。
若以媒人而言,这两位的确是重量级的,贵得不得了。
柯家人全围上来,将他们簇拥进庄,令他毫无反应能力。
拜堂的时辰就快到了,他们得赶紧“处理”一下这对风尘仆仆的新人。
“终于拐来了,真担心你们赶不上时辰呢﹗”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令被推着走的月衍听得一头雾水。拐?这个字眼是何意?皇上和王爷为何又会出现,还完全不责怪他私逃出宫﹖
难道……月衍蓦地瞪向柯夜心。
“那夜是你和……”都王爷联手,将他弄上她床的?
要不是周围人声鼎沸,月衍肯定会揪着她问个明白。日子都定好了,可见她是有预谋的是不?她和所有人联合,只将他蒙在鼓里。
百嘿一笑,柯夜心可没笨到自掘墳墓。
除非那个烂王爷出卖她,否则没有证据的事,她死也不会承认。
总之,她的相公拐到手了,就再也不会让他跑掉。
望着月衍无奈的背影,皇帝和都王爷的嘴角上扬,带着得逞的贼笑。当“媒人”原来是如此有趣之事,难怪媒婆们乐此不疲。
“衍好像有点可怜。”都王爷突然发出同情论调。
瞥他一眼,皇帝问:“你忘了谁是主谋?”
整个计画从头到尾几乎部是天方出的餿主意﹔若真同情衍,他岂会把拐骗法这一招教给夜心。
“当然是我。”他得意非常。
“那不就得了。”皇帝摇头失笑,终于明白,一直以来他为什么会特别喜欢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都王爷淡笑,望着走远的人影,突然自言自语般地道﹕“被拐婚的滋味﹐不知如何?”尤其是被所爱的女人拐的感觉。
那还用说,肯定呕得很﹗
笔帝毫不犹豫地在心里下结论。
不过,天方若真有兴趣的话,有机会他倒可以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