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过大的打击,伊钧又停课了两天。
以为他刚回到学校,又被人欺负,伊家的人不敢逼他,甚至有让他停学一年,或是转读其他学校,好躲开那些蜚短流长的打算。
不过他们也知道,只要祁日还在学校里!伊钧不可能同意。
然而,等伊钧回到学校里,又面对了一件震惊的消息。
在前两天办好休学手续的祁日,跟著退出政界的父亲移民美国,听说再也不回来。
等他冲到祁家的大门口,管家只告诉他,祁家父子刚巧在早上坐飞机走了。
甚至,连房子也托人卖了。
没有告别,没有任何一句再见的话……祁日踏上飞机,就这么走了。
走了……伊钧跌坐在祁家的大门口,抬头望著眼前漂亮的大房子,没来由的摇头笑了起来,泪水却一颗颗坠落在他眼前的尘土中,然后慢慢消失。
这些日子以来──他到底在做些什么?
无怨无悔的付出了所有的感情,而祁日只不过是拿他当游戏玩耍罢了。
可悲又可笑,让他不得不嘲笑自己。
一场可悲又可笑的梦哪!
而梦,终将会醒。???如果,有那么一天,世界末日到了──他想再见那个人一面。
再一次啊……他想告诉那个人在自己的心中,没有人比他更重要!亲人、朋友、自己的重要性,都比不上那个人的千分之一。
可以的,他可以?那个人而生,可以?那个人而死。
只要那个人肯再看他一眼……在世界末日之前,这是他惟一的愿望。
发自内心,他的渴望、他的声音……神啊!听见了吗?
听见了吗……猛然从床上惊醒,伊钧才发现自己又做梦了。
事过境迁,?何每每以?不再挂怀时,他又再做起这梦?一个他不该再想念、不该再思起的人,却老是闯进他的梦中,对他露出那抹残酷的笑容。该死透顶!他恼恨著这种身不由己的无奈。
升上大学了,他却摆月兑不了过去三年的梦魇。
梦里的他依旧愚蠢得无药可救!
走到窗口边,他点了根烟,将烟圈一口口吐向窗外,无神凝视著今晚的月。缺了一角的月亮,仿佛他一颗不完全的心一般,带丝不圆满。将抽了一半的香烟插在窗口的夹缝中,伊钧侧坐在矮窗边,望著袅袅的白色轻烟四散,营造了几分美感,却多了几分凄凉的萧索感。
不知何时起,他总在深夜里做起这样的事。
睡不著的人,总多少有些理由。
一阵风来,香烟也燃到了尽头,他又缓缓点起另一根烟。
夜太深,叼烟更催化了寂寞。倚在窗边发怔的人,能有几个不孤独、没有心事的?他可笑自己的无聊,也嘲弄自己的放不开。
祁日……都离开三年了!???只买了一包烟,伊钧迎著晨曦从便利商店走了出来,顺手将手中的烟盒往左手背敲击。一出便利店,他就撕开包装抽出一根烟。叼上、点火,一连串的动作再流畅不过。
“买好了?”等在便利商店外头,双手抱在胸前的杳窗一看见他走出来,两颗小雹牙便从唇缝中稍露了白。
伊钧愣了一下,望著他可爱的笑容出神。
他知道不应该将祁日的影子放在杳窗身上,这对杳窗来说太不公平;可是,他就是忍不住觉得他们的笑容好像……就算对自己撒谎,伊钧也骗不了自己的心。
一年前,他就是因为杳窗和祁日有几分神似,才会去追求他。
时间经过愈久,他愈后悔做了这样的事。
杳窗代替不了祁日,也不是祁日,他们从来就不一样。
不是杳窗不够好,而是他心已无法自拔,宁愿沉沦过往也学不会珍惜眼前的人。或许是因为自责太深,他只能努力的藏起感觉,尽量不让杳窗受到伤害。
“你冷?”发现他抱胸的动作,伊钧突然问道。
“一点点而已,还好。”杳窗摇摇头,想了下又解释:“出门的时候没想到外面会比较凉。”
“你的身体本来就不好,怎么不多穿一点再出门呢?”想起杳窗的身体状况,伊钧当即将烟叼在嘴上,月兑下薄外套披在他身上。
“我没那么弱不禁风,你不必担心。”杳窗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没有拒绝他的好意,还是淡淡地辩驳。
伊钧就和别人一样,老是对他的健康状况大惊小敝。对方若不是伊钧,他肯定不会对他摆出好脸色。
深吸口气,他汲取著外套上在冰凉空气里淡淡的散发著的烟草味。
顿了下,伊钧将烟拿在手中,表情有些困窘地道:“抱歉,这么早就把你叫出来。”
清晨的空气太清冷,要是害杳窗犯气喘,他会无法原谅自己。
因为一己自私,他忘了顾及杳窗的身体状况。
“没关系。”杳窗摇头,小心地问:“你又睡不著了吗?”
必望著他清净无瑕的黑眸,伊钧沉默了,下意识猛抽著烟,不断将烟圈吐在冰凉的空气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杳窗很清楚,“睡不著”代表他做了“恶梦”。???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所以伊钧决定带杳窗回家。
当他回到家门口,正拿出钥匙开门时,突然有只男人的手,从后头模了他的一把。不用说,那肯定不是站在他旁边、两手还插在口袋里的杳窗做的事。
膘帐,是谁胆敢犯到他头上!
伊钧忿然转身,怒气却在?那间消失,只剩下一张盛满错愕,以及完全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个人……这张脸……本以?早该模糊、却如此清晰想念的一张脸。
无视伊钧的发愣,祁日能体会他?何如此震惊,所以带著笑谑的神态道:“我不在的时候,这海玻璃没给别人‘偷吃’吧?”
脑袋一片茫然,伊钧有点搞不清楚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真让人无法相信!祁日竟能够若无其事一般,像个远行归来的故人,理所当然的出现在他面前。
整整三年,他消失了整整三年,不是三天啊!
棒吸、深呼吸,他不断告诉自己要深呼吸。
他需要冷静地面对祁日。
“你以?我还喜欢你吗?未免也太有自信了吧。”学著祁日不在乎的神态,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伊钧,也挤出嘲谑的笑容。
他搭上杳窗的肩膀,暗示著祁日他已有新欢,大有挑衅有人想回头也?时已晚的味道。
“不喜欢了吗?”祁日笑,很无所谓的口气。
三年,对他来说是度日如年,而对伊钧似乎未必。
三年前,?了要让自己舍得离开,他选择最下策的方式去摧毁爱情,肯定狠狠的伤透伊钧的心,他会不原谅他,甚至另结新欢也是正常的事。
他知道他被自己所伤的心那有多痛,因为他感同身受;不同的是,伊钧不懂他是如何痛舍才离开的。
伊钧会认为,他玩弄他的感情,只将他们之间的曾经视若粪土,根本不在乎他们之间发生过的亲密关系。可是,他的确在乎,始终在乎。
彬许,是他太高估爱情的永恒了,才会选择那种自残的方式离开。
案母脆弱的爱,的确打击了他对爱情的信心。
饼了三年,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实验够愚蠢。就算真的证明了,没有永恒不变的感情又如何?他失去了挚爱,代价大得不是他所能负荷。
如今,他只能独噬失恋的伤心。
是他活该是不?不曾要伊钧等待,他没有任何责怪的权利。
“你──”除非说出违心之论,否则自己根本无法反驳他的话,伊钧不由得一时气结。
懊,他是笃定自己还喜欢他,所以才跑来寻他开心吗?他已不是三年前那个傻子,只要是他说的话都会奉?圣旨。
经历爱情的创痛,他早已不同于当年。
至少,他希望不同……“我搬出来了,要来和我住吗?”话锋一转,祁日无视伊钧的错愕,兀自说道:“不过呢,从美国逃回来以后,我老爸就决定和我断绝关系,所以我现在是两袖清风身无分文,很穷喔!”
纵使是多此一问,他还是想说三年前就决定要对他说的话。
若是爱情禁得起考验,他将不再和他分开。
可惜,答案总是否定的。
“你从美国逃回来的?”忘了生气,伊钧错愕地问。
“满二十岁了,我当然要逃回来。”祁日微笑,完全不见当年的冷漠。
他的心变了,变得圆融了许多,时间改变了很多事情。
“为什么回来?”激昂的情绪涌起,伊钧不争气的手竟颤抖著。要不是杳窗握住他的手,适时给他力量,他怀疑自己能够好好的站著。
如果祁日不回来,他迟早会忘了三年前的痛,让伤口慢慢愈合。然而,好不容易才以?快忘了,他却又冷不防的冒了出来。
是老天爷捉弄,存心再给他一次的考验吗?伊钧几乎怨起上天的不该。
“哪有为什么,我满二十岁就是成人,不用再给我老爸管啦!要爱谁、要住哪里,他也阻止不了我。”祁日还是微笑,一副早就等成年等很久的慵懒口气。
“为什么回来找我?”心下一震,伊钧发出艰涩的质问。
三年前,他走的方式是那般绝情。
一如三年前的爱慕,他对祁日却仍是毫无理由的迷恋。
可恨哪,他明明不习惯祁日的笑容,?何感觉如此怀念?想到此,几乎快令他的眼泪落了下来。当祁日站在他的面前,他的意志力快崩溃了。没有怨恨,他只想紧紧抱著他!一偿三年来的相思苦。可是他不能,不能再重蹈覆辙。
“我想你那么呆,大概会等我回来吧。”眼神落到杳窗气色不是很好、却依旧漂亮的脸庞上,祁日微微耸了耸肩,顿了口
气,他扬眉笑叹,“不过,我好像高估了自己的魅力。”
“你真以?我会傻傻的等你?”想到这点,伊钧就觉得不敢相信。
岁月无情,人事已非,本就极有可能,祁日是哪儿来的自信?三年可以改变太多的人、事、物,他大少爷表现得却像是只离开了三天似的。
“大概吧!”祁日的回答还是十分干脆,而且直接。“我怎么想你都会像个呆子一样的等我,害我在美国三年都不敢谈恋爱,没想到结果不是这样。”
原来,爱情那玩意儿是禁不起时间的考验。是他期待太多了。
“要我等你,你为什么不早说?”伊钧僵了僵,不由得冷硬地问。
祁日的理所当然,反而让他更加痛苦难受。他从来不知道祁日是这么想,也不曾以?祁日会回来找他,对他说出这一番话。
祁日在三年前的所作所?,明明就是想要让他彻底死心觉悟,完全划清两人界线的作法。
时间,让很多事情都模糊了,却模糊不了他三年前的痛悟。
“你这不是笨问题,要是我喜欢上别人,还是回不来怎么办?”扬扬眉,祁日自有他的一套说法解释。“万一要别人空等,太不负责任了吧。”
这当然也是他不说清楚的原因之一。
“你的所作所?,比让人空等十年更不负责任!”伊钧怒咆。
只要他开口,不管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他都可以心甘情愿的等下去,也不愿意被伤透了心,带著绝望的感觉过这不堪回首的三年。不让他等的时候,再通知他就好,他从来就不曾对他要求太过呀。
“算是我的错好了。”叹口气,祁日大有揽下责任的感觉,更提醒著他:“既然你都新欢在抱了,又何必和我计较那些的陈年往事?”
“这不是计不计较的问题!”气不过,伊钧声声无情地鞑伐。“问题是,我没忘你是怎么走的!”如果是陈年往事,他就不该再度出现。三年前先是和女人交往伤了他的心,之后便休学赴美,让他连任何澄清疑惑的机会都没有。
他会有消除不去的愤怒怨怼,自是当然。难道太过分吗?
“几年不见,你的火气怎么比我还大?会吓坏你的新欢呢。”已有成人之美,祁日便将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除去,不再自作多情。
悠悠三年,等累了他对一个人的爱,实在争不起爱情。
没人懂他这三年是如何的孤独寂寞,以及在全然陌生的环境中挣扎过来;只因为心中有盏希望的灯,让他期待著和伊钧的重逢,才让他心生勇气和毅力。
然而,不灭的灯终究还是灭了。
“我是──”太过气愤被丢下啊!
“不打扰你们谈情说爱,我还得去找工作养活自己呢!”
祁日涩然一笑,告别两人自行离去。他已决定把大学念完,所以他也得筹学费才行。
留下未能反应的两人,祁日不再留恋。???人愈走愈远,就快看不见祁日的身影了。
“你不去追他吗?”望著远去的背影,杳窗淡淡问著。
虽然伊钧没去追那个人回来,可是他握著自己的手在颤抖著,眼神根本没离开过那个人的背影。
伊钧对那个人的渴望,太强烈、太强烈了。
靶情没有先来后到,可是也没有可遵循的道理。从伊钧的表情、身体、和呼吸,都在在显现了对那个人极度的迷恋,那不是自己可以强求的东西。
靶觉,如何能勉强?
“我有你了。”伊钧努力压抑著自己,出口的声音却异常僵硬。
饼去的就该让它过去,他不想对不起杳窗。
“可是,我只是他的替代品。”拨开他的手,杳窗的笑容里有几分悲哀。
交往一年,杳窗比谁都清楚,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在哪里。伊钧是很喜欢他,也很认真和他交往;可是,那份喜欢比不上他对那个人的爱情。他无法代替那个人在他心中的重要性。一年,够久了。
张口欲言,却无法对他说谎,伊钧无法反驳杳窗的话。
“对不起。”原来杳窗一直都知道他对祁日的爱恋。
“去吧!你不用担心我,我会找到比你更好的人。”将他的身体往前一推,杳窗对他鼓励一笑,露出自信的神情。
“谢谢你。”伊钧笑了,打从心底感激他的成全。
犹豫了会儿,他俯身在杳窗唇上轻点了一下,立即朝祁日追上去。
“不用客气。”感情本来就不能勉强的。
哀著唇上的余温,杳窗拉紧了身上披著的外套,带著复杂的心情目送著他远去。
此刻,他真的觉得自己很傻,傻得将自个儿心爱的人拱手相让。可是,他真的很想看到……钧的幸福。
扒,偶尔就傻一次吧!
-本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