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约定好的时间,伊钧在午休时刻来到学校堆置旧桌椅的储藏室。
祁日好不容易才找到这种平时不可能会有人来的地方,和伊钧见面,而上学时间里又只有午休和下课休息时间能利用,加上他的一举一动特别引人注目,他可是花费了好几天的时间在寻找适合的地点。
“学长,你在……咳咳……”
罢踏进储藏室,伊钧就被浓厚的灰尘呛著。
币暗的储藏室里,光线透过灰尘厚重的玻璃窗投射而入,视线不明;不流通的空气令人窒闷,让人感觉是既脏且凌乱。
平常的时候,谁会来这种鬼地方受罪,所以对他们而言的确是个很安全的地方。
“走路放轻点,别让地上的灰尘都扬起来了。”祁日在他左后方出声。
祁日说话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伊钧发现他的存在。
伊钧回头,就看见祁日站在蒙灰的窗边,严谨观察著外头的动静。不知怎么了,觉得视线有点模糊,他不禁用力眨了眨眼。
窗边的祁日,像是随时会消失的空气般,突然让他感到很不真实。
就像是蒙了厚尘的窗,祁日身上仿佛也蒙了一层雾。
毙恍惚惚,看不真切,窗边的人影像白日里不该出现的幽魂。祁日的肤色透白,精神似乎也不怎么的好,更加深了他的这份幻觉。
“你看什么?”
听不见回应,祁日才收回往外看的视线,疑惑地望著呆愣在储藏室中央的伊钧城。他明明就是很普通的长相,为什么伊钧老是看著他出神?难道,还真有所谓情人眼底出西施吗?真是让人费解。
“没……没什么,我会放轻点走的。”压抑下不安,伊钧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赶紧转移话题:“你等我很久了吗?”
总不能告诉祁日,他觉得他很不真实吧!
“知道不该让我等,你还敢比我晚?”祁日的口气温和,但话里让伊钧胆战心惊的质问,却一分一毫威力也没少。
“对不起。”没有多说理由,伊钧只是道歉。
老师拖延了五分钟下课,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了,没想到祁日也会那么早来。
“算了,第一次不和你计较。”祁日提醒著下不?例。
“我下次一定会早到的。”如获大赦,伊钧松了一大口
气。
什么都不怕,他就怕祁日生气。
瞥见伊钧踌躇的模样,意识到他始终杵在原地想动又不敢动,祁日不禁微扬起左眉,以平淡的声音问道:“你一直站那么远做什么?”
如果他老要夏杰跑腿,只是?了远远看他,他们何必掩饰得如此辛苦。
蚌子那么大,胆子却那么小,是因为他?
听说他在老师和同学的面前,明明都是一副酷得不得了的模样;祁日实在很难想象,伊钧到底在害怕他什么,要打架他会赢得过他吗?怎么在他面前,伊钧就是有种畏畏缩缩的感觉。
就因生怕失去,所以爱情让人胆小,这是祁日不懂之处。
“我可以过去?”伊钧小心地确认著。
“要过来就过来,不爱过来随你的便!”听见他的口气,祁日突然有点火了,冷淡的口气也透著些许怒气。
反正,只要时间一到,他就走人。
“我马上过去!”心一惊,伊钧毫不犹豫的朝祁日走去。
不管他做什么,好像都特别容易惹祁日生气,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如果那代表祁日有点在乎他的话,不知该有多好。???走得太急的伊钧,才刚要走到祁日面前,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脚,重心不稳向前仆倒。祁日及时伸出手去救他,反而被连累一起摔倒在地上,形成了被伊钧庞大身躯压倒在下的姿势。
满地灰尘,霎时随风烟飞而起,呛得两个人难受得不得了。
“咳咳……”灰尘跑进眼里,祁日不由得闭上双眼,又痛又不舒服的揉著。
“你……咳咳……你没事吧?”赶紧挺起上身,伊钧急忙查探身下的祁日是否无恙,下巴突兀传来的刺痛,让他咬了牙才没痛喊出声。?了保护祁日,不直接撞到祁日的脸,他的下巴撞到了坚硬的地板。
“快死了,算不算没事?”直瞪著正上方的脸孔,祁日悻
悻然地问:“长这么大个人,你到底会不会走路?”
吧嘛伸手去救人?他真是吃饱撑著,竟然做这种白痴事。
不知自己是哪根筋烧断,那么重的一个大个儿他救得住才有鬼!
从来没做过这种蠢事,又害自己的差点没裂成两半,可以想见他有多懊恼。明知有危险还伸出援手,根本就不像是他平日冷眼旁观的作风。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承受著祁日的责?,伊钧只在乎他有没有受伤,了心问道:“你有没有受伤?”
“白痴,受伤的人是你。”咬了咬牙,祁日受不了地冷嗤道。
下巴擦伤了,甚至还渗出血来,难道他就不痛吗?有时候,祁日真的不知道该拿他如何是好,好像怎么对他都不对。
“我没有关系,你有没有怎样?”伊钧还是很执著的问著。
反正,他身上这点小伤也死不了人,顶多痛个几逃邙已;
反而是祁日被他压在下面,他担心他是不是有撞到头,或是擦撞到其他的地方。
仰望著他担心的脸孔,祁日突然有种被打败的感觉。
“别说了,先拉我起来。”面无表情的他,对伊钧伸出手,决定离开脏兮兮的地板。要争论的话,也得先起身再说。
没有第二句话,伊钧当然照他的话做。
等两个人都站起来,伊钧突然皱起了眉头,似乎站得不太稳。
“你怎么了?”发现他的异状,祁日也皱起眉头。
“我……没什么……”
眼看冷汗一颗颗从他的额头冒出来,祁日立即察觉到他一定撞到其他的地方,他压抑著怒火道:“到底是哪里受伤?快说出来!你别当我是笨蛋耍!”
不知怎么的,他的心愈缩愈紧,那喘不过气的感觉让他脾气不稳。
“我的脚……膝盖……”被祁日的怒气震住,伊钧不甚确定的道出实话。他的右膝盖在落地时直接撞地,现在一出力就很痛。
“也受伤了?”祁日低下头,视线落在他的膝盖上。
一股莫名的不舒服感觉,在他心中不断扩散著。
“嗯。”伊钧点了头,却不想多说膝盖的伤。
“那去保健室给护理老师看看吧!”不想表现出担心,祁日还是直盯著他的膝盖看。看他都快站不稳了,一定真的很痛。
虽然不想多惹闲话,可是在无计可施之下,他还是会扶他去保健室。
没想到他们第一次的“幽会”,就搞成这副乌烟瘴气的情况。说不定他们俩的八字不合,注定碰在一起就没好事也不一定。
“我还可以忍耐……”伊钧摇头,不愿意留给祁日软弱的印象。
除此之外,他也不肯牺牲掉好不容易才见到祁日的机会。
去了保健室,祁日不可能留在那里陪他,而下次见面又不知是何时;况且这伤也死不了人,他才不要浪费和祁日相处的宝贵时间。
一晃眼,午休时间已经快结束,再痛他也要忍耐下来。
“忍耐什么?你当你的身体金刚不坏?”难以置信,他难道不疼、不痛吗?
眼睛四下梭巡,祁日拉了张还能坐的椅子,将他一按压下。
祁日粗鲁的动作,不免又扯痛了伊钧的痛处,让他不由得闷哼一声。看来他的膝盖,八成是撞得不轻,也许戳伤了也不一定。
“还说可以忍耐?”发现他冷汗冒得更厉害,祁日禁不住讽刺。
痛就是痛,嘴巴说可以忍耐,身体却是骗不了人。
祁日不懂他干嘛要逞强。
“只是疼了一下,很快就不会那么痛了。”伸手抚著痛得发麻的脚,伊钧尽量不把痛苦的感觉表现出来,甚至挤出笑容道:“你不是讨厌别人知道我们在一起吗?如果我去了保健室,我们瞒天过海的努力,不就前功尽弃了?”
虽受了伤,他还是顾虑到祁日的感觉。
祁日??无言的望著他,心底突地涌起一阵浓郁的酸涩,腐蚀著他心中那块被冰冻起来的角落。
怎么会有人蠢到这种地步……???
无奈中,祁日从裤子的口袋里掏出一条白手帕。
不等伊钧有任何反应,他已经吐了一口口水在手帕上,没问伊钧的意见就弯下腰,用沾了口水的白手帕,替伊钧擦拭下巴上的伤口。
伊钧虽错愕,还是痛得皱了眉。
“忍著点,我替你的伤口稍微消毒一下。”看见他的表情!祁日下意识放轻了动作,却略带自嘲地道:“要是嫌我的口水脏就直说。”
他只是突然觉得,放著出血又沾沙尘的伤口似乎不妥;要是这家伙肯马上去保健室,他就不用这么做了。
“我没有嫌你的口水脏,只是……”唉,他怎么可能会嫌呢?祁日难得对他这么好,就算摔十次他也心甘情愿。
“只是什么?”祁日停下了动作。
“没想到你会随身携带手帕。”不愧是出身名门的大少爷。
其实,真正让伊钧感动的是──祁日他一身脏兮兮的,竟然没用手帕先擦自己的脸和手脚,反而替他擦起下巴的伤口。
单是这样,他就觉得痛得有所价值了。
一件小小的事情,却让他感动得无以复加。
“这只是从小的习惯……你觉得可笑?”不想问,祁日还是问了。每天要穿的制服口袋里,都会有条折好的白手帕,不过都是佣人放妥的。
伊钧的口气让他怀疑,这年头是不是没人随身携带手帕了。
“不是的,你别又误会了。”伊钧忙著澄清。
扬起俊朗的眉尖,祁日倒是没有生气的样子,不过讪讪地道:“你这口气,好像我常误会你一样。”说归说,他可不记得有过,就算伊钧翻出旧帐,他也不会承认。
不是吗?苦笑在心底,伊钧却什么话也不敢说。
“手帕脏了……”没去追究他的沉默,祁日瞥著手中沾了沙和血?的丝绢手帕,彷彿在想些什么,又盯起他还没清干净的伤口。
“你不嫌我的口水脏对吧?”祁日突然问道。
“当然。”不明白他?何一问。
低下头,祁日突然用舌头去舌忝他的伤口,当场叫他呆在震慑不已的错愕里。痛是痛,可是那刺刺麻麻又温热的触感里,感觉出来的可不是只有痛。
祁日的舌尖,像在挑逗人心似的,正在替他的伤口消毒。
伊钧的心脏,像快爆裂似的急遽跳动著,整个身躯却动也不能动。
身体一寸一寸的热了起来,像是有千万只小蚂蚁在爬著的感觉,让他?生了搔痒难耐般的甜蜜痛楚,其不知此刻是身处地狱亦或是天堂。
正起身,祁日坏心地笑问:“还痛吗?”
无法应答,伊钧急促呼吸著,僵硬地摇头。
朝思暮想的容?近在咫尺,要他镇静下来已颇?困难,更遑论祁日还对他做出如此暧昧的举动;就算只是消毒,他还是无法相信祁日会这么做。
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
“是吗?”闪过诡谲的眸光,祁日笑了。???震慑在祁日的笑容之中,伊钧今天的惊喜已然太多。
祁日从来不笑,所以他从没发现过,祁日竟然有那么可爱的虎牙,整张俊秀白净的脸庞,也更加柔和起来。那张可爱的笑脸,跟个天真的孩子没两样,很容易就能收买人心。偏偏祁日不爱笑,真的太可惜了。
不过,也许在祁家出事以前,他曾经很爱笑也不一定。
想著想著,伊钧怔忡在祁日的笑?里,几乎是被夺走了神智。不待他回神,祁日双脚一跨,便在他的大腿上轻坐下来,迫使两张脸孔相距不到五公分。傻傻地,不知道祁日想做什么,他已捧起他的脸,从容不迫的吻下去。
这一吻,让伊钧忘了膝盖的痛。
祁日细细舌忝著他干燥的唇瓣,探出舌游戏似地逗著他的唇,也意图挑逗他的感官神经。
祁日的吻,由轻到重、由浅到深、从挑逗到浓烈的索求回应,逐渐崩毁了两人禁不起考验的意志力。
伊钧瞪大了眼,整个人都热得快成了火炉,却依旧端坐任祁日摆布。他又不是傻子,岂会拒绝日夜所思却难求的美梦。
怕是梦,他更加投入难以自拔。
跌入祁日如琥珀般噬人的浅眸里,伊钧只想将他的人完全纳入体内,揉合了彼此的身与心,即可永不分离。他想拥有祁日想得快疯了,这个世界上,他惟一渴求拥有的东西──只有祁日了。
能够达成愿望的话,他可以付出任何代价;他的人、他的心、他的生命、他的未来,都无所谓。
放大了胆,他抱住祁日的腰,热烈的回应著。
祁日十指拢过他的黑发,沿著发稍轻抚著伊钧的脖子,引出他更多的喘息和热情。
当、当、当……钟声,总是在最不该响起的时候响起,乐于坏人好事。
结束了吻,祁日再度想起他们身在何处,挑起眉笑道:“抱歉了,在这么脏又破旧的地方,夺走了你宝贵的初吻。”
伊钧摇了摇头,还陷在难以收回的情潮里。对他来说,没有比这更美好的初吻了。
“你的膝盖还痛不痛?”从伊钧的身上站起来,祁日才想起这件事。
本来,他只想给伊钧一个轻轻的吻,谁知道两个人都陷入而不可自拔。看来,他必须重估自己的自制力才行;这个吻,超出了控制。
“不痛。”脑中一片茫然,伊钧早忘了膝盖有伤。
“意思是,你可以自己回教室?”
“嗯。”伊钧点了下头。
不回教室不行了。祁日走到门边,又转回头吩咐道:“别回教室,我看你还是先到保健室去给护理老师看看比较好。”
不知怎么的,他还是挂心伊钧的伤口。
虽然帮他消毒过,他擦伤的下巴还是应该去擦药。
“好。”伊钧一口允诺,很开心祁日如此关心他的伤势。
转头要走,祁日又停住,再度望著他欲言又止。
总觉得,好像还有事没做完。
“怎么了?”伊钧以为他忘了什么事。
“没有,只是很不习惯你的话比我少。”撇了撇唇,祁日照实说道。也许是自己的吻真给他太大刺激吧,不然,他怎么傻成这样!
失笑在心底,伊钧却突然想到某件事,考虑后试著问道:“如果你不急著走,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嗯,什么事?”
“你为什么吻我?”他真的很想知道原因。
“为什么?”这也要问理由?怪小子。
“因为,你不是说过,不准我随便碰你吗?”结果祁日自己却……伊钧弄不清楚他的标准在哪里,总觉得很难拿捏出个界限。
“我是说过不准你随便碰我没错,可没说过我不能随便碰你。”标准很简单,主动的那个人是他才行,一切都得以他的意愿?主。眼一瞟,祁日轻松解答,然后才又道:“不过,我吻你是有理由的。”“我能知道什么理由吗?”早已想到他的回答,伊钧不免苦笑在心底。
答案一如他所想,连一点偏差都没有,说不定他该佩服自己,还好这个答案无损于祁日为他带来的喜悦之情。
“答案很简单──这是你上次表现良好的‘奖励’。”
如祁日所言,答案的确很简单。因为伊钧在?人面前戏演的好,所以祁日便在事后给他补偿和奖励。出发点?何,恐早难以追究。
奖励?伊钧乍然懂了,心却蒙上了灰。
只是……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