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火的结果是什么?
答案是浑身酸疼,仿佛要解体了一样。
由沉睡中清醒后,筱瑰咬着牙,忍着酸疼撑起身。
不意外,身旁的位置又是空的,而且由冰凉的程度来衡量,项棣恐怕早已起身许久。
但这一回,他并没离开,筱瑰在不远处、落地窗前的书桌后,寻到了他的身影。
撇撇嘴,她溜下床铺,才想起自己还浑身赤果。
酡红着脸,她弯腰捡起地毯上的衬衫,套上身子,扣好纽扣,看看盖过大腿的衣襬,才满意地轻踩着脚步走向他。
“喂,研究什么?这么专心?”来到项棣身旁,她脸上绽着淡淡的笑问道。
至少这一回,她不像上次那样气他。
因为他并没在与她春风一度之后,又急忙忙地跑得不见人影。
项棣抬起脸来,“醒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便再也移不开。
她身上穿着的衬衫,正是他的。
宽大的领口、过长的袖子,和长得盖过她臀部的衣襬……这件衬衫穿在他身上,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但穿在她身上,却有着一股浓浓的魅惑感。
“嗯。”筱瑰胡乱地点了几下头。
他的目光令她有些紧张,此刻的他赤果着上半身,那愤起的肌理,让她联想到方才两人激情火热的缠绵场景。
“过来。”他忽然朝她伸来一手。
筱瑰难得听话,乖乖走近,“干吗?”
项棣使力将她拉进怀中,随即一个绵密深长的吻便兜头落下。
片刻后,他才好不容易找回了理智,粗喘着离开她,让两人呼吸新鲜空气。
“你准备一下,我已经帮你订好了晚一点的班机,回到台北后,裴正会去机场接你。”
筱瑰不可置信地瞪着他,瞪得眼珠差点滚下来。
“你真可恶!是世界上最最最烂的大混蛋!”下一秒,她大骂了出来,双手同时往他的身上招呼,又搥又打。
“筱、瑰!”项棣头痛地大吼。
“你去死啦!”她用力推开他,跳离他的身上,愤恨地瞪着他。
两人就这样对峙着。
项棣神色凝重,眉心紧蹙,迟迟没再开口说话。
他知道她在气头上。
而这个女人的脾气,早在认识她的第一天,他就已领教过。
目前,也只有让两人先冷静下来,才是最佳的解决之道。
时间一秒秒流逝,两人依旧沉默相对。
许久后,筱瑰终于打破沉默先开了口:“我、我……好吧,我为方才我无心的话道歉。”
她喜欢他,在没见过他之前,就把他当成了偶像一样崇拜,虽然之前有过误会,一度将他当成仇人,但事实上,她仍旧喜欢他,甚至于是爱他,所以无论如何,是不会真希望他去死。
闻言,项棣绷紧的颚线稍微放松了些,叹了口气说:“你应该知道,我不让你来,是因为不愿意你涉险。”
筱瑰低垂着脸,嘴里咕哝道:“我一点都看不出留在台湾会比在这里安全。”
“什么?”项棣听见了。
筱瑰抬起脸来,说:“危险在哪儿都有,在台湾还不是一样被人追杀,在这儿……”
“裴正会保护你。”项棣打断她的话。
“我不要裴正保护,我要跟你在一起!”筱瑰大声地吼出,同时心里骂着--你这个猪头,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明白!
“你……”项棣显然被她的话给振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他才抬手耙梳过头发,仰望着天花板,无力地叹道:“你真的想跟我在一起?”他开始考虑着让她留下的可行性。
“嗯。”筱瑰用力点头。
这问题无疑是多余的,她都把自己给他了,若不想和他在一起,她会这么随便吗?
“你今天有去过我暂住的地方,知道那里的环境很……”
“我不在乎。”虽然真的很臭,而且又旧又脏。
项棣望着她,再度深深一叹,“就算我将你给送回台湾去,恐怕你也会想尽法子再跑过来,对吧?”
筱瑰勾起嘴角,绽开了甜甜的一笑,似在告诉他--你知道就好。
项棣看着她,沉默了会儿,表情严肃,几秒后,他才缓慢地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
“你要留下也可以,但得答应我,凡事听我的话行事,不可擅作主张,更不可以往危险里冲,总之就是……”
他话没说完,她便抢着说:“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对吗?”末了,还调皮地朝着他眨了眨眼。
项棣感到又好气又好笑,伸过一手来将她给拉近,另一手则拍上她的脑袋,揉乱了她的发。
“知道就好,若违规了,我会让你知道后果!”
这警告的狠话撂得一点恐吓意味也没有,被警告的人笑嘻嘻地挨过身子,将脑袋倚在他的胸怀蹭呀蹭的。
“你放心,我绝对、绝对会很听话的,还有……咦?”
筱瑰的嗓音突然卡住,她微张嘴,目光集中在项棣胸口上的物品。
“它……是什么?”半晌之后,她终于挤出声音来。
“裴正什么都没跟你说?”项棣问。
“他该告诉我什么吗?”筱瑰发出疑问,目光仍被项棣戴在胸前的坠子所吸引。
她伸出一手,抚上那钥匙形状的坠子,一下子左翻翻,一下子右瞧瞧,最后还将坠子抓近,用舌头舌忝了下。
“天,是玉石?”她发出惊叹声。
一个接近透明的雪白玉石,若要论其价值,肯定是无价之宝!
“阿正没跟你说我为何到槟城来?”见她根本无心听他的话,项棣先抓开她正抓着坠子的一手,然后用另一手挑起她的下巴,让她收回注意力。
筱瑰对上他的眼,乖乖地摇头,“时间太紧迫了,他只说了些唠叨得要死的废话。”
“听起来还真像是阿正会做的事。”项棣一笑。
“对了,你不是说裴正应该对我说些什么吗?”
项棣让她在他的双腿上坐定,“裴正有跟你提过,关于我的家族,也就是我祖先的历史?”
筱瑰挪挪,在他双腿上找到一个最舒适的位置,“该不是指曾经在朝廷当官的那一段吧?”
听她的语气好似不很在乎的模样,可项棣非但不生气,反倒觉得轻松了起来。
“听你的口气,好像不觉得这事有什么了不起?”
筱瑰嘿嘿地朝着他笑了几声,“是没什么了不起呀。”
她的话让项棣皱起眉心,但还没来得及板起脸孔,她就道出了她的理由。
“喂,当官的不见得都是忠良好人对吧?”
这句话让他的眉心拧得更紧,而她也只好加速将话说完,“你别皱眉,先听我把话说完吧!”
伸出双手,她轻轻地落在他的眉心,慢慢地向外推揉,试图推散他的纠结。
“我会说上述的话,是有我的道里的。第一、你不能否认古今中外所有当官的人之中,有不少坏人的论点,对吧?”
项棣没说话,看在她柔软双手努力按摩的服务下,他继续沉默地听着她的说明。
“第二、有个了不起的祖先,并不是什么好值得骄傲的事,若是子孙是个败类,祖先除了蒙羞之外,还应该向后世人致歉、忏悔,还有……”
筱瑰本想再往下说,但看项棣的神色已转缓,而且对她的滔滔不绝似乎有点不耐烦,于是将话题拉回到重点上。
“就这样,换你说吧,你不是想告诉我,关于你祖先的事?”
项棣扬高一眉,不得不称赞她的机灵聪慧,“关于永乐大典,你了解多少?”
“你是指……永乐大典的成籍?广罗?内容?历史?还是……”
她的论文主题是撰写明史,也因此对于永乐大典有了不少了解,它可说是一部旷世著作,也可说是世上最早的百科全书,分类的细密、数据搜罗之完整浩博,可谓难得一见。
“它的由来。”项棣接了她的话,让她不用费心再猜。
“原来是由来。”筱瑰一笑,“我当然知道。永乐大典是明燕王,即是夺皇位之后的明成祖朱棣,在他的年号永乐元年开始后,派遣翰林学士所编纂出的一部典籍。”
“就这样?”项棣扬扬一眉,他以为她的了解会更深入些。
“此部典籍收录了宋元以前重要的图书文献,多达七、八千种,内容更是包含了经、史、子、集、释藏、道经、戏剧、工技、农艺等。”
“就这样?”谁知,项棣回给她的仍是同样的三个字。
“你到底什么意思?”若他知道的更多,大可直说不是吗?又何必考她。
“对于郑和的史料,和他下西洋的史迹,你又了解多少?”
闻言,筱瑰火速翻起身,从他双腿上跳下,两只眼瞳光灿灿地看着他。
“郑和原是燕王宅第里的小太监,相传他出生于云南少数民族,由于争战的关系,辗转进入燕王府,后来受到燕王朱棣重用,于是……”
啊的一声,筱瑰没再往下说,仅是盯着项棣看。
项棣与她对视,“对于永乐大典中的工技,你又了解多少?”他又抛出问题。
这一次筱瑰没急着回答,只是沉默地思考着,当脑海中所成形的想法越来越清晰,她的双眼也跟着发亮。
“项棣、项棣,该不会是、该不会是……”
谤据史料记载,永乐大典是在永乐元年开始编纂的,至于郑和,则是在公元一四○五年首次下西洋,即是在永乐大典开始编纂后的隔两年,因此,对于下洋这部分,大典内一定会有详细记载。
而郑和前后下西洋七次,不仅担任着宣扬国威的使命,更负责运送使节,而那些使节,极有可能都携带着大批珠宝文物,而在古代那种没有卫星定位及导航系统,海象不好的情况下,很可能撞船、翻船,那些珠宝文物也因此跟着沉入海底。
这么一想,永乐大典其间所隐藏的秘密就不难推测。
“是。”已看出她脑中所想,他给予简单的答案。
筱瑰迫不及待地问:“是宝藏对吗?”
“可以这么说,但也可以不这么说。”
“是宝藏但又不是?”那是什么东西?
仰头望着天花板,筱瑰的眉心松开后又拢紧,神情变得严肃,她正努力地在思考中。
看着她的模样,项棣决定给予解答。
“你想过没,像郑和下西洋这等重要事,为何没有留下任何类似航海日志之类的文件?”
“咦?”他的话让筱瑰跳起来,“啊!一定是有人故意不让人见到它!不让人发觉它的!”
“我这个钥匙形状的坠子是祖先留下的,而我的祖先也是第一个对这事起疑、第一个发觉航海日志不见的人。”
“然后呢?然后呢?”筱瑰急着问。
“祖先留下文献资料,说这把玉钥是寻到‘星灯’的关键。”他蹙着眉心说。
“星灯”那是什么玩意儿?
“所谓的宝藏是指‘沙漏’”项棣说出另一个更惊人的消息。
“沙漏?”那又是什么玩意儿?
“现在,你应该知道,为何那名叫瓦尔特的男人,要派那群黑衣人来抢夺永乐大典了?”项棣扬扬眉宇。
“莫非……啊!懊不会巧合的,那个你口中所说的沙漏的沉落地,就记载在大典中的某一部分中,而且……就在大典中工技的部分里吧?”而她模走的那三册大典,正好就是记载了工技的那部分!
她的话让项棣一愣。他从未这样想过,但这可能性却非常高。
“这个……”他沉思着,“要找到那个沙漏得用到星灯。”所以无论如何,得先将星灯拿到手。
“什么星灯、沙漏,到底是什么鬼东西?”筱瑰快受不了了。
“星灯是指示沙漏位置的指引器,至于沙漏……”项棣的话说到这儿停顿了下。
急性子的筱瑰开始哇哇大叫,“拜托你一次说完好吗?我会急死的。”
“你以为在六百多年前,在没有卫星导航的情况下,郑和是如何完成一次次的航行,顺利回到大明王朝呢?”
“我知道这很难……等一下!”筱瑰脑中倏地闪过一道光,有了答案。“你是说……全是因为那个沙漏?”
项棣笑着,缓缓点头。
“有人说,那沙漏有魔力,能让时间停止。”
“啊!”开玩笑吧?怎么可能!
“真的。”项棣一脸严肃。
“那不就能控制时间!”筱瑰更惊愕了。
项棣微点头,表示认同。
筱瑰惊讶之余,又瞥到他胸前的玉坠。
“咦?项棣,你觉得它看起来像什么?”
筱瑰将他胸前的玉坠取下,捧在手中照着灯光,眯眼瞧着。
“像什么?”
“这个钥匙头的部分像……像槟榔屿的形状。”
“这我早就知道了。”项棣叹了口气,还以为有什么大发现。
要不,他也不会来到这儿。槟城,又称槟榔屿,现名乔治市。
“咦?”没回应项棣的话,筱瑰再次发出疑惑,“项棣、项棣。”
“怎么了?”项棣靠过来,站在她身后。
“你看这里面,好像有东西耶。”筱瑰将举在手中的玉坠送到项棣眼前。
“是呀,好像是有。”项棣也跟着眯起眼来,就着头顶上的灯光,看着晶莹剔透的玉石中所呈现的阴影。
“会不会是有什么东西被藏在里头?”筱瑰左瞧瞧、右看看,直觉地说。
项棣的眉心紧拧了下,然后做出一个惊人的举动,吓得筱瑰尖叫起来。
“你要干什么?”她尖叫。
只见项棣不知由哪里模来一把螺丝起子,正打算用坚硬的把手部位,去敲击玉坠。
“把它敲碎。”
也许他被这个玉坠的外形给困住太久了,是方才那一瞬间,筱瑰给了他新的想法。
如果坠子的外形像槟榔屿,是指引着他来到这儿的重要暗示,那么隐藏在玉坠里的东西呢?
是不是有可能,是另一个引导他寻找到星灯的线索!
脑中才这么想,他高高举起的一手已猛然往下挥--
“不可以,你……”筱瑰来不及阻止,只能捂住双眼。
惨了!可能惨不忍睹了!
那样晶莹剔透的玉坠,哪经得起这样一击!
然而,出乎意料之外的,项棣的嗓音中似乎充斥着浓烈的兴奋感。
“果然!谢谢你,你真是个天才!”
筱瑰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下一秒,项棣已张开双臂用力将她抱住,转了一圈。
“哈哈哈……”筱瑰的耳畔充斥着他的笑声,听起来他的情绪很亢奋,“有个铜片,我真呆,怎么从没想过!”
“咦?”铜片!
终于,项棣停下旋转的动作。
天啊,筱瑰的头好晕,但没忘了要事。
“什么铜片?铜片在哪儿?”
项棣将东西递到她眼前,“你看,是嵌在玉坠里的,上头还有字呢!”
筱瑰眨了眨眼,凝神瞧着,将镌刻在上头的字,一字字读出--
背山面海,大佛脚下,日月星辰。
树涛、海涛,风声、雨声,月隐、星光现。
“这什么意思呀?”筱瑰在心中默念着这两串句子,心想可能是暗指着星灯隐藏的位置吧?
“应该是指星灯的藏匿处。”项棣直接道出她心中所想,也跟着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