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片上,男孩好神气地笑着,他穿着学士服,手捧着鲜花,身旁还倚偎着个女孩。
罗语蔻静静望着相片。
这相片是她偶然翻出来的,在翻找着从前的相簿时,无意间发现这张夹在抽屉缝里的相片。
照片上,她和他对着镜头,笑容甜蜜蜜。
看着那样的笑容,罗语蔻不觉恍惚起来。
那时候的他们,好年轻啊……
“找到了没?”房外传来一道男性声嗓。
“啊,找到了。”她定了定神,又看了眼相片,然后双手一揉,将过往的记忆抛入垃圾桶。
她抱着相簿来到客厅,只见沙发上,顾安凯端着杯红酒,懒洋洋地半躺着。
这男人,现在住在她家。
两人共游旧金山那天晚上,他跟着她回家,与她缠绵一整夜,隔天在她的默许下,继续赖在她家不走,再过几天,干脆正大光明从饭店搬进了她家。
就这样,在彼此心照不宣间,两人过起同居生活。
“先说好,你看就看,不许笑喔。”将相簿递给他前,她先提出条件。
“听妳这么一说,我更想看了。”他坐正身子,目光闪闪,充满期待。“妳小时候该不会又矮又黑,满脸青春痘吧?”
“总之你看就是了。”她不肯正面回答,板起脸警告他。“还有,不许问问题。”
“连问问相片上的人是谁都不行吗?”
“反正不是我,就是我爸我妈,有什么好问的?”相簿抛给他。“要看快看,看完还给我!”
“遵命,大姊。”顾安凯兴致勃勃地打开相本。第一张,就让他一口酒差点喷出来。
泛黄的照片上,是一个坐在澡盆里的婴儿,肌肤白净,眼睛又圆又亮,可那颗光秃秃的头颅啊,让她看起来有点像没长毛的猴子。
盈盈带笑的眼眸转向罗语蔻,却被她狠狠给瞪回去。
“怎样?”她手插腰,气势凌人。
“没,没什么。”他赶紧把所有问话给咽回。“我只是觉得这女婴很可爱呢。小时候就这么漂亮,长大以后一定倾国倾城,迷倒一票男人吧。”他夸张地盛赞。
“你这是讽刺还是赞美?”她瞪他。
“当然是赞美!”他急忙举手输诚。
“你自己慢慢看吧,我要回房看报告,别吵我!”
“没问题,大姊大。您请忙您的去,小的不敢打扰。”他起身,鞠躬哈腰恭送她。
她不禁噗哧一笑,嫣然睨他一眼后,独自回房。
打开计算机,连上网络,虽然跟平常一样,回到家总是要继续加班工作,但她却不再感到寂寞。
自从他搬进来后,这装潢摆设简洁冷调的屋里像突然染上了玫瑰色,变得温暖朦胧,教她每日下班都急着想回家。
有时候,她会有种错觉,彷佛自己正养着一只宠物。他从不过问她的工作与生活,每天都待在家里乖乖等她回来。
于是她下班回家,打开门迎向她的再也不是满室昏暗,而是灿烂灯光,不是寂静无声,而是言笑晏晏。
她很少再吃冷冻微波食品了,因为他觉得微波食品不健康,坚持叫外卖或亲自下厨。
说到他做的料理啊……罗语蔻摇头,不敢恭维地吐了吐舌头。那简直只能用灾难来形容,她光看着盘子上一团乌漆抹黑,就几乎吐出来。
“拜托你饶了我吧!”她无奈哀求。
经她一再恳求,再加上几次实验总是失败,他只好承认自己确实没有一丝丝烹饪才能。
“看来我只好去参加烹饪班了。”他宣布。
她吐血。
“你是认真的吗?”一个大男人去参加烹饪班?
“没错。”他居然还笑嘻嘻。“妳等着吧,宝贝,等我特训成功后,一定会每天做饭给妳吃,让妳吃得又健康又营养,连胖好几公斤。”
拜托,千万不要。想起以后可能要被迫当成猪,吃猪料理,她一阵心寒。
却也阵阵甜蜜。
这甜蜜,缓缓泛上心头,一日一日,逐渐满溢,甜得让她忍不住偷笑,也有些害怕。
她怕幸福甜蜜终究只是昙花一现,怕有一天,当这个受伤的男人在她这里疗完伤,止完痛,便会抛下她远走。
现在,反而是她怕他离开了。
她叹气,移动鼠标,正想专心看报告,手机铃声响起,见到屏幕上显示的名字,她微笑。
是徐玉曼,她最要好的朋友。
她接起电话。
“是语蔻吗?”徐玉曼语气犹豫。
“当然是我。不然还会有谁?”罗语蔻好笑地说。“这可是我的手机啊。”
“我当然知道是妳的手机啊。问题是,接的人不一定是妳。”
“不会有人帮我接手机的,放心吧。”
“那很难说。上回就有个男人接妳家电话,吓了我一大跳,害我现在都不敢乱打妳家电话。”
“妳说什么?”她一愣。
“我说,妳家什么时候有男人进驻了?妳很见外喔,居然一声不吭,连我这个好朋友都瞒着。他是妳男朋友吧?”徐玉曼谑问,嗓声含笑。“连妳家电话都敢接,原来你们关系已经进展到这种程度了。”
“他只是暂时寄住我家而已。”罗语蔻辩解。“我跟他才不是妳想象的那种关系。”
“那是什么关系?”
“这个──”该怎么说呢?
“你们没上床?”
“呃──”上了。
“妳喜欢他?”
“当然……不讨厌。”她烧红着脸。“不然怎么可能答应他住进来?”
“那不就结了!”徐玉曼下结论。
“不是这样的。”
“那是怎样?”
罗语蔻犹豫数秒,终于还是对好友简单叙述了她和顾安凯相遇的经过。“……所以基本上他只是待在我这里疗伤止痛的。”
“你们没正式确定关系吗?”徐玉曼追问。
“有什么好确定的?”罗语蔻淡淡地说。“他是他,我是我,毫不相干。”
“什么毫不相干?你们现在住在一起啊!”
“只是暂时而已。”罗语蔻很坚持这点。
只是暂时而已。她告诉自己。绝不能存有任何他会长久留下来的幻想。
“妳该不会……还想着姓汪的那家伙吧?”徐玉曼不愧是她好友,一下就猜出了她心结所在。
她一震。“我没有!我早就忘了。”
这么急切的否认反而让徐玉曼起疑。“真的忘了吗?”她叹气。“千万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啊!妳啊──”
她还没机会劝导,罗语蔻便用开玩笑的语气打断她。“怎么?『恋爱教祖』要开始说教了吗?”
“讨厌,妳别笑我了!”徐玉曼不情愿地娇嗔。
最近,她在台湾出了本探讨男女关系的作品,堂堂登上畅销书排行榜,一时蔚为风尚,读者们不但组成读友会,热心为她架网站,还奉送给她这个名号。
徐玉曼觉得自己扛不起,尴尬得不得了。
“我怎么敢呢?大作家。”
“还说没有?”徐玉曼气呼呼。“总之妳别想藉此转移话题。”她警告罗语蔻。“今天妳要不说清楚妳对那男人的感觉,我绝不放妳罢休。”
罗语蔻默然。
“说啊!”徐玉曼逼她。
她无奈,长叹一口气。“如果真要我说的话,他顶多只能算是……我的室友吧。”
“室友?”
“嗯。”罗语蔻漫然点头。“他就像个室友,因缘际会之下,我们住在了一起。因为这样,我回到家时,不必再一个人面对空荡荡的屋子,有个人能陪我一起吃饭,陪我聊天说话,这样的感觉,很不错。可是我知道,他不可能一辈子陪我,总有一天,他会搬离这里的。”她敛下眸。
“为什么不可能?”徐玉曼不能接受她的论调。“妳也可以留下他啊,可以一直跟他在一起啊!”
“不可能的。”罗语蔻黯淡摇头。“不可能。”
他在台湾有家,还有等他继承的家族事业,他住在她这里,只不过一时想逃避,不可能躲上一辈子。
总有一天他必须回去面对一切。
总有一天,他会离开她,而她,就算再不舍,也只能假装不在乎……
“我们别谈这个了,玉曼。”罗语蔻定定神,阻止自己再想下去。“说说妳吧,最近过得怎样?是不是又出了新作品──”
正当罗语蔻在房内跟好友讲电话时,门铃忽地响起。
这么晚了有谁会来?顾安凯蹙眉,搁下酒杯,从沙发上起身,来到大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看。
是个男人。
因为他太高了,顾安凯看不清他的长相,只能从他一身端整的西装确认来人的性别。
这家伙是谁?顾安凯不悦地揣测。自从他住进这里后,从不曾有人来探访过蔻蔻。她性格好静,似乎不太习惯招待朋友来家里玩。
可是这男人不仅知道她家住址,还在深夜造访,可见跟蔻蔻非一般关系。
到底是谁?
莫名的妒火窜上胸口,顾安凯顾不得礼貌,霍地拉开门,劈头就问:“你找谁?”
“你。”
沈静的回应震撼了他,他定睛一看,这才发现站在门前的,竟是他熟悉不已的亲人。
“老哥?”
“感谢你还记得我。”顾和谨嘴角淡淡一扯,语气讽刺。
“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顾安凯愕然。
“只要有钱,这种事并不难查。”
“你派人跟踪我?”得知近日行踪全落入兄长掌握,顾安凯懊恼不已,却又无可奈何,只能甘拜下风。“算你狠!”
“狠的人是你吧?”顾和谨责备地瞪他。“一声不吭就躲到美国来了,你知不知道妈有多担心?”
“她还好吧?”顾安凯有些汗颜。
“她要你马上回去。”
“了解。”
“了解?”顾和谨扬眉。“这么说你愿意跟我回家了?”
彼安凯耸耸肩,不置可否。
“安凯!”
“别激动,老哥,干么一见面就这么严肃?”顾安凯笑嘻嘻。“进来坐啊,一起喝红酒。”
“安凯,别跟我打哈哈。”顾和谨警告地看着弟弟,很明白他顾左右而言他的本事。“我今天亲自飞来美国,就是非要你跟我回去不可。”
“我知道。”顾安凯重重一叹,径自转身进屋。“只不过我还不想回去。”
“你还想躲在这里多久?”顾和谨关上大门,跟进屋。
彼安凯没立刻回答,仰身往沙发上一倒,舒舒服服地躺着。
“如果我跟你说我在这儿过得很惬意,不想走,你觉得怎样?”
“我打得你满地找牙!”顾和谨一字一句,毫不留情。
“哇哦!”顾安凯假装打个冷颤。
彼和谨拢眉。“别闹了!安凯,公司再过两天就要开董事会了,你这个大股东非到场不可。”
“董事会?”顾安凯讶然。“我还以为早开过了。”
“你不在,我不会轻易同意召开董事会。”
“为什么?”顾安凯眼色一沈。“我不是已经要你当我的代理人了吗?”
“我不想当你的代理人。我要你这个最大的股东亲自回去主持董事会。”
“我主持董事会?你开玩笑吧!”顾安凯作惊恐状。
“我没开玩笑。”顾和谨却是一本正经。“爸的遗言说得很清楚,他要你参与公司的经营,至少得挂上一席董事。”
“老爸要我当董事?啧啧,他老人家头脑不清楚,你也不用跟着他一起『起肖』吧?”顾安凯懒洋洋地半瞇着眼。“我这个败家子要是真进了董事会,那些老头不抓狂才怪。”
彼和谨冷冷瞪他。“你要是不进董事会,我才会抓狂。你应该很清楚惹恼我的下场。”
彼安凯不说话,坐直上半身。他甩甩头,端起茶几上的酒杯,一饮而尽,然后才望向兄长。
他神情凛然,镜片后的黑眸闪着锐光。
老哥是认真的。顾安凯烦躁地领悟到这一点。这一次,他是铁了心要抓他这个弟弟回公司。
为什么非要他回去不可呢?老哥才是那个有能力将安扬经营得有声有色的人啊!
“我不回去。”他站起身,坚定地与兄长四目交接。
“是因为那个女人吗?”顾和谨皱眉问。
“你说蔻蔻?”顾安凯微笑。“对,也可以说是因为她吧。我不想离开她。”
“你这么喜欢她?”
“嗯哼。”
“那就带她一起回台湾。”
“她才不会跟我回去呢。”顾安凯摇头。“你不知道,老哥,这女人性子倔得很,事业心又重,很难搞呢!”他摊摊双手,好无奈的样子。
“难道你打算赖在这里一辈子?”
“如果她愿意就最好喽。”
“我不愿意。”尖锐的声嗓蓦地扬起。
两个男人同时回头,望向站在客厅入口的罗语蔻,她瞪着顾安凯,脸色有些苍白。
“蔻蔻?”顾安凯蹙眉。“妳什么时候出来的?”
“刚刚。”罗语蔻简洁回应,没多理会他,笔直走向顾和谨,仰起头,眼神清澈。“我很欢迎你把他带回台湾,顾先生。”
“蔻蔻?!”顾安凯不可置信地喊。
彼和谨同样没料到她竟如此干脆,愕然扬眉。“妳是认真的吗?罗小姐。”
“当然。”罗语蔻点头。“他在我这儿住得够久了,也该是回去的时候了。”
“蔻蔻!”顾安凯抢上前,拉住她臂膀。“妳什么意思?妳真的要我走?”
“你不走,难道想在这儿赖一辈子吗?”罗语蔻转向他,眼神冰冽。“我这里可不是慈善机构,专门收留流浪汉。”
他脸色一沈,嘴角扬起一丝苦笑。“妳何必说得这么难听?”
她定定望他。“因为我瞧不起你。”
“什么?”他强烈一震。这话,好狠哪!
“我瞧不起游手好闲的男人。”她冷笑。“你应该很清楚,我最讨厌你这种无所事事、每天只懂得吃喝玩乐的败家子。”
是的,他知道。可是他没想到她会如此绝情地诉诸于口。
难以言喻的凉意,窜上顾安凯背脊,他忍着打颤的冲动,拉起嘴角,强迫自己如同平素一样满不在乎。
“别这么说嘛,蔻蔻。我这人虽说不务正业,还不至于让人讨厌吧?不是我自夸,女人都爱死我了呢。”
听听他说话的嗓音,居然还发颤?这根本不像他啊!彼安凯悄悄握拳。
“也许别的女人都爱你吧。可是在我眼中,你只是个没有担当的男人。”罗语蔻冷声道:“其实我真的不懂,为什么你父亲会把家业留给你?你根本不是个能承担责任的男人,总有一天会把他留下来的公司搞垮!”
一番铿锵有力的言语掷向顾安凯,打碎了他好不容易戴上的面具。他脸色发白。
“妳……就这么瞧不起我?”
“是。”她点头。
“那我们这一个月来算什么?我以为妳很高兴我陪着妳。”
“我是很高兴。”
“那为什么……”
“因为我对倒贴男人没多大兴趣。”她说得残酷。“虽然我很能赚钱,可是也不想一辈子让人白吃白住。”
他瞇起眼。“妳怕我养不起妳?”
“你养得起吗?”她鄙夷地扬眉。“除了败光你父亲的遗产,你还会做什么?”
被了!
彼安凯挺直背脊,僵立着。
虽说他一向玩世不恭,但也是有自尊的。哪个男人能容许女人这样侮辱自己?更何况还是他在意万分的女人!
他垂下眸,掩去眼底漫开的浓浓自嘲。
原来他在她心中的地位就只是个小白脸而已,一个游手好闲、不事生产,只会靠女人养,让人瞧不起的男人。
他懂了。
他抬起眸,射向罗语蔻的眼神复杂难解,似火灼烫,也如雪冰凉,是愤怒,也是决绝。
“这阵子麻烦妳真抱歉,妳放心,我不是那么厚颜无耻的人,不会一直赖着不走的。”
“……你的意思是你要回去?”
“我马上走!”
他要走了。
与她摊牌后,他立刻回客房收拾行李,不到半个小时,便整装完毕。
他要走了。
在顾安凯收拾行李的时候,罗语蔻刻意躲在自己房里,既不帮他打包,也回避在客厅等待的顾和谨。
她只是倚着门扉,漠然听着门外阵阵砰砰作响的声音。
他似乎很生气,借着重摔东西来发泄满腔积闷。
丙然是公子哥儿啊。她唇角微扯,笑意却难以成形,眼底,慢慢地漫开蒙蒙雾气。
倏地,跫音来到她房门前,跟着,是两声简短的敲门声。
她故意不耐地拉开门。“干么?”
“这个给妳。”一张纸递到她眼前。
“这什么?”她一愣,接过纸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竟是一张支票,上头的金额写着──
一百万美金?
她扬眸瞪他。“这什么意思?”
“一点小意思,算是谢谢妳这阵子对我的照顾吧。”顾安凯神色冷淡。“不但供我吃、供我住,还陪我上床。”
陪他上床?!
她愤然把支票掷回给他。“我不要!”
他眼捷手快地接住。“为什么不?”
“你把我当妓女吗?”她质问。
“妓女可没有这种行情。”他淡淡道:“我只是想表示一下感谢之意而已,妳不必多想。”
“我不需要这种感谢!”她气得嗓音发颤。
“这能让妳的生活好过一些──”
“我现在就过得很好!我用自己的双手赚钱,吃得好,住得也舒服,没可怜到要你来救济的地步。”她驳斥。
“我也没凄惨到要白吃白喝白住。”他也反驳,硬把支票塞到她手里。“总之妳拿着,算我这个月的住宿费!”
“你!”她恨恨瞪他,脸色忽明忽暗,然后,她蓦地一甩头。“好,既然这样,你等我一下。”
她拉开抽屉,取出支票本,同样签了一百万。
“这个给你。”
“干么?”他皱眉瞪着支票。
“算是我的一点心意。”她学他之前的口气。“你好歹也当了我一个月的牛郎,我总得表示一下吧。”
“罗语蔻!”他咆哮,愤怒的声嗓几乎掀了天花板。
她心跳狂乱,却强迫自己凝立不动。“想供养女人,起码也拿自己赚的钱来吧。慷老爸之慨,你不觉得可耻吗?”
“妳!”他咬牙切齿,面上肌肉纠结,像恨不得杀了她,脸色难看至极。
她从没见过那么难看的脸色……
她深吸一口气,摆摆手。“拿着支票快走吧,恕我不送。”
“好,算妳狠,我走!”长长瞪视她一眼后,他转身就走。
那一眼,完全不似他平常的调皮与温柔,那一眼,充满恨意。
那一眼,几乎击溃了她。
罗语蔻身子一软,坐倒在地。
他果然离开了。她赶走了他。
她用最刻薄的言语,赶走了他──她颤抖地轻笑,低下头,发白的容颜埋入双膝之间。
他走了后,这屋子变得好静好静,又跟从前一样。
以后她回到家时,再也不会有人等着她了,没有人会为她亮着一盏温暖的灯,等待疲惫的她归家。
以后迎接着她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黑暗,无穷无尽的寂寞。
苞从前一样,一切都跟从前一样……
“这样最好啊,罗语蔻。”她喃喃对自己说:“以后不会再有人烦着妳了,也不用为了谁拚命想赶早回家了。”
这样,最好了。
她紧紧环抱双腿,肩头微微起伏,睡衣的裙裾,一点一点,在夜色里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