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玄祯刻意不让其它的人跟着,他想一个人静下心来沉思。
皇上对他“南巡”数月之久语多不满,显然已经看出他是在避祸,不过,这倒也不至于祸临头,问题在于,皇上如何解读他的举动?
若说,皇上当他想过悠闲的日子,不愿意卷入宫廷政争当中,他至少还有一段太平的日子;若说,皇上认为他是心存防备,生怕自己也惨遭毒手,他恐怕要不得安宁了。
他防备皇上,皇上自然会害怕他可能为了自保而造反夺权,若他真有此心,朝中必定有很多大臣支持他,虽然皇上登基之后,削弱了不少先皇重用的股肱大臣,然而皇上又想藉助他们的才能稳定基业,这一时半刻,皇上也不敢动他们。
这些大臣在朝中还是一群相当可怕的势力,皇上担心他兴乱并非没有道理,可是手足相残乃人间一大悲剧,他又怎么会为了一个沉重的皇位舍弃自己的亲兄弟?可惜,他就是掏心掏肺跟皇上摊开来说,皇上也未必相信。
手足沦落至此,说来可悲,他倒也不怪皇上忌惮他,事出有因,命运拨弄,谁又能奈何?
对于先皇崩逝之前甚嚣尘上的“撤换太子”一事,皇上始终耿耿于怀,朝中大臣因为当今皇上善妒多疑,恐怕成为暴君,宫廷将无安宁之日,纷纷回应怀有私心想撤换太子的父皇。
最受父皇喜爱的儿子是-玉,最受父皇赏识重用的是他,父皇一时间难以抉择,好巧不巧,此时适逢边关再点战火,这事便搁了下来,好不容易等到我军打了一场胜仗,父皇正想再议论此事,却突然撒手人寰。
皇上如今的权位是天意,可他却觉得自己坐得名不正言不顺,登基之后,首先找上当初立场明确不愿意维护太子的大臣们算帐,而对于曾经威胁太子地位的两个弟弟,他又怎么会毫无疙瘩?
问自己,不曾有过当上“太子”的念头吗?那倒也未必,而是他太清楚当今皇上的性子,若是谋权没有成功,他就必死无疑,所以他一直冷眼旁观不愿意卷入其中,不过,这一招棋他毕竟下错了,当初他若极力劝父皇保住太子,即便是装模作样,今日也不会让皇上如此难以释怀。
正想着令人忧虑的前途,兰儿却挑在这个时候跑来烦他,宁静的夜晚到此当然是画上句点。
“三哥哥,你一定要替我作主。”天天可以见到心上人,兰儿觉得自个儿好幸福,但愿这一份幸福可以一直延续下去,长长久久,直到下辈子,甚至下下辈子。
“怎么了?”
“今儿个我在街上遇见怡王爷,他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强拉我上茶馆,若非我灵机一动咬了他的手臂一口,他就得逞了。”
伤脑筋的摇了摇头,他的语气略带无奈,“那小子就是这个样子,总是任性而为,倒也没有恶意,-别放在心上。”
她还盼着他替自己讨回公道,他却反过来教她别计较,“三哥哥,你会不会太偏心了,怎么老是替他说话?”
“我并非私心偏袒他,-玉很喜欢-,见到-难免会失了分寸,不过,我相信他绝对不敢乱来,谁不知道-是皇上最宠爱的兰儿郡主,若是得罪-,-跑到皇上面前告御状,他就有苦头吃了。”
撇开头,她闷闷不乐的不发一语。
偏头瞅着她,玄祯讨好的揉着她的头发,“五弟比较任性,我代他向-道个不是,这样好吗?”
看着她深爱的男人,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悲哀,为何他就是不懂她的心?他难道不明白吗?他随意哄她一句,她也会很满足,可是,虽然他总是温柔的呵护着她,她却感觉不到他的心。对他而言,她到底算什么?她真的一点也模不透。
“怎么不说话?”
“你最讨厌了!”兰儿恼怒的转身走下拱桥,因为太生气了,完全没有注意到站在桥下的秦绸儿,就这样硬生生的撞倒她,不过,这会儿满月复心事的她哪有多余的思绪管别人,她只是自顾自的快步而去。
秦绸儿狼狈的爬起身,目光正好对上玄祯冷冽直射而来的视线,心儿不禁一阵怦然。自从前些天三爷把绣稿交给她,就再也没见过他了,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在这种令人不自在的情况下见面。
“原来,秦姑娘有窃听的习惯,以后我得当心一点。”玄祯冷冷的挑着眉。
“王爷,奴婢因为贪图今晚月色皎洁,无意间闻着花香漫步来到这儿,实非有意偷听。”虽然她早就猜到他身份尊贵,可是从丫头口中确定他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还真的吓了一跳,怪不得他总是那么冷漠孤傲的高高在上。
“若是无意,为何一直站在那儿?”他是练武之人,早在她出现的时候,就发现她了。
“奴婢怕惊动您和郡主,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进还是该退。”
“是吗?”
“王爷若是不信,奴婢也无话可说。”
“-是在指责我错怪-吗?”
“王爷如何想奴婢,这都不是奴婢可以作得了主。”
“没想到-这么伶牙俐齿。”
“奴婢向来据理力争,若有冒犯之处,还请王爷见谅。”
唇边掠过难以察觉的一笑,玄祯像在嘲讽似的道:“好个据理力争,还真是冠冕堂皇。”
“不打扰王爷了,奴婢先行告退。”恭恭敬敬的行完礼,秦绸儿正准备转身离去之际,他又出声了。
“-是不是认为我不近人情?”
“王爷的身份何其尊贵,原本就是高高在上,王爷若有不近人情之处,奴婢也可以明白,奴婢告退了。”虽然她是王爷礼聘而来的绣女,但身份同府里的丫头并没有两样,又岂敢妄想王爷另眼相待?
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身影,玄祯眼中有着自个儿也没有意识到的兴味。她真是个倔强有骨气的小东西。
透过推开的窗子看着专心刺绣的秦绸儿,小喜情不自禁的着了迷。她是李总管派来伺候秦姑娘的丫头,自从无意间瞧了秦姑娘的手绢一眼,见到上头的刺绣,她就对她佩服得五体投地,莫怪王爷千里迢迢把她请到府里,她的刺绣教人不爱上也难。
小喜轻轻拍打脸颊回回神。她老是躲在这儿看秦姑娘刺绣而忘了正事,常常让秦姑娘饿着肚子,虽然秦姑娘一点也不在意这事,李总管却嘀咕了好几回,说她再办事迷糊,伺候秦姑娘的事就要交给其它的丫头。
慢慢的,蹑手蹑脚的往后一退,她转身准备前去膳房,却看到意想不到的人,她惊愕得嘴巴大张……
幸亏铁汉动作敏捷及时-住她的嘴巴,否则她这一叫,恐怕是惊天动地。
玄祯手一摆,示意他把人带到一旁,随即往前一跨,更贴近的站在窗前看着专心干活的女子。浑然忘我的她看起来是如此神圣,教人不禁怦然心动……心动?
从宫里回来,他不知不觉就往这儿走来,他想,他只是关心绣画的进展,虽然眼下皇上不动声色,但是他很清楚皇上正在思考,若是可以在皇上对他采取行动之前将绣画呈上,他想安安稳稳保住王爷之位的机会就会大增。
可是,他真的单纯为绣画而来吗?
心头莫名的一悸,秦绸儿抬起头来,目光正好对上玄祯的,握在两指中的针仓皇之间扎到手指,她惊慌的将受伤的手指放进嘴里,忙不迭起身跳离几案。万一血液滴落在绣画上,她这些时日的努力就要白费工夫了。
见状,玄祯离开窗边,转移阵地来到房门口准备进屋。
秦绸儿则匆匆放下手中的针线,忙不迭的绕过隔着工作房和厅堂的屏风前去挡下他。
“奴婢见过王爷。”她不忘先恭敬行礼。
“-准备让我站在这儿吗?”他不着痕迹的盯了她受伤的手指一眼。那虽然是很小的伤,可是对一个绣女而言,必然会带给她工作上的麻烦。
“奴婢正在干活,此刻不便招待王爷,还请王爷见谅。”
“我想看看-的绣画进展得如何。”她总是教他感到好奇,看起来纤细温柔的女子却有着不知死活的胆量,她是什么样的女子?
“请王爷放心,奴婢会尽最大的努力早日完成。”
“我可以瞧一眼吗?”
“请恕奴婢无礼,在未完工之前,奴婢不喜欢有人打扰。”
“我也不行?”
“连王爷也不例外,这是奴婢的坚持。”
“等-完成了,我若是不满意呢?”
“奴婢可以重头来过,直到王爷满意为止。”
“可惜,我恐怕没有那么多日子可以等到满意为止,若能提早确定没有问题,对我们彼此不是更省事吗?”
“奴婢以为绣品未完成之前,是无法分辨出它真正的价值。”
抿着嘴半晌,玄祯露出一抹清冷淡然的笑意,“-真的很倔强。”
“奴婢相信王爷对于自己坚持的事,也会抱持一样的倔强。”
“我没有坚持过的事。”凡夫俗子羡慕他是皇室子孙,可是谁又知道,这其中有多少心酸无奈,其实身份尊贵也意谓着不能有太多坚持,就好比婚姻大事,皇上一个指婚下来,他不从也不行。
怔了怔,秦绸儿没想到他会如此坦率而言。
“我希望早日见到-完成绣画。”他随即转身离去,而保持距离站在一旁的铁汉连忙跟了出去。
冲到秦绸儿面前,小喜惊魂未定的拍着胸口,“秦姑娘,-可吓死我了,-怎么敢这样子对王爷说话呢?”
“我相信王爷是个明理的人,他会明白我有自个儿的坚持。”
“可是,王爷是何等尊贵的人,-怎么可以一点也不给王爷面子?还好王爷没有生气,-知道自个儿有多幸运吗?”
顿了一下,秦绸儿好奇的问:“王爷很容易生气吗?”
这一问,可让小喜傻了半晌才回答,“老实说,我也没见过王爷生气,远远一瞧见王爷,我们就战战兢兢的低着头,可以不说话就不要开口。”
原来如此,从来没有人敢像她一样坚定的对他说出自己的意念,这么说来,他其实也是个很孤单的人,没有人有勇气对他说出真心话,他又岂会将自己的心思向别人倾诉?虽然贵为王爷,他并没有比她幸福。
“秦姑娘,-怎么了?”
“没什么,我肚子饿了,可以请-帮我准备膳食吗?”
拍了一下健忘的脑袋瓜,小喜边喊着边往外头跑,“糟了,我都忘了,我这就去膳房帮-端午膳过来。”
抬起被针扎到的手指一瞧,她轻声一叹。今日恐怕没办法干活了。
奇怪,她怎么会走到这儿?兰儿失神的看着秦绸儿居住的院落。自从那夜跟三哥哥闹了脾气,这几天她的心一直很不安宁。
前些日子三哥哥不在的时候,她日思夜想苦不堪言,但总怀抱着一份希望,如今三哥哥回来了,她却失去了盼望,觉得前途茫茫无法掌握,脑子总有一个念头不停催促着她,得尽快请太后指婚,可是,这事至少要再等上三个月,先皇崩逝满一年,三个月说长不长,可是多一天的等待就多一天的煎熬。
难得今日小月没跟在身边,没有人在一旁唠叨她的举止是否合乎礼仪,她既然来了,就进去瞧瞧,看看这个秦绸儿的针线功夫,真的值得三哥哥千里迢迢请回睿王府吗?
踏进幽静的院落,她直接往房间走去,不过,却见到秦绸儿坐在门廊前的台阶上沉思。
再一次看到秦绸儿,兰儿还是感觉到一种奇异的震撼。这个女人看起来是那么纤细、那么温柔,可是却不见丝毫的荏弱,这完全不同于自己,表面上她是个娇贵率性的郡主,事实上无比脆弱,她已经习惯被人呵护,像秦绸儿这般千辛万苦来到陌生之地,她做不到。
似乎感觉到前方有人,秦绸儿抬起头来,一看到兰儿,她连忙起身行礼,“奴婢见过郡主。”
“秦姑娘在这儿住得还习惯吗?”兰儿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口气充满怜悯,撇下心头的不安,她是喜欢这个女人的。
“多谢郡主关心,奴婢习惯了。”
“-要呈给皇上的寿礼进展得如何?”
“奴婢正尽全力加快脚步完成。”
“我想瞧瞧。”
“郡主,请恕奴婢失礼,未完成之前,奴婢不会让任何人过目。”
“-说什么?”
秦绸儿恭敬的垂下头,“对不起,奴婢现在真的无法将绣画呈给郡主过目,可否请郡主再等待一些日子,完成那日,奴婢将请郡主鉴赏。”
“我只是想确定-的绣工是否可以担此重任。”
“奴婢可以为郡主绣个荷包。”
“-……我才不希罕-绣的荷包,我就是要看-准备呈给皇上的绣画。”兰儿忍不住恼羞成怒。她也知道这个样子有点无理取闹,可是,她不过是一个绣女,怎么可以对她这个郡主如此不敬?
“奴婢可以向郡主承诺,必当全力以赴,还望郡主见谅。”
“-、-太放肆了!”
“这是奴婢的坚持,奴婢无言辩驳。”
“-等着瞧!”兰儿气冲冲的转身走人。
说出去的话有如泼出去的水,兰儿为了自己一时的气话不得不找玄祯告状。她怎么可以让一个绣女对她如此放肆?虽然,她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这似乎太过小题大做了,可是,那股不知道打哪来的冲动,逼着她非采取行动不可。
走进书房,兰儿搬了一张绣墩往书案前头一摆,一坐,她气呼呼的鼓着腮帮子,瞪着玄祯,却是什么话也不说。
“怎么了?”不管她的行径有多么鲁莽,他对她总是温柔轻声。
“飞天,我想单独跟三哥哥说几句话,可以请你先出去吗?”用不着转头,兰儿也知道飞天就坐在一旁的炕上,他待在这儿的时间比三哥哥还多。
飞天看了主子一眼,见主子点点头,才长声一叹站起身,同时不忘逗道:“郡主老爱跟三爷说悄悄话,哪一回也让我听一听嘛!”
微微红了脸,她偏过头娇嗔的斥道:“三哥哥说你饱读诗书,是个经世之才,可我看你油腔滑调的,是个不正经的家伙!”
“经世之才不敢当,油腔滑调又太过严重了,我只是喜欢耍耍嘴皮子,让大伙儿乐一乐,日子也不会太闷嘛!”他知道何时该适可而止,于是拱手告退,“我不打扰郡主和三爷谈心了。”
朝着离去的飞天做了一个鬼脸,兰儿忍不住嘀咕,“我真的不懂,这个飞天一点规矩也没有,为何三哥哥如此器重他?”
“切莫以外貌评断人,飞天的好不是-可以明白的。”
她就知道,飞天和铁汉对三哥哥来说有如左右手,她说什么也没用。
神情一肃,她以从来没有过的正经口吻道:“这次三哥哥非替我作主不可。”
“这次又怎么了?”
“你找回来的绣女,竟然不准我瞧一眼她要呈给皇上的绣画。”
“她不准-瞧,-就别瞧。”
怔了半晌,兰儿惊愕的瞪大眼睛,“三哥哥,你怎么帮着她说话?”
“还没呈给皇上之前,那是她的绣品,她不想给别人瞧这原本无可厚非,难不成为了她不愿意把未完成的绣画让-瞧一眼,-就想治她的罪吗?”
“我……当然不是,可是万一她的绣品不堪入目怎么办?”
没有回答,玄祯太清楚结果了。他不会忘了第一次见到秦绸儿的绣品内心如何惊愕,说是鬼斧神工也不夸张,他知道她一定会呈出最好的绣画。
“三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我已经选择她,她也清楚自个儿的绣画将要呈给皇上,我以为她应该比我们更在乎结果,我们用不着太过担心。”
“我只是好奇她的绣工,难道瞧一眼也不行吗?”
“绣品的主人说不行,我们只能由着她。”
心头莫名的一阵绞痛,她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三哥哥待那位秦绸儿真的不太一样,难道……不,别胡思乱想!“三哥哥太偏袒她了。”
“我把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给李总管,-可曾见我插手过问?”
“这……”兰儿百般不愿的闭上嘴巴。三哥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凡事他愿意委以重任的人,他总是放手由着他们自己作主。
“若是-真的放心不下,不如我请秦姑娘为-绣个荷包,-再自个儿瞧瞧,如何?”
娥眉一蹙,她狐疑的问:“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怎么说的话都是一个样?”
“我不懂-在说什么。”
“她也说要绣一个荷包给我。”
“是吗?”
“我就不相信京城找不到比她更出色的绣女,我才不希罕她绣的荷包。”
“-可以不领她的情,但犯不着为此斗气呗!”
兰儿别扭的垂下螓首。她如何告诉他,这都是他的关系。
似乎从见到秦绸儿那一刻开始,她就深陷在失去三哥哥的恐惧当中。可笑吗?因为连她自个儿都情不自禁被秦绸儿吸引,这确实匪夷所思,可是,若非三哥哥教她难以心安,这种莫须有的庸人自扰也不会出现。
“等秦姑娘的绣画完成,第一个请-过目,这总成了呗!”
再争执下去,她也不会占到好处。
她顺势退一步,伸出手指道:“好,我们勾个手一言为定。”
“好,勾手一言为定。”玄祯迁就的跟她来个“两小无猜”的约定。
清晨的风迎面扑来,丝丝的冷意沁人心肺,踏着一夜的落叶,秦绸儿漫步在睿王府的后花园,这儿是睿王府最美的地方,蜿蜒的小桥飞越湖面,目光所及是各式各样的水中植物。
说真格的,比起过去,这儿的日子快活多了,虽然小喜没办法跟她谈心,却也是个贴心人。
“秦姑娘真是好雅兴,大清早就在这儿赏花。”兰儿远远的就看到她,原本是不想见到的。就是因为她,自己才睡不好觉,所以今儿个起了个大早,想出来散散步、吹吹风,说不定可以让心头的郁闷一扫而空。
岂知,却在这儿瞧见扰乱她思绪的罪魁祸首,可是,哪有郡主见了奴婢落荒而逃的道理?想来想去,还是顺其自然打照面,趁此机会,她也可以让秦绸儿认清楚现实。
“奴婢见过郡主。”秦绸儿上前行礼。
左右瞧了一圈,兰儿闲聊似的问:“睿王府真的很美是不是?”
“是。”
“-想过一辈子待在这儿吗?”
“奴婢是来这儿办差事。”
“-知道我是谁吗?”
这个问题真是奇怪极了?秦绸儿微微怔了一下,回道:“兰儿郡主。”
“我这个郡主是先皇封的,说起来是为了匹配三哥哥封的,过些日子,太后就会请皇上将我指婚给三哥哥。”
默默不发一语,秦绸儿聪慧的心思不难听出来这句话真正的含意。郡主是拐个弯告诉她,“她”是三爷未过门的妻子,可是她不明白,郡主用意何在?难不成郡主以为她想抢走三爷吗?
她感觉得出来郡主对她怀着抗拒,可一直想不透为何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可是,郡主怎么会有这种匪夷所思的念头?她只不过是个绣女,怎么高攀得起?再说,王爷又怎么会瞧上她这个不起眼的绣女?
“我说这事,是想请-为我绣嫁衣,可以吗?”
郡主不是怀疑她的绣工吗?“奴婢谢谢郡主厚爱,可是,奴婢已经准备完成绣画之后就起程回乡。”
“-是不是还在气我前些天跟-说的话?”
“奴婢怎么会跟郡主生气?奴婢是真的想家。”虽然这些年来她过得不快活,但是在爹娘过世之前,苏州对她而言是人间天堂,那儿的一草一木都有回忆,孤单寂寞的时候,她想念的还是那儿。
“可是,若是我坚持-帮我绣嫁衣呢?”
“奴婢不过是『千绣阁』众多绣女之一,胜过奴婢的绣女不难寻觅,还请郡主体谅奴婢思乡之情。”
紧抿着嘴,兰儿直勾勾的瞅着她,半晌,语出惊人的一问:“-是不是喜欢三哥哥?”
心头猛然一惊,她有些慌乱的道:“奴婢不明白郡主的意思。”
“-拒绝为我绣嫁衣,难道不是因为喜欢三哥哥吗?”
“郡主多虑了,奴婢是为了绣画而来,不曾有过非份之想。”
“谁不想飞上枝头当凤凰?”
“奴婢这会儿一心一意只想完成绣画。”
“但愿-真的没有非份之想。”
“虽然奴婢身份卑微,但也是个知进退的人,郡主用不着把奴婢挂在心上。”
兰儿没想到她会把自己的心思瞧得如此透彻,一时之间怔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若没有其它的事,请容奴婢先行告退。”
看着秦绸儿行礼离去,兰儿有些懊恼、有些无措。她想让她看清楚现实,可是到头来,她觉得自己好像小丑似的,简直是在自取其辱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