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王强壮的臂弯中醒来并不是第一次,不过由于昨天特别的行为,凤鸣少不了多了两分窘迫。悄悄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见容王还睡着,便想偷偷把搭在腰间的手臂挪开,神不知鬼不觉地下床穿衣。
只略微一动,在清晨显得特别低沉悦耳的声音传了过来。
“还疼吗?一大早不要乱动。”
凤鸣愕然抬头:“你早就醒了?”立即露出一脸凶相:“一大早就戏弄我?”
“被你吵醒的。”容王说:“怀里的人乱动还不醒的是死人。”
容王平日总是严肃老成,如今搂着凤鸣一本正经说这玩笑话让凤鸣嘻嘻笑了出来,玩心一起,伸腿在被窝中踢容王一脚。
不料扯动昨晚的伤口,立即皱着眉头缩成一团。
容王变色道:“怎么了?真的还疼?”他忙靠过来看凤鸣的脸色,责道:“早说了要你不要乱动。”一手把被窝掀开,扳开凤鸣的大腿来看。
“不要看!”凤鸣从床上翻身,不肯让容王查看伤口,连声道:“没事没事,你不要看。”
容王见凤鸣死活不肯配合,只好作罢,也从床上起身,把衣裳换上。
“喂,把衣裳月兑了吧。”刚刚将繁重的朝服换上,在一旁托着腮看的凤鸣说道:“我想再看一次。”
“什么?”难道是煽情的邀请?
“看你穿衣服的镜头啊,对了,你还不懂什么是镜头,唉,和古人沟通真困难,什么现代的词都不好用。”凤鸣将自己裹在暖暖的被子中,歪靠在床头:“我要看你穿衣服的模样。”
这小子真是不知死活,容王不打算满足凤鸣的心血来潮。
“还不快起来?过了时辰,就不带你去骑白云。”
一句话把凤鸣从舒服的被窝里叫了出来。
想起今天的安排,凤鸣格外兴奋,顾不上好好欣赏容王的美色,从被底下伸手把内服拿进去,匆匆在里面换上。不免又扯动伤口,龇牙咧嘴一番。
“要我帮忙吗?”
“不要。”
“何必脸皮这么薄?当今天下男风盛行,你一出王宫,再这么腼腆可不行。”
“为什么不行?”
“你可是太子殿下,王宫中欢爱之事最多,一露腼腆之态,岂非露了马脚?”
凤鸣已经换好内服,从被子里跑出来穿外衣。容王在一旁帮他系带子。
凤鸣接着刚才的话题,问:“安荷不是不适合和男人那个吗?怎么可能不腼腆?而且,他不是怯弱成性吗?容恬,你不要为了诱哄我,老用太子的名义吓唬我。”
“呵呵,安荷对着我虽然老实,但对着其他人就未必。我欺负他,他自然欺负旁人。毕竟是太子嘛。”
“你是说他和其他男人也…也…”
“在王宫里日子久了,难免你也会倚权行事。”
“那会是谁?”
“我才不管他和谁。不过以安荷的本事,朝中官员家眷是勾引不到手的,最多也只能欺负欺负身旁侍候的内侍。”
想到身边或许有一两个必恭必敬的内侍,曾经在从前某夜和自己的身躯有过肌肤之亲,凤鸣不禁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安荷不是你的人吗?他在宫里找情人,你为什么不吃醋?”
“谁说他是我的人?玩物而已,我不在的时候,随便他想怎么样。”容王忽然邪气笑道:“你才是我的人。你若在宫里找情人,我必定吃醋,而且醋意非常。”
凤鸣哼一声,左右旁顾:“我们还是立即去吧,以免过了时辰,你又不遵诺言。”
“我何时不遵诺言?”容王反问,一边带着凤鸣欣然出门。
时既隆冬,空气冷而干燥,太阳却很好,暖洋洋照耀宫中各处。
西雷有一种奇怪的花,似乎偏爱在冬季开花,而且花色鲜艳,花蕾有手掌一样大,分外美丽。
凤鸣被关在太子殿里多时,偶尔出去一次也被容王脚不踮地地催着走,今天容王见他身上带伤,特意关怀小心,一路缓缓而行,还着意绕道王宫花园让凤鸣欣赏冬季的王宫美景。
一见那奇花,凤鸣就非常喜欢,停下脚步,指着道:“这花好漂亮。”
容王靠近,直到鼻中气息几乎喷上凤鸣的脸,才小声道:“这是西雷特产的花,叫三月春。你身为太子,怎么能连这个都不知道?”
“你又没有教,我怎么会知道?”
“不是说过,以后遇到不认识的东西,千万不要大呼小叫,不知道也要不作声,我自然会慢慢告诉你。”
“哼….”
容王看看凤鸣脸色,知道他不服气,也不理会,伸手帮凤鸣将身上的披风裹紧,亲昵道:“这花开得灿烂,见你这么个模样,也要伤心得谢了。”
听容王稍微让步,凤鸣也不好意思,嘴硬道:“我不是不服气,不过觉得奇怪,明明是冬天开的花,为什么起个名字叫三月春?”
容王脸上忽然出现怪异的笑容,邪气地凑到凤鸣耳边,轻声道:“这花令人春情尽绽,三月春指的是它的效用。太子殿下也不想想,为什么把它栽在妃子最多的地方?”
原来是催情的花。
凤鸣明白过来,顿时脸色尴尬,他本来摘了一朵赏玩,听了容王的解释,立即将手里的三月春往容王怀里一扔,骂道:“就知道你不安好心,故意绕路把我带到这里来!”
“是你先问我的,怎么又怪起我来?身为太子,处事不明,要重重责罚才好。来,我现在罚你把我们昨天没有完成的事在这里完成。”
凤鸣立即紧张起来。
容王却只是说笑,只拉着凤鸣在怀里亲了一亲,便携手一起朝前面去了。
凤鸣和容王一路说笑,很快到了王后所在的宫殿。站在门外,想起王后对自己态度不冷不热,不免心有疑虑,不肯进去。
容王明白他的心思,安慰道:“王后平日只呆在最里面的寝室里,并不出来。我们今天只去看看王,不用见王后。”
苞着容王从小门进去,在侧道走,一路上看见不少侍卫向他们行礼。
凤鸣在王后生辰那日进过这里,仪式后匆匆而去,根本没有机会好好了解这整个西雷王宫中第二大的建筑,所以不断好奇地张望。
渐渐深入宫殿,进了一条又长又宽的长廊,左转入一个小门,又在另一条长长的小走廊上走了好长时间。
这小走廊安静非常,似乎很少人进来,建筑设计也与其他宫廷走廊不同,竟然没有一个窗户透光,虽然是白天,也要靠两排挂在墙壁上的火把照明。
“这里是哪里?”凤鸣忽然觉得诡异非常,在容王身后问。
他的声音不大,可是在密封而狭长的走廊里,居然也传出微微的回响。
“不要吵,跟我来就好。”
两人不作声,一前一后又走了大概五六分钟,才停了下来。
走廊的尽头,是一道小门。看门上的金属色泽,似乎年月已久,一把黑黝黝的大锁挂在上面。凤鸣不禁联想起电视中经常出现的门派禁地,心中一凛,暗道:难道西雷的王并不是因病昏迷不醒,而是被容王幽禁在此?
他和容王相处一段日子,对容王深有好感的同时,却也知道容王处事心狠手辣,并非仁慈之人,要做出这样犯上叛逆的事情也是可能的。
不由心儿狂跳。
在印象中,凡谋朝篡位的都是奸臣贼子,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糊里糊涂明到了容王的阵地里。一想到要被卷入这样的宫廷阴谋之中,顿时浑身发冷。
周围寂静一片,刚刚随处可见的守卫在这里没有踪迹。
容王脸色凝重,从怀里郑重地取出一道钥匙,将锁打开,把沉重的铁门一推,立即露出一道阴暗的阶梯。
冷风扑面而来,凤鸣即使穿着水貂披风,也可以感觉到门内的阴寒之气,打个哆嗦。
“手怎么这么冰?这密室在地下,藏了许多冰块,小心不要着凉。”容王转身,把凤鸣的手握在掌中,带他一步一步延着阶梯往下。
下到阶梯尽头,恍如到了水晶宫一样,到处是缥缈的寒气和半透明的大冰墙。
居然是一个偌大的藏冰室。
转过几块冰墙,迎面看见两排瓦罐,屹然是西雷放置死人遗物的器皿。一副玉石雕成的冰棺安放在正中央,一人安躺在内。
凤鸣仔细一看,棺中人相貌堂堂,身穿西雷王服,年纪并不大,仿佛三十上下。心道:难道这就是西雷的王?
丙然,容王对玉棺跪下,磕了三个头,站起来道:“他就是西雷王,你的父王。”
凤鸣对着面前冰冷的尸体,头皮发麻:“他不是昏迷不醒吗?怎么….”
“那只是对外消息,王多年前已经不在了。”
“是谁干的?”凤鸣紧张地瞪着容王。
若此人谋杀西雷王,夺了政权,居然还敢把太子幽禁在宫中狎玩,也太恐怖了。
“不知道,王是暴毙。事前没有丝毫迹象,服侍的宫女清晨请王上朝,发现王呼吸已停。我们匆忙处死所有知道此消息的内侍,制造王身体有恙的消息,再发出王昏迷多日,朝中事务归容王裁决的王令。”容王见凤鸣脸色不对劲,奇道:“难道你以为是我?”他猜凤鸣的心事,倒真是一猜就中。
“王死了,不是更合你的心意?不如此,你怎么可以把持朝局?”
容王一怔,手臂一横,将凤鸣拦腰搂了过来。他力气颇大,凤鸣猝不及防,唬得不敢动弹,瞪大眼睛看着容王。
“呆子,我今天带你来,就是要告诉你这件事。”容王把唇凑到凤鸣嘴角边,深深吻了两下,轻轻道:“宫廷秘事,总是无穷无尽,我要告诉你的,是西雷王室中最大的秘密。多年前,西雷王暴毙,西雷大臣知道事有跷蹊,却不敢公布王的死讯,以借口掩饰。”
“为什么不能说?”
“太子年幼,以律法而言,太子没有到年龄继承王位而王驾崩,则王的兄弟也有继承王位的权利。王当时尚有一个弟弟在外野心勃勃,为了防止他带兵回朝与太子争位,只能隐瞒王的死讯。”
“这么大的事也可以瞒得住?”
容王轻轻一笑,低头望凤鸣,宠溺地说:“事在人为。”
凤鸣心道:凭你对太子的态度,真难想象你会这么为他着想。
不过现在身在可怕的藏冰室中,难得容王态度和蔼,还是不要惹恼他的好。
“太子当时身系西雷命运,身处危险,一连遭遇几次刺杀。为了让太子可以平安活到登基之日,王后和当时朝廷里最有实权的容王商议,将太子换出王宫养大。”
“啊?”凤鸣大震:“那安荷?那王宫中的太子…”
“对,是假的。”
“搞了半天,我还是个假的?”凤鸣激动起来:“那真的是谁?难道是你?”
容王点头:“对,是我。太子换出王宫,在容王府中被养大。我长大后,养父去世,我继承容王封号,掌管朝政。”
凤鸣眨了半天眼睛,才道:“说来说去,你不是曹操,是狸猫。”他摇头说:“怪不得王后对我冷冷淡淡,对你喜欢得不得了。”
“凤鸣,我把事情原委告诉你,是因为你现在非常危险。”
“不要又开始吓唬我!”凤鸣打个寒战,低吼道:“你想把太子的位置要回去尽避说,反正我也没有打算不还给你。可是不要在这么阴森森的地方吓唬我。”
容王的神情却一点也不象在说笑。
“我接到消息,王驾崩的消息已经外传。他们以前没有真凭实据,屡屡被我们驳斥回去,这次可是有了确切证据。”
“那又如何?”凤鸣转眼一想,灵光忽现:“哦,我知道了。消息外传,那王的弟弟就可以回来正式争取王位,西雷就会大乱。”
“对。”容王嘉许一笑,神色随即严肃:“此人名叫安巡,当年无法在王手中夺得王位,只好离开西雷,入赘繁佳王室。遇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一定不会错过。”
“就算他回来,这里所有一切都被你控制,也不用怕他。”
“安巡在这里布置许多眼线,已经被我铲除部分,但还有许多隐藏暗处不可察觉。凤鸣,你想想,要夺取王位,用什么方法最方便?”
“什么方法?”凤鸣挠头,猛然惊觉:“杀太子?”
“用你的话说,真是孺子可教。不错,杀了太子,就可以名正言顺继承王位,所有大臣甚至连王后都无话可说,因为安巡的身上,确实有王族的血统。”
“可是我不是太子,你才是太子。”
“以前的假太子我才不管他会不会被人害死,反正找他在王宫中锦衣玉食不过是为了当替罪羊。可是你….”容王深吸一口气,将凤鸣搂得更紧:“你可知道,最近你的饮食中频频有人做手脚?”
“什么?我不知道。”
“早被我处理了,可是下毒的宫女已经自尽,什么也没有问出来。”听见凤鸣心跳得飞快,容王又笑起来:“不要怕,有我在,不会有人伤你分毫。但是目前情势危急,你一定要处处小心,象今天花园中那样的小错误,千万不要再犯,旁人送的食物衣裳,也不要随便使用。我最担心是你个性浮躁,好动单纯,容易让人有机可乘。”
凤鸣苦着脸道:“当太子怎么比007电影还恐怖?”
“好了好了,我们不说了。以后你乖乖听话,少到处跑就是。我们去骑马吧。”
“好!立即就去!”一听骑马,凤鸣勉强振作起来,他巴不得早早离开这个充满诡异的地方,拉着容王匆匆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