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乔装成一个普通的同国百姓,不引人注意地走入一间土砖屋内。
在同泽,这样的土砖屋随处可见,是典型同国百姓居住的房屋类型。屋内连通狭窄的走廊,屋与屋的围墙中往往开一道小门,方便邻里来往。人丁兴旺的人家,也可能几代住在一片地方,更是容易见面。
大量居住着同泽穷苦百姓的土砖屋连绵在同泽城南部,形成一大片土砖屋陋巷区,和同泽东部金碧辉煌的王宫和贵族府邸,形成巨大反差。
洛云踏入的,正是洛宁给他的见面地址。
洛芊芊身着青色长裙,不知已在里面等候了多久。
“娘。”洛云轻声唤道。
对于洛云的推门而入,洛芊芊似乎毫不在意。她正面对着窗外,视线定在灰色的屋檐上,默然出神。
直到洛云走到她身后,打算再唤她一声时,她才慢慢回过头来。
“你来了。”语气沉郁冰冷。
洛云点头,问,“娘急着见我,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洛芊芊冷傲一笑,“一定要有什么要紧事,才能见自己的儿子吗?”偏过头,视线仍回到了原来的屋檐上,容色冷然。
洛云微愕。
他走到洛芊芊挺直却脆弱的背影后,似想说些什么,却犹豫了一会儿,低叹着问,“娘在生我的气?”
洛芊芊摇头,“我没在生谁的气,若真要生气,也只能生自己的气。”
“娘?”
“谁要我洛芊芊不知自爱,偏偏喜欢上一个无情无义的男人呢?这么多年,我在他眼里都不曾有一丝份量。我只是万万想不到,事到如今,连我自己十月怀胎,不顾性命生下的孩子,眼里都没有我这个娘了。”洛芊芊语气转厉,“我一生所愿所求,都只是徒惹人笑话,天下的女人还有比我更轻贱无用的吗?我还敢生谁的气?”
洛云浑身一震,双膝着地,跪下道,“孩儿万万不敢眼里没有娘。娘,我不过……”
“你不过什么?不过现在被那小杂种收买了,忘记了自己是谁?忘记了自己身上流着谁的血?”洛芊芊霍然转身,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亲生骨肉,一字一顿地问,“我问你,你的亲生父亲是谁?”
洛云低头,答道,“是萧纵。”
“不错,萧纵!天下人景仰畏惧的萧圣师,萧纵!”洛芊芊仰头一笑,容色凄然,“我洛家追随萧家已达百年,祖辈就已为萧家卖命,我还是小女孩的时候,天天在他身边,看着他钻研剑谱,看他在林中起早模黑的练剑。云儿,你爹坐拥巨财,剑术超群,声名满天下,但真正明白他,知道他的,只有我,只有你娘。可他……他却什么都不知道,反而看上那个贱人。”
她稍停片刻,不知想到什么,秀丽脸庞掠过一丝狠辣,“摇曳?摇曳那个女人算什么?她一点也配不上你爹,她根本不懂你爹心里在想什么。那贱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骄横任性,冷血无情,为了自己一时快活,就要逼你爹放弃剑道,世上怎会有如此恶毒的妇人?剑道是你爹一生的追求,是他的命根,她却再三破坏你爹的进修。要是换了我,我决不会如此狠心对他!”
洛芊芊越说越激动,头上翠钗一阵乱颤。
洛云露出忧色,仰头劝道,“娘,一切都是孩儿的错,您不要生气。”
洛芊芊胸口急剧起伏,片刻后,终于平静下来,唇角逸出一丝苦笑,摇头道,“不,云儿,这不是你的错。所有的错,都在我身上。”
视线缓缓下移,落在儿子年轻俊逸的脸庞上,目光变得柔和。
“起来吧。”她伏,把洛云从地上带起来,视线怜爱万分地停在这张与自己酷似的脸上,轻轻地叹息,自责道,“你爹最想要的,是一个梦想中的继承人。你娘没本事,没能满足他的愿望,却害苦了你,让你在萧家受那些不明不白的闲气。”
洛云总是冷漠的俊容浮现一阵激动,“有舅舅照顾,我过得很好,并没有受苦。受苦的是娘……”
“你知道娘在受苦?”洛芊芊截断他的话,“好孩子,天下能明白我心底这些苦楚的,除了你舅舅,就只有你了。你若真的心疼娘,就为娘办一件事。”
洛云心中一凛,沉默下来。
“怎么?你不愿意帮娘?”
“娘要杀掉他吗?”洛云沉声道,“娘有没有想过,就算那人真的死了,他父母难道不会追查吗?若是查出我们母子还有舅舅参与其中,他们怎么会放过我们?我更担心的是……”最后一句吐出一半,骤然遏住。
洛芊芊似已猜到他想说什么,仍低声问道,“你最担心的是什么?”声音如幽烟般飘渺空洞。
洛云咬牙,“我最担心的,是爹永远都不会原谅娘。”
“你是担心,萧纵他会亲手杀了我吧?”洛芊芊惨然笑问。
洛云没有作声。
洛芊芊仿佛自言自语,“不错,为了向那个女人交代,他说不定真的会亲手杀了我。但他还能怎样呢?那个女人的儿子一死,他唯一的儿子就只剩你了。他可以视我如无物,却绝无法再视我的儿子如无物。”
洛云本来不想刺激母亲,但又不能继续让她这么妄想下去,一脸不忍地提醒道,“没有了儿子,还有孙子。而且听说这个孙子,有着最让他满意的练剑天赋。”
“哼!摇曳的骨血,会有什么天赋?你剑法比那个小杂种强多了,日后生下的儿子自然也会比那个小杂种的儿子强上百倍。”
“娘……”
“什么都别说了。”洛芊芊狠狠拂袖,转过身,倔强倨傲的背影对着洛云,“我只问你一句,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娘?”
洛云僵立片刻,才无奈地问,“娘到底要我怎么做?”
洛芊芊听他口气松动,这才满意地回过身来,交给他一包东西,“同国大王生辰快到,当然庆祝的典礼会首先在庆离府邸里开始,那个女人的儿子一定会到场。你要在前一天晚上,把这药下在他和他的侍卫的饭食里。”
看着洛云拿着那包药不语,又压低声音道,“不要担心,这些药并不致命,只是让他们乏力,不到生死力拼的时候,他们绝察觉不出来自己被人下药。娘也不会蠢到亲自动手,自然有傻瓜替我们杀了这个祸害。”
洛云大概已经猜到,沉声问,“是庆离?”
洛芊芊点头,脸上掠过一丝不屑,“那个所谓的大王子,还以为自己可以通过这样的方法赢得声望,藉此登上王位。哼,只要他一得手,消息传出去,下一个被你爹宰掉的必定是他。洛云,你下药后,立即和你舅舅借故离开,到约定地点和我会合,千万不要和那人一起去见庆离。他带着一群没有作战力的侍卫,只要被庆离秘密招募的高手包围攻杀,必死无疑。”
洛云满月复心事,默然良久,忽然道,“这些日子和他相处,我觉得他虽爱玩爱闹,一身孩子气,到关键时刻却常有惊人表现,说不定到那天,又会再度显示出阿曼江水战上的勇悍英明。如果这次庆离无法成功杀死他,娘又有什么打算呢?”
“你想说什么?”洛芊芊犀利的目光直射向他。
“我们两人身上毕竟有一半的血相同,”洛云抬起头,一字一顿,恳求但是毅然地道,“若如此设陷都无法置他于死地,必是老天不忍我们兄弟相残,求娘从此以后不要再提任何伤害他的事。”
洛芊芊愕然之后,脸色骤变,仿佛即将雷霆大怒,却苦苦忍了下来,冷笑道,“好,好啊,忘我一心一意为你着想,到头来,竟是我这个做娘的太残忍,要你兄弟相残。原来他已经是你的兄弟了,可惜在他心里,你也不过是个随时替他送死的寻常侍卫。”
洛云急道,“娘……”
“别说了!”洛芊芊奇的娇肩微颤,“好,我答应你。”
这次轮到洛云一愕,惊喜中有些不敢置信,“娘真的答应?”
洛芊芊冷冷道,“我只有你一个儿子,所做一切都只是为了你,你提出的要求,我能不答应吗?你这么不相信的样子,难道是还要逼我发誓不成?好,我就在你面前发誓。”
“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听洛云解释,洛芊芊曲拳按在左胸,“苍天在上,萧家历代祖先为证,若这次不能在同泽杀死摇曳贱人的儿子,洛芊芊便从此罢手,永不伤害那个小杂种。如违此誓,愿惨死于我亲儿洛云剑下。”一脸决然,毫不犹豫。
说罢,转头冷笑着问,“如何?现在你肯相信娘了吗?”
洛云看他发下这么狠毒的誓言,心中内疚不已,垂首不语。
洛芊芊似也觉得自己过激,语气变得和缓一些,“云儿,你既然答应了娘,就会把这药按娘的吩咐下到饭食里面,对吗?”
洛云点头,颓然道,“但药是否能起作用,我不能保证。西雷王派来保护他的人中有一个叫容虎洛芊芊提醒道,的,非常细心,他偶尔也会亲自抽查饭食。此事真的变数太多。”
“只要你真的站在娘这边就行了。”
“这一次,我会站在娘这一边。”洛云忍不住提醒道,“但如果他能够逃过这一劫,请娘不要忘记自己发下的誓言。”
“你竟然真的那么担心他?”
洛云不想回答,装作把药包放进怀里,隔了一会儿,才道,“我出来太久了,娘还有什么话要吩咐吗?”
“对了,还有一件事。”洛芊芊想了想,脸色忽然柔和起来,还出奇地带上一丝微笑,“听你舅舅说,你最近常和一个侍女在一起,长得不错,相貌白净,眼睛很大,名字叫秋月,对吗?没想到我的云儿平素不搭理人,竟然也懂得追求女孩子了。”
罗云俊脸猛红,慌忙解释,“那女孩清清白白,为人非常正经的,娘千万不要想到别处去。我只是奉命送她去福气门学染艺,大概因为舅舅常看见我送她出府和接她回来,才误会了吧。”
洛芊芊早窥见他那一脸的尴尬,也不戳破,柔声道,“你这孩子,娘只是问下罢了。就算是真的,也只是为你高兴。希望我这个苦命的女人将来也有抱孙子的一天吧。”
洛云更加尴尬,想到和秋月极度秘密又充满激情的一吻,心里却又不禁有一丝甜。
搪塞两句,向母亲告辞,逃也似的走了。
庆彰忙完一轮,刚刚回到自己的合庆王府,刚刚见过洛云的洛芊芊从王府通往东边民宅的秘密地到潜入,到达密室和他碰面。
瞧见这个自己还没弄上手的美妇人,庆彰堆起满脸笑容,“这两天忙着为夫人办事,都没空和夫人聊天呢。有一个好消息告诉夫人,我刚刚才秘密面见了安排在庆离身边的奸细裳衣,清理那边的事,她回去之后会更下功夫,力求尽早促使庆离下最后决定。”
洛芊芊心不在焉地问,“王叔不再担心她万一身份败露,会供出王叔了吗?”
“夫人开始为我担心了,真是令人感激。”庆彰呵呵笑道,“不过夫人尽避放心,这时已经解决了,为了让裳衣安心,我不但给了她最新炼制的迷药,还特意送她一个救命锦囊,命她随身带着,必须到身份败露的关键时刻才可开启。至于个中玄机,将来夫人就会明白了。”
对于控制手中的棋子,他还是有点本事的。
洛芊芊识趣地没有追问,反正这个男人看上她的人,又垂涎萧家产业,理智被贪欲蒙蔽,目前必会一心一意为杀死摇曳的儿子尽力。
想起弟弟洛宁曾经提及的事,洛芊芊提醒道,“王叔是否要提防一下你的同族呢?也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小杂种还挺招人喜欢,到这里没几天,听说已经和王叔的一个子侄辈成了好友,来往频繁。关键时候,任何人插手,都可能导致失败。这方面,王叔要不要先做一下预防?”
“哦,夫人说的一定是武谦吧?”庆彰呵呵笑起来,脸上流露一丝不屑,“武谦不过是王族里面无足轻重的一个罢了,王兄在的时候,也看他不顺眼,从来不曾提拔他。这人性格孤僻,脾气又高傲,很不讨人喜欢,要权无权,要兵无兵,没有多大威胁。不过最近庄濮受他的影响,也明显对那小子亲热了许多。庄濮是御前将,同泽大部分兵力都掌握在他手上,万一他出头护着那小子,加上西雷王和萧家的人手,恐怕我们谁都动不了那小子了。”
洛芊芊看他侃侃道来,知道他早有准备,轻轻一笑,“这些小事,自然难不倒王叔。”
庆彰色迷迷打量她一番,“夫人过奖了。我怎么会忽略这么重要的人呢?庄濮那,我早就买通了他几个信得过的手下,还动了一些小手段,通过不引人注意的渠道向他透露各种虚假消息。这人对同国王族最为忠诚,立场又坚定,只要让他生出少许疑心,觉得西雷鸣王有可能对同国图谋,一定会生出警觉,和萧家划清界限。”
洛芊芊奇道,“既然如此,王叔为什么不索性在庄濮处多下功夫,制造假象,像庆离一样确信同国大王是那小杂种杀的呢?这样一来,庄濮只要动动手上的兵符就能立即把那小杂种砍成肉泥了,何必花费那么多时间心血?”
庆彰连忙反对,“庆离怎么能和庄濮比?庄濮处事沉稳疑心,戒备萧家容易,但他行事谨慎,还是个死心眼,要让他确信并且对萧家少主动手,则必须有真凭实据。我们若这样做,稍不小心,露出一点破绽,他反而会怀疑到我们身上,太危险了。御前将掌握重兵,翻起脸来六亲不认,何必惹这麻烦?这件事里,他能保持中立,不插手干预就好。”
庆彰一脸实言相告的模样,其实心里还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庆离这个大王子,是和他争王位的对手,死不足惜,等凤鸣被杀后,那庆离来当替罪羊,杀庆离平复萧家和容恬的怒气,正好一石二鸟,再实惠不过。庄濮这个御前将,却是同国有数的良将忠臣,将来自己登基后,便是自己的一个好帮手,怎么能轻易牺牲。
再说,如果煽动庄濮调动同国大军杀了凤鸣,私仇就变成了公仇,萧纵和容恬岂不把整个同国都当成复仇对象?说不定还会把自己连累进去。
那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洛芊芊也不是蠢人,当然猜到庆彰顾虑什么,暗中冷笑,表面上不置可否,换个话题道,“我刚刚见过洛云,想看看他的态度,是否能做我们的内应。”
“那他如何应对夫人?”庆彰露出关注神色。
洛芊芊凝眸处既伤心又决断,语气生寒,“这孩子真让我失望,既已视那贱人的儿子为兄弟,还央求我如果这次不成功,以后都不要再伤害那人。”
庆彰吃了一惊,“这可不妙!如果贵公子知道我们的计划,却又同情鸣王那一方,说不定会故意露出马脚,把我们全部曝露。”
“我哪会这么愚蠢,把所有的计划告诉他?”洛芊芊道,“他现在知道的,不过是庆离的事情罢了,和王叔有关的,我一个字都没有泄露。唉,这孩子看起来冷漠,其实心肠很软。”
“毕竟有了变量,我们的计划是否需要改变呢?”
“不需要,计划依旧。”
庆彰皱眉,“夫人确定吗?可贵公子至少已经知道庆离的事了,他也知道我们会在大王生辰庆祝的当日动手。”
洛芊芊傲然一笑,“他知道我们动手的时间,却以为我只能通过他去向侍卫下药,再让庆离的人攻杀那小子。”
庆彰问,“洛云真的会听夫人的话下药吗?”
“就算下了,也会通过不让我发觉的方式示警,让西雷派系的侍卫,例如那个叫容虎的有所警惕,避免中招。”
庆彰奇道,“夫人既然知道,为什么又要派他下药?”
洛芊芊苦涩地扬唇笑道,“他们还在阿曼江上时,我负责的萧家情报网就出现了不少异动,影响阻止我布置的各种计划,我一直都很担心,有可能是洛云这个孩子弄的鬼。今天终于让我证实了,他确实暗中同情那个贱人的儿子。要让最后的步骤不被他干扰,必须让他以为自己也被带入计划中,而且他知道怎么破坏这个计划。”
庆彰恍然大悟,“现在他掌握着关键的下药一步,会自以为只要到时候下药不成功,鸣王一方就会有足够武力对抗庆离的人马。在此之前,他会一直冷眼旁观,不再和我们作对。夫人真是妙计。”
洛芊芊对他的赞叹毫不欣喜,反而满脸落寞,“没想到连云儿都站到那一边去了,我甚至现在就已经开始担心,若真的成功杀了那小子,云儿知悉被骗,回原谅我这个娘吗?”
“不但会原谅,而且一定会感激。”庆彰表情真诚的安慰道,“天下父母爱子之心如出一辙,终有一天他会明白的。”
“天下父母都有爱子之心吗?”洛芊芊凄惶笑道,“那萧纵又是怎么回事呢?云儿出生后,他甚至连抱都不肯抱一下。”
庆彰不知说什么好,尴尬地咳了一声。
洛芊芊也知道自己一时失态,骤然醒觉过来,恢复精明厉害的模样,淡淡道,“还有一件事,想拜托王叔。”
“夫人情讲。”
“对付那小子的同时,希望王叔可以拨出少许人手,替我杀掉另一个人,最好装成意外的样子。”
“刺杀然后制造意外,这可是萧家杀手团的拿手戏,夫人为什么舍弃己方的大量好手不用,而来求我出手?”庆彰好奇地问,“难道除了鸣王外,夫人还有其他杀了却不能让萧纵知道的人?嗯,不会是摇曳夫人吧?”脸色有些难看。
如果他的人杀了摇曳夫人,那萧纵岂不是会过来找他算帐?
何况,摇曳这女人名满天下,仇人遍地,至今却活得好好的,可见并不容易对付。
洛芊芊脸上鄙夷稍现即逝,柔声宽慰他道,“芊芊怎么会让王叔去干这种凶险的事呢?我要杀的,不过是那小子身边的一个名叫秋月的侍女。而且,要杀她非常容易,因为她最近常常都到福气门去学习染技,云儿把她送到那里之后,会留下两个侍卫看守,自己则返回那小子身边。要解决几个染布的百姓和两名没有戒心的侍卫,对王叔来说,应该是小事一桩吧?”
庆彰神色这才恢复正常。
“能为夫人效命,本王叔荣幸之极。”庆彰阴狠地笑道,“福气门连着那一带都是木头房舍,夫人既然想要意外,等我吩咐动手的人彻底一点,把人杀死后再放上一把火,就让大家都以为是火神作祟吧。只是不知道那侍女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恶事,居然惹怒了夫人,要落得这样尸骨无存的下场呢?”
“勾引我洛芊芊唯一的儿子,算不算不可饶恕呢?他虽然不肯承认,但知儿莫若娘,我怎么会看不出来?”洛芊芊摇头道,“云儿那孩子,就凭他继承自他爹的高贵血统和他那一身剑术,什么女人弄不上手?竟然不争气的看上了那个小杂种的侍女。这种男女之情,必须趁其未成熟之前快刀狠下,彻底斩除干净,否则到了日后,受苦再多也不会回头。”
不知是否想到自己的遭遇,长叹了一声。
洛云和秋月两骑并肩,慢慢在同泽的街道上走着。正值下午的热闹时分,街上来往行人不少,还有一两个挑着货物沿街叫卖的小贩。
在福气门保护秋月的两名侍卫,在后面落了四五个马身的距离跟着他们。
见过了母亲后,正好是秋月该回家的时间,洛云索性直接去福气门把秋月接了,一道回合庆王府。
秋月和福气门老掌柜的感情越来越好,每次从那里回来都一脸快活。
“我今天总算见到紫贝壳了,要是直接放我面前,我还真认不出来那就是帝紫染料的来处呢,壳是灰白色的,看起来和海里一般的贝壳没什么两样嘛。师傅说,帝紫的染料,真是来自这种紫贝壳分泌的黏液,要在阳光下晒够几天,才会变出紫色……喂!你有没有在听人家说话?”兴致正好的秋月忽然不满地抗议起来,横了身边默不作声的洛云一眼。
洛云心不在焉,抬了抬眼皮,“我听到了,紫贝壳的壳是灰白的。”
秋月狐疑地打量着他,“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洛云心中暗凛,打起精神道,“我哪里会有心事?”
“也对,你如果真有心事,定逃不出我这双慧眼。”
洛云抬头,眼瞳迥然有神。
秋月感到心脏一跳,别过脸去,不自在地低声道,“干嘛这么凶狠地盯着人家?又想拿剑吓唬我吗?哼,告诉你,我可一点也不怕。”
话音刚落,洛云已经策马靠了过来,两人的坐骑几乎毛擦到毛。
秋月骇然道,“你又想干什么?”
“给你。”洛云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往她柔软的小手里用力一塞,仿佛不好意思般,踢着马肚子加快速度,跑到前面去了。
秋月仔细一看,原来是一包被揉得不成样子的蜜饯,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买的。
她抿唇一笑,像怕被人发现似的将蜜饯偷偷藏好,也甩甩缰绳命令坐骑加速,追上洛云,发出清脆的笑声,“喂,你剑术不是很好吗?不如这样,要是今天我先到大门,你就要像教鸣王那样教我剑术。”不等洛云说话,一鞭打在马股,顿时把洛云扔在了后方。
洛云眼中闪过惊喜,赶紧装模作样挥鞭追赶。
淡然,这个比赛,打死他也不会争取赢的。
不多时,秋月已经到达合庆王府大门。
洛云故意落后。
秋月翻身下马,笑得非常得意,“想不到你剑术虽好,骑马的本事却一般。看你以后还敢嚣张吗?”
洛云蹙眉道,“要教你这么刁蛮的女人,比教少主还要麻烦上十倍。”
秋月顿时对他怒目相视,其实十足地叉起腰,真要反唇相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忽然传来。两人都愕然,看两来人的方向。
饼来那一队人马,赫然是今天才见过面的“专使”子岩。
“是洛云?鸣王在里面吗?”
“少主到郊外去了,你怎么过来了?”
子岩下马,脸上遮不住的焦急,“我有急事必须立即禀报鸣王,不然禀报大王也成。”
洛云压低声音道,“西雷王也跟少主一起去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子岩把长柳公主和文兰的事情说了一遍,秋月在旁边听得瞪大眼睛,抽气道,“天啊,居然有人能把我们全部瞒过?那杜风是假的吗?”
洛云面上波澜不惊,沉声道,“把杜风的画像拿给我看看。”
旁边一人递上画像,洛云接过,顺便觊了那人一眼,掠过些许讶色,“贺狄王子的脸怎么了?”
贺狄眼睛肿起一个青紫小包,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被人揍的。听洛云一问,单林王子顿时把恶狠狠的视线向子岩方向投去。这笔账将来一定要百倍偿还。不,是用身体百倍偿还!
哼,这世上曾经揍过他的人,还没有一个最后不是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求他原谅呢。
幸亏洛云并不八卦,随口问了一句后,注意力就转去了画像处,展开一看,立即肯定地道,“并不是同一个人,我们见到的杜风是假冒的。”卷起画像,还给贺狄,“此事不能耽搁,我这就陪你一起去找少主。”
子岩大喜,“你知道鸣王他们去了郊外哪处?”
“他们去见摇曳夫人去了,我虽然不知道路线,不过少主身边有萧家护卫随行,我能用萧家的方法和他们取得联系。”
事不宜迟,众人立即上马。
洛云阻拦秋月道,“你跟去也没用,还是快点回王府让秋篮她们提高警惕。”
秋月欲要抗议,最后还是乖乖听了他的话,入王府找秋篮她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