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闲地坐在铺满绸缎高枕的巨型马车上,贺狄以游山玩水的惬意心情,优哉游哉向同国都城——同泽前进。
这异常的惬意,当然并非由于杯中珍贵的美酒,或者即使在旅途中也令人瞠目结舌的奢华享受,也不是因为同国的山川美景如画。
唯一的原因,当然是西雷鸣王傻乎乎签下的那纸和约。
阴差阳错下,那个正经的,脸上的清冷微笑会令他浑身发热的男人,已经被变化莫测的政治送到了他的掌中。
这比要挟更叫贺狄兴奋。
这一段日子,他大笑的次数,比这些年来的更多。
有什么比这更有趣,那个叫子岩的家伙,高傲的从船上毅然跳落,像出弦的箭一样不回头的热血男子,很快就要被迫遵从和约,跟他一起回到自己的地盘。
“呵呵……”贺狄邪恶地将唇角弯起弧度。
他简直,迫不及待了。
丝毫不担心西雷会毁约,贺狄从不担心自己计算出错。
西雷王容恬是个厉害的人,因为厉害,所以才不会不理智地撕毁和约。双亮沙的利润,还有双亮沙对于铸造优良武器的作用,人尽皆知。
他送上的,是一个任何国家都无法拒绝的诱饵。
对于单林而言,却只是在必须选择的国家里面,选择了一个最有潜力的大国作为盟友而已。
“空流。”
四面敞开的马车包厢和常见的马车不同,四角矗立的黄金柱子支撑着遮日蔽荫的顶篷,方便贺狄在马车移动的过程中,不被太阳直晒的同时,对四周景色一览无遗。
转过头,佣懒地呼唤旁边骑马陪同的属下,“这离同泽还有多远?”
“王子,不远,大概往前三四里,就是同泽城郊。”空流从似乎和寻常无异的低沉语调里,敏锐地察觉到主人一丝深藏的焦灼,脸上带着恭谨的笑容,“属下已经提前派人送
信给同国的大王子庆离,他会派人为王子安排行馆。那些准备接待我们的使者,可能现在已经等候在城门外了。”
“庆离?哼,那个没用的家伙……”贺狄低笑一声。
饼来的路上,还有一个无关紧要的收获。
某日深夜,侍卫们抓住了一个深夜在他们一行人旁骑马经过的蒙面女子。
动手的原因很简单,贺狄这次带来的人中,一半是单林侍卫,一半是海盗里面的精锐高手,侍卫也就算了,那些彪悍冶血的海盗们,却个个习惯了对出现在身边的所有人保持
戒心。
一个单身上路,蒙着脸,眼神闪烁,明显紧张的女子,怎么可能不让他们疑心这是假装经过,实际上是过来查探他们的奸细?
不料抓到贺狄面前,一搜身,居然搜出极有趣的一封书信来。
落款恰好是刚刚把子岩双手奉送给自己的萧家少主凤鸣,而内容,竟然精采绝伦。
庆离那个狂妄无用的废物,整日叫嚣什么要成就大业,全然不知道贺狄之所以弃庆彰而选择他来联盟,就是因为他够愚蠢好控制。
现在连自己的老婆都管不住,堂堂庆离王子妃,居然和西雷鸣王私下勾结,泄露自己夫君试图暗杀鸣王的秘密。
这次来同泽,可有热闹看了。
那个名叫师敏的侍女,被抓住搜出书信,几欲自尽。
想着这小秘密将来也许可以善加利用,贺狄千年难得一遇地做了一回好人,把和萧家少主凤鸣刚刚签好的和乔纳出来。
“不用害怕。这个秘密我一定替妳家公主保守。因为我和西雷鸣王,是真正的盟友。”
和约一拿出来,无疑就是最好的凭证。
这一次,洛宁细致周到的功力再度显露无遗,尽避不认为师敏能拿到凤鸣其它的签名对比,他还是在冒充凤鸣的回函签名处,模仿了凤鸣的笔迹。
凤鸣在萧家大船上待了多日,闲着无事也会被容虎督促着练字。
写好的字帖不要了,也不会随手扔到水里,偶尔也有落到洛宁手中的。而模仿权贵笔迹,正好是萧家杀手团的职业习惯之一。
洛宁当日练习凤鸣笔迹的时候,真的什么也没有想过,纯粹磨练钻研技巧而已,冒充凤鸣写回函时,签名也是习惯性的,用被冒充的人的笔迹来写。
所以说职业杀手,是非常具有职业道德和习惯的。
师敏当然不疑心自己的那份是假的,她倒是挺疑心贺狄出示的那份有问题,捧着两份东西对照半天,潦草的签名似乎真的差不多。
必于印信不同,贺狄的解释也很过得去,当时凤鸣没空找印信,事情紧急,按了指印。
“那么……”
“我现在就放妳走,去向长柳公主报信吧。关于我的事情,不需隐瞒,尽避向长柳公主如实禀报。”
贺狄把感激涕零的师敏放走,心情更为舒畅。
他不但把子岩弄到手,这次到同泽,更可以看到一场精彩纷呈的好戏。
不知道那个俊美天真的鸣王,到底会不会被人弄死。
反正,只要子岩落到自己手上,他贺狄,单林的二王子以单林海神的名义发誓,那个男人在他身边,是绝对绝对,不会再有余暇去管那个鸣王的死活了。
对于孤悬海外,因为双亮沙而富裕悠闲的单林面言,这片大地,越乱越好。
贺狄心情很好的走完了不算漫长的旅程,到达同泽城郊,发现迎接他们的不仅仅是庆离派来的使者,竟然连庆离也亲自来了。
看着庆离向自己绽放着笑脸走来,贺狄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必有目的。
“太好了,终于见到单林的贺狄王子了。”
尽避脸色苍白,一看就知道纵欲过度,庆离还是保留了一些大王子的优雅风度。
双方寒暄后,庆离热情地邀请贺狄暂住自己的同安院,“一般的行馆不够雅致,只有我那里还过得去,王子如果不嫌弃,请移尊步。”
“好。”
因为贺狄的马车四面敞开,不好私谈。
庞大的人马嚣声震天的到达同安院,贺狄立即被出奇好客的庆离请入内院,向他引见自己最宠爱的美人裳衣,柔声道,“裳衣,这就是我一直说的单林贺狄王子,快,过来拜
见。”
“裳衣拜见贺狄殿下。”
贺狄只扫一眼,就已经明白庆离那纵欲过度的鬼一样的脸色从何而来。
房门关上,寒喧话说了一番,接下来就直接多了。
“王子是爽快人,这次千里迢迢,为了我父王的事情而来,我庆离也不说废话了。实不相瞒,我那杀父仇人,西雷鸣王一行人马,今天早上已经和我那个可恶的王叔一起到了
同泽。”庆离兴奋地说出自己的策划,“我和王子的联盟已有多时,也向王子送过不少黄金和美人,这次要请王子帮我一个小忙,久闻单林有一种掺人大量双亮沙,用特殊方法铸
造的宝剑,锋利得可怕,是天下最厉害的兵器,寻常王族千金难寻一把,王子的随身侍卫,却人人都有配备。此事当真?”
“不错。”
“太好了!”庆离搓着手,忽然露出认真的表情,“我愿用三倍等重的黄金,向王子购买二十把这样的宝剑。如何?”
贺狄心底冷笑,悠闲地上下打量庆离,扬起唇问,“庆离大王子,是打算用这些宝剑充当剠杀鸣王的工具?”
“正是!”庆离兴奋地憧憬,“我已经筹划妥当,加上无坚不摧的宝剑,更有把握。”
贺狄仔细观察他的眼神,已经轻微涣散……
心里明白了几分,并不作声,继续看他的好戏。
“宝剑是有,但是不能现在给你。”
“啊?王子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们并不是盟友?我昔日送去的黄金和美女……”
“呵呵,庆离殿下不要误会,我们当然是盟友。”贺狄漫不经心地解释,“也许你的刺客可以蒙脸,被生擒可以自尽,不会招供你出来,我们单林独有的宝剑,却是会暴露我
的。这样吧,宝剑我可以让你用黄金来换,但是我在同泽的时候,你绝对不能下手。否则鸣王的尸首上,或者刺杀现场,发现有我单林的宝剑,我岂不要替王子承担这个罪名?”
这个理由非常合理,让庆离一时愣住,讪讪笑道,“嘿,还是贺狄王子想得周到,不过……”
“放心吧,我不会在这里逗留太久。在鸣王离开之前,一定会先离开,给大王子你的刺杀留下动手的时间。”
“那宝剑?”
“先给黄金,等我离开的时候,就将宝剑交给你。”
“好!”庆离哈哈大笑,向贺狄伸出苍白的掌,“就这么说定了。王子果然爽快。”
贺狄心底骂了一句找死的笨蛋,露出笑容,伸出一掌和他相握,忽然问道,“刚才大王子说,鸣王一行人今早已经到达同泽?”
“对。”庆离点头,咬牙切齿道,“同国的大仇,杀害我父王的混蛋,居然敢大模大样进入我国都城,我的王叔就在旁边陪着,待之以上宾,真是可恶!哼,他竟然还把鸣王
安排住入了自己的王府,简直是找死!亏他还是我的亲叔叔,等我登基之后,定不会饶过这个辜负我父王的奸贼。”
他服食药丸已经有一段时日,最近愈发昏聩。
裳衣听他口不择言,暗自后悔最近让他吃得太多,万一棋子还没有派上用场就废了,怎么对王叔交待。
在一旁看看一直吊着嘴角桀惊不驯,浑身邪气的单林王子,温柔地挽了庆离的手臂,娇声道,“殿下啊,不要再说了。时间不早,我还要更衣打扮赴今晚的王宫宴会呢,再说
,贺狄王子殿下也需要换换衣服赴宴吧?”
庆离对于裳衣百依百顺,被她打断,一点也不生气,拍额笑道,“对,今晚还有王宫宴会,乖宝贝妳先去更衣吧,要打扮得漂亮一点,珠宝尽避挑好的戴,不要被长柳那个贱
人给比下去了。呵呵,贺狄王子,今夜我同国王宫举行盛大夜宴,请你一定赏脸。本来今晚是要为你在同安院专办一场洗尘宴的,无奈事情都撞在一起,几拨人马竟同在一天到达
,个个身份都不可轻忽,唉……没有办法,只能全部摆在一起了。”
贺狄也不禁好奇地问,“什么几拨身份不可轻忽的人马?”
“第一拨,当然就是代表单林王族的贺狄王子你了。”庆离皱着脸笑起来,一笑之后,又沉下脸,“第二拨是我那个王叔不顾同国颜面就邀请入王宫夜宴的,就是那个该死的
西雷鸣王,什么萧家少主!”
“哦。”贺狄问,“还有第三拨?”
“当然。第三拨,说起来也和你一样,与我是盟友。”庆离沾沾自喜,神秘地看了看贺狄,压低声音道,“就是西雷王容瞳派遣到我同国的文书正使和文书副使。”
“哦。”贺狄随口应了一声,现任西雷王容瞳的使者?这下可更有趣了。邪气的俊脸上,忽然露出诡异的笑容,“对了,先和大王子打个招呼。为了将来万一鸣王被杀,本王
子不被牵涉进去,本王子会在表面上鸣王打好关系,暂时达成联盟。当然,大王子的计划,我们的人绝对不会有丝毫泄露。”
“这个……”
“大王子信不过我?”
“当然!当然信得过。”
贺狄心底鄙夷。
你就算信不过,又能拿老子怎样?
等我把子岩弄到手,带去单林,你们尽避斗个你死我活好了。最好的结局,莫过于双亮沙永远价比黄金,而所有让子岩牵挂的人,死得一个不剩。
贺狄有时候,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生在王族。他的骨子里,根本就是一个天生喜欢彻底掠取的海盗。
同国,王叔庆彰的合庆王府。
噗!
凤鸣刚入嘴的一口清水全喷出来,一边剧烈咳嗽,一边惊诧地转头瞪着过来报告消息的容虎,“咳咳……什么?咳……今天晚上的王宫宴会里面,会有西雷的文书使?”
秋蓝和秋月,正焦急地用酥柔小手帮凤鸣抚背顺气。
“那个什么文书使不是死了吗?”凤鸣又回过头去问容恬,皱眉道,“我记得从前第一次见你……咳咳,我的意思是,第一次被你抓去开会,好像就是讨论什么西雷文书使在
离国被干掉的事情吧?”
容恬看着他还在边说边咳,把秋蓝秋月挥开,自己搂了凤鸣,亲自为他抚背,边道,“文书使是官职,负责代表西雷王出使各国,是极尊贵的官位,从前的被杀了,我后来有
再任命,不过瞳儿那家伙有没有换人担任,那就不知道了。”黑眸扫容虎一下。
容虎立即继续禀报,“大王从前任命的朝中高官,不是被那个叛贼罢免,就是被调到没有实权的位置。这次过来的文书正便是郝垣绛。”
“居然是那个老东西。”容恬笑起来,对眨着大眼睛的凤鸣道,“这人你也见过,就是以前总想向你请教新税制的郝税长,为人谨慎怯懦,不过出身西雷高贵大族。瞳儿这人
,也并不是个笨蛋,升了郝垣绛的官职,多半是为了笼络他的家族。”
就是那个爱唠叨税收什么的老头子啊。
原来是熟人。
被容恬提醒,凤鸣顿时想了起来,受教地“哦”了一声。
容恬看他的表情实在可爱,忍不住伸出指头挠他敏感的颈项。
凤鸣愤然瞪他一眼,“不许乱动,我今晚要参加重大宴会耶!你别妨碍我预习功课!容虎,继续说。”
“是,鸣王。”看着他们两个打情骂俏,甜蜜得不象话,包括容虎在内的人们都不禁由衷感到充满信心和快乐。虽然担心弟弟烈儿至今仍无消息,经历了许多风波的容虎暂时
放下担忧,露出了一个温和微笑,继续说出得到的消息,“文书副使,则是苏锦超。”
“耶?”
这个名字,就真的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难道当初在西雷王宫太不用功,学过的东西又全部忘光光?官吏名字也忘光光?文书副使,应该也算大官吧,没理由是新提拔的,至少过去也应该是个官吧?
看着凤鸣苦思冥想地挠头,偶尔看看容虎,又不好意思发问,免得被人揭露当初没有好好听课,容恬莞尔一笑,大发慈悲地不继续捉弄他,告诉他道,“这个人你确实不认识。苏锦超年纪不大,比你我还小上一岁,他是瞳儿昔日在都城里的狗肉朋友,因为出身在权贵大族,整天惹是生非,欺压霸道。本王为了他欺负都城百姓的劣迹,还曾经赏过他十
下鞭子。可叹这样的无能之辈,竞做了西雷的文书副使。真是丢尽我西雷颜面。”
“就算丢,也只是丢瞳儿的面子罢了。”凤鸣随便安慰一句,又问,“他那么坏,你身为大王,当时就应该处罚他啊。打了十下鞭子之后,有没有改好?”
容恬苦笑,“改什么?。你以为人人都像你那么听话吗?后来一样到处欺压善良,不过他家毕竟是西雷重臣之俊……”
“重臣哦?”
“鸣王,”容虎提示,“这个苏锦超的爷爷,就是苏毅,属下曾经和你提起的前任礼仪宗院使。还记得吗?”
“呃……”
看凤鸣那个傻样,绝对是一点都不记得了。
迸代的官职为什么这么多啊?
包过分的是,十二个国家,每个国家官吏的设置部不同耶!
秋蓝见凤鸣尴尬,赶紧过来解围,到了凤鸣身边,蹲身请示道,“时候不早了。鸣王,不如先沐浴包衣吧,毕竟是同国的王宫盛宴,穿戴可不能马虎。”
凤鸣当然知道秋蓝是过来替他设下台阶的,暗夸秋蓝体贴,立即点头,“嗯,现在就更。”
又戳戳容恬的胸膛,“本鸣王要办正事去了,今晚没空陪你。你好好待着不要乱跑,等我回来再和你说话。”
太爽了!
从前每次都是容恬让他留守,这次容恬必须保持隐秘,不能露面,总算轮到他吐气扬眉,扮演一下出门干大事的男子汉角色了。
容恬抱着他狠亲一下,“等你回来,就看不到我了。”
“什么?”凤鸣吓了一跳。
“郝垣绛虽然胆小怕事,其实也算是个聪明人,对局势看得很清楚。他的家族在西雷宫廷颇有影响力,难得他到了这里,本王正好去见见他。如果可以的话,本王今晚就要找
蚌机会和他秘谈一下。”
“嗯,容恬……”
“不要担心,我可不会蠢得潜入同国王宫。外国使臣下榻的行馆会比较容易潜入。”
凤鸣一脸担心,“你要去的话,我不拦你。你把容虎子岩绵涯都带上。”
“我带绵涯,容虎和子岩不可以离开你的身边。”容恬不容拒绝地下了命令,凝视着凤鸣,认真叮嘱道,“以你的敏感身份,又有庆彰一路陪同,大概不会有人敢在同国王宫
里对你下手。不过,宫廷晚宴,是个很适合刁难人的场合,你要小心。”
“刁难?他们干嘛刁难我?”
容恬拍拍他充满弹性的脸蛋,笑道,“你是西雷鸣王嘛,天下有名的睿智之人。”
去他的睿智!
就知道名气太大会倒霉。
凤鸣嘟着嘴领着几个侍女去沐浴包衣,容恬离开之前,压低声音对容虎吩咐道,“入宫之佺,我们的人守内围,萧家的人守外围。”
“是,属下会和萧家的洛云先商量好。”
“西雷的两个使者都不是敢动手的人,庆离也没有胆子在他父王的宫殿之上乱动兵刀,只有那个单林的贺狄……”容恬沉声道,“这人不可轻视,虽说是盟友,绝不可让凤鸣
单独和他接触。”
“是,属下明白。”
“还有,尽量议凤鸣和庆彰待在一起,找个下手够快的高手随时盯着庆彰。”容恬唇角扬起,缓缓逸出一丝无情的笑意,“要是宴会生变,立即挟制庆彰,以同国王叔的性命
作为要挟,迫使同国的御前将庄濮妥协,一起护卫凤鸣离开王宫。”
“是。”
注定精彩万分的同国盛大夜宴,终于拉开了序幕。
同国的王宫夜宴,定于酉时未正式开始。
地点是同国王宫气势最恢弘,地方最宽敞的正殿。
同国的王族和贵族阶层,对这个夜宴何等重视,从宴会举办的地点和权贵们参加的积极性,就可以看出来。
在同国目前最掌握实权的王叔庆彰亲自陪同下,凤鸣来到宴会举办地,差点被眼前的人头钻动给小小刺激了一下。
“好多人……”凤鸣蹙眉,压低声音和随侍在旁的容虎嘀咕,“怎么同国地方不大,官员这么多?”
辟僚系统过于臃肿,比西雷腐朽太多了!
容虎同样压低声音禀报,“回禀鸣王,这些人之中,一些是同国王族,一些是同国官吏和世家大族成员,不过也有很多只是他们得宠的美人娈童,当然,随身侍卫更多。”顺
便为凤鸣分析一下,“鸣王请记得,同国现在已经分裂为庆彰和庆离两个派系,大家见面都带侍卫的。”
呃?
凤鸣讪笑。
错怪了同国的官僚系统。
不过国家内讧分裂,也不是什么好现象。
同国王宫的正殿美仑美奂,喜用金色和银色的装饰,颇为奢华,和东凡王宫相比,富贵之气重了很多,但却少了东凡王宫灵逸贵气的感觉。
“萧家少主,请坐此尊席。”负责引领席位的官吏向凤鸣带到为他安排的席位。
宽敞的大殿里依次摆满了矮几和坐席,一几一席,还全部配有同国宴会上最典型的特色品——一看就知道挨在上面很舒服的大软枕。
几乎所有够资格参加宴会的同国权贵都来了,围绕着大殿中央一块预留作为歌舞表演场地的圆形大地毯,矮几坐席如环状般摆了好几层。
如庆彰、庆离、西雷文书使、凤鸣等人物,理所当然地占据了最里面一圈的席位,也就是所谓的尊席。
凤鸣和颜悦色地谢过为他引路的官吏,坐在分派给自己的席位上,容虎子岩洛云三大又帅又彪悍的侍卫持剑跪坐在他身后,无形中为他增添不少气势。
“子岩负责察看周围,凡是鸣王的饮食,由我先试。”容虎低声和其它两个同伴商量。
洛云眼睛默默看着前方,回答容虎道,“饮食等,我先用验过,容虎再尝。”
苞着容恬,宫廷宴会凤鸣也参加得不少了,但像这次参与者众多的,还是第一次。凤鸣看着几个重要人物落座后,其它地位稍低一点的贵族才开始领着自己的侍卫还有宠妾按
照位次坐下。
人人都在交头接耳,使眼色,寒暄微笑。
形形色色的人和服饰,多数人肩膀上都炫耀似的佩戴着各种华美得令人惊叹的肩饰。
凤鸣看得十分有趣,“没想到同国的王宫宴会如此热闹。”
“今夜是难得的大国宴,这种场面寻常也难见到。”庆彰的座席就在凤鸣右侧,隔了两臂左右的距离,他正含笑对过来请安的同国官员点头,听见凤鸣的声音,偏过头来笑道
,“难得有机会一睹萧家少主的风采,谁肯错过呢?要不是参加宴会必须有一定的身份,恐怕大殿已经被人挤得无法安坐了呢。”他的身后也跪坐着四名高大的护卫,身上部佩戴
着武器。
庆彰说得不错。
凤鸣打量着一切,觉得有趣,他本人又何尝不是被人打量的重点目标。
天下那么大,十一国中像他一样充满神秘,有着许多传奇故事的人可不多,他和西雷王容恬,离王若言,还有东凡那个美貌绝顶的国师鹿丹之间的关系,更让无数人对他生出
极强烈的好奇心。
或直接或掩饰的视线,横七竖八地交错在凤鸣身上。
窃窃私语。
“那个坐在中间的,就是西雷鸣王。”
“啧,果然气度不凡。”
“二这般风流俊美,惹人心动,难怪被西雷王视若珍宝。”
“错矣。此人大不简单,绝下因其外貌而小看,别忘了,阿曼江大战,他让离国的若言也吃了大亏。东凡国师之死,与他也月兑不了干系。顷刻之间,不但毁了他国圣地,竟还
差点灭了一国。天下间最不可测者,恐怕就是此人。”
正式开宴的时候还差一点,大殿中仍有不少美侍在席闾走动伺候,奉各位权贵之命取来各种他们在宴会过程中习惯使用的玩乐之物。
注视凤鸣的众多视线,不时被经过的娉婷身影遮挡瞬间,然后又隔着偌大的大殿空间,继续观赏坐在尊席上,年轻俊美却已经名满天下的男子。
除了容貌俊美,气质高贵外,这个西雷鸣王身上,还有一种令人惊叹的澄清剔透。
有好男色者,不禁心中灼热,和身边的狐朋狗友窃语道,“不知西雷王弄他的时候,是怎样一般光景。”
“说起这个,”身边人贼笑,“你可听说最近有一种叫鸣王泥偶的珍贵玩物?”
“当然听过,可恨不管出价多少,竟买不到一个。好不容易打听出来,似乎产自永殷芬城,派了手下亲自去芬城走了一趟,居然说再也不卖了。真是没用的东西。咦,难道你
……”
“呵呵,我那一个也是高价求购来,出让给你绝不可能,不过你我兄弟,好物不妨共享。”压低声音,附耳婬笑道,“制作真是一流,虽然是泥偶,面目简直一模一样,下面
的身子手感极好,尤其足两腿之间那个……嘿,我见犹怜啊。”
在尊席上顾盼生辉的鸣王压根不知道自己被当成了意婬的对象,正以西雷王宫众位老师教导出来的优雅言辞和庆彰打哈哈。
正为无趣的聊天觉得不耐烦,殿门一声震动所有人耳膜的鼓响。
接着,是充满中气的悠长宣布。
“酉时末分已到!迎,西雷文书使、单林贺狄王子殿下、萧家凤鸣少主之晚宴,开席!”
顿时钟鸣鼓乐齐响,司仪的官员们一声声唱歌似的,拖长着语调。
“奉——菜——!”
“上——酒——!”
“歌——舞——!”
大殿侧边所有的门骤然打开,一群打扮得国色天香的舞姬像五彩的蝴蝶群一样飘飞出来,偌大的正殿瞬间轻纱妙曼,粉香扑鼻。
乐声越发悠扬轻快,充满欢乐。
人数达到数十人的乐师团被安排在正殿南方的纱帘后面,隐约可以看见一人在敲打类似编钟的庞大乐器,更多的人手里拿着的古怪乐器,凤鸣根本不认识。
不过,确实很好听。
凤鸣好奇地看着盛大的同国歌舞,目光穿过舞姬们的婀娜身姿,好奇地停在对面一个远远的席位上,“那个是谁?”
洛云已经把刚送上来,摆满几面的菜肴点心和酒水都仔细查验过了,容虎正在一样一样地尝。子岩跪坐在凤鸣稍后的地方,随着凤鸣不引人注目地在几下轻轻一指,看了看,
问,“鸣王问的是那边穿黑色衣眼,肩上没有佩戴饰物的那个年轻男人吗?”
要让人知道凤鸣指的是哪个,实在太容易了。
整个大殿中,几乎人人都在笑瞇瞇欣赏歌舞,不少人也已经开始取用面前的食物,饮酒作乐。
唯独那个人,却笔直地坐在几前,表情近乎心不在焉的冷漠,如此冷淡,仿佛是硬被抓来参加这次宴会的。
不仅如此,他那颇为俊美的相貌,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没有过多华丽佩饰的简单衣着,也令他如鹤立鸡群。
子岩打量了一下,低声答道,“鸣王,这人席位在尊席之后那一层,而且单独占了一席,应该是同国的王族。”
凤鸣了解似的点了点头。
“据属下了解,同国大王有两个弟弟,庆鼎和庆彰的母亲身份贵重,最小的弟弟却是低贱的奴婢所生,名叫武烈。武烈不受宠爱,母亲血统又不高贵,虽然也是王子,却死得
很早,他留下一个遗月复子,起名叫武谦,傅言是个不错的人物,正直端正,对同国权贵们不顾百姓死活,终日玩乐,又自相残杀的事情,深为愤恨。”子岩猜测,“武谦很少出入
爆廷。因为他手里没有多少实权,我们也不曾专门派人画过他的画像,所以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不过,大概就是他吧。”
容恬在位的时候,和同国的关系只可以用恶劣来形容,在情报侦查方面,注意力多数放在同国大王和掌管兵权的几个大将身上。
至于普通同国宫廷人物,实在没有太多的心思去理会。
这么低语一番,令人眼花缭乱的歌舞已经告一段落,舞姬们美目流连,向四周笑着施礼,丝带飘飞地退了下去。
大殿中央的圆形空地露了出来。
乐声停止。
本来低声交谈的人们失去遮掩的乐声,都自觉地不再说话。
被各种声音嗡嗡骚扰了半天,此刻,周围变得令人惊诧的安静。
“咳。”庆彰轻咳一声,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展露他身为同国王叔极有影响力的一面,颇有风度地举杯道,“远方贵客驾到,同国上下欢欣不已,特设此国宴,为各位贵宾
洗尘。来,请共饮此杯。”
众人欣然配合,纷纷举杯。
庆离身为同国储君,一样地位尊贵,被安排坐在庆彰正对面,占了一个席位。
见到庆彰简直把他自己当成了国君一样耀武扬威,气得低哼一声。不过他多少还有点理智,而且又已经打算对凤鸣下手,现在当然不会公开撕破脸,端起酒杯饮了一口,等众
人都放下杯子后,皮笑肉不笑地开口道,“王叔说的对,我同国和西雷打了多年的仗,国力消耗甚巨。这次西雷王慷慨大度,肯派遣文书使过来和我们谈同盟的事情,真是值得同
柄上下欢欣的大好事。”
转过头,举起由身边的宠妾裳衣重新倒满的酒杯,对隔壁席位上的西雷来客笑道,“郝正使,苏副使,谨以此酒,遥敬你家大王身体安康。”
他口里的你家大王,当然不是容恬,而是目前占了西雷王位的容瞳。
郝垣绛年纪已长,又常年出任西雷高官,神态自有一种沉稳矜持,双手举杯礼貌地饮了,道,“多谢庆离大王子。”
氨使苏锦超,也就是容恬提到的那个容瞳的狐朋狗友,年纪和容恬差不多,长得眉清日秀,就是脸色很不健康地苍白,下巴的轮廓显得有些刻薄。
容恬在位时,一直不肯提拔他,现在却忽然当上了足以代表整个西雷的文书副使,意气风发,难免过于轻狂,应了庆离这一杯后,又命侍女给自己满上,举杯回敬庆离,“我
也仅以此酒,代我家大王敬庆离大王子,祝大王子早日登基。如今两国定下盟约,大王子如有需要,西雷定会助大王子一臂之力。”
“多谢!”庆离面露喜色。
庆彰却脸色微微难看。不过他这样的老狐狸,当然不会公开得罪西雷的使者,哈哈两声,带着一点长辈教导晚辈的语气含笑道,“庆离实在该罚。今日贵客从三处而来,你只
敬一处,怎么漏了另外两处呢?”
“王叔,敬酒要慢慢来嘛。”庆离对着同样坐在尊席上的贺狄举杯,“贺伙王子,我敬你一杯,祝单林王族永享尊贵太平。”
所有坐上尊位的权贵之中,贺狄最为放荡不羁,已经半挨在大高忱上,正有一口没一口地享用着身边宠姬送到嘴边的美酒,听了庆离当众向自己祝酒,知道这蠢材不过是在向
同国权贵炫耀他的政治本钱,心里冷笑一声。
虽然心中鄙夷,表面功夫还是要做,懒洋洋地坐起来,端起酒杯饮了,“多谢大王子。”
眼角余光,却情不自禁把侧对面鸣王身后的那个男人纳入视野。
结实流畅的肌肉线条,跪坐的身姿,那男人宛如随时会一跃而起,充满爆炸力的野豹。
可是脸上的表情,却是充满忠诚,一丝不苟的端正和严谨。
执着,刚毅不拔,视死如归的勇悍。
这样的人,如果**被人用舌头轻轻挑拨,会露出怎样诱人的屈辱表情呢?
贺狄邪恶地想着,不但胯下,连喉咙都仿佛焦灼地饥渴。
“酒。”他慵懒地吐出一字。
女人纤柔白皙的小手立即捧了酒杯,殷勤地奉到他嘴边。
香醇的美酒淌入喉间,并不足以消解那份饥渴。
贺狄却一点也不性急,他享受着心底那种涌动的期待,像野兽按住挣扎的羚羊,即将低头咬住羚羊项颈前一刻,那甜美的期待,像海盗遇见了载满珍宝的商船,悄悄跟踪在茫
然不知的目标后面,等待黑夜降临后,冲上去彻底占有一切的期待。
年轻俊美悍勇的男人,子岩,你是本王子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