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向来被别人的伺候的盛剑清亲自动手,把可爱听话努力“练功”的徒弟洗干净换了一套新衣后,红枣扯扯他的袖子,“师父,我肚子饿了。”
“饿了?”也对,红枣的体力可和他这个真正的绝世高手没得比。“走,师父带你吃饭去。”
红枣的体力是很重要的——不然今天晚上怎么练用嘴的猴子偷桃,一定要立即补充。
嫌客栈的饭菜做得一般,一向挑剔的盛剑清提起红枣,找到了城里最昂贵的酒楼。时近中午,正是吃饭人最多的时候,酒楼里人头嚷嚷,到处都是唤小二叫酒叫菜的高声。
盛剑清毕竟是皇宫里面出来的小王爷,闯荡江湖有年,身上贵气却掩饰不住,一跨进酒楼,眼尖的掌柜就笑咪咪地迎了上来,“公子,吃饭?”
“好吵。有清静的地方吗?”盛剑清随手一抛,足足二十两重的花白银元宝落在堂柜手中。掌柜一看,脸上笑开了花,“有的,有的,公子请楼上坐,二楼还有一间包厢,最雅致清幽。”
盛剑清携着红枣上楼,两人对坐下,随口就点了七八个菜。
红枣目瞪口呆,小声道:“师父,我们吃不完的。”
“我知道吃不完,摆着好看。”盛剑清不以为然,扫一眼在旁边等待点菜的小二,“刚才八个是荤菜,再来八个素菜,四个冷盘,你们这里最好的酒,来上一壶。差不多了,就先凑合着吧。”
小二知道来了大客,点头不迭,连声应是,还没有出去,门帘忽然被掀开,掌柜走了进来,胖胖的圆脸还是笑眯眯的,“请问一声,门外那两匹花白的漠北马,是公子的吗?”
红枣把头从窗子探出去,向下看了一眼,点头说:“嗯,是我们的马,怎么了?”
“楼下来了几位大爷,说这个马好,想请问公子是否打算出让。”
“没打算卖。”盛剑清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小二,我徒弟饿了,快把菜弄来。”
掌柜被他一口回绝,似乎有难言之隐,犹豫了一会,又踌躇着说:“价钱方面,可以商量……”
“我不缺钱,不卖。”
“公子……”
“掌柜的,”盛剑清清冷的眸子向掌柜的一扫,“到底怎么了?”
几颗冷汗,立即渗出掌柜的额头。他举起手,擦了擦额头,一团和气的脸上挤出一丝苦笑,“这……唉,下面那几位要买马的大爷,是六棱门的人,当地响当当的大门派,这片地面上没人敢得罪的。不怕说句让公子见怪的话,他看上你的东西,你是卖也要卖,不买也要买。不瞒公子说,他们已经扔下二十两银子,把马买下了。”
“二十两银子?”盛剑清冷冽地一笑,“我这两匹北汉良驹,身价不下千两。”
“这……这……他们可是得罪不得的啊,公子,”掌柜的也知道事情不好办,夹在中间,神态可怜,频频举袖擦着冷汗,嗫嚅道:“我们小生意,全靠各位大爷赏口饭吃,这个……二十两是太少,小的再私下里给公子添一点,奉送一百两,好歹我这里祖传基业,不容易……”
红枣又把头往窗外一看,猛地站起来,“师父,他们在牵我们的马!”
“别急。”盛剑清心下大怒,面上却平静无波。心下筹划,此地只是偶尔路过,什么六棱门,又不是江湖大派,过几天就是武林大会,自己一个人也就算了,现在带着一个不懂武功的红枣,倒不要随便露了踪迹才好。
“师父!师父!他们真的把大白和小白牵了啦!”红枣站在窗边,急得直跺脚,伸直了脖子,看那群男人把他们的马带走,“怎么办?怎么办?师父你快动手啊!”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食指,拼命朝那群坏蛋急指。
盛剑清哄骗他多时,早猜到红枣后续动作,红枣一伸手,他掌中握着的几片薄薄的金叶子就簌簌飞了出去,快至人目不能明辨。
叮叮当当,哗啦哗啦,顿时,街上掉下一堆树叶、小树干。对面二楼外一根晒衣服的小竹竿也应声而断成两截,飘下的半干衣服迎头买下,把一个路人给吓了一跳。
“糟糕,又偏了?怎么老是对不准?”红枣急得直跳脚,锲而不舍地对着越去越远的那群人的背影乱指,口中念念有词,“猴子偷桃,深入浅出,猴子偷……哎呀,怎么又偷错了?我明明指的不是那只鸟……”
“好了,功夫都要慢慢练嘛。不要急,马拿走就拿走吧。”盛剑清把红枣激动的身子扳回来,不动声色地轻轻一笑,“先吃饭,吃完饭就回去客栈,明天上路,不要忘了正事。掌柜的,上菜吧。”
掌柜一直战战兢兢,担心这位贵公子不肯善罢甘休,万一惹起六棱门的凶性,不但这两位公子倒霉,连他的酒楼也要遭殃。听见盛剑清说不计较,顿时大喜,连连作揖,“多谢公子,多谢公子,六棱们人人都极凶狠的,公子知道避这种大祸,可见是练达非常之人。小的不敢食言,另外补偿给公子的一百两银子立即奉上,这顿饭,请公子赏脸让我们请。”
立即吩咐下去,八荤八素,四碟冷盘,连着好酒都送了上来。
两师徒对着一大桌好菜。
盛剑清淡然自若地夹了几筷子来尝,红枣却一直心情激动,叫嚷着要教训坏人,根本不动筷子。
“给我闭嘴。”盛剑清听得不耐烦,脸色一沉。
“师父不是绝世高人吗?我们**教不是天下第一大教吗?大侠者,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见人受辱,要挺身而出,自己受辱,更要……”
“再吵就逐你出师门。”
红枣最怕这句,闭上嘴巴不敢再嚷,眼睛却不由自主红了一圈。
盛剑清见他低着头,小脸上满是委屈,偶尔偷偷朝自己一瞥,明亮的眸子里面竟然掺着一丝失望伤心。
不知为何,却觉得不是滋味。
这小东西一点都不理解他嘛。
“红枣。”
“……”
“红枣,师父在叫你,没听见吗?”盛剑清稍微提高声音。
“徒儿在……”
盛剑清咳嗽一声,“你知道本教的宗旨是什么吗?”
红枣茫然摇头,不一会,郁闷地低头。不会是——被人欺负也不还手吧?
“第一条,是必须……嗯,那个,那个够**。”这个当然是首要的,收徒开山立派的目的都在此啊。盛剑清缓缓喝了一杯,“你明白吗?”
红枣眨巴眨巴眼晴,摇摇头,又点点头,沮丧的表情还是不变。
“第二条,就是——无事也要生非。”这个也是很重要的,教主的本性啊。盛剑清又吃了一筷子菜,斯文地咀嚼完了,才问:“你明白吗?”
红枣又眨巴眨巴眼睛,摇摇头。
“笨!无事也要生非,就是说要惹事,多多惹事,惹多点,但是不能让别人抓到,保持本教高深莫测的特点。懂不懂?”
红枣继续眨巴眼睛,还没有摇头,后脑就挨了盛剑清一个爆栗。
“哎唷!”
“笨!今晚,你去给为师挑了那个六棱门。”盛剑清直接下达师命。
“挑?”红枣挠挠后脑。
“踩场!扁人!砸招牌!”
红枣沮丧尽去,转了惊愕,“踩场,扁人,砸招牌,这……这么严重。”精神却已经顿时抖擞起来。
“哼,我们**教第二宗旨,无事也要生非呢,现在居然有人自动送上来,不把他们杀光算客气了。哦,对了,记得烧掉他们的房子。”
“师父……”红枣欲言又止。
“怎么?”
“徒儿怕能力不够……”
“混帐,明师出高徒,你是我徒弟,怎么可能能力不够?”
红枣沉吟了一会,毅然咬牙,“好,那徒儿现在就去,教训那群坏人,叫他们以后不许再抢东西,欺压善良。”
“站住!忘了本教特点了?”
“啊?什么特点?”
“高深莫测啊!保持低调,晚上去。”
“是。可是师父,现在天色还旱,吃完饭我们要等很久才晚上啊,没事干,很闷的。”
“谁说没事干?”盛剑清从从容容地放下筷子,似笑非笑,“我问你,本教第一宗旨是什么?”
“嗯……嗯……是什么?哎哟,师父你又打我……”红枣揉着自己可怜的前额。
“**!要够**。”
“哦,对对,要够**。”
“那就对了,吃完饭,我们先回客栈,继续练功。”盛剑清摆出严师的慈祥嘴脸,“今晚你第一次出手对付敌人,趁着天黑前这段宝贵的时间,师父再传授你几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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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个下午身体力行的,激烈的,狂热的,极其“深入”的练功,二更时分,红枣带着新学到的本门招式和一条几乎直不起来的腰杆,按照盛剑清给出的地图指示,到了城外六棱门的总部。
“好像很大的样子……”站在门口,就算经过师父的紧急特训,第一次奉命来打坏人的红枣还是有点忐忑。
第一次啊,师父也不陪着,就放心让他单枪匹马的来了。
青砖大瓦,高墙红门,很不好惹的可怕架势。万一武功又像中午一样失灵,大概会被碾咸肉末吧?要不然回去算了……
红枣犹豫了片刻,立即又挺起胸膛。不行,打抱不平,伸张正义,才是大侠所为,他从小立志要当一代大侠,怎么可以临阵月兑逃?
迸人云,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还有,那个什么君子行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慷慨壮烈,快意天涯……
“你!小子,傻站在我们六棱门口干嘛?滚开!”一声轻蔑的呵斥打断了红枣的思路。
“我……我……”
“我什么?快滚!慢着,咦,四哥,你看这小子,模样长得不错嘛。”门前几个大汉缓缓围过来,看清楚月光下的红枣,都婬笑起来,“嘿,不错,眼角有点像梨虹院的春花,就不知道有没有春花那么白……”
话音未落,口出污语的男人声音遏然中断,仰天就倒,重重激起一阵黄尘。
和他一道的大汉都吃了一惊,原本将红枣包围的小圈向外散开一步。红枣也是一惊,师父新教的招数好厉害,他还没有竖起手指念呢,对方怎么就倒了?
“老七!他封了老七的穴!”
“该死的偷袭!”
“小心!这小子是来生事的!”
“兄弟们,抄家伙动手啊!”
喊声络绎不绝,下一刻,五六把磨得闪亮闪亮的兵刃齐刷刷亮了出来,红枣想当大侠想了一辈子,可从来没有真刀真枪遇过这种场面,顿时吓呆了,眼前有光掠过,他潜意识举起食指,自己也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指了一下。
“啊!”惨叫声起,一个大汉斜飞出去,在地上滚了几滚,**着无法动弹,显然也被点中了穴道。
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是高手?众人都心里一寒,情不自禁手上一滞。
红枣一招奏效,顿时精神大振,双手疾转,东南西北上下左右狂点,口里竹筒倒珠子似的不断念念,“猴子偷桃,深入浅出,母猪上树,凤凰挂翅,张国老倒骑驴……”这招张国老倒骑驴超级难练,今天下午他被按着趴在床上,向上挨了师父不少角度刁钻的“棒打”才勉强练成,此刻使出来,果然威力非同凡响,指头空点,立即听见“哎唷”“哎唷”连声惨叫,竟同时横空跌出去好几人。
“哈!看你们还敢不敢横行霸道?”红枣大喜,更加兴奋地施展功夫。
屋中的人早听见外面兄弟惨叫,拿了兵器一涌而出,个个面目狰狞,眼看这瘪得一手就可以捏死的小子舞不是舞,招数不是招数,东倒西歪乱指一通,偏偏每戳一下就有己方人倒下,无人不心惊胆战。
六棱门门主眼角抽搐,喝道,“小子!你深更半夜,来我们六棱门找茬吗?”
“不是找茬,”红枣打得正高兴,精神饱满地直接传达师父的命令,“是要踩场!扁人!砸招牌!”放声一笑,豪气大生。
笑声落处,只听见扑通扑通扑通人体坠地声,红枣再一抬手,愕然发现空地上密密麻麻躺了一地的人,个个对自己怒目相视,除了自己,再没有谁是站着的了。
咦?打完了?
“你……你是什么人?和我六棱门有何冤仇?”铁塔一样的门主躺在地上,这小子武功真是可怕,劲力到处,竟然把他全身穴道都封得七七八八,连小指头都无法弯一下,只有哑穴没被点。
“本人大侠红枣!除魔卫道,扶助善良,惩罚奸恶。”红枣第一次当大侠成功,心里的高兴不需言喻,蹲,看看躺着不能动的门主,一脸正经教训起来,“你身为门主,不以身作则,好好约束手下,却犯罪不止,还放纵门人为非作歹,欺压百姓……”
“我没有!”
“还敢抵赖?”红枣从怀里掏出临走前师父塞给他的有关六棱门的资料,念道:“去年春天,你强抢了黄老汉的小女儿做妾,你的二门主借口天气不好,勒索了城里李大善人七千两银子……”
“你……你怎么知道的?”
“是哦,师父怎么知道的?”红枣也觉得奇怪,好像下午师父就和他在一起啊。
不过也很正常,师父说,**教的特点就是高深莫测,师父是**教教主,当然更加高深莫测。
不继续思索这个问题,红枣靠近无力反抗的六棱门门主,学着盛剑清的样子冷笑了一声。
对方浑身的寒毛立即竖了起来,“你……你想干什么?”
“伸、张、正、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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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安静的小城完全沸腾了。
凶横霸道,不可一世的六棱门终于得到应有的报应,一夜之内被挑个彻底,门主不但被打趴下,还被废了五成武功,门内钱财珠宝,连着那栋从前在人们眼中可怕森严的青砖大屋,都被烧得干干净净。同一夜,城里许多受过六棱门欺压敲诈的人家都收到了一笔不少的银子,黄老汉的小女儿也拿着一大笔钱财逃回家,当夜和老爹爹一同离开了这个小城。
四处欢庆的炮竹炸开时,红枣还窝在床上补眠。
伸张正义的结局是痛快的,后果是痛苦的。先不说“练功”后虚弱无力的腰杆在昨晚对付敌人时又不自量力地乱摆了一阵,后来处理六棱门和补偿师父提供的资料上被六棱门欺压过的人们,更是一项苦差。
跑上跑下,比狗还累,后来想起师父说要摘招牌,红枣抬头一看,顿时就傻眼了。一丈多高的地方,怎么摘下来砸啊?愣了半天,招牌忽然自己掉了下来,碎成几块,嗯,一定是上天也看六棱门不顺眼。
所以,当那天下午红枣终于勉强爬起来,被盛剑清问起行侠仗义的感触时,红枣直接就回了一个字,“累。”
盛剑清当即表示同意,“确实很累。”
他这个师父也是欲哭无泪,教徒弟的同时还要找时间吩咐影子侍卫们去找六棱门的资料,晚上还要躲在暗处出手,跟着徒弟的举手方向咬着牙拼命扔金子银子,比自己当面动手还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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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启程,红枣师徒两人骑上大白和小白,继续向武林大会前进,路上红枣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师父,你什么时候教徒儿最高心法秘籍啊?”
“很快。”
“好哇!谢谢师父!”盛剑清一句空言,红枣毫不疑心,欢天喜地的感激。
一路行来,边走边玩。
红枣的大侠情结一发不可收论,遇见为非作歹的要管,横行霸道的要管,土匪要管,官兵也要管,连野狗欺负野猫,他也要义愤填膺地为野猫出头。
一指戳出,坏人立倒。
每当伸张正义成功,他就会百万分感激师父的细心教导,在练功时格外热情配合。盛剑清王孙公子,对美色一关向来不在意,却越来越沉浸在这具生涩胆怯的身子上,不但如此,红枣可笑幼稚的言行,在他眼里,也渐渐变得更加可爱。
他发现,这个徒弟虽然笨笨痴痴,但却从不说谎做作,痛快时恣意痛快,仗义时尽情仗义,竟真有那么一股侠直之气。
“师父,我们今晚学什么新招?”
“你不怕腰疼啦?”
“虽然会疼,但是和师父练功,到后面就好舒服好快活。”
心直口快也是红枣一项优点,话一出口,顿时天雷勾动地火,又是一场异常激烈的师徒赤膊练习。
越是快活,盛剑清对红枣越是纵容,本来随口说“**教所有招数对敌都发指风”是耍着红枣玩的,到了后来变成作茧自缚,红枣一扮大侠,对着看不顺眼的人乱挥指头,堂堂王爷就只好在暗地里不断狂扔碎银子金叶子。
一个字,累。
比自己动手累上十倍。
但看见红枣眉飞色舞,分外满足的快乐脸蛋,自己又觉得心里甜甜暖暖。
练功,行侠,再练功,再行侠,不知道是恶性还是良性的回圈下,红枣大侠的侠义行径和他不断精深的床上功夫日月同辉,在到达少林寺前,他不但已经成为了足以在床上迷死所有男人女人的清纯小妖精,而且继六棱门之后,顺便教训了逼良为娼的四喜教、拐卖儿童的金银帮、勒索乞丐的泥饭碗派等。
又一次行侠仗义后,红枣不解地问盛剑清:“师父,为什么这些地方上的小门派都干坏事,但是那些名门名派的大侠们都不管呢?”
“什么是名门名派?”
“就是峨嵋武当华山那些大门派啊。”
“他们算什么大门派?人多而已,人多未必个个是大侠。我们门派虽然只有两个人,但两个都是大侠,这才是真正的名门,所以我们才是天下第一大教。”
“嗯,我们**教才是天下第一大教!咦,师父,我们教只有两个人吗?”
“……”
糟糕,说漏嘴了……
盛剑清看似悠闲,心里却一直在计算日子,和红枣骑着大白小白一路寻欢作乐而来,到达少室山脚的客栈时,正好是武林大会召开前一晚。
夜幕,刚刚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