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芙衣回府不到十天,还没等到玄琰的音讯,却先等到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爹已经……已经为我定下了亲事?”她震惊又错愕地瞪大了眼,此刻的感觉,就仿佛忽然被一道雷电劈中一样。
“没错,是李王爷的三子,李振远。”冷德劭肯定地回答。
对于这件婚事,他虽不是挺满意,但还算可以接受。
那个李振远在官途上的表现平庸,往后恐怕也难有多大的发展,但至少相貌端正、性情敦厚。
最重要的是,自从几个月前,他偶然见到外出上香的冷芙衣一面,心中就生出了深深的倾慕之情。
他也曾请人登门提过亲,但是因为冷德劭一心想要将冷芙衣嫁给四皇子,所以当时并没有应允这桩婚事,可是现在……唉……
既然李振远并不在乎她这段期间的下落不明,仍旧对她一往情深,这样的男人应该就是她最好的归宿了。
李振远?听着这个全然陌生的名字,冷芙衣错愕得几乎说不出半句话来。
她简直不敢相信,她才回王府短短不到十天,爹竟然就替她定下了亲事,而且对象不是玄琰,而是一个不曾见过面的陌生男子!
“可是……四皇子那边怎么办?他不是说过,等皇上回宫之后,就要请皇上赐婚吗?”
“唉,别提了!”
“为什么?”
“这还用问吗?皇上回宫至今已有好几天了,如果四皇子有心要娶你,早就向皇上提起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半点动静?”
“这……”
“我看哪!就算四皇子原本真的有意想娶你,现在也……唉……”
虽然冷德劭没有明说,但是冷芙衣知道他指的是,在她失踪的这段期间,京城里头流言满天飞,四皇子怎么可能还会娶她为妻?
但是,冷芙衣很清楚,玄琰绝对不可能是这么想的,因为他正是那个“掳走”她、“毁了”她清白的人呀!
只是,就如同爹所说的,为什么皇上回宫那么多天了,玄琰却一直没有提起他们的婚事?
难道……他改变主意,不娶她了?
不,不可能的!她相信玄琰绝对不是背信负心的人,他一定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
冷德劭见她眉心紧蹙,也不禁摇头叹气。
“唉,反正,四皇子那边是别指望了,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好好的当李王爷的媳妇儿吧!”
她怎么可能死心?她怎么可能真的顺从爹的安排,嫁给李振远为妻?
她的人和她的心,早已毫不保留地给了玄琰,而她更是早已下定决心此生非玄琰不嫁了!
不过,这些话,她也只能在心里想想,不能坦白地大声说出来,为此她更感到苦恼不已。
她现在该怎么办呢?她总不能告诉爹──四皇子就是山魈,而她早已和他有过夫妻之实了吧!
“可是……我从没见过对方……”
“拜堂成亲那天不就会见面了?”冷德劭一点也不认为这是个问题。
“可是……”
“好了,不用再说了,哪来那么多可是?”冷德劭有些不耐地打断她的话。“自古儿女的婚姻都由爹娘来作主,爹难道还会害你吗?”
冷芙衣紧咬着下唇,一股强烈的反抗情绪在胸口激荡着。
她很想要大声的告诉爹──她不嫁!可却又知道这么做一点效果也没有,她知道爹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将她嫁给那个李振远了!
怎么办?她该怎么做才好?
她相信,玄琰是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但是都已经那么多天了,他怎么也不捎来半点消息,让她的心里好有个底?
难道他一点也没有想过,她会因此而感到牵挂、担心?
冷芙衣蹙起了柳眉,心里不禁有一丝丝的嗔怨,再想到他先前的欺骗,那股嗔恼的情绪又更强烈了。
当初他以两个不同的身分来欺骗、戏耍她的事情,她都还没有跟他好好的算帐呢!
虽然她知道他会伪装成苍白文弱的模样,是有他的用意与苦衷,但是先前在他的寝宫里,他故意装病戏弄她,现在回想起来也不禁有气。
可恶!他这几天到底在干什么?要是他再没有半点行动或是消息,难道她真的要嫁给那个李振远?
不,当然不!无论如何,她是绝对不会嫁给李振远的!
又怨又恼、又急又乱之际,一个计策忽然浮上心头,她仔细地思量,眉心终于缓缓地舒展开来。
看来,要不嫁给那个李振远,眼前就只有这个办法可行了,虽然这么做有点对不起爹娘,但是,她实在也没别的办法了。
包何况,要是她真的嫁给了李振远,而他在新婚之夜发现她早已非完璧之身,只怕到时候才会造成更难堪、更无法收拾的局面!
弦管锣鼓的乐音热闹非凡地响起,几名轿夫抬着一顶描金绘凤的花轿,在一群喜娘的簇拥下,浩浩荡荡的前进。
这一行队伍,最后在李王府外停下,偌大的王府里里外外一片喜气,贺客们更是络绎不绝。
大红花轿被安稳地放了下来,在一阵热闹喧哗声中,头盖着喜帕,一身凤冠霞帔的新娘在喜娘的牵扶下,进入了李王府的大门。
自从定下这门婚事之后,一来李振远迫不及待地想将美娇娘迎娶进门,二来冷德劭也怕那些负面的流言传多、传久了,李家会反悔,所以整桩婚事以很快的速度筹备妥当,前前后后甚至花不到半个月的时间!
就在一行人簇拥着新娘进入李王府后,过没多久,一阵马蹄声以飞快的速度由远而近,不一会儿就已来到了王府大门外。
玄琰勒住胯下的骏马,瞪着眼前布置得喜气洋洋的李王府,脸上的神情既震惊又错愕。
他怎么也想不到,在他为了替父皇办事,忙得昏天暗地的时候,冷芙衣竟然披上嫁裳要嫁给别的男人!
前些天,父皇一回宫,便召见他们几个皇兄弟,这才知道,原来父皇所疼爱的义女茉影公主失踪了,而父皇也是为此才提前结束南巡。
眼看父皇为了茉影公主的安危而忧神烦心,他也只好暂且搁下他和冷芙衣的事,先帮忙寻找茉影公主的下落。
这些天,他倾尽全力,几乎不眠不休地查探茉影公主的行踪,怎知,就在他得知茉影公主已自行回宫之后,又赫然听闻冷芙衣要嫁给李振远的消息!
原本他还不愿意相信,以为又是另一桩流言,但是现在……
瞪着眼前的一片喜气洋洋,玄琰脸上的神色愈来愈阴沈,两道浓眉也愈拧愈紧了。
他沉着脸翻身下马,不等下人通报,直接大步闯了进去。
眼尖的总管一看见他,先是一怔,接着便大喊一声。“四皇子驾到!”
一见到这个像一阵风一样忽然闯入的贵客,所有人全傻了,其中以冷德劭最为震愕。
玄琰那一脸阴沈铁青的神色,让冷德劭的一颗心直往下沉,额角也开始冒出了一滴滴的冷汗。
他原本以为,四皇子在听闻那些蜚短流长的传闻之后,已无意娶女儿为妻,所以才会将女儿嫁给李振远。但是现在看玄琰那一脸相当不悦的神色,冷德劭不禁在心底大喊不妙。
懊不会……玄琰还是想娶女儿为妻吧?如果真是这样,那他还应允了李振远的求亲,岂不是得罪了玄琰吗?
天哪!他这下子不但未来的荣华富贵全成了泡影,恐怕现在就要遭殃了!怎么办?他该怎么办才好?
“呃……这个……四皇子……”冷德劭想开口解释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玄琰的神色阴霾,似乎一点也没有听见冷德劭的话。
自从他一闯进大厅,他就完全无视于满室贺客的惊讶,更无视于冷德劭的忐忑不安,他的眼中只看得见那抹身穿嫁裳站在别的男人身旁的倩影。
他的眉心拧出了一道深深的折痕,大步朝她走了过去。
“四……四皇子……”李振远被他充满威迫力的气势震慑住,就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的。
玄琰理都不理他,直接走到一身凤冠霞帔的新娘面前。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蹙眉问道。
“这个……四皇子……”李振远硬着头皮再度开口。
“你闭嘴!”玄琰不耐地叱喝。
虽然他向来与李振远并无过节,但是一想到这家伙竟然妄想娶他的女人为妻,他就恨不得一掌将他劈成两半!
被玄琰这么一吼,李振远更是吓得噤若寒蝉,再也没有勇气吭一声了。
玄琰恶狠狠地瞪了李振远一眼,才又转头面对新娘,她从头到尾没有半点反应,令他既愠恼又困惑,不知道她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就算她爹不顾她的意愿,硬是定下了这门亲事,难道她就真的乖乖地听话出嫁?这实在不像她的个性呀!
他浓眉紧锁,长臂一挥,扯落她头上的喜帕。
当那一方红巾飘落地面时,四周立刻响起了此起彼落的惊呼声,而令众人最感惊愕的,不是玄琰唐突的举动,而是──
眼前这个身穿嫁裳的新娘根本不是冷芙衣,而是她的贴身侍女妙儿!
这情况令所有人全惊呆了,每一双眼睛皆不敢置信地瞪着妙儿。
冷德劭首先回过神来,愤怒地冲上前去,对着妙儿劈头吼道:“这是怎么一回事?郡主呢?”
妙儿被他这么一吼,眼泪立刻扑簌簌地流下,哭花了一张脸。
“郡主她……郡主她被一个自称山魈的男人劫走了!”
“什么?山魈?”
此话一出,四周哗然,贺客们交头接耳地窃窃私语。
“先前郡主失踪了一段日子,该不会也是被山魈掳走的?”
“搞不好郡主早已成了山魈的压寨夫人,山魈当然不会容许他的女人再嫁给其他男人,所以才会再次将她劫走。”
“真的是这样吗?”
“我看八九不离十吧!不然山魈怎么会如此大胆,不但掳走了人,还自动报上名号。”
“是啊!他一定就是要向大家宣告,郡主早已是他的人了!”
听着他们的对话,玄琰心中不禁大感惊愕。
冷芙衣被山魈劫走?怎么可能?山魈就是他呀!
难道有人打着他的名号,混进王府里掳人?还是事情另有蹊跷?
错愕间,冷德劭气急败坏的质问再度轰向妙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立刻来禀报,还穿上这一身嫁裳来冒充郡主?”
“这是……是山魈要我这么做的……”妙儿哽咽地说。
“反了、反了!你是王府的人,竟然听一个盗匪的话?你是不是早就被山魈给收买了?你说!”冷德劭气得七窍生烟。
“不……不是的!”妙儿拚命地摇头,摇落了颗颗泪珠。
“既然不是,那你为什么这么听他的话?”
“妙儿也是逼不得已的呀!是那个男人不许我向王爷禀报,还命令我穿上这身嫁裳来代替郡主拜堂成亲,他还说……还说如果我不乖乖听他的话,他就要杀了郡主!”
听着妙儿的话,一个念头忽然闪过玄琰的脑海。
他眯起眼眸,锐利的目光在哭得好不凄惨的妙儿身上仔仔细细兜转一圈后,忽然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就像来时那般的突然,迅速走出了李王府。
所有的人都被这一连串的消息给惊呆了,几乎没有人发现玄琰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除了哭花了一张脸的妙儿,在他踏出大门的那一刻,红肿的双眼悄悄掠过一丝欣慰窃喜的光芒。
离开李王府后,玄琰连那一身华丽的衣着都无暇回玄武轩换下,便快马加鞭地出了京城,朝山寨直奔而去。
一路上马不停蹄,抵达山寨后,他甚至连马儿都没牵回到马厩,就急急翻身下马,快步走进屋里。
当他看见那抹教他心心念念的身影就伫立在眼前,俊脸上总算扬起这几天以来的第一抹笑容。
丙然不出他所料,刚才的那一切,是她所策划的一场戏!
他松了口气,笑道:“你的侍女对你可还真是忠心耿耿啊!”
见他风尘仆仆地赶来,甚至连那一身皇子衣着装扮都来不及换下,冷芙衣心底对他原有的嗔怨几乎已消散无踪。
“那当然了!妙儿从小就跟在我身边,即使是我上山调养身体的那几年,她也始终陪着我,她不但对我忠心,和我更是情同姊妹,不论发生什么事,妙儿肯定都是站在我身边帮着我的。”
玄琰摇头笑道:“她可真厉害,骗过了所有人,包括冷王爷在内,全都相信了她的话。”
回想起妙儿哭得唏哩哗啦的模样,还真是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莫怪乎没有人怀疑她的话,甚至就连他都差点被唬过去了。
“那当然,她是我的人,本事当然也不小。”冷芙衣得意地笑道。
她平常总是在人前伪装出一副温婉高雅的郡主模样,妙儿跟在她身边这么多年,当然也尽得她的“真传”喽!
玄琰宠溺地笑看她得意的神色,说道:“既然你已经被山魈给劫走了,就别再回去了吧!”
“什么?这怎么可以?”冷芙衣诧异地低呼。
“为什么不可以?难道你想回去嫁李振远?”玄琰拧起了眉头。
“当然不想!”说起这件事,冷芙衣就不由得嗔怨地瞪了他一眼。“这件事,还不都要怪你!”
要不是因为他这些天来半点消息也没有,爹也不会这么急着替她定下亲事,急着将她嫁出去,这一切都要怪他!
玄琰轻叹了口气,说道:“我这几天,不眠不休的为父皇找寻失踪的茉影公主,为的就是想赶紧将父皇的烦心之事解决,好向父皇提起我们的婚事,谁知道,我才刚得知茉影公主已经回宫,却又立刻听见你要和李振远拜堂成亲的消息。”
“然后呢?”
“然后?这还用问吗?我一得到这个消息,当然是立刻策马飞奔过去,深怕晚了一步就来不及了。”
“这样啊?好吧!看在你这么努力的分上,我就不跟你计较了。”冷芙衣故作宽宏大量地说,其实心里并不是真的那么气恼他。
她早就知道,他一定是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了,所以才迟迟没有捎来半点消息,她对他,一直是有信心的!
“对了,如果今天要和李振远成亲的人真的是我,而你来不及赶在拜堂之前阻止,你打算怎么办?”她好奇地问道。
“这还需要多问吗?我当然是会不顾一切地把你抢回来!”玄琰想也不想地回答。
这个答案令冷芙衣的心中一甜,嘴里却说:“这样霸道的举动,可一点也不像苍白文弱的四皇子会做出来的,难道你不怕被人识破了你的本性?”
“和你比起来,其他的一切都不重要!”
“是吗?”这下子,冷芙衣不只甜在心底,就连眼角眉梢都染上了一抹喜悦的笑意。
“那当然了!”
玄琰说完后,不再给她开口的机会,一把将她揽进怀里,低头吻住那两瓣甜蜜的红唇,将这些天以来的思念全倾注在这个绵长深切的吻之中。
直到两个人都快喘不过气来,玄琰才松开了她的唇,但仍将她拥在怀里,不让她离开。
“芙衣,从今以后,你就留在这里吧!”
“你的意思是……都不回去了吗?”冷芙衣的眉心微微蹙了起来。
“不回去了,以你的个性,如果待在京城里,一定不会自在快活的。既然你已经被山魈给“劫走”,就留下来当我的压寨夫人吧!”
“这……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只要问问你自己的心,你想留在这里吗?还是你比较想回京城?”
冷芙衣想也不想地摇头,她其实一点也不想回去,不想为了维持郡主的高雅风仪,刻意在人前装出一副温婉娇柔的模样。
她喜欢在这里,喜欢这样快意自在的生活,可是……她真的可以留下来,真的可以不回去吗?
“爹娘那边……”
“别顾虑那么多,我说过,把你所有的问题全交给我,让我来替你烦恼,相信我,不论遇到什么难题,我都会为你解决的。”
“嗯,我相信你。”冷芙衣满心的感动,也绝对相信他有解决问题的能力。“对了,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当然,什么事?”
“帮我偷人。”
“什么?偷人?”玄琰一脸的错愕。
他难得的惊诧模样,令冷芙衣忍不住噗哧一笑,说道:“对啊!我要你去帮我偷一个人。”
“你要偷谁?”
“妙儿。”
她在拜堂当天“被掳”,爹娘说不定会怪罪妙儿,要是妙儿因此受到责罚,那她岂不是太对不起妙儿了吗?
包何况,妙儿跟在她身边那么多年了,她早习惯了妙儿的陪伴与服侍,少了妙儿在身边,她还真有那么点寂寞呢!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玄琰不必多问,就能明白她的想法。“这件事包在我身上。”
“太好了!”冷芙衣愉快地笑开了。
玄琰感染了她的愉悦,也不由得笑了。“除了替你“偷”妙儿之外,你还有其他的要求吗?”
“没有了……呀──”冷芙衣忽然低呼一声,感觉到环在她纤腰上的手臂忽然一收,将她的身子揽得更紧,两具身躯之间几乎寻不出半丝空隙。
她一抬头,就迎上他那双烧灼的黑瞳,光是这样被他注视着,她就不由得怦然心动、全身发烫,对于那炽热眸光所代表的意义,她太熟悉了!
“你……你想做什么?”
“你说呢?”
“我怎么知道?”冷芙衣故意装傻,其实对于他的意图,她再清楚不过了,而她的一颗心也因此而剧烈地跳动。
“不知道?没关系,我很快就会告诉你答案。”
在她的低呼声中,玄琰将她抱进了内室之中,以“身体力行”的方式回答了她的问题。